《万人迷被疯批竹马强占了》
1. 第一章
早上,温柠穿着租来的衣服参加高中毕业典礼。
他作为优秀学生,年级总分第二上台发言,演讲稿熟稔于胸,此刻滚瓜烂熟的背诵而出。
台下,往常东倒西歪的学生们全部正襟危坐……但大部分视线却没有施舍给温柠。
而是看向坐席的第一排,带着小茶几的位置。
温柠也看过去。
他第一眼就看见那龙飞凤舞的“祁商炽”三个字——第一排偏左。
甚至就在几位校领导旁边,挨着市领导。
即使作为四中高考成绩第一,在全市也排的上号。而且考虑对方高不可攀的家世……但对于高中生来说,这排场还是有点夸张。
就像开场时,不知多少人翘首以盼。
但那位置人来人往,却始终空缺。不似多数人的失望,温柠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在今天这种日子,也听见对方的冷嘲热讽。
接下来,就是稀稀拉拉的掌声……温柠能注意到台下学生看向他的眼神蔑视。
这很正常,四中是京市的私立学校,这里学生非富即贵,自己现在的家庭条件能入学本来就是异类,温柠知道这些人不喜欢自己。
没关系,他也没多喜欢他们。
接下来,温柠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接过捧花、跟校领导合影……对方失望明显表现脸上,显然还在耿耿于怀祁商炽祁商炽缺席的事情。
但温柠很开心,最后脸都快笑僵了。
别的毕业生跟着家长社交,结实人脉,铺平道路……他端着盘子吃自助餐,双颊鼓鼓的像是仓鼠。
从冷餐、烧烤到寿司……他小心的不让酱汁蹭到袖口和衣领。
幸好,他从前的家庭很注重这方面教养。
所以尽管他很饿,但进食速度依然控制着。嘴唇也始终干干净净。
温柠拖延着时间,眼看着天色渐晚。
他不想回家。
眼见最后一波家长都离开,周围却开始清场。温柠趿拉着皮鞋出门,在僻静角落却还是看见了母亲。
她穿着的衣服陈旧,跟旁边妇人们的珠光宝气形成鲜明对比。
且对温柠皱紧眉头,似乎丝毫没有孩子高中毕业的喜悦。
第一句话反而在问别人,“商炽没来?你没见到他。”
心中叹了口气。
温柠表面却垂眸轻声道,“嗯。”
“你怎么不打电话问问他,你们小时候玩的那么好,嗯?他一定愿意帮你一把的吧。那孩子小时候这么缠着你……柠柠,你要帮帮妈妈啊!”
因为早就被拉黑了。
温柠刚想编个理由,袖子却被扯住了,女人表情焦急,“妈妈只需要一千万,你只要管商炽借一千万就好!”
一千万,说的真轻松啊。
温柠想着,却安慰着母亲,“别急妈妈。”
母亲却已经开始流眼泪,“我们拿去做生意,又不是不还他,到时候妈妈再给他一千万的利息……你也别太大压力,就是问问他,好吗?”
温柠想,他没办法对母亲说狠话。
也无法跟她解释,为什么曾经和他亲密无间的祁商炽,现在像变了人一样冷漠。
而且,对方似乎对他提起的那些过去,也没有丝毫反应。那冰冷的脸上,总写满不耐烦。
但他对别人却相当宽容,甚至称得上礼貌有涵养。
那冰冷的不耐,似乎只对温柠。
傍晚,温柠坐在嘈杂的CURSE大厅,周围那些人暗含的注视让他有些不适。他囊中羞涩,身上西装甚至还是租来的,他只点了杯最便宜的柠檬水——70块钱,还收获了酒保的一枚白眼。
他在等祁商炽。
早听四中的学生说过,这家顶级高端会所似乎也是对方名下的产业之一。这个以地产起家,现在横跨电力、能源、煤矿等领域……可谓每一步都踏在风口上,京市顶豪圈的风向标。
在风口上,猪都能飞。
但祁家不是猪,而是盘踞京市的一艘航空母舰。
而祁商炽作为祁家独子,似乎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切应有尽有。温柠听到过那些女生对祁商炽的极尽幻想,那冰冷阖黑的眼眸,金色发丝和极尽冷冽矜贵的混血容颜背后的秘密……
其实没什么秘密。
只不过六岁时刚下飞机,祁商炽还是个中文说不利落,总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屁孩。
最喜欢的游戏是蒙住他眼睛,凑到他耳边问“猜猜我是谁”。
但现在,小萝卜丁男孩成长为一米九的存在,堪比模特的优雅身形,脸庞也冷漠的仿佛六亲不认。
也装作完全不记得他。
但温柠却始终觉得对方在记仇……比如,还在记恨他小时候的,不告而别。
耳侧突然传来声音:“哟,这不是咱们高中的大学霸么!”
身旁突然坐下一人,身后似乎也有人。
不知不觉,温柠周围似乎被包围了。
几人笑的肆意张扬,有人突然煞有介事:“温大学霸,我早上还坐在台下看着你代表毕业生发言呢,有印象吗?”
温柠不动声色的离远了距离。
也避开了对方张嘴时,呼吸吐出的腥臭酒气,温柠轻声道,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你们知道祁商炽么,他现在在哪?
快点说不知道吧。
只要得到“不知道”的回答。
他就可以回去了,然后跟母亲说,没有找到祁商炽……他就可以在不伤母亲心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知道啊,学霸你离近点儿呗,过来点我就告诉你。”
但对方居然冲他勾勾手指,还邪肆的在他耳边吹气。温柠凝视着灯下的手,忍受着想要把那根指头掰断的冲动。他想起对方身份了……比他大,不知在四中复读了多久,赖着不走。
也是他平时绝不会接触的那种混子。
但走出学校,在肆意挥洒金钱的社会上,却轻松把他碾碎。
温柠搅动了一下手指,好整以暇的凑过去。
他还不忘故作害怕,“你,你说吧。”
却听见对方压低声音邪笑道:“祁少让我们别主动靠近你,你自己跑来了。”
什么叫祁商炽不让他们靠近他?
温柠有些诧异,却听见对方继续神秘兮兮道:“我们当然知道祁少在哪,不过要告诉你也有条件……你得跟我们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猪八戒背媳妇,还是猪八戒撞天婚?
反正温柠好久没跟别人玩游戏了,现在的他拿点网费都费劲,免费游戏没有不玩的道理。
温柠想着对方挺适合当那只猪的,他就勉为其难扮演神女吧,反正他从小长得好看,甚至小时候会被人认成是女生。但温柠跟着他们进了包厢,却有些意外。
飞镖游戏?
温柠突然有些沮丧,祁商炽怎么都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了呢。直到被大大方方的请到飞镖前面,温柠双手换胸,不卑不亢的盯着他们所有人,直到第一只飞镖从他脸侧划过……旁边声音像是炸开。
温柠眼皮才掀动一下,“有点偏了。”
周围却像是骤然安静。
废话……不偏不就扎到你了!温柠知道他们就是一群色厉内荏的富少,于是安静的摊手,“虽然你们技艺不精,但也存在伤到人的风险,如果我受伤了,请给我医药费。”
“不多,一千万就行。”
“你他妈觉得你值一千万?”
温柠想,他妈确实觉得他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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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柠至今不明白,母亲是怎么想的。
大概他身边的顶级富豪,这辈子也就遇到过祁商炽一个……而且一出场就配置拉满,其他人再蹦跶也不够看了。
所以紧紧攥着不松手。
母亲是觉得他的脸值钱,还是过去的情谊值钱?
不过温柠已经验证过,两者在祁商炽面前都不够看……对方压根不拿正眼看他。
对他,就像是路边的蝼蚁,或是草芥。
又是一记飞镖,这次似乎嫌他那双眼睛镇定的讨厌,对方直直的朝自己眼睛射来……温柠侧头躲避了一下,立刻知道自己动作多余了。
飞镖的尖端擦着他耳廓划过。
偏到姥姥家去了。
不过这样,也算是拿到了能给母亲交差的东西……就说被赶出来了,因为狮子大开口,耳朵受伤也是佐证。
虽然母亲似乎并不关心。
于是温柠闭上眼睛,如果不是对面已经已经摆出架势,他胡乱动,反而会让这个蠢蛋射准……他已经打算走了。
此刻,没人听见包厢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那脚步声沉稳而有力,眼尖的人已经面露惊恐,只有豪华软包上的男生还眉飞色舞,他冲着靶心前的温柠扔出一记飞镖,冲着对方湿红的耳侧而去——
有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正夹着那枚飞镖。
然后翻手,随意的任由那枚银尾的飞镖落在地上。
来人冰冷而黑沉的视线扫过所有人,在那目光下,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谁让你们动他的?”那人淡淡道。
温柠这才睁开眼睛。
因为刚才沉浸黑暗,此刻猛地睁开眼睛有些难受。他才注意到低沉的音乐声来自于外面,这个豪华包厢此刻安静的可怕。
而眼前的……赫然是祁商炽。
是来给他解围的?温柠突然又多了丝希望。
又听祁商炽淡淡道:“下不为例。”
温柠脑袋一下耷拉下去,头顶灯光刺眼,他只好盯着地板。
地板倒影的少年中俄混血,五官极凌厉,浅金色的发丝微挡住眼帘。宽肩窄腰,透着股散漫与冰冷。他熟稔坐下,旁人迫不及待让位置,谄媚倒酒,几乎一气呵成。
温柠还在眨眼,努力适应着灯光。
没发现对方冰冷视线从他稍显水润朦胧的眼眸上划过,又不耐的扭头,声音仿佛淬出冰碴。
“把他扔出去。”
温柠才发现自己被架住了。
倒是没想到祁商炽真这么绝情,刚才倒像是他一厢情愿了,不过,高中三年,他们基本就是这个相处模式。
他在对方面前蹦跶,对方冰冷的视而不见。
也不知道以前多大仇。
至于么。
温柠试着挣脱开旁边人的桎梏,还学电视剧里硬气了一句,“不用赶我,我自己走。”
其实他已经想走的不得了。
只是中途跟祁商炽擦肩,他还不忘跟对方点点头,谄媚一笑,“哎哟喂,您吉祥。”
祁商炽面无表情。
温柠在心中偷乐,种花家对于阶级敌人的仇恨,这个歪果混血中文说的再溜,又怎么能懂。
有人突然道:“祁少,他在阴阳你!”
祁商炽表情变得更冰冷了。
直到温柠终于摸到门把手,身后低沉凛冽的声音拖长了,“等等。”
“找我什么事?”
于是温柠又被拉来坐下。周围不知何时清场,只剩他们两个,旁边2米深的游泳池水波荡漾,呈蓝色光芒,映在祁商炽脸上。
更像冰块了。温柠想。
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好像是祁商炽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2. 第二章
于是温柠木着脸背出了母亲早就交代好的话。
无非就是要一千万。
那些说辞他听着都觉得异想天开,祁家就算再有钱,怎么可能无凭无据投资他们一千万?
但祁商炽却没打断他的话。
居然像是在真的进行评估可行性,温柠说的口干舌燥忍不住喝了口酒,他盯着对方低沉凛冽的眉眼,狭长阖黑眼眸,微抿的嘴唇……没有吐出那些冰冷话语。
这样,就像是小时候了。
旧时回忆涌上脑海。
刚回国的祁商炽只有六岁,浅金色头发,被周围小孩认为是异类……小孩子可不管出身,该排斥就排斥。
只有当时身为温家三子的温柠搭理他。
开始还拘谨,后来俩人玩熟了,祁商炽又仗着比同龄人优秀得多的身形,从背后偷袭他。温热手臂紧紧夹住他双耳,而宽大的手掌挡住温柠眼睛。
“lingling,”他说,蹩脚中文兴奋,“猜猜我是谁!”
“整个祁家别墅,啊不,放眼整个全世界,也只有你会喊我lingling,”温柠转过身,不客气的拍了拍挡住眼睛的手,“祁商炽,放手啦!”
后面少年才悻悻放下手。
那凌厉的黑眸,看向温柠时,却像化作了一汪柔软泉水。他格外认真的盯着温柠,丝毫没有发现两人过近的距离。
彼此鼻间几乎碰着鼻间,温柠能看清他高挺鼻梁上的汗珠,混血的祁商炽皮肤很白,像是新雪,透着股难言的贵气。
又兴致勃勃,却像是捕食的,充满朝气的小猎犬。
还是温柠先拉远距离,不高兴道,“是柠柠,记住了吗……话说别这么叫我啊,好肉麻。”
“很可爱,”祁商炽却眨巴着水灵灵的黑眼睛,他只有眼睛黑的惊人,像是一块吸光的黑曜石,“柠柠很可爱,要给我当老婆!”
常年在北地,男孩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起俄语铿锵有力的像是在敲击钢板。但说起中文,尤其是温柠的名字,却如此温柔。
趁温柠惊愕,祁商炽猛地凑近,不轻不重的咬了下他鼻尖。
这下,换温柠捂着鼻子了……
“笨蛋,我是男的,怎么给你当老婆!”
对方黑眸水润,不见半点气馁,“那,我给柠柠当老婆?”
哎,小时候的祁商炽多蠢萌啊。
长大了,这么多年不见……怎么就这样了呢。
温柠还记得他们高中第一次重逢,他神情激动,祁商炽无动于衷。
简直像是忘了他。
温柠不死心的又试图搭话,结果在运动会上,他作为志愿者给每个参赛者递水……他知道祁商炽要跑一千米,他特意给对方捂热了水。
但祁商炽宁愿去挤公共洗手池,也不用他递过来的水。
渐渐的,两人的不和,在四中是公开的秘密。
就像现在这一刻两人的安静氛围,已经极其难得。
温柠又喝了口酒,总算把母亲的宏伟蓝图说完了。
祁商炽始终沉默。
似乎在慢吞吞的把玩着晶莹的玻璃杯,他突然道:“你现在不说什么之前认识我的蠢话了?”
温柠像是被人敲了一榔头。
他竭尽全力克制着,保持着脸上平静,“我……”
蠢话?祁商炽在否定他们的过去么?
“很好,继续保持。”祁商炽放下杯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似乎吃了两片药,他声音依旧凛冽,“我会考虑一下你刚才的提案。”
接着他利落的站起,双手插兜,俨然是送客的架势。
温柠却屁股生了根,他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动作。
又喝掉一口酒……他认出是这标签是最贵的赤霞珠,年份悠久,果香浓郁,快抵他半年的学费。
他想,就冲祁商炽翻脸不认人的态度,他今天就得努力把对方喝到破产。
额,这个有点困难。
要不喝掉对方一个月零花钱呢?
就当小时候跟对方相处的一年,喂了狗。
连续三杯下肚,如牛饮水。温柠又拿起杯子要喝,手背却被按住,“别喝了。”
祁商炽的手心滚烫而有力。
温柠试了试,完全动弹不得。
灯光下,祁商炽皮肤很白,却不显脆弱,相反,那上面有力的青筋,透着股莫名的张力。
想啃鸡爪了。
“放手,”温柠瞪他,但这一眼显然没什么杀伤力,“咱们不是不认识么?”
祁商炽没再拦了,他转为掏兜,似乎打了个电话,又利落的起身,还顺手把沉醉的温柠拽了起来。
“说好的事情我会做,一千万,明天会打到你卡上。”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温柠却醉眼朦胧的摇头,“我还没有银行卡,你打到我妈公司银行卡上吧。”
说是公司,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机构。
“你妈?”
朦胧间,那眉头似乎拧的更紧。
温柠怕他又要说出什么……那冰冷薄唇里吐出的话总是这么不留情面。他掏出包里的油性笔,下意识拉过祁商炽衣服。
一摸就感觉出来了。最好的羊绒,可能是Brioni定制。
俄领导人同款,有钱硬汉必备。
温柠把卡号写上去,小小的。
又签上了一个大大的名字,用行楷写的写意而温柔。
——赫然是“温柠”两个字。
温柠很豪迈的拍了拍对方衣服,“收好,不谢!”
祁商炽没说话,垂眸盯着他,突然淡淡道,“谁该跟谁说谢谢?”
温柠把笔扔到一旁,缩着脖子,却有种给自己青春结尾的感觉。
今天毕业,所有学生都在别人校服上签名,但是,温柠穿的西服,而且是租来的。
不给别人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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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签别人也不合适。
现在签在也算是弥补遗憾了。
温柠小声说:“我该谢谢你。”
这次是真心的。
毕业后,他跟祁商炽,应该也没什么交集机会了。
这次,大概就是真的分别了。
祁商炽紧拧的眉头似乎才松缓了一些,似乎看不过眼东倒西歪的温柠,祁商炽一把攥住了他肩膀,沿着泳池向门口走去。
温柠想着反正最后一次见,他干脆打破沙锅问到底,“你真的会去伊兰公学吗……京市乃至全国最好的高等学院?”
祁商炽充耳不闻。
“你说过,要跟曾经最好的朋友一起考上伊兰,你都忘啦?”
祁商炽无动于衷。
温柠叹了口气,却嘿嘿一笑,又开始阴阳。
“害,当时还有人追在我屁股后面说,要娶我呢,笨死了,两个男孩子怎么可以……”
肩膀却突然被用力按住,温柠朦胧间,只感觉那暗沉的眼眸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你说什么?”那声音哑的可怕。
祁商炽像是第一次如此冲动对外展示情绪。
冰冷冰山骤然碎裂,露出里面蓬勃热烈的活火山,“那个人……是你?”
温柠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祁商炽像是……展现了从未见过的一面。
在学校,祁商炽冷静自持,众星捧月。
而记忆中,浅金色头发,俊脸白皙的小祁商炽习惯性下巴看人,除了在温柠面前,对其他人都很臭屁。
无论哪个,都不是现在这样。
而此刻,那张深邃凌厉的五官,侵略性盯着他的视线,只让温柠感觉到压迫感。
尤其是肩膀上的力道,那是真的痛……一定留印了。温柠试着伸手安抚道,半中不洋道:“嘿bro放轻松。”
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
祁商炽做了几个深呼吸,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浅金色发丝也垂了点在眼前,挡住他晦暗难明的视线。
没人发现,他原本推着温柠的手,已经改成了紧握。
“之前的事情我忘了些,抱歉。”
他凝视着他,“温柠,可以再跟我多说一些么?”
温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大约是那太过侵略的视线,让他本能的察觉到恐惧……
在意识到身后是泳池的刹那,温柠已经向后栽倒,有人拽住他,却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角——水一时间漫灌了温柠的口腔、鼻腔。
温柠下意识张开嘴,艰难的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却越来越难。
恍惚间,却看见水面上有人冰冷面容骤然破碎,紧接着耳旁传来水花声,有人紧紧搂住他的腰,然后往上带……
在做梦吧,那个祁商炽会跳下来救他?
意识渐渐陷入昏沉,温柠却猛然想到什么。
等下,这衣服是他租的啊!
3. 第三章
温柠很快苏醒,有人在给他测量心率。
但更多的人围拢在祁商炽周围……
少年躺在沙发上,眉眼紧闭,浑身透湿,透着一丝脆弱。
居然真的是祁商炽救了他?
原本他还想多待会,但旁边那些人已经开始委婉表示他有点碍手碍脚——最后看了眼祁商炽呼吸正常,温柠才裹紧了衣服往外走。
这家夜店一时间像是被专业人员接手。
商务舱GMC停在夜店门外,氙气大灯刺破黑夜,把客人们脸上的疲态和惊慌都照的无所遁形。
人群被疏散,有人在低头做登记。
那些名流们香车豪表,贵气逼人,却都不敢表现出不耐烦。
“听说祁家太子在这?好像还出了点事?”
“那位少爷怎么会出事?”
各种猜测满天飞。
专业人员显然像是冷战时期特工作风,不一会,就连后厨帮佣的实习生都被揪出来盘问。
但逆流而出的温柠却没收到任何盘问……他才注意到身后那抹影子。
“祁少让我送您回去,”训练有素的中年人面容朴实,戴白手套,却丝毫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温少爷这边请。”
温柠嘴角抽了抽。
即使是在温家的时候,他也没被叫过少爷。
从菲佣阿姨到管家爷爷,全都叫他“柠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哒哒的西装,干脆的一脱。
里面的白短袖已经完全黏腻在身上,他腰线柔韧腰线一览无余……温柠把滴水的西装抱在怀里,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商量的语气,“我自己回去吧。”
温柠很委婉道:“你们的车也开不进去。”
温柠看见那些祁家人给这个朴素的大叔打招呼。
没见过的面孔……是祁商炽的专属司机?
他说可以叫他李叔。
但温柠却记得小时候,是另一个银丝的郑伯伯接送他们上下学。
温柠低头要走,天空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他只好又抱着西装,单手开始卷裤脚。
柔韧的小腿如白鱼般一闪而过,黑暗天空下,周围窃窃私语声都停了。
不少名贵宾客朝这边投来隐秘视线。
举着伞的李叔无声挡住那些视线,他劝道。
“温少爷,这么晚了很难打车。”
“附近没有公交和地铁,最迟一班的末班车已经在15分钟前过站。”
“您准备怎么回去?还是有人来接。我们这边有伞,在确认您安全回家之前,我会在这陪着您。”
好吧,还真是训练有素。
温柠最后试图挣扎,他肚子很饿,身上泡了水也很冷……他的身体在控诉,告诉他那辆GMC商务舱铺设全套地板,自带真皮沙发和酒柜,他现在应该跳进去用毛巾擦擦身上,然后喝一杯暖和的伏特加。
而不是像傻.逼一样待在雨里,跑十几公里回家。
温柠的脚已经开始往车那边迈,但嘴巴还在假意争辩,“不好吧,我怕弄脏你们的座椅。”
这就像是孔融让梨。
孔融家不缺梨,谦让了孔融也能拿到最好的。
祁商炽也不缺车,但他谦让一下,以后传到对方耳中,大概就不会是他又“不要脸”的蹭他们家车。
他在四中已经声名狼藉。
就从现在开始补救吧。温柠维持着纠结的表情上车。
然后一秒变脸。
舒服……纯白真皮座椅完全把他屁股包裹,像是吹弹可破的皮肤一样柔软。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温柠的屁股已经自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腰也完全软了下去。
加热空调一开,把凛冽的雨和风隔绝,大理石切割桌面上的蜂蜜水还在冒白汽,这里简直像是天堂。
混合着雨声,李叔恭敬的对他道,“衣服我们帮您熨好了再送回您府上。”
“后面的酒柜,有零食和水,您可以自行取用。”
温柠赶忙道了声谢。
这句话是客气,还是诚心,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周围景物无声流动,从富丽堂皇的装修,逐渐变得朴实,入目又是一片低矮的粉色楼房……在黑夜中,透着一股荒芜。
再往前开,能闻见一股酸臭海鲜的恶臭。
那是每次下雨时,老城区排水管道的反味。温柠看着李叔用手捂住了鼻子,他没有说话。
直到终于开不进去。
这辆接近6米长的超级MPV这才停下。
引擎轰鸣在这里显然不算常事,周围不少窗户还亮着灯,朝外看,又在锃亮的漆黑车身上移不开眼。
车门打开,能容纳3-4个人的黑伞已经倾斜。
温柠刚要下车。
却听见对方恭谨道,语气里却像是藏着什么:“温少爷,您和祁少从小就认识吗?”
温柠下意识点头。
半晌,想到祁商炽那冷漠反应,他却又摇了摇头。
……
刚上楼,温柠却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
母亲抚摸着他的脸蛋,憔悴的脸上明显有喜意,“祁少送你回来的!”
窗外引擎低沉轰鸣,如夜晚巨兽。
锃亮的黑色车身在水幕下散发梦幻般的光泽,连带着车内暖色灯光和温热气息逐渐远去……
女人打开窗户,往外雀跃的看那车开远,丝毫不管房间里灌入的冷风。
等车终于消失不见,她棉拖鞋在地上溅起灰尘,却开始咒骂:“家里停电了,隔三差五停电,下次我一定要投诉那臭娘们!”
温柠:“房东也是免费给我们住不是吗?”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家孩子对你是什么心思,也就你笨的看不出来,”女人又慌忙抚摸他的头,“毕竟我们柠柠这么好看,被从小夸到大,有人喜欢太正常了。”
“你看祁少,不也愿意送你回来么!”
听上去,好像他仅有的价值都来源于祁商炽。
又是一声叹息。温柠却换了话题,“妈,家里还有饭吗。”
“哪顾得上吃饭,我问你,一千万的事情怎么样了?”
温柠把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却隐去了祁商炽跳水去救他的部分。
女人脸上却蔓延笑意,又忙在围裙上蹭蹭手,“宝贝怎么都淋湿了,赶紧去洗个澡,想吃什么,我给我们宝贝柠柠炒点爱吃的菜……”
“不是没电吗?”
“哦对,对,那我去煮碗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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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
温柠又找了个罐子当烛台,确保蜡油不会滴到桌上。撑开的矮桌挡住了屋里三分之一的面积,一母一子开始盘着腿嗦面条。温柠想,幸好他妈今天记得烧热水。
不然可能连泡面也吃不到。他把料理包倒给了母亲,母亲大口吃着面条,却眉飞色舞的开始拥有一千万本金后翻盘的未来。
温柠就默不作声的听着,凝视着烛影在破旧墙壁上晃动,硕大斗柜阴影压在他们上方,像是喘不过气。
演员出身的母亲,没什么投资眼光,是真的。
似乎多少钱在她手里,都能被赔光。
但劝也劝不住,母亲对投资异常热衷,总盼望着以小博大,温柠曾苦口婆心概率讲利率、讲折现现金流,她只是呆萌的眨巴着眼睛,不一会就跑去看美妆节目。
事已至此,先吃面吧。
现在,温柠不奢求别的,他只想母亲健康快乐。
吃完饭,温柠开始熟稔收拾碗筷,母亲已经早早酣睡。曾经美丽的脸似乎没什么岁月痕迹……和旁边灰败破旧的家具格外不搭。
温柠搬来了电暖气放在母亲旁边,母亲翻了个身,眉眼舒展了。
温柠这时才有了自己的一点时间。
他从书桌下仅有的一个抽屉最底层,拿出一张有些破旧的照片。
上面最显眼的是那个金发小男孩,眼窝深邃而凌厉,相比同龄人,似乎高了一头不止。
他紧紧攥着旁边男孩的手,对于拍照镜头稍显不愉。
而旁边黑发小男孩则显得软糯,鹿一样的眉眼,透着灵动。
浅蓝色衬衫配背带裤,白色长袜到细弱的小腿,脚上是一双浅色皮鞋。他头上戴着的帽子遮住了小鹿一样灵动的眉眼,但能看出那软糯的脸蛋旁荡漾着笑容。
那是六岁的温柠和祁商炽。
他们身后是祁家别墅和连延不绝的山脉。
后来想想,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市拥有这么大地方本就不可思议。
听说这别墅还曾是专供苏方专家的超级研究所,后来被改成了别墅。
甚至底下还有防空洞和连通机场的专门线路。
以前的他和祁商炽就在这里躲猫猫、捉迷藏,他们还共同养过一只叫斑比的雪纳瑞。
以前什么都不懂。
只有长大吃过苦,才知道……祁家那些滔天的财富,有多遥不可及。
曾经他是祁商炽最亲密的玩伴,没有之一这件事,就足以让许多人惦记。
不过,祁商炽落水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那家伙真的把这些都忘了?
温柠想,当时,主动握住他的手,紧紧不松开的,可是祁商炽。
虽然后来先走的人是他。
但那都是事出有因啊。
温柠又在想上楼前李叔说的话。
“我也是前几年才来,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只听说少爷小时候生了场大病,佣人们也都换过一轮,然后,祁少爷似乎对以前的某个人耿耿于怀。”
“您听过,lingling……这个名字吗?”
Lingling……柠柠。
怎么没听过,有人曾经趴在他耳边,把这个亲昵称呼几乎重复万次。
4. 第四章
温柠猛地睁开眼睛。
才意识到是旁边手机铃声在响,天色已渐白,暑假开始了——这周也是报志愿的日子。
温柠早知道他要去哪所大学,免学费的民办一本,最好毕业直接包分配工作。
还能拿点奖学金——母亲已经跟他重复无数遍了。吃国家饭最有保障!
温柠对此没什么异议。
他的视线在伊兰公学的网页上停留片刻,这家国内乃至世界顶级学府连官网都建的这么漂亮,他的分数线已经达到去年的分数线,但看着那近七位数的学费……
温柠也就看看。
虽然他曾经不死心的打过咨询电话,那边的老师亲切的解答了他的问题,但也尴尬的表示针对温柠的情况,最多也只能免除80%的学费。
剩下的几十万学费,他们还得自己掏。
于是温柠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很多从名车下来的豪太太们左手拿着爱马仕,右手拿着伊兰公学的宣传页,都拼命打听伊兰公学今年加分标准,挤破头都要把没达到分数线的自家孩子往里送。
而温柠是没钱,但分数甚至超了线。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但是总被生活毒打的温柠已经习惯。
母亲还在睡梦中,温柠轻手轻脚,洗漱刷牙,烧水,煮粥……一气呵成。
却在窗外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而这次,那辆GMC逼近在他们这栋楼前。
前所未有的深,像是一辆猛兽,扎入了他的世界。
电话又响起,“温少爷,衣服已经熨好了,您什么时候来一趟?”
是李叔的声音。
温柠快速跑下楼,直到坐在车上,他才意识到什么。
嗯?昨天说的不是给他送过来吗。
眼睛却被什么蒙住了。
那温度有些烫,温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视野一下变黑,却听见后座有人挪动的声音。
来人显然高大,布料摩擦,像是贴着头顶全景天窗袭来。
紧贴着耳侧的声音低哑,“猜猜我是谁。”
温柠愣了一下。
而见他没有动作,对方整个手臂几乎都紧挨着温柠脸侧,低沉而滚烫的嗓音似乎带着侵略性,“柠柠?”
那低声让温柠浑身一震。
该死,他有多久没听见除了母亲以外的人这么叫他了。而且……还是这个嗓音,像是又瞬间把他拉回了过去。
这一刻,像是什么都没变。
明明不是这样的。
“祁商炽?你在做什么。”
温柠听见自己声音冷静,先是去推对方的手,指尖免不了和对方手背摩擦。
时隔多年,他似乎第一次用手指触碰到对方皮肤,亲手感受对方存在。
那不容忽视的温度,身后的气息贴的极近,温柠甚至有种隔着座椅,被对方深深抱在怀中的错觉。
却格外怪异。
因为他们昨天分明还如此冰冷。
温柠又说了句松手,这次,他语气稍低。
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我不想和你开这种玩笑。”
遮住视线的手掌顿了几秒,干脆的移开。
却听见后面声音,“你耳朵上的伤是?”
有伤?温柠克制着想摸的冲动。
但他又莫名不想被对方带着走。直到耳侧异样传来,对方那手指居然蹭过他耳廓,温柠一缩,却又突然想起。
那个伤,不是祁商炽身边那群“哥们”扔飞镖时留下的吗。
当时祁商炽可是轻轻揭过。
结果现在又跑来假好心。
温柠哼哼两句,勉强有涵养的回答道,“不用您操心了。”
他决定不再去理会后面的祁商炽。
面对前面的司机李叔,温柠态度又变得暖和起来,他飞快而礼貌的道,“李叔,您说熨好的衣服……”
却又猛地拽了回来。
直到后背硬靠在椅背上,前面的挡板缓缓升起,温柠才睁大眼睛。
……这是在干什么?
即使在学校最厌恶他的时候,祁商炽可没对他动过手。而现在,对方却抓住了他肩膀,强硬的逼迫他靠在椅背上,而那长腿抵住温柠后椅,坚硬的可怕。
身后突然传来懒洋洋声音,“衣服在别墅。”
温柠:“啊?”
后面少年干脆利落道,“去我家。”
他简直受够了对方的反复无常。
温柠当即强硬道,“放我下去,我要下车。”
“不行。”
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祁商炽不知何时已经换到了他的旁边。
曾经在学校对他板着冷脸的人,此时却主动坐在他旁边。
温柠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手仍然不死心的抠动着把手。
对方却又轻飘飘道:“你不要那一千万了?”
温柠重重把自己摔在椅背上。
不说话了。但旁边祁商炽反而微侧过身,似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那表情专注而深邃,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又像是要用视线把他笼罩,要把他完全拖入那泥泞之中。
有些毛骨悚然的注视。
祁商炽之前会这么兴致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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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的盯着另一个人看么……温柠刚要开口,嘴巴却因为口渴,粘连了一瞬。
那锐利的视线立刻划到他嘴唇上,却伸出手。
温柠只感觉身前一紧,真皮座椅同色的安全带已经把他牢牢桎梏在座椅上。而旁边祁商炽轻声道,“系好安全带。”
温柠努力忽略心中一丝怪异。
“你怎么不系?”他还是没忍住。
下一秒,温柠却看见旁边祁商炽把安全带在手上绕圈,新奇的样子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又在身前比划了几下,转身都有点吃力的样子……敏感的察觉到他视线,少年却扯唇。
然后委屈道,“好像系不上。”
温柠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年级第一什么情况?从泳池昏迷之后,智商回退了?
他也不能骂太脏,毕竟对方救了他。
“柠柠帮我。”
这时,温柠的眉心才抽动一下。
他反复克制着情绪,还是装出那种温柔好学生的样子——温驯,讨好。这是他在学校的伪装,任何人看见他这样,都懂得不该再为难他。
除了祁商炽。
对方甚至游刃有余的加码:“看在我跳水救你的份上?在学校,柠柠不是很乐于助人么。”
清冷的尾音此时带着勾人的沙哑。
像是有一簇小火苗,于暴烈无声处被点燃。
“别这么叫我。”温柠克制着扭曲表情,低着头伸手越过祁商炽的肩膀,摸索到安全带。安全带划过对方侧颈,饱满的胸肌,然后再到小腹……那强壮的身躯,浓烈的侵略性像是能把人吞噬,温柠尴尬的移开视线。
祁商炽讨厌归讨厌,长得真结实啊……
“这不是扣上了吗。”温柠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他很想用安全带把这个健壮的家伙勒紧,最好是喘不过气。
这样,那幽深晦暗的视线,就不会始终凝聚在他身上了……
祁商炽什么时候,对他兴趣这么大了。
之前不是还装不熟么。
温柠暗骂着。
正要扶着扶手回到座位,却听见了上方少年低低笑声。他心中一紧,当即有种不妙的预感,
但已经来不及逃开了。
有人已经轻松按住他的后颈,一个温热的触感已经慢悠悠落在脸庞。
温柠不敢置信,却发现外面窗户的景物格外熟悉,他们正向地库开去。
更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和尖顶的棕色别墅。
“欢迎回来,柠柠。”耳侧祁商炽声音带笑。
却把牛皮纸袋轻柔的塞在他手里,赫然是他那件租来的西装。
5. 第五章
年级第一骗年级第二来他家,是要做什么?
总不会是补课。
温柠不敢再看祁商炽表情,事实上,他脸侧似乎还残留着被对方碰触的触感。
连着整个脸都在烧。
这傻.逼疯了。
直到终于按准车门按键,温柠当即抱着自己衣服如箭般弹射而出,狂奔了几百米,终于看不到后面车影,他的步伐逐渐慢下来。
这才发现,祁家主宅已经近在眼前。
“麻烦让让。”香味拂过。
是爱马仕陶瓷铃兰系列。
温柠母亲曾经最爱的香水,但被赶出温家之后,就再没喷过。
温柠怀念的嗅着这股味道,跟着这股味道,他看见了那个女人。
对方边跟旁人说笑,视线却却死死钉在他脸上。
并不算友善。
于是温柠很自然的冲她笑笑,释放善意。
对方却像是被蛰了一下——
好吧,微笑战术对这个人不管用。
温柠这才注意到脚旁草坪郁郁葱葱,和他有些发黄的帆布鞋形成鲜明对比。
不如说,这场草坪聚会中……他就像是闯入现场的不速之客,
“不好意思,贵宾,请您让一下。”
不知道是第几次让位置。
温柠终于发现他迷路的事实,也终于找到适合他的地方。
角落,比起那些吸热的遮阳伞,借助植物的庇荫显然是更好的防晒手段,温柠数着时间,琢磨着大概什么时候偷溜走,不会引人注目,又无比自然——
他可不想再跟祁商炽碰到。
也不太想踩草坪。
四周都是一年花十几万修整的草坪,他一脚下去不知道要踩死多少花草。
直到有人终于注意到他,“请问,您接受邀请了吗?”
那侍者态度很好,他穿的笔挺整洁的白衬衫,黑皮鞋。端着的银制托盘显得神采奕奕。
反观温柠,身上只是一件长款T恤,有些松垮,上面还印着一只流氓兔。
短裤下的腿,踩着有些旧的露趾拖鞋。
温柠连忙尴尬笑笑,表示自己只是迷路了。
他听见对方又问,“您是祁少爷的朋友?”
侍者显然训练有素,没有丝毫不耐。
而温柠已经看见远处那些少年,恰好是昨晚在CURSE里的那些,不似昨天的流里流气,他们都换上了相当熨帖的服装,言笑晏晏,端着果汁对阿姨们讨好点头,都是八面玲珑的样子。
在那些人要看过来时,温柠又转过了头——
他凝视着侍者,缓缓摇摇头,“我不是。”
“没关系,能来就是客人,您可以尽情享受,”那侍者冲他笑着点头,“有事您再随时吩咐我。”
侍者刚走,那个刚才喷着和母亲相似香水的女人却站在他面前。
她脸上妆容精致,黑发披散在身后,像是静静盛放的莲花。富人的保养最体现在头发上。
母亲常说,判断一个女人是否有钱,要看她的头发。
而眼前的女人,显然是最顶级的那种。她每一根发丝都被呵护保养过,顺滑而柔韧。
和温柠视线对上的瞬间。
女人的面容似乎变化一瞬,却又微笑,“你是温柠?”
温柠手突然被握住了。
遮阳伞下,女人语气似乎也被阴影笼罩,“你来做什么?”
那语气,听起来咬牙切齿。
旁边有好奇贵妇围过来,“祁太太,他是?”
“我儿子的同学,”祁太太脸上又拗出个笑,对旁边解释,“听说出身不太好,结果穿这种衣服就来了。”
旁边贵妇摇摇头,拉过自己儿子,对着温柠评头论足打量一番,“儿子,以后咱们就是再落魄,也不能穿这身出席别人家的聚会,懂不懂?”
那少爷从牙缝中发出笑声——温柠也认出他。
就是昨晚往他这边扎飞镖的那个。
温柠抱紧衣服,却看向笑而不语的祁太太。
不知为何,他从中看出一丝幸灾乐祸。
温柠凝视着她,缓缓开口:“祁太太,又换人了啊。”
当然是想象。
最后,温柠什么都没说。
祁太太却硬把他拉走。
直到在相对僻静的角落,他们脚底压倒了一片花花草草。
旁边园丁为难的摸摸光头,但因为是女主人的缘故,所以只是苦笑。
咫尺的祁太太似乎毫无所察。
“你不该来这里。”
“你祸害的商炽,还不够吗?”
“我听说过你,昨晚商炽跳到水池里……也是因为你吧,”
女人的声音似乎藏着哀怨,“你知道吗,他昏迷了,这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
“都是因为你!”
-
远处,几个少爷也在窃窃私语。
他们手里的果汁早就换成了酒。把烟头肆意摁灭在草坪上,他们盯着温柠和祁太太的方向。
“祁阿姨跟他很熟?”
“不会吧,这个祁阿姨不是也才进门没几年吗。”
“哈哈,祁商炽那小子不知道一年换几个老妈,还在装正经。哥几个也就是图他家有权有势,才听他的,妈的,早看不惯他那张冷脸了。”
李岩是几个人中的意见领袖,作为复读生,自然也对温柠眼熟已久。
此时压低了声音,有些戏谑。
“你们说,这小子总上赶着追,是不是对祁商炽有意思啊?”
“不过祁商炽也是,高中三年居然真的一心专注学习,没有半点娱乐生活,平时自习跟老僧入定似的,”李岩舔了舔嘴唇,“却偏偏对咱几个要求别碰这个温柠。但人家主动送上门两次,可不怪咱了吧。”
几人邪肆的视线便盯着温柠的小腿。
他们肖想这位学霸很久了,平常总代替祁商炽站上主席台演讲。
白衬衣穿在温柠身上,勾勒出柔韧而漂亮的身形,整个人连同那双眼眸,都干净的难以形容。
而且逢人就是三分笑意,透着小心翼翼和讨好。
想让人狠狠染指、弄坏。
那时,无数女生盯着温柠启合的嘴唇遐想连篇。
如果说祁商炽是四中高悬于天空的明月。
那温柠就是触手可得的莹石。
毕竟,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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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看见温柠哼哧哼哧骑着晃悠的自行车上学。
“喜欢男人的话,哥几个是不是也能上啊?”
当即他撸起袖子,一副准备冲上前的架势,却感觉身前落下一片阴影。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像是把天空的灿烂阳光完全堵住。
却慢慢扯唇,“你要上谁?”
-
而另一边,温柠还在听祁太太喋喋不休。
比起这位“头发很好”的祁太太,他还是喜欢原来那个祁太太——小时候,会给他和祁商炽烤饼干的那个。
“我不管你这次是怎么混进来的,总是,以后不要让我在这看见你。”
“像你们这样孩子,商炽见过很多了,从小就别有用心的接近,永远对我们家有所图谋,现在没有人是傻子,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什么目的?但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祁太太上下打量着他,语气讥讽,“还是说,你想听到更多像刚才那种嘲讽?”
见温柠不说话,她似乎又缓和了语气。
“你刚毕业,也是成年人了,虽然没步入社会,但也该知道,那些地方是你能去的,哪些是不能的……做人总得有点界限感,是吗,温同学?”
温柠突然道:“我们才刚见面,阿姨怎么知道我刚毕业?”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的声音——
“是谁没有界限感。”
“好像是你吧,阿姨。”
那凉薄的嗓音让两人都是一愣。
温柠只感觉肩膀被重重按着,那力度几乎让他难以逃开——
随之而来的,是颈侧和脸侧的呼吸。对方像是狼狗标记猎物一样,几乎扑洒在他全身。
耳旁声音低哑带笑,“跑的真快啊,柠柠。”
而对面女人却是一脸不敢置信,“你,你叫我什么……”
“你又不是我妈。”祁商炽很无所谓的耸耸肩,修长有力的大手却依旧牢牢把持着温柠的肩膀,温柠只感觉心脏跳动的很快,有力的手指,像是也牢牢抓住了他的心脏。
之前不是冷眼对他么。
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表现的像是小时候一样?那么维护他,好像什么都还记得。
温柠眼睫颤抖着,却注意到肩膀上的手,指节带血。
而且还湿润着,就像是,刚染上的。
祁太太很明显颤了颤。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富太太,现在却像是小鸡。
她畏畏缩缩的倒了歉,在少年眯起的眼睛里,似乎很明显抖了一下。
而祁商炽已经轻松从女人手中抽出了手机,那台外壳破旧的手机跟他矜贵的手格外不搭。
祁商炽在温柠眼前扫了一下,屏幕解锁已无声打开。
“不许再推开我。”
“也不许再在我眼前逃开。”
那低哑的笑声,像是剐蹭着温柠的心脏。祁商炽的声音不似在学校的冰冷,反而,像是极致的纠缠。
“不然,我不知道会怎么对你,柠柠。”
温柠只感觉祁商炽的手擦过了他的脸。
于是那修长而有力的指节上,落着一枚晶莹水珠。对方似乎笑了一下,胸腔里低低的共鸣,“还是这么爱哭。”
6. 第六章
祁家别墅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是他,他回来了!”
那声音里藏着惊恐,石敏作为最年轻的祁家夫人,原本是祁家财团下属子公司的总裁办助理,后来一朝飞上枝头,成了现今的祁夫人。
此前,她当然听过祁家的种种传闻。
就像是蓝胡子的宅邸,之前几任夫人全部撑不下去了……
但石敏相信自己纵横商场历练的手腕与态度,她能控制住局面。
而她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讨好这家的孩子……祁商炽。
这是自然,祁家独子祁商炽,她们当然会当金疙瘩一样护着,日常起居有佣人照看,也不需要她多操心。
第二,让他远离那个叫做温柠的孩子。
石敏看过温柠的照片,听说这是每位祁夫人都要记住的事情……照片里的少年长相稚嫩,脸庞清秀。微抿的嘴唇却是M形的,盯着照片像只警惕的小猫。
干净、无害,四中的白衬衫在他身上,像是抽枝的嫩芽,干净而充满朝气。
为什么要远离这样的孩子?
最开始石敏也确实这么问了,得到的回答却是冷漠如冰的:
你不需要知道。
和祁家别墅一样冷冰冰。
而石敏最开始跨越顶级阶层的兴奋渐渐消退。
她开始觉得别墅虽然大,她甚至能开卡丁车在里面转几分钟,而不碰到任何障碍物。
却如此的空,而冰冷。
除了聚少离多的祁先生——对方甚至不碰她,迎娶她进门的目的,似乎就是让这个家多个“女主人”。
作为摆设、或是饰品。
但这个象征性的意味,似乎很重要。
唯一让石敏放心的,是还算懂事的祁商炽。
他们交集不多,而石敏早听说对方是大学霸,人长得又帅气。
那混血的骨相标志,身高和骨架也挺拔,无论衬衫还是风衣……都像是从vogue里面走出的外国男模。
即使石敏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这个祁家太子也是顶级男人。
终究会成长为他父亲那样的存在。
她很欣慰的是,即使对方表情总是冷漠,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但在家中无意碰见了,祁商炽还是会向她点头。
而石敏也会微笑着点头。
每当此时,她仿佛后脊过电,回屋后依然想象着那双凛冽而深邃的眼眸,有力的手指,□□而宽大的臂弯……
她在床上扭动成蛆,觉得自己有可能书写什么小妈传奇……
而那天,只是个意外。
她没注意到,那张温柠的照片,被遗落在书房。
等到晚上,石敏一如既往换上有些性感的低胸睡衣,她保养很好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她知道这时候,祁商炽会从二楼出来。
大概是学习累了,他会去餐厅补充一些甜食。
这个时间,佣人们通常已经歇息……看看多好的孩子啊,甚至知道体贴佣人!
祁商炽总会蹑手蹑脚的下来,穿软底拖鞋,对每个帮助他的佣人低声道谢。
在这个家,尽管少年相当沉默,但石敏觉得,年龄相差并不多的他们,总有共同话题……至少比全世界到处飞的祁先生要好。
她心跳很快,大概是迫切的,等待着发生什么。
但却只听一声剧烈响声……整个祁家都被惊醒。
而石敏来不及换下睡衣。
她当然不能让别人看见这样的自己,于是慌忙躲进书房。
却看见桌椅都被推倒了,这里像是恐怖的抢劫案现场。
似乎有人破门而入,发狂的撞开了一切遮挡,只为了拿到那薄片一样的照片……从而深切的满足。
月光下,有人似乎抚摸过照片,手上隐约可见狰狞青筋。
“……找到你了。”
那个叫温柠的男孩照片,被祁商炽牢牢桎梏在指缝中。
那天之后,石敏病了一场。
就此收了所有不该的心思。但心思又活络起来,她只想打听出温柠这个孩子,到底跟祁家太子什么关系?
但关于温柠的信息却少得可怜。
她只知道两人是青梅竹马,但后来温柠先离开了。
那之后,祁商炽似乎就陷入消沉。
她知道了祁商炽小时候并不是一帆风顺,小孩子总是天真的残忍,不会因为身份而高看他……反而因为那极易辨认的混血长相,欺负他。
听说那时候,温柠是对方唯一的朋友。
而其他小孩子,似乎格外亲近温柠……跟现在完全相反。
而时光拉到上周,当时坐在她对面的陆谦,听说就是当时亲近温柠的小孩之一。
陆家是新闻世家,在传媒业极其有影响力,也与祁家交好。
对面的少年带着银边眼镜,气质儒雅,他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衬衫上“伊兰公学”的校标刺绣显眼。
“没想到您会邀请我来,”陆谦笑了笑,“和商炽也好久没见了,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不怎么跟我们来往了。”
石敏一激灵,她突然庆幸此时祁商炽不在家。
“哪件事?”
却听陆谦又道:“有时候,商炽简直像是另一个人……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们了。”
“现在,他性格很冷静吧。”
“但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会稍微……活泼一点,被欺负了都要狠狠揍回来,他总缠着温柠不放,到后来,甚至不允许别人接近温柠,霸道的要命。”
霸道?
石敏很难想象那张冰冷的脸上,表现出霸道之类的失控情绪。
但要是那天晚上的祁商炽,似乎还可以理解……等等,那天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啊。
一个不可思议的假设出现在石敏脑海。
祁商炽的失控、异常。
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那个叫温柠的男孩。
石敏知道祁商炽在吃药,她拿到了药片成分,已经送去化验。
明天出结果。
但陆谦又笑了笑,端起茶杯,雾气遮掩住,“我那时,还挺喜欢温柠来着。”
石敏却敛下心中不悦。
似乎就是这个温柠,让这个家开始不太平。
那天祁商炽书房闹出的动静,可是也惊动了在英国的祁先生。湾流G550专机划过夜空,在男人居高临下的阴冷注视中,石敏有些发抖。
幸好只是被禁足三个月。
很难想象,在掌握尖端科技,坐拥全球近十位数资产的祁家,居然会有如此古老的规矩……
石敏无法反抗,硬生生被关了三个月。
祁家外表光鲜亮丽,却像是冰冷囚笼。
那之后,石敏一直异常低调……她只是开始举办聚会。
像是只有人多才能缓解心中不安。她表面微笑,接受大家和老同事或恭维或嫉妒的眼神,内心却酸楚的流水。
所有人都羡慕她嫁进祁家,只有她知道,这个家没有半点人情。
如此冰冷。
而后来,石敏拿到了药物成分,却被震惊。
原来祁家少爷,精神有问题……她拼命保守着秘密,同时也开始戒备着那个温柠,毫无疑问,祁商炽的几次精神波动,都是因为他!
她把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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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母子从小公寓,赶到了破落的老宅。
只放出一些风言风语,温母很容易就相信了,落入币圈圈套。
那是个蠢女人,一如她演出的都是无聊的八点档肥皂剧。
石敏向来嫌这东西浪费时间,向她这种精英,闲暇看的都是《权游》《纸牌屋》《继承之战》这种兼具内涵和剧情的影片好吧!
石敏信心满满,相信在“让祁商炽远离温柠”这条规矩里,她是做的最好的一位祁太太。
直到要填报高中学校,她知道两人都会去四中。
于是石敏用尽全部手段,让温柠家狠狠欠了下一笔巨款,他们是绝对付不起四中学费的!
但是新入学那天,却看见了那噩梦般的身影——
温柠居然来了!
石敏刚从保姆车上下来,提着哑光鳄皮铂金包,摘下限量款墨镜,刚施施然准备迎接众家长艳羡眼光——就猛地缩回车上,她心要跳出嗓子眼。
那干净微笑的少年,正在台上作入学演讲。
虽然一句话没说过,但她已经见过温柠的照片数百次。
石敏坐在保姆车上牙都快咬碎了,中间收到三张违章停车罚单都没管。
她满心想着,该怎么让温柠消失?
直到等到放学,四中孩子们都坐上豪车,还有不少博主兴冲冲等在十字路口,视频标题就是——《四中家长接送孩子都开什么车》
各大视频网站屡见不鲜,播放量破百万。普通人对有钱人总是充满好奇。
但石敏今天开来的却是祁家最低调的一辆SUV,看着旁边的迈巴赫心在滴血。
她想,祁家还能让你们比下去了?
下次要开超跑。
透过车玻璃,她看见温柠正在跟一辆老旧自行车搏斗,似乎车胎瘪了,少年蹲下摆弄半天,又觉得鼻子痒,用脏手摸了摸鼻子。
白净的脸,成了小花猫。
恰好这时祁商炽出来了,石敏连忙指挥车往前开,挡住了祁商炽的视线——
她上去嘘寒问暖,却有些忐忑。不远处,她还能听见温柠的轻声叹息。
但那天的祁商炽,表现的格外淡定。
他低头钻入保姆车,然后从一丝不苟的书包里——少爷书包也是从伦敦定制的。
但那花花绿绿的纸,却跟鞣制小牛皮包格外不搭。
“情书,”祁商炽似乎只觉得疲惫,揉了揉眼眶,他道,“到时候扔到不可回收垃圾里吧。”
这才开学第一天啊!石敏汗颜。
直到车缓缓发动,祁商炽才漫不经心抬眼——
窗外,扫过路边推着车,逆着豪车车流,摇摇晃晃往前的温柠,少年目光若有若无的停留一瞬。
“宝贝你认识他吗?”
祁商炽没有吐槽那个称呼,只摇头,“不认识。”
但石敏没发现的是,少年精致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又被迅速压制。他低头吃药,最终似乎用力压下所有情绪,又变回镇定自持的样子。
而现在,到底是怎么了?石敏想。
为什么,庭院聚会,她邀请了这么多人来庆祝,不光是那些阔太太,甚至还有她们儿子。
但向来懂事体贴的祁商炽,却当众给她难堪。
已经有不少人好奇的看向这边。
石敏感觉,自己拼命维持的体面,似乎马上就要破碎。
但是她仍然试图拗出微笑,“宝贝,你怎么了……”
但面前的祁商炽,也在微笑。
脸上是前所未见的微笑。薄唇微微扯起,但那目光,几乎摄的她不自觉往后退去——
他说:“谁他.妈是你的宝贝。”
7. 第七章
温柠被带着往外走。
把住他肩膀的力道格外用力,而身后,聚会已经乱成一团——
所有人都听见那声嘲讽的阿姨,看向石敏的眼中便藏着几分思索。
平日里送的礼物、豪华招待,都是看在她是祁太太的份上。
但现在,对方显然不被祁商炽待见,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又听见一声尖叫。
“天呐,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跟谁打架了吗?怎么会,这可是祁家……”
谁敢乱来?夫人们一时间担心的擦脸,嘘寒问暖。
之前还衣冠楚楚的几个少年,都鼻青脸肿的捂着鼻子,在自家母亲惊慌担心的询问下,却大气都不敢喘,只说是自己摔的
瞄见祁商炽高大背影,他们甚至不敢看这边一眼。
只是面面相觑,表情里都有疑惑……和一丝暗含的惊恐。
虽然他们拼命讨好,但那位清冷大少爷从不屑与他们为伍,几乎把高不可攀贯彻到了极致。
除了第一次跟他们交代,让他们别动温柠。出现在夜店,也是因为温柠被他们戏弄。
而这次揍他们,似乎也是因为温柠。
可之前,分明只是口头警告的程度啊。
而这次胖揍的力度,却像是要把他们活活揍死,完全不在乎被人看见的后果……像是除了温柠之外的其他事情,根本对他无所谓。
富少们忍不住偷瞄两人离开的背影。
却发现,几乎从不与人随便接近的祁商炽,故意倾斜了身体,弯了腰,用手臂去搭旁边温柠的脖颈。
从远处看,倒像是,他们才是亲密无间的一对。
但他们在学校在……不是一直都不认识么?
-
温柠感觉祁商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像是小时候,对方生气的时候,就总默不作声,独自生气。
这个时候如果不去问清楚,对方就会想办法弄出点大动静,比如重重坐下,拨弄可能发出响声的一切事物,阴沉着脸。
直到你去问,他才会慢悠悠的,把事情告诉你。
但那搅动的手指说明,对方其实已经憋的快炸了。
温柠要上那辆来时的GMC,却又硬是被拽向那辆拼色兰博基尼——不过在上车前,祁商炽盯着车,低嗤了一声,“真丑。”
丑什么,这不是你的车么?
温柠被按在副驾驶,他知道自己最好保持沉默。
祁商炽像是很生气,他把着方向盘的手还在流血,但他却没有擦一下的意思,似乎故意把血弄在包裹着碳纤维骨架的方向盘上。
地库昏暗,祁商炽却没有开灯的意思。
淬金般的发丝垂下,他眼睛晦暗而深亮,像是压抑着愤怒的熔炎。
“那帮人都是傻.逼。”祁商炽说的义正言辞。
“等下次,我会让这里全部都是欢迎柠柠的人。”
这个人……在说什么疯话。
温柠忍不住抱紧了牛皮袋——里面还有他的衣服。
牛皮袋却发出脆响,他能感受祁商炽那视线扫来,像是雪夜森林里的狼。
“……”沉重呼吸声不知何时微微凝滞。
温柠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半张脸藏在纸袋后面。
他想,至少这东西里面装的衣服还能当个缓冲,却听见旁边少年似乎极深长的吐出一口气,不知何时,那狭长眼眸中的凶戾已经收敛——
“是啊,你在这。”
祁商炽像是叹息一样发出声音,如满足,如欣喜。
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潇洒离开,毫不畏惧的少年,此时修长的手却微微蜷起,像是想伸手碰碰温柠的脸,这才察觉手还在滴血。
他啧了一声,又擦干净了手上血液。
那手,才慢慢的伸向温柠的脸。
“柠柠在这。”
他说。
像是怕惊扰了一个美梦。
温柠只感觉脸被轻柔的戳了戳。
温柠:……
好吧,这确实像在做梦。
他忍不住攥紧手机,就在刚才,祁商炽在上面留下了联系方式。甚至对他认真道,“记得给我打电话。”
“那一千万也会给你,我给你办张卡,我不会把钱给任何人。我只给你。”
“虽然柠柠还没让我摸……但是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温柠心中五味杂陈。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之前那么要好,但祁商炽却拿他当了三年的空气。
但现在,却又表现出,和从前一样的性格。
缠人又执着,对他的执念似乎有增无减。
如果现在的他还在温家,大概很喜欢这种游戏。
毕竟当时他是被众人围拢喜欢的那个,有祁商炽在他身边,为他省去很多纠缠。
但现在,物是人非……情况完全颠倒。
即使再怀念,温柠也清楚知道,回不到过去了。
祁商炽已经拨动拨片,甚至表演了一个弹射起步,温柠当场被大牛强悍的动能压在靠背上,半天直不起身。似乎旁边祁商炽却心情很好的样子,盯着前方连淡色眉梢都闪耀着骄傲。
“柠柠害怕的话可以抱紧我。”
温柠:……
你以为这是电动车啊,还抱着你!
经过繁华路口等车时,祁商炽甚至打开敞篷,享受着路人的热切注目礼和拍照。
本就是与众不同的混血长相,甚至吸引来交警视线,但瞄到一眼车牌,交警却又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
温柠有些理解不了,祁商炽此刻的炫耀是出于什么心理?
这种,不应该是带着才会女朋友炫耀么?
直到等红灯时,祁商炽微侧过身。
而温柠也听到了旁边街道的女生们声音蓦地变大,似乎有人还在压抑尖叫。
在那阖黑而含笑的注视下,温柠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只觉得脚趾可以扣出三室一厅。
却听见祁商炽毫不在意道,“他们都在看我们。”
“整个京市,最繁华的街道,他们都看见我们在一起。”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在暗爽。
这个“在一起”用的可太妙了。温柠木着脸想,在四中,这位年级第一除了作文语文可基本满分啊。
直到感觉有人拍照,而祁商炽嘴角似乎勾勒出满意的笑容。
温柠才心下一横,他刚要用纸袋挡住脸。
却又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挡住,懒洋洋道,“挡什么。”
好的一千万。
温柠面无表情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要再被对方搅动心弦,只用把对方当做行走的一千万……
直到又是一个红灯。
旁边同样等灯的一辆大米ultra的年轻车主摇下车窗,对温柠比了个大拇指,“哥们,穿着很有格调!”
旁边似乎有人啧了一声,“谁让他看了。”
温柠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流氓兔忍住嗤笑。
合着刚才被嫌弃的衣服,也跟着大牛而身价倍增,旁边却传来车窗迅速上升的声音,敞篷也关了,车里蔓延起Sarah Brightman舒缓的音乐。
温柠靠在座椅上想,这次终于能轻松了。
但旁边祁商炽却拧着眉头,一连调了好几首,直到一手俄语摇滚乐,才舒缓了眉眼。
但刚转晴的脸,似乎又有些闷闷不乐。
“他看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温柠下意识开口道,“让女生看就没事?”
温柠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在逗祁商炽?
“女生当然没事,因为我在,柠柠已经不会再看上女生了,”祁商炽却耸耸肩,嘴角却缓缓勾起,似乎很满足于温柠的主动开口,“我要戒备的,只有男性。”
喧嚣的声浪惊起一片好奇与艳羡视线,此时无论老少,男人心中对于速度的永恒追求,似乎都被点燃——
但看到那刺眼的连号车牌,那光芒似乎又悄然暗淡。
而祁商炽的话,像是碾压了所有人,带着无人擢其锋芒的霸气与狂傲。
“不过在京市,比我有钱的不存在,比我有权的也没我帅,有我在,哪个能入柠柠法眼?”
温柠突然明白了。
祁商炽和他玩的这个游戏,叫看谁能恶心到谁。
可恶,如果他现在露出半点嫌弃表情,是不是他就输了?
温柠保持着嘴角平直,盯着前方,恍若不觉抛出了一枚炸.弹——
“听起来,你好像在说喜欢我。”
祁商炽头也没回,“你怎么知道?”
行吧,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眼看着前面堵车,京市交通一贯如此,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窝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温柠逐渐有了困意。
今天经历了太多,和祁商炽相处,他需要时刻紧绷神经。
如果说之前,在学校,他要谨防对方口中的锋利言语,并努力作心理建设不被伤到。
而今天,他则需要抵御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和那些“蜜糖陷阱”……再怎么表现的和小时候一样。
都是骗人的。
如果祁商炽早这样,早这样亲近他。
他们在四中的初见,就不会那么不堪了吧。
“你是谁?”
“是我啊,我是温柠,”温柠当时校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堵祁商炽班门口,他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的跟对方比划,“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以前总在一起玩。对了,小学那次,我们突然搬家了,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你不会怪我吧……”
高中开学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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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他没发现金发少年视线冰冷陌生。
居高临下审视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时候也没个手机啥的,现在应该有了吧,以后我们多联系,好不好?”见清冷矜贵的少年视线落在自己手机上,温柠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有点旧了,但日常上网,接个电话还是完全ok的。”
“你中午吃食堂吗,走走走,这么久不见,我请你吃饭!”
温柠当时很熟络的招呼他,故意装出老大哥的样子。
童年时他就是这样。当时那些名贵出身的孩子们都愿意亲近他,他却只忙着照顾连中文都说不利索的祁商炽。
但祁商炽却没动。
有些人好奇朝他们这边看来,都认出这是年级第一和第二两位学霸。
但对比却如此鲜明。
祁商炽已经换上校服,光鲜亮丽,连脚下踩着的鞋和袜子都是一套,鞋更是一尘不染。
而温柠,还穿着一件袖口洗到微卷的短袖,脚上袜子也有些卷边。
这是反复清洗的痕迹。
而在四中,显得如此不可思议,当即有人好笑道:“学霸,你怎么跟女孩一样,穿喇叭袜啊!”
温柠当即挠头:“没有没有,这之前还是好好的。”
他没说,这是他随手拿的,最整洁的一双袜子。
而他口袋里,也只有张皱巴巴的几张纸币。却想请祁商炽吃一顿饭,温柠想,他宁愿不吃,也要请对方吃一顿。
当时的不告而别,确实是他不对。
一个很漂亮,头发束成整洁马尾的女孩子探出头,“怎么啦?”
明艳大气的长相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所有人都看见这沈雾月是被保时捷送来的,刚下车骄傲的像只小天鹅,一脚踏在四中金光闪闪的牌匾前,大有种老娘来就是要征服你们所有人的感觉。
但现在,在祁商炽面前,却像是化成了娇弱的一捧水。
“正好我入学考试有道题看解法也算不明白,学神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沈雾月眨眨眼睛,声音是恰到好处的甜腻。
祁商炽淡淡道,“稍等。”
沈雾月当即朝后面几个悻悻的女生比了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但只听祁商炽婉拒了温柠,“不好意思,我不在食堂吃。”
“如果要给情书的话,不必了,童年玩伴的借口我听过五六次了,但她们是女的,”祁商炽那声音平波无澜,“我还没有开放到会喜欢男人的份上。”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他叫……是我的青梅竹马。”
这下换几个女生幸灾乐祸的瞪着沈雾月。
沈雾月手中的练习册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捂脸冲出去——
而温柠还在惊讶中,祁商炽中文什么时候说的这么好了?
等等,他说喜欢的人,是谁?
但祁商炽那句话声音太小,只是在薄唇中滚动了一下,几乎于自动消音。像是最吝啬的守财奴……守护着自己口袋里最珍贵的亮闪闪金币,温柠敢打赌,周围人都没听见那个人的名字!
“青梅竹马?”温柠好奇心被勾起,“是陆谦,还是……”
当时一起玩的孩子,温柠都记得。
但数来数去,他们都是男的啊!
却听见对方冰冷声线。
而这一次,却带上了讥讽。
似乎触碰“青梅竹马”这个话题,让祁商炽格外不悦。
“如果有精力,还是好好琢磨怎么提高成绩吧,入学排在第二的……温凌同学?”
他甚至叫不准他的名字。
温柠大声道:“我叫温柠!”
这之后的几次,更加糟糕。
每一次,都让温柠认清楚,祁商炽刻意装作不认识他的事实,他甚至提醒他们要保持距离。
但祁商炽,现在,又在做什么呢……车似乎停了,因为他又闻到了家旁边的臭鱼味,刚下过雨,老旧排水系统总会反味。温柠的嘴巴像是被碰了一下,
我擦,对方在干什么!
温柠猛地睁开眼睛,有些结巴道,“你的玩笑也有点开的太过头了……”
直到他注意到祁商炽表情。
哦,对方好像终于“正常”了……是啊,这才是对方该有的表情。
少年高挺而锋利的眉头皱的很紧,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没有看温柠,反而左右环视,像是不解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
直到听见温柠声音——
那深邃眼眸般扫来,像是才发现温柠稳当当坐在副驾驶位置。
于是那不可置信中,又掺杂了一丝愠怒。
他声音瞬间冰冷,“你为什么在这里?”
而眼眸,却不经意间,瞄到了温柠微肿的嘴唇。
漂亮的m型嘴唇,像是果冻。
也像是……在邀请。
8. 第八章
此刻祁商炽的冰冷眼眸看上去要杀人。
温柠无声滑动喉结,在静谧的车里,像是炸在两人耳侧的一声惊雷。
温柠:“你,刚才……”
但祁商炽只是拧着眉头,他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少年抬起手,用手背狠狠的擦过嘴唇。
接着,却像没事人一样居高临下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温柠自然无话可说。
他下了车。
而这次,祁商炽没有阻拦他。
旁边却猛地停下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的极近,温柠刚打开门时差点被撞。
却看见后座里下来的人格外熟悉……
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短袖衬衣,手长腿长,嘴角噙着的笑容像是融化万物的阳光。光线透过树林阴翳洒下,在他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温柠?”对方摘下墨镜,像是有些意外。
温柠来不及反应,却看见这个少年很熟稔的绕到了兰博基尼的车头前,冲着主驾驶的祁商炽弯下腰打招呼,“商炽,好久不见。”
车内,甚至连车窗都没摇下去。
里面声音淡淡的,“你谁?”
温柠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确实,小时候祁商炽挺不待见陆谦的,总偷偷在他耳旁说对方长得像狐狸。而那时,当时祁太太就会尴尬的拍拍他们的头,说那位是国内新闻传媒界老大,陆家的孩子。
现在,祁商炽也算是成年人了。
不至于对待陆谦,比刚见面的他还要冷淡吧。
“真好,没想到长大之后还能遇见你。”陆谦却满不在乎的样子,那银丝眼镜后的眼眸,却只深深凝视着温柠。
像是满心满意的欢喜……
温柠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祁商炽的车虎视眈眈的停在这,对方会迫不及待的抓住他的手叙旧。
“当年你不告而别,我们几个都伤心了好一阵呢,”陆谦笑着说,声音爽朗而温和,“最受打击的应该是商炽,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当时,你们是如此亲密,不是吗?”
后半句刻意压低。
温柠只觉得不适,陆谦现在长得很高,身上像是喷了香水,凑近了跟他说话,那气息便轻易传到这边。
让人有些微妙的不适。
耳旁陆谦似乎只是好奇,“柠柠,你们现在是……”
兰博基尼里的祁商炽恰好听见了柠柠两个字。
他从刚才就紧皱的眉头几乎成了川字,高挺的鼻梁下,连那嘴唇,都紧抿成一条直线。阳光在他脸上落下淡淡阴影,他毫不犹豫的按喇叭。
然后不置一词。
原本在他车前面,凑在一起说话的两人这才分开,给他让路。
不知为何,祁商炽心情突然好了一些。
他慢慢踩油门,最高4500扭矩的赛道巨兽却像是臣服在他脚下。只能发出轰鸣,他慢慢的开,目不斜视。
因为是小道,所以才开这么慢。他想。
但视线,却在转弯前,瞟向后视镜。
在意识到自己干什么的时候,他又冷了脸色。
吃下一把药,这次,他甚至没有去数数量。
把车稳当的停在路边停车位,在旁人好奇看来的时候,祁商炽第一时间摇上了车窗,车内摇滚乐近乎于啸叫,他猛地关掉。
终于安静了。
但祁商炽却觉得,耳膜仿佛都在鼓动着。
他从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到,有人在这辆车上留下的痕迹……副驾驶的靠垫凹陷,他用手抚平,却感受到上面留下的温度。
来自于那个温柠。
他甚至鼻端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
那是湿润的汗水,混合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绝不会在祁家出现的味道。
祁家工作人员只用无味的沐浴露。
只有现在的祁太太石敏会喷香水……但在偌大的宅邸,总会被空间轻易吞噬,连一丝余香都不会留下。
但现在,鼻间的味道,却如此清晰。
像是在久远记忆里,曾经在那个稚嫩脸庞的颈间……嗅到的淡淡味道。
那些他不曾参与,却依旧清晰的记忆。
祁商炽猛地直起身,随着剪刀门缓缓打开时,又引起路人瞩目视线,祁商炽直接从后备箱拿出两罐清新剂,对着车内猛喷。直到车里弥漫着一股香精的柠檬味,祁商炽这才绷着嘴角坐了进去。
三秒后,又出来。
在过程中,他还拒绝了一个女孩的搭讪,语气平静,“抱歉,我现在很忙。”
却得到了对方遗憾的嘟囔,“真是,我还以为是很狂野的那种外国人,没想到这么保守。那我们下次再联系哦,大帅哥~”
祁商炽却顿了顿,他长腿一迈,挡在对方面前。
“没有下次了,”祁商炽淡淡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只是,他暂时把那个人弄丢了。
半晌,祁商炽默不作声的扫掉衣服上刚被女孩用力推的位置——对方嗪着泪水离开,还伴随一句,“死直男!”
祁商炽站在车旁的树下。
他又看到几个女孩围着车惊讶打转,还试图去扒玻璃看驾驶室里有没有人,他没有去阻拦。
而是背过了身,把面容隐藏在树林阴影下。
他拨通李叔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显然等候已久。
“您把车开出来了?”那边小心翼翼道,“祁少,我记得您是不是还没……”
祁商炽替他补上了后面的话。
“嗯,我还没考驾照,辛苦您来接一下。”
身后传来大呼小叫,那些女高中生似乎准备爬上引擎盖兴奋拍照,祁商炽捏了捏似乎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麻烦您快一些。”
然后拿起了一根烟,没抽,只是拿在手中。
电话却又响了,祁商炽飞快接起,却听见那边x行副总的声音恭敬而谄媚,“祁少,您之前要在我们这为温柠先生办卡,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安排专业人员上门为您准备手续……”
祁商炽却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说他无证驾驶,还开了这么远,还可以算作发病的症状。
那现在给温柠办卡……更像是凭空捏造。
祁商炽眸色冷下去,他掏出车钥匙,无声的按了一下。
巨大的声响和骤然亮起的车灯让引擎盖上的女孩差点滑下去,她们做贼心虚的互相看看,这才注意到树下的祁商炽,她们眼中明显闪过惧色。
但眼见对方半天没说话,她们胆子却大起来。
里面最好看的妹子拗出迷人微笑,“帅哥,这是你的车啊……”
祁商炽收起钥匙,又转过身去打电话。
那几个女孩才悻悻离开,远远还能听见窃窃私语,“帅是帅,但好凶哦!”
祁商炽面无表情,标志且折叠度极高的五官满是冰冷。
他对电话那边旧话重提。
“给温柠办卡?什么时候的事?”
那边经验丰富的经理也愣了一下,“呃……”
“今天上午啊,您打电话跟我们说的。”
一看手机,果然上午有条通话记录。
关键是,祁商炽完全不记得了。等坐上李叔开的车,他把陶瓷涂白的车钥匙扔给另一个佣人,眼看着那辆兰博基尼呼啸着开走。
祁商炽终于烦躁着咬着烟。
却依旧没点。
到了别墅,他才发现更多烂摊子等着他解决……向来只是点头之交的新来的祁太太捂着脸直哭,只说委屈。
旁边几个男孩鼻青脸肿的,有的缺了牙齿,还在往外冒血。
无一例外,他们都畏畏缩缩躲开了他的视线。
然后祁商炽就明白了,他们脸上的伤,都是他造成的。
指骨似乎还残留着撞击的感觉。
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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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而来的,却是一种隐秘的快感。
祁商炽迅速忽略那奇怪的感觉,他对他们低声道:“抱歉,祁家可以给你们报销医药费。”
这时,所有人才不可思议的看他。
就像是,他这句问候是如此稀罕。
石敏不哭了,又擦了擦眼泪,开始往脸上敷面膜。
而李岩他们则把祁商炽包围。
像是隐隐的威慑。
但因为祁商炽优越的骨架,和宽阔的身形,更像是他一个人包围了他们所有人。
李岩仰头到脖子都酸了,试探性的丢出一句,“祁少,你很喜欢那个温柠哦?”
“刚才发那么大火,哥们几个就是口嗨,您别放在心上嘛,”李岩顶着猪头脸直笑,把郁愤都藏在被打肿的眼睛里,却试图伸手勾搭祁商炽肩膀,“再说了,您要是惦记他,一句话,我们哪敢动他啊?”
那肥硕的手却被甩开。
几人都瞪圆了眼睛,没想到祁商炽会如此不给面子。
要知道,在圈子里,他可是以家世牛逼脾气好出名的。
但现在,祁商炽暗沉的眸色扫过他们每个人,那平波无澜的语气,却听的人有些发毛。
“是啊,我跟你们说过了,别动我同学。”
“谁让你们动他了?”
“他虽然坏,而且爱撒谎,除了成绩排在我后面,姑且能看之外一无是处,”祁商炽淡淡道,“但我没让你们碰他。”
是因为那个温柠自己要来的……有人想要解释,却被轻描淡写的打断。
只见祁商炽慢吞吞拿出手机,那修长的手指似乎在发送信息,但悬在每个人心中,却像是有千均重。
所有人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有钱的好脾气凯子,而是手眼通天的祁家的独子……京市最贵气的对象之一!
祁商炽放下手机,他甚至悠然看向窗外,似乎在等什么。
不到半分钟,李岩他们手机如催命般响起!
一看到电话显示,所有人都夹紧了尾巴老实接起电话。
一时间,刚才还嚣张告状的少爷们,此刻都像是温顺的小鸡。而那边,显然是父辈们如狂风骤雨般的责骂!
只有领头的李岩咬着牙,憋了半天,却吐出一句:“祁少……够狠。”
他们副卡被停事小,丢脸事大。
一时间几辆豪车火速堵在祁家门口,却灰溜溜的排队。下来的要不就是少爷们的父亲辈,要不就是相关公司的CEO。
在祁商炽面前,叔叔们满口夸赞,决口不提自家儿子的猪头脸。
其中有个少爷依旧不死心,眼神忍不住往祁商炽那边瞟,却被老爹猛拍脑袋,吼声如钟,“瞪什么瞪,小兔崽子给我放尊重点!”
最后叔叔们把儿子们领回去,还对祁商炽千恩万谢。
而带来的各式慰问品,已经堆成了小山。
祁商炽视线从那堆东西上扫过。
他想,该接受道歉的另有其人。但现在让这群人再跟温柠见面,无疑是不合适的。
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的,送过去了。
祁商炽又催促李叔,几乎一刻也忍不了。
他们这次又换了辆车,香槟冷藏箱温度恰到好处,羊绒地毯低调奢华,车门暗处轻按便有长柄雨伞从插槽处缓缓而出。
中控灯和仪表盘背光是低调奢华的暗蓝,低调奢华。
祁商炽想,这辆车,比打招呼那个男的开的奔驰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但还是无可避免回忆起,他离开时看到的最后一幕:那个温柠弯着腰踏进了那辆奔驰……
对方的腰很细很软,像是能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祁商炽迅速把那抹白忽略。
之前在学校的温柠不是只追着他么。
他啧了一声。
“祁少,怎么了吗?”
许久,祁商炽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9. 第九章
温柠面前是一大碗肉丁烩面。
对面的陆谦也是同样,上方的风扇发出吱呀的声音。
周围坐的满当当,稍不注意就会碰到身后食客。
烩面冒着热气,氤氲了陆谦的镜片。
他慢条斯理擦拭着镜片,旁边堆积的纸团,显示他已经把裂旧的木桌擦过好几遍了。
温柠视线扫过那团纸,笑容有些微妙。
陆谦干净的胳膊,已经沾上了桌上的油沫子。温柠没碰桌上的木筷,特意给对方拿了塑封的一次性筷子。他扬起笑脸,“这家面很好吃的,是附近最好吃的一家。”
“这顿我请了,你还想喝什么?”
见他不答,温柠招呼道:“老板,来两瓶花生牛奶。”
他知道陆谦看着跟这家面馆格格不入。
旁边大叔阿姨们穿着短袖脚踩拖鞋,而陆谦短袖干干净净,西裤笔挺,就连脚上的皮鞋都锃亮。温柠进店又回头,只看见陆谦的皮鞋抵着门槛凝滞片刻。
温柠又掀开帘子探出头,“要不我们换一家?”
那视线似乎在他额角的汗滴停留片刻。
陆谦转过身,却对奔驰上的司机低声吩咐了句让他先走,车轮低调划过,溅起水坑的水,但无人敢抱怨。
面馆旁等候的食客都眼睛发直的盯着这辆车。
又看着温柠和陆谦两人。
温柠不动声色的回以视线。
他认出里面不少熟面孔,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附近居民,有日结的农民工,外卖员、甚至小群演……
但现在,往日冷淡的目光多了丝讨好,甚至有人冲他讨好的笑笑。
“那是伊兰公学的公子哥吧,是你朋友啊温柠?”
“我就说四中是个好地方,要不说穷人家的孩子都勤奋苦读要进四中呢,教育资源和人脉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嘛!”
“老于、老于……赶紧出来接待了,温柠朋友可是开大奔来的!”
温柠没搭茬。
往日总拿鼻孔看他们母子俩的面馆老板擦着手,忙不迭赶出来,要把他们往面馆里送。
旁边的食客也慌忙给他们让道。
一下子,堵塞的门口像是被分开了红海,里面油香肉香扑鼻,温柠却看向陆谦。
“陆谦,要吃这家吗?”
这公子哥吃个饭可真费劲。
温柠努力降低自己的攻击欲,他眼睛亮亮的,努力让自己像个无害的傻子,“你要是不爱吃面,那咱们就换一家,附近还有家商场,不过有点距离。我们可以坐331路公交去,你应该还没坐过公交吧……我之前也没想过我会每天坐公交上下学,不过真的很方便,你要不要试试……”
陆谦绝不是找他吃饭这么简单。
一切都太巧了,他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附近?
简直像是,事先踩好了点。
但陆谦似乎把他的思忖当成了纠结,轻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就这里吧。”
哦?我跟你很熟吗。
温柠克制着去把刚才对方碰触的头发抚平,他抠着筷子,借助擦拭筷子腿的动作赶走心中的不愉。
等烩面和小菜端上来时,他率先尝了几口,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解决了大半,温柠习惯性拿纸擦掉嘴旁的汤汁,这才看到陆谦迟迟未动筷。
嗯,他不管不顾的吃了快十分钟。
中间没有看陆谦一眼。对方再能忍,现在也该憋不住了吧……温柠擦着嘴,所以陆谦到底要说什么?
旁边有人突然嚷道:“同学,你也在这吃啊!”
居然是裁缝店老板。
温柠依稀记得自己那套租来的正装,还在祁商炽那辆兰博基尼上放着——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碰触,他下车太匆忙,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此刻,裁缝店老板用手背抹嘴,龇着牙开始算账,“你租了一天,但逾期了三天,一天一百块,逾期算双倍,一共八百块!衣服我也不要了,把钱给我就行。”
完全是强盗逻辑,那件衣服都没有八百块钱。
温柠忍了再忍,才控制着没用筷子戳戳那增量的光头,劝对方再好好算算数。
握紧的拳头又倏地松开。
他不想给母亲惹麻烦……孤儿寡母本就在这片很显眼,有不少双贪婪的眼睛盯着他们,母亲曾经是不谙世事的当红女星,她可以不懂事。
但他是男孩子,要保护母亲。
于是温柠没生气,反而亲切的给对方递了杯水,以学生不谙世事,商量的口吻,“您看,第一天还是按一百块,但剩下的逾期天数,按双倍给您,一共六百。衣服也还搁我这,我再给您多加点钱,可以吗?”
“你打发要饭的呢?”
男人刚要拍桌发怒,却看见温柠有些渗人的眼神——转瞬却又恢复和善,歪着头,“您说呢?”
男人刚惊疑不定盯着他。眼前却落下几张纸钞,轻轻的飘到了地上。
“不多不少,正好八百块。”
陆谦合起钱包,银丝镜片下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暗芒,“您可以先保持安静吗,我们还在吃饭。”
盯着落在油污地面上的纸币。
裁缝店老板红了脸,想捡,却又碍于周围人的视线,只好指着陆谦,“你,你侮辱人啊……”
“有钱了不起啊!”
陆谦没说话,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
他这次数都没数,往地上一扔,嘴角依旧噙着笑,“捡吗?谁捡到了就是谁的。”
他声音优雅清朗,像是早上会被老师叫起,领读课文的优秀学生。
只是话音刚落,面馆彻底疯狂,椅子尖锐挪动声,划破耳膜——
很多人不顾形象的撅着屁股,大把大把往怀里笼着钱,而此前的裁缝店老板则一把扑过去,一屁股压在那堆钱上,“都是我的……他给我的,不许抢!”
旁边面馆老板看的眼睛都有点红了。但他手上沾着面粉,可没法参与抢钱行列。
只等混乱稍微平息,他才搓着手走过去,“还有什么需要吗?”
又从后厨端出两盘菜,极热情道,“这是小店送的,有空还常来啊。”
陆谦:“放着吧。”
面馆老板难掩失望。
“等等,”陆谦掏出几张钞票,凝视着面馆老板卑躬屈膝的样子,他轻描淡写的笑,“我们不加菜了,您可以先招呼其他桌客人。”
温柠盯着碗里的面。
已经冷掉的面汤浸透了坨掉的面,他突然没什么食欲了。
却看见对面的陆谦也开始动筷。
和温柠不同,他食欲像是被打开,像是没注意到面有些坨了,他一连夹了几筷子。被沾湿的唇间隐约透着满足,“跟柠柠说的一样,确实好吃。”
温柠立刻附和的笑了笑。
心中却像是有什么在同时冷笑……拿别人的穷酸下酒取乐啊,这家伙。
而此刻,陆谦的问题紧随其后——
他问:“怎么在这种地方住?”
“柠柠你在体验生活?”
甚至分不清是在看玩笑调侃,还是真的询问。
温柠慢吞吞用筷子搅动浑浊的面汤,却笑道,“有很多原因吧……总之,我们搬出温家了。”
“你没跟商炽说这件事情?”
是了,陆谦之前不会叫祁商炽这么亲昵。
当时那几个小孩,都老老实实喊他祁少。即使明面上再因为那混血长相孤立他,但小孩子最听父母话。
毕竟那些社会各界牛逼的大佬,陆谦他们的父母……都在祁先生面前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似乎从温柠脸上读到了什么。
陆谦自问自答,“也对,你确实应该没说。毕竟你走的很仓促,当时谁都没告诉,对么?”
“但我没想到,商炽居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关心过你,”陆谦端起热茶,慢悠悠吹掉上面的浮沫,“不然,他绝不会放任你住在这种地方把。”
放任?说的像他是祁商炽的什么宠物。
温柠放下筷子,“陆谦哥,你想说什么?”
比常人稍淡的眼眸透出几分轻薄的锐利,此刻不似平时干净无辜。反而,像是被绸缎包裹的匕首,微微露出寒芒,但以足够诱人想要顶着被划伤的风险,掀开这层包裹……
温柠的棱角从没有被磨平。
只是被深深隐藏。
毕竟曾是万千宠爱的温家少爷,被捧在手上的存在。
从小,他不需要从任何人那里索取爱和利益,别人总会把一切送上。温柠把这份傲气隐藏,如今双脚沾泥。
但不代表,他可以被随便看扁。
“柠柠,别生气,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陆谦笑容不变,抬起手,像是要替他擦掉额角的汗,“我只是替你觉得惋惜,你绝对配得上更好的未来,曾经的你,是那么……”
耀眼,光彩,夺目……让人想要占有。
温柠避开了那只手。
陆谦止住了话头,收回手,却看不清神色。
“现在……比之更甚。”
温柠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还是把那碗快要冷掉的面吃了个干净,中间他一直忍受着陆谦的视线。
他知道,对方是四中毕业的学长,比他大一届,现在祁商炽的“优秀学生奖”“特殊贡献奖”,在上一届,全部被这个人包揽。
而且陆家也是传媒界的top世家,京市舆论任由他操纵。
但就是这样的陆谦,似乎完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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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盯着别人吃饭很不礼貌。
他就是故意的。温柠确信。
温柠咽下最后一口面汤,看也不看对方剩的大半碗面,他把零钱放在桌上,但等了半天却不见老板来结账,他等不及了,拿着钱往柜台走去,身后却听见脚步声。
陆谦追着他,“我付过了。”
“柠柠现在很困难吧,还是我来。”
温柠头也没回,“我说了要请你。”
但陆谦却追着他出了店外,这时,语气却有些急切了,“我只是有个机会,你们应该还在填报志愿吧,如果还没想好去哪所大学,不如来伊兰公学吧?”
那语气,像是再讨论明天吃什么。
温柠的脚步猛地停住。
像是被窥见内心最隐秘的一角,他有些不可思议,“什么?”
“陆家可以资助你,我说的。我也是学生会成员,对特招生名额也有一定决定权,你可以走特招进来,”陆谦语气温和,“我觉得你这样下去太可惜了。”
伊兰公学,那是京市乃至全国最好的学校,全寄宿的顶尖学府。未来精英、政治明星的摇篮……他真的可以做这么伟大的梦么?
温柠抿住嘴唇,“条件呢?”
不可能天上掉馅饼,凡事皆有代价。
这么想着,身后陆谦那双手却已经轻柔的按住他肩膀,力道温柔,像是一个久违的拥抱。耳旁声音很轻,“如果说,我想要得到你呢?”
无异于晴天霹雳。
温柠却没注意到身后的陆谦,那银丝眼镜下翻涌的是狂喜,是得逞,是阴郁而的满足。
像是终于拥住了高悬的月亮。
“从小时候,就移不开眼了。”
陆谦紧抱着他,耳侧语气,却透着些许哀怨,“恨明月高悬不照我,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看着排水沟旁,一滴污水顺着灰白水管无声低落。
温柠的眼眸也颤了颤,他语气突然冷下来,“你是让我,跟你睡么?”
但沉浸在喜悦中的陆谦显然没意识到。他只觉得这句话像极了一个自甘堕落的邀请,盛开的高岭之花接受了自己根植泥潭的命运,对他低下了高贵的头。
“柠柠,你愿意么?”
像是狗一样的家伙,在他耳侧喘。
温柠感觉腿侧似乎又被什么抵住,他在嘴里尝到血味,“你他.妈以前就对我抱有这种心思么?”
狗东西。
发.情的狗东西……当时他身边都是什么人啊。
瞄到旁边几个空玻璃瓶,温柠想也没想直接扭头敲过去,对方头破了,他手上也沾染了血,眼眸惊人的亮。
“如果伊兰公学,都是你们这种人渣,那我干脆就不去了,”
“还学新闻学呢,陆谦学长,你这个人渣!你以后能公允的报道,哪怕一条新闻么?”
陆谦颤巍巍道:“事实上,不用我亲自报道,我不是记者,是管理……”
“歇着吧你!”
而回敬他的,又是一记空酒瓶。温柠再次举起的啤酒瓶却折射出闪耀光芒……陆谦心下一惊,刚抬手要挡,但旁边却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那酒瓶子终究也没砸下来——
看,柠柠还是不忍心。陆谦第一反应居然是心动。
而他不知道的是。
温柠眯起眼睛,正警觉的盯着来人……
那身影高大逆光,几乎堵住了狭窄出口,逆光看不清脸上表情,但那淬金色头发,却衬得他如矜贵神祇。
是祁商炽啊。
温柠突然就像是胀满的气球泄气,把酒瓶子扔到一边,嫌恶的蹭掉手上的血,他插在兜里,只觉得很累。他好久没有这么卖力揍人了,脑袋都昏昏沉沉。
对方似乎挡了一下,冰冷声线似乎第一次有些犹豫,“你的手在流血。”
“和你没关系。”
反正那是陆谦的血。
只感觉那沉默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温柠投过去一个微笑,“看什么,你有意见啊。”
“温柠。”
听见祁商炽字正腔圆喊他名字,温柠只抬起手摇了摇,甚至没有再转过身去,“嗯,有事下次再说。”
之前在四中,祁商炽不就这么敷衍他的么。
他现在反过来敷衍回去,对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吧?
果然,世界安静了。
但是,有点太安静了。温柠过了马路,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却正好看见祁商炽起身……刚才面无表情,随手拨弄的旁边满是剩菜和泔水的黄色垃圾桶正缓缓倒下。
正正好好,罩在了陆谦的脑袋上。
有人冰冷冷道:“强迫同学,你还算个人么。”
“真是个人渣。”
10. 第十章
温柠只想笑。
论强迫人,他这位竹马,似乎半斤八两。
他在路边站了会,直到那辆气派的车开远,阻隔性良好的车玻璃完全挡住对方身影。他才来到小卖部,买了盒薄荷糖,小铁盒冰凉凉的,很有分量。
温柠拇指顶开盒盖,慢悠悠的吃了一粒。
一丝薄荷香瞬间在舌尖划开,温柠好好感受着那股味道……他有多久,没在自己身上花过钱了。
每次无论家教还是兼职,赚来的钱都第一时间给母亲。
但那边就像是无底洞,任凭他几万几万的砸进去,都听不见回响。
但他给自己花,能感受到糖是甜的……
凉丝丝的,如此美味。
-
回到家门口,温柠才看见门口堆满礼品,有小型家电甚至还有还有购物卡。
他还没掏钥匙,母亲就迫不及待推开门,招呼他赶紧往家里搬。
“妈,这都是你买的?”温柠没动。
“祁少那边托人放这的,说是为了之前会所的事情道歉呢,哎哟柠柠你别愣着,”母亲招呼他,“赶紧往家里搬啊,不然让邻居看见了多不合适!”
祁商炽送来的?
温柠咬着薄荷糖,突然笑了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啊。”
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平时能憋住的话也憋不住了。
“妈从来不问我在会所遇到什么,他们才会送这些东西来。”
母亲有些尴尬,“啊……”
碰巧旁边邻居出来打招呼,下意识扫过地上那些东西。
温母马上挡老鹰般挡在那堆东西前,“这是我们的!”
又得意道:“都是柠柠朋友送来的,对吧?我们柠柠可出息了,不光代表四中毕业生发言,还马上要报考师大,学费全免呢……这孩子就是听话,懂事。”
他的高考分数远不止师大。
但架不住母亲成天在他耳边的念叨……国家饭好吃!毕业工作派遣就是铁饭碗!
母亲在投资上格外大胆,但似乎总不愿在他身上多投资一些。
温柠这才笑着轻轻拾起最高处那张购物卡。
薄薄的一片,闪耀着鎏金色光芒。
他踹进兜里,却道,“还不一定呢。”
像是没察觉母亲在旁边偷偷瞅他。
兜里的薄荷糖铁盒和购物卡清脆撞击出声音。
旁边邻居搭腔一笑,“是吗,柠柠真是厉害又体贴啊,刚才吃面的时候好像还跟伊兰公学学生一起呢,柠柠身边的朋友都很有钱呢,哎呀,秘诀是什么呢?”
温柠笑了一下。
“跟您有关系吗?”
对方愣住了,温柠又继续道,“没关系的话,别多问,我记得您家孩子明年高考不是吗?我还以为您是来借我用过的辅导书和课本来着……”
四中的课本和辅导书,绝对是备考家长们梦寐以求的宝典!
对方一脸懊悔,像是惋惜怎么没想到这层,声音马上不阴阳了,“柠柠啊,我们知道你性格好,平时也跟我们家娃处的不错。你看我们家小宝正是关键时刻,你就借他看看嘛,我们复印一下,过几天就还你。”
处的不错?
是指他没怎么理会对方,那小胖子就把树枝杵他家锁芯里掰断了吗。花了五百块找师傅开锁——那几乎是温柠两天兼职的工资。
而当时他们邻居——这位系着围裙的主妇,既不付钱也不道歉,只是笑嘻嘻的打圆场,“哎哟,我家宝还小,就是爱捣乱,柠柠你们体谅下吗,回去我一定揍他!”
然后那小胖子,就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做鬼脸。
但现在,主妇的脸,却是亲和而动情的,“怎么样,柠柠,你就借我们看看嘛,反正你高考都结束了,也用不到了……”
温柠欣赏了一会那表情,突然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都给学弟学妹们了。”
“什么!”
温柠表情无辜的继续道,摊开手,“毕竟四中有钱人多,我这个穷学生也得有点本事才能笼络他们嘛,这也算是秘诀之一吧。”
不等对方反应,温柠大手一抄,很轻松的把那堆东西搬回家里。
他用脚勾住门,那阵风差点刮到对方鼻子,“阿姨再见。”
一进门,却听见母亲的数落。
“柠柠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
“好歹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是整天在外面,但你妈还在家呢啊,万一她家男人来找我们报复怎么办,”温母急的直流泪、跺脚,却又拎起上面几个整洁的记事本,委屈道,“你没拿给学弟学妹啊,资料不都在这吗,去给他们吧!”
她拽了拽温柠,没拽动。
温柠虽然清瘦,但也是成年人,此刻就插着兜,站在原地。
任凭女人怎么推,他都没有动作。
只是慢悠悠,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温母却一下子急了,她轻踹了一脚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语气半急迫半威胁,“柠柠,你大了,不听我的话了是吧!”
像是比起那堆东西。
她更在意温柠此刻表现的不听话。
半晌,母亲居然蹲在地上大哭,“我容易吗我,被赶出温家之后,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个白眼狼,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的一千万呢,你不是说商炽会给你转一千万吗!钱呢!”
温柠咬碎了口中的薄荷糖。
那清凉的糖果,已经开始发苦,他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母亲,所以发现了更多。
比如母亲并不是真哭,她只是掐着自己的大腿,这位曾经的女明星,在哭戏方面天赋卓绝……甚至还不时透过手指缝隙,观察他的表情。
温柠沉默片刻,突然道:“妈,你觉得这么多年都没见的祁商炽,凭什么给我一千万?”
母亲哭泣一下子顿住了,紧接着极响的一声抽噎。
却咬唇道,“那你要看妈妈过得这么辛苦吗!”
来了,你跟她讲道理,她就上价值。
在这一刻,温柠突然觉得很累。
白天要接连被骚扰,下午回来还要顺从母亲……努力当个乖巧的孩子真累。但他从曾经骄矜的温家少爷,到现在逢人就是讨好的学生温柠,境遇似乎也没好多少。
那特么还不如做回自己呢。他想。
但还抱有某种幻想,温柠仍然试图劝说,“就像之前在温家,妈你知道的,凡事皆有代价,那些富豪家里或许不缺钱,但他们需要某种交换……或许是更高级,更隐秘的方式。”
温柠说的已经尽量含蓄。
早早出入社会,遭受冷眼,与被保护的很好的母亲不同,他早见识过阴暗面。
“那你就忍心看妈妈住在这破地方?温柠,这就是你真实想法,你忘了之前在十五岁时许的愿望,是希望跟妈一起搬离这里吗?”
是啊,在那之后,温柠做了某些事情,换了一个不小的数目。
他兴冲冲的把钱转给母亲,但母亲却转眼就投进股市,听说是哪位“内部朋友”给的消息,说某支股是政策利好,即将狂涨。
但后来,那家企业却是爆雷,破产重组,大股东携款潜逃海外。
他们赔的血本无归。
在花光所有钱那天,母亲扑在他怀里哭、道歉,而温柠则满脸心疼的安抚着母亲,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早工作赚更多钱,绝不让母亲再次心碎。
但现在看来,这不是股灾。
而是人祸。
眼底是母亲蹲下哭泣到几乎昏厥的身影,温柠眼睛很轻的眨了眨,终究还是蹲下,用双手环住了母亲肩膀。
“不管是金屋还是茅草屋,都有我陪着你呢,妈。”
温柠低声道,没人察觉到他的颤抖,与郑重其事。
每个人都该再有一次机会,温柠想。如果这次母亲再……手却被猛地推开,母亲的脸有些狼狈,沾染的泪水让那张娇艳的脸有些狰狞。
“我不要住这里,我也不稀罕你陪着我,刚才说的伊兰公学的学生又是谁?你又认识了哪个富少,”似乎察觉温柠表情很淡,温母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慌忙抓住他手臂,“你去求求他,让他借你一千万……妈妈真的只要一千万,就能东山再起了!”
温柠张开的手,慢慢垂下,收拢,然后紧握。
即使这一刻,他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笑了笑,“抱歉啊妈,我做不到。”
-
第二天,温柠决定回一趟四中。
他报名了学校的兼职,刚通知他被选上了。
四中的暑假兼职向来火爆,需要申报,也是个被学生们争抢的差事——不亚于美国名校组织的夏令营。
这是实打实能获得好处,因为四中师资力量实在强大,这些在各领域都深耕多年的老师们,多打交道只有好处。
不过更吸引温柠的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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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二百的补助,还有五十块钱的额外饭补。
温柠瞅瞅自己身上泛黄的流氓兔,果断先去了趟商场。换好衣服直接刷那张购物卡,在导购员惊叹的眼神中,他把那件短袖小心叠好,放进袋子里。
既然没人投资他,那他就投资他自己好了。
又提前买了几杯咖啡……等温柠来到办公室外,早听见里面有说有笑。
里面那个女孩顾盼生辉,穿着长裙,脸上的妆容明艳,煽动的睫毛像是小扇子。
是沈雾月。温柠却并不意外。
行政张老师笑着看向门口,却愣了一下,“你是……”
温柠笑着点头问好,“张老师好。”
“温柠!”有女老师立刻认出来,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哎呀呀,温同学今天怎么这么帅,哎哟太客气了,是我们找你们来帮忙……还带饮料,谢谢你啦。”
说着,却利索的接过咖啡,恰好是她们每个人喝惯的口味,看向温柠的眼中,便多了丝欣慰。
但沈雾月的眼神,却有些耐人寻味……刚才还是她逗的老师们开心,但现在,温柠进来了。
像是一瞬间攻守之势易逆转。
而且,门口少年上身亚麻衬衫,里面是纯棉背心,水洗牛仔裤,鼻梁的茶色墨镜下,那漂亮的嘴唇像月牙一样弯着。
温柠熟稔的帮老师分咖啡,甚至还不忘给沈雾月一杯。
沈雾月却皱眉——眼前少年似乎变了,不卑不亢,整个人透着清爽与干净。
但沈雾月记得,上次对方来找祁商炽,明明还是有些畏缩的。
穿着质朴的纯色短袖,脚上运动鞋有些破旧。肩膀有些内扣,他眼睛一直眨着,显得有些紧张。
当时,好像是来搭讪祁商炽。
厚颜无耻说他是什么祁商炽过去认识的人,不要脸的套近乎。来找祁同学搭讪的女生沈雾月见的多了,但无一不拜倒在她雄厚的财力和颜值面前。
但像温柠这样来搭讪的男生,还是第一次见。
此刻,她的视线扫过少年白皙皮肤,还有饱满好亲的嘴唇……好吧,从她的角度来看,对方确认是有资本这么做。
但当时,像是未开采的拙玉……而现在,似乎温柠故意在人群面前显露冰山一角。
却已经足够引来注意和关心。
老师已经开始分配他们干活,却对温柠温声细语道:“温柠,你做过这个,你带着雾月做吧。”
“不着急,这个月做完就行。”
整理档案显然是项大工程。
从档案架上翻到的档案上面都落灰,他们要做的就是把陈旧档案抽出来,放进新档案袋里……
沈雾月的脸瞬间有点黑。
她没想到,老师们真的把他们当苦力用。
但温柠却已经听话的点头,他率先把高处的档案抱下来,踩着凳子的身形站的很稳,沈雾月在旁边抱着手臂看——她赌温柠不会强迫她干活。
开口要求她一个女生,温柠好意思吗?
毕竟整个四中的学生都知道,温柠学习最好,也最好欺负。流言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流传对方只要给钱,就能做任何事情。
现在老师们都转过身去忙,小房间里空气安静,只看见温柠在归类档案,格外认真。
沈雾月在心中哼笑果然,她补了个妆,又掏出手机开始刷群。
她把晚上聚餐地址发到群里,果然大家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半晌,沈雾月又发消息:我会邀请祁同学也来。
群里再次炸锅。
几个小姐妹都发来消息,迫不及待问她,是不是憋了高中三年,终于要告白?
沈雾月不屑冷笑,她的筹备,岂能让这帮小妮子随便知道?
至于温柠,她可没被邀请。
就在这里卖力工作吧,灰头土脸也挺适合他的。
但温柠手底下的文件却分成了两堆。
等等,两堆?
沈雾月愣了一下。
东西已经被挪到她面前,那浓重的土腥味让她想打喷嚏,她慌忙离远了些,声音不满,“你干什么啊!”
而且她发现,温柠居然特意把脏的那摞,留给了她。反而留给他自己那摞,格外干净……他怎么敢!
沈雾月一下气红了眼。
“因为我搬了文件,又折好了这些档案袋,所以你多做一些吧,”温柠笑着道,“没问题吧,沈雾月同学?”
11. 第十一章
温柠对这个女孩有印象。
四中校花,家境也不错,成绩也常年排名上游,对祁商炽更是一往情深,似乎用了一些手段让其他女生拜服……于是四中追求祁商炽的赛道上就只剩她一个。
原本温柠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莫名的,对方似乎看他很不顺眼。好像是之前祁商炽回绝他的时候,话说的多了些,引起对方一阵不满。
沈雾月像是防贼一样盯着他。
温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如果是平时,他多帮忙做一些也没关系。
但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孩动过他的利益。
某次助学金评审,对方似乎故意鼓动全班让他落选……而现在,居然还堂而皇之的想把事都推给他来做。
温柠重复着解开旧档案袋,抽出里面陈旧的档案,拍打掉尘土……再装入新的档案袋并系好,而沈雾月只是戳着手机,眼前一堆烂摊子不准备管的样子。
似乎故意跟他僵持着。
温柠动作不停,也没再看她一眼。
谁没弄完谁倒霉咯。
反正最后加班加点被留下来完成任务的不会是他。
-
而另一边,沈雾月虽然表面轻松的玩手机,内心却一点不轻松……
她当然听见耳侧温柠翻动档案袋的声音,对方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浅浅一摞堆叠而起。
像是折磨。
但沈雾月实在不想用刚做的美甲去触碰这些脏乱陈旧的档案。她想,她来四中申请暑假帮忙可不是为了干累活,她是为了打听四中有没有内部免试进入伊兰公学的名额。
但打听来打听去,都只有一个名额。
那个名额属于谁毋庸置疑……她心怡的人,自然各方面都是最强。
可心情难受在所难免,而温柠恰好撞枪口了。沈雾月一阵气结,对方还敢给他脸色看?
谁给他的胆子?
不过很快,她又想通了。
做这么快,一会不还是得帮她。
沈雾月嘲讽想,她可不信这个懦弱温和的温柠,会抛下她不管。
群里恰好也在讨论这个温柠。
“你们说祁同学来,温柠会不会也跟来啊?”
“哎哟,就二班那个吧,我记得他一开学就跟祁商炽套近乎来着,笑死,人家压根没搭理他,还上赶着追呢。”
“那个温柠家里是不是条件也不太好?听说他之前在他们班就是老实人,别人说啥都跟着傻乎乎乐的那种,也不怎么懂拒绝。”
这可不见得。
至少温柠把东西分给她的时候,倒挺麻利的。
眼角余光在温柠干净的脸上扫过,对方越专注于装档案,反而看得她越生气。
老师都没看着,表现这么好给谁看?
沈雾月勾起嘲讽笑容,漂亮的美甲轻巧敲击键盘:“一般表面老实的人,私底下还不知道多大反差呢。”
她在群里常常以发言犀利著称,通常,底下就会跟着一片附和之声。
今天也是如此。
底下男生立刻开始刷队形,“女神发话了!”
“沈女神霸气啊,宴请全班,只为了搏男神一笑。”
“这就是钞能力吗,我服了[666]”
又有女生兴奋发消息:“要我说,冰冷如祁学神也得冰山融化吧,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有沈姐发话,祁神就从了吧~”
是的,话题总会被拉回到她身上。
沈雾月自出生以来,就是焦点,她出身优越,家里搞进出口和外貌,父母是总登上新闻的龙头企业家,从小条件优渥,她也生的漂亮,参加过小提琴、芭蕾舞等比赛,连出国参赛都能收获外国小男生惊叹和爱慕的眼神。
她自小顺风顺水,人生中唯一一次失利,却是在祁商炽身上。
这个男生,冷的像块冰,捂不热的那种。
尽管她使劲浑身解数,并警告全年级的女生离他远点,硬的就送礼,软的就威胁,还顺便雇人清理了周边几所学校的来围观的女生……但三年下来,他们也只是“偶尔会讲题的关系”。
但沈雾月无疑已经是四中,和他说过最多话的女生。
可谓也算“打遍天下无敌手”,而她再仔细算下来,自己跟祁商炽说话的次数,似乎还没有这个温柠多。
没错,又是这个温柠!
这个名不见经传,一脸穷样的少年。在开学第一天就勇于跟祁商炽搭讪,甚至在她之前,就获得了祁商炽回应——虽然是拒绝,但拒绝的话真的很长!甚至超过他跟别人说话的总和。
要知道,跟她讲题的时候,祁商炽是如此惜字如金。
像是暑假作业里,那个解后面跟着的,冰凉的“暂略”。
实在被沈雾月缠的不耐了,祁商炽也只会看一眼手表,然后干脆的起身,“抱歉,我得走了。”
完全把旁边温香软玉的女孩子……她这个堪称全校最漂亮,出身也超优越的女孩子当空气!
黄昏的校园,女孩眼角差点落下一滴不甘的泪,惊到旁边做值日的学生,对方递过来一张纸,却被大小姐一巴掌扫开,“走开!什么档次,也配给我献殷勤?”
没人再来打扰她了,沉默半晌,沈雾月恨恨的咬着手绢,偷偷扒着窗户向下看,她能看见夕阳下祁商炽低头进入那低调而奢侈的迈巴赫,锃亮而闪耀。
而四中校服下是遮掩不住的高挑身形,那铂金色发丝淬金而瞩目……旁边一片惊叹,低年级的学妹们甚至踮起脚来看,又激动的窃窃私语。
沈雾月又不气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她可不能中途而弃。
而且,据她观察,她已经是整个四中,跟最祁商炽最亲近的女生。
而祁商炽课余生活单调的可怕,想来也没有其他渠道接近女生。
只是后来,沈雾月才知道那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祁商炽有喜欢的人了!
听说,是青梅竹马。
是在他还说不好中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玩伴。
沈雾月偷偷想过对方样子,那一定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温香软语,可能还握着祁商炽的手,一起写过毛笔字。又一起趴在一张床上,看过《音乐之声》之类的音乐剧。
他们分享一个果盘,可能还不小心错用对方的叉子……翻滚打闹的时候,男孩会力气很大吧,不小心把女孩推搡在地上,想道歉,男孩却把手撑在女孩的脸颊两侧发呆,而汗珠清晰可见,而女孩这时候,红着脸微微张开了嘴唇……
“我不服,再来!”女孩气鼓鼓道。
男孩冰冷的眼眸像是融化,他扶起女孩,下一次换他被压倒在地了,他却只在低声关心对方刚才有没有受伤。
在沈雾月想象里,那女孩是有些不服输和掘劲的……她莫名觉得,似乎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拿捏祁商炽。
拿捏?那个祁商炽淡漠如冰,总拒人千里之外。大概能拿捏他的,真的只有童年最无防备时闯进心门,并乱踩一通的初恋了吧。
两人会在夏夜一起坐在喷泉旁边放河灯,冬天一起窝在暖炉旁边围炉煮茶。
大人们唠嗑聊天,小孩子们就一起拼限量版乐高,连晚上也不回家……要命的是祁家价别墅沈雾月远远见过,那简直像个微缩版的城堡。
里面除了地下酒柜,应该还有泳池和超大型影院。
这俩人甚至可以一起游泳……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男生穿小泳裤,女孩穿连体泳衣,早就彼此看光光……年少的欢喜,偶尔长大眼前还会划过那画面。
打住、打住。
沈雾月咬紧牙关,终于忍不住抱了句粗口,这tm怎么赢啊?
也就是这时,温柠就总在她眼前晃悠了。
却每次都来找祁商炽,慢慢的,一班也知道了这个少年……总是厚着脸皮来跟祁商炽套近乎,总被拒绝,却又总是在恰到好处出现的少年。
而沈雾月注意到更多。
温柠是怎么知道祁商炽的事情?
她是多方打听之后,拼凑出的真相。那温柠呢?
莫名的,沈雾月多了分警惕。
温柠虽然总是不自信的内扣着肩膀,扬起的笑容却那么天真。天真到让人想随便伤害他……尤其是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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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商炽的时候,在她的授意下,那些学生会冷嘲热讽。
但温柠就像听不懂一样照单全收,他甚至偶尔走廊见面,还会跟她打招呼。
沈雾月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于是,在高一时期的组织的年级助学评选上,她贿赂了班里大部分人,没给温柠投票。
获奖的是个富二代,托关系办了贫困证明。后来拿到不菲的助学金,又请所有人吃了顿海鲜自助,大家都很开心。
但这次,祁商炽没去。
后来,温柠也没有如她所愿,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相反,她从办公室老师们闲聊中得知,温柠的助学账户里,被打了一大笔钱。
而来源……甚至是某位校董。
那之后,沈雾月的警惕突然变成忌惮。
这个骑自行车上下学,中途甚至还要倒一趟公交的温柠,穿着老款运动鞋,居然还有这种背景撑腰?要知道四中这种学校,股东除了国字头,剩下的就是各种顶级上市公司。
忌惮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
任由沈小姐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出温柠有任何特别。
有钱不露,除了顶级豪门,在学校无异于锦衣夜行,会被学生们白眼鄙夷到毕业……温柠不会不懂,但他依旧表现的普通。就像现在,沈雾月认出他身上的衣服,看着是搭配得当,但都是没牌子的。
好啊,换了个穿衣风格装有钱人,就跟她横上了?
“我收拾完了。”温柠干净嗓音突然唤起她注意。
只见温柠靠在椅子上,把东西往前一推——像赌桌上尊贵的客人推出一摞筹码。
而他身体甚至没动一下,身上亚麻衬衫熨帖妥当,包裹着白皙皮肤,手腕处雪白皮肤衬得青筋若隐若现,像盘踞着漂亮的小蛇。
那摞整齐排列好的档案恰好挡住温柠下半张脸,他干净眼眸似乎侵染着什么……居然隐约带着看好戏的色彩。
门口传来骚动,是老师们的办公室,他们这个小房间是嵌套在办公室里面的档案室,此刻只听外面一阵嘘寒问暖。
隐约能听见那淡漠而有礼的应答声,穿插在老师们每次惊呼与玩笑之中。
“商炽怎么还亲自来拿毕业证,我们不是打过电话,会快递到你们家了嘛?”
老师们表面责怪,但语气却是十足惊喜,“对了商炽,祁先生身体还好吧?”
“哎哟,祁先生一般都在法国那边吧,也难为祁先生还每次都远程参加校董会了……”
又是低语,像是鼓点敲打着地面,前置的鼻音透着股莫名的冰冷侵略性,“父亲事务繁忙,会抽时间参加的。”
几位老师当即一凛,温柠他们几乎能想象到老师们赶忙微笑的脸,“没有没有,我们当然没催促的意思,祁先生每天要操心太多事,能不缺席校董会已经很难得……校长和各位校董都是可以理解的!”
沉默。沉默。沉默。
却听见外面又道:“我看到学校群里公示了,有人在这帮忙么?”
“对对,雾月和温柠,他们就在里面……我估摸着他们也差不多结束了,你们今天是不是要聚餐?那他们弄完了就跟你一起去吧。”
沈雾月惊了……她面前的档案可基本没动啊!
再看温柠那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完成的档案排列整齐……谁偷懒了一目了然!耳旁已经有脚步声,她可不想给老师们,还有祁商炽留个坏印象。
尤其是,她晚上还打算表白啊。
“我们交换!”沈雾月当即捋起袖子,要把那一摞完成的挪到自己面前,反正温柠出了名的不会拒绝别人,给钱什么都做不是么?再说了,她又不是不给对方好处。
她压低了声音,满脸笃定的傲慢,“我待会给你转一万,算便宜你了。”
“我不。”
沈雾月不敢置信。她听到了什么?
她甚至想起那个传言,对方家里甚至吃不起饭,只要给钱,他甚至什么都能帮你做。
却听见温柠只是淡笑,那饱满的嘴唇微启,他甚至游刃有余的交叠了双手,轻柔的笑了笑,“没听清楚么,我说,我不。”
12. 第十二章
温柠离开时,没看祁商炽一眼。
他只是像最普通的,完成了当期任务的同学。轻柔的把椅子推进去,把包背在身后,礼貌的冲张老师打招呼,临走时还不忘拿好自己的咖啡。
他能感受到那视线一直停滞在自己身上。
如此无法忽视。
温柠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哦对,他现在的穿衣风格,很像小时候吧。
无忧无虑的时光,穿衣风格也格外随性。
总穿明艳而干净的白色和浅蓝,是因为出入都有司机,即使下雨也会有人备好雨伞,他从不用担心天气,即使弄得身上再脏,第二天,阿姨也会拿出干净崭新的衣服放在他面前。
在童年,他几乎没穿过暗色系的衣服。
不像是后来被赶出家门,他那些衣服甚至在温家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他从此买衣服也偏向耐穿的深色,骑一身汗上学,深色衣服也不容易被看出来出汗。
但现在,祁商炽的眼神可真有意思。
温柠背着包,忍不住解开领口几颗纽扣透气,刚才祁商炽像是受到很大冲击——在门打开的刹那,那暗沉的视线越过老师肩膀,像是一张摊开的网,完全把他笼罩在其中。
那冰冷的少年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陷入巨大震惊,肉眼可见的微微动摇。
简直像是透过他,看着童年的某个人。
真是受够了这傻.逼一会装失忆,一会撞熟。
有钱人都这么闲吗?
温柠拿着咖啡慢慢喝了一口。
手机上是别人发来的截图,温柠看见隔壁一班的群里关于他的讨论截屏。
对方:“他们也太过分了,同学一场,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就不一样了温柠,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啊![笔芯]穷人家孩子考取好成绩真的很不容易呢……”
“话说温柠你上次校内赛的ppt能发我吗,我真的很想学习……”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却没有文字再发过来。
似乎再过多求温柠,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温柠记得这个人,他的同班同学。
曾经在男厕隔间,他听见对方语气轻佻的评价道:“我们班那个温柠啊,考那么好成绩,有啥用?最牛也就参加个校内赛,他有钱出去么?哪怕出省?”
“人家可以骑自行车出去,骑个几百公里,不就到了么?”
厕所里他们旁若无人的大笑,只听同学轻蔑道:“他那破b车链子都晃悠,能骑那么远?”
“要我说,直接拿他的ppt。再找专家改一通,我爸那边资源多的是,给我搞个优秀奖镀金轻轻松松,参加国际比赛,搞点创新分,这样我申请伊兰公学会更有希望吧。”
没错,这人的目的只是要ppt。
那些人后来又开始对伊兰公学发出感慨,感叹着真是金字塔尖的存在才能跻身……京市优秀如四中,也仅有一个免试名额。
但学生们早知道那会属于谁。
温柠低头回消息,“不给哦。”
那边显示语音发送中,很快,就是一条60秒的语音冒泡。
温柠又慢悠悠道:“就算给了,你也进不去伊兰公学的。你成绩太低了,就算你爸把整个科学院的贡献都分给你,你也够呛能选上,不过你可以等着伊兰公学米兰分校,就是再复读一年的事?”
[对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对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温柠连转文字都懒得选,继续打字。
“或者一年还不够,得三年。或许三年之后又三年,但话又说回来了,好事多磨啊同学。”
[对方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温柠果断挂断,最后发了一条消息:“没有此等恒心,考什么伊兰公学,回家烤红薯吧。”
接着拉黑、删除一条龙。
他很快在自己的班级群里看到了这个同学的控诉,同时群情激奋,竟像是比一班的班级群还要热闹,有人@他出来道歉,
温柠反手把祁商炽拉了进来。
群里突然安静了。
四中学生都知道,祁商炽一向不加群,他只加了年级大群。
而对于学生们私下拉的各种群,向来礼貌婉拒。
他似乎跟所有人都保持着冰冷距离……是被仰望的存在。
但想想,对方背后的身家,那惹眼而冷峻的帅气长相,所有学生都一瞬间理解了。
如果他们有对方的身家,有那张脸,还有人神共愤的优秀成绩……他们怕不是敢直接敢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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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坐校长脸上玩手机!
而祁商炽呢,平时却很低调。
甚至连值日都会待到最晚才走,参加运动会长跑这种又累,又没好处的活动,居然也会老实的举手报名。
居然还总是摘金夺银!
更何况,成绩更是碾压他们所有人……这是他们的男神啊,但温柠现在把对方拉进来,又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有男神联系方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此刻,更多人想起之前传言,温柠暗恋祁商炽,开学第一天就纠缠不休。
虽然脸很好看,但这种作风……就很恶心啊。
所有人都等着祁商炽退群,骂温柠的话已经想了一箩筐。
他们群情激奋的摩挲手机,准备高呼键来——喷对方个狗血淋头!
温柠这时却@了祁商炽。
[各位同学误会了,我不是不想帮忙,是有更好人选。像我拉进来的祁学神,他之前得了校赛金奖诶,参赛作品可是被伊兰公学的教授都夸了,他的ppt显然更好使啊!你们找他不是更快嘛。]
擦,谁敢用,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有人恨得牙痒痒,却看见温柠又发了个可怜小猫的表情。
[小猫委屈舔手]
……卖萌可耻啊!
这是祸水东引,转移话题!大家不要被骗了!
简直像是预料到众人的气愤,温柠下一条居然直接圈了祁商炽。
[祁少,拜托拜托 @祁商炽]
那语气已经近乎于撒娇。
但之前就连传说中,温柠最纠缠祁商炽的那阵,似乎也没有如此不要脸的撒娇过。屏幕这边温柠也被自己恶心了一跳,他盯着那只猫的表情,想着干脆撤回算了。
如果非要当动物,他一定是只高大威猛的高加索,一言不合就嗷呜,第一个先咬翻脸不认人的祁商炽,第二个就咬这些没事找事的说他坏话的同学。
第三个咬谁……可以把陆谦那家伙的蛋咬掉,让他不能人道。
手机却突然震了下,温柠收到了一条私发消息。
大笨蛋:[你要资料?]
大笨蛋:[下次私聊就是了。]
温柠挠了挠下巴。
等等,祁商炽什么时候,给他拉出的黑名单?
13. 第十三章
祁商炽清晰记得那天。
高考前夕,收到了温柠的消息,湮灭在众多消息中的一条,但那天恰好是斑比生病的日子。
这只13岁的雪纳瑞已经算大龄,听说,是他从小就养在家,非常喜爱的一只狗。
但祁商炽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在他模模糊糊的印象里,这只狗是“他”跟lingling一起养的。记忆中的男孩看不清脸,但举起小狗的动作却很轻柔,不到半个月的小狗跟那人的脸一般大,绒毛像是雪。
他们像拆礼物一样打开礼物盒,里面的斑比钻出来用鼻子拱来拱去。
比起他,似乎斑比更亲近那个男孩。
湿漉漉的舌头把男孩脸上舔的都是口水。
男孩闻了闻手背,咧嘴,“好臭!”
当时,“他”好像是笑了。
而且笑声越来越大,前仰后合。气得对方张牙舞爪扑过来,把脸上口水往他身上乱蹭,最后他们一起笑倒在地上,男孩抱紧了小狗,眼睛却晶亮亮看“他”,“叫它斑比怎么样?”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祁商炽就像是珍藏最漂亮的宝石一样,把这些回忆锁在记忆深处。
那是为数不多他能回忆起的东西。
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像是脑袋放电影一样,把那些记忆好好的拿出来,珍藏的数一遍,再认真的放回去。
他确保自己不会忘记。
祁商炽记忆力很强,他的作业老师基本不用批改。很多人夸他是天才。但没人知道他在睡前会进行如同记忆大师一样的“超忆”之旅,以确保他不会忘记男孩脸上的笑,以及那奶香。
只有极凑近对方颈窝,才能闻到的淡淡气味……清淡的像是奶粉,但祁商炽长大后闻过奶粉。
不一样。
他似乎只在对方身上闻到过那种味道。
但任凭祁商炽怎么回忆,记忆里只有对方是鲜活的,而他,则更像是提线木偶……准确的说,他像是第三者,旁观的视角,看着这具身体和对方互动。
现在真正属于他的,似乎只有这只叫斑比的雪纳瑞。
但斑比的年级也很大了,而且它怎么也不让他碰,连放的吃食也爱答不理的吃着,它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吃饱了趴在软垫上,盯着窗外。
像是在等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主人。
有时祁商炽会陪他一起等,每次放寒假,父亲和新的母亲去俄罗斯度假,在偌大冰冷的祁家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映出整个院子的景象。
湖面结冰,室内的壁炉熊熊燃烧,佣人们穿着软底拖鞋悄无声息的走过,放下新鲜的蔬果和鲜榨果汁。
椅子上的祁商炽翻着书,而旁边的胡桃木双人沙发上,趴着的斑比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窗外。
趴久了,会发出类似于叹气的声音。
这只狗已经很老了。
从记忆里“他”拿到这只狗,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三年。原本细密的毛发变得稀疏,连出去散步也不再有精神的活蹦乱跳。到后来,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趴着。
从白雪皑皑的庭院,一直等到樱桃树都结出果实——记忆里他们曾经嬉嬉笑笑的把樱桃种子吐在草地上,十年,恰好是从樱桃种子到第一次开花需要的时间。
斑比差点没等来它的另一位主人。
斑比生病那天,恰好是高考前夕。
那阵子它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走路,会摇晃的撞到家具,吃的也很少。于是祁商炽晚自习回来,总能看见斑比总趴在他总待的那张椅子上。
它似乎,终于愿意与他亲近一些了。
这时,祁商炽把手放在它身上,它也不会抗拒了,只是奋力扭过头,似乎想看清他的样子。
然后凑过来,用有些干燥的鼻尖轻嗅着他的味道,舔他的手。
十几年前,当它还是一直如云朵一样活蹦乱跳的小狗时,曾经在庭院里,跟着两个少年一起撒欢。威风凛凛的去捡每一颗丢出的球,把球放在黑发小主人手里。
然后会有好吃的罐头。
小主人会用软软的脸颊蹭它,把它举高高,它会把对方小脸蛋弄得湿淋淋的,最喜欢像舔冰激凌一样舔对方白皙而挺翘的鼻尖。
而那位金色头发的小男孩,面无表情的拎起它后颈,把它放到地上,不让它坐沙发。
也会凶凶的警告他,“不许把口水弄到柠柠脸上!”
但私下里,对方会百思不得其解的戳着它的鼻子,“你到底为啥这么讨柠柠喜欢?”
“就凭你长了个大嘴,整天除了吃就是拉?”
——我是只小狗,只吃不拉不成貔貅了!
斑比敢怒不敢言,它大口吃着零食,而金发男孩则狞笑着往食盆里倾倒大堆零食,包括冻干鸡胸肉、三文鱼、鹌鹑蛋……
“哼哼,吃多点,吃的胖胖的,柠柠就会嫌弃你了。”
柠柠小主人才不会嫌弃我。斑比哼哧哼哧的吃着。它又开始想念主人温暖的怀抱……要知道它之前都是睡在对方怀里的,可是自从金发男孩也蹭上床,它就只能被赶去狗窝,独自跟冰冷冷的智能抛球机、洗澡池、攀爬架为伴。
谁要睡又空又大的三十平方米狗窝,它也要跟柠柠一起睡!
但后来,小主人却走掉了。
它瞪大了扒拉着窗户,想去追那个身影……它知道这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去一个叫“俄螺蛳”的地方度假,别墅现在空无一人,深夜万籁俱寂。
它终于扒拉开了窗户,头也不回的冲向那个身影,嗷呜嗷呜的吠叫,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它看见纷乱的雪落在小主人黑发上,像是戴了一层漂亮的白纱。
对方转过头,脸被冻的通红,他眼睛旁边也红红的……
小主人,你怎么了,抱我!抱我!
希望对方一如既往的抱起它,斑比开始在雪地里打滚,它浑身冷的只想颤抖,但它知道它的小主人如此心软,一定会马上把它抱进怀里。
“我要走了,我和妈妈被赶出家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祁商炽,你说,离了我,他以后会不会被欺负?”男孩却又用力擦着眼睛,又破涕为笑,“不对,谁敢欺负他啊。”
“斑比,以后要多吃菜,不要挑食了……也别总冲祁商炽叫啦。他虽然嘴上凶,总不让你上沙发,但他在货架上看冻干配料表的样子,比学习还认真呢。”
小主人的手不似平常的温暖,此刻,似乎连他的手都在颤抖……似乎从细弱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却飞快的在它头上揉了几下,又指向别墅的方向。“回去吧,小声点,祁商炽在睡觉,别吵醒他。”
斑比咬着对方裤脚不放。
它是一只雪纳瑞,终其一生也不能跟那些高大威猛的犬类相提并论。但现在,它小爪子用力扣在雪地杂草里,扭着头往回拽,几乎把对方裤子咬穿。
它本能的意识到什么。
但是它听见小主人的声音,却依旧温柔。
“我就出去一趟,和妈妈汇合,再给你买好多罐头……很快回来。”
“乖,斑比,乖。”对方道。
最后,斑比还是呆呆的松了口。
它盯着那个逐渐缩小的背影,然后记住了,小主人说他一会就回来。还会给它好多好吃的罐头!斑比又开心了,但没过多久,却看见别墅里跌跌撞撞跑出一个身影,只穿单薄睡衣,却径直追向门外。
是金发凶凶的小男孩!
斑比当即跟着对方步伐,直到跑出好远,才重新见到温柠上了那辆小轿车。他没有朝这边看一眼,肆虐的风雪也掩盖了这边一人一狗叫声,金发男孩开始追着那小轿车跑。
摔倒了,就再爬起来……他仰着脖子像是不知疲倦,深黑的眼眸渗人的执着,表情有些可怕。有几次摔倒鼻子流血,斑比以为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它紧张的夹着尾巴,试探性的嗅嗅他的鼻尖,还没碰到,就被一把推开,却得到沙哑的一声,“谢谢了,傻狗。”
你才是傻狗!
但温柠坐的车开着灯,也越来越远。远到在风雪里,他们只能看见那萤火虫般的灯光,这次是斑比跑不动了,而它旁边这位,还在不知疲倦的奔跑着!
他简直就像超人!
斑比低低吠叫了几声,想让对方停下。在这个金发男孩面前,它还不敢太放肆。下一秒却被捞起,它紧紧贴着小男孩滚烫的胸膛,小短腿也被结实的手臂牢牢卡,周围景物飞速倒退,
斑比只听上方声音微弱,“真麻烦。”
几乎消失在风里。但这一次,却是斑比第一次跟这个男孩这么亲近。它突然感觉很开心。
有两个主人都心疼它宠它,那它岂不是得到了双倍宠爱!
直到下一次跌倒。
这一次,对方似乎终于没力气站起来了……很快,好多人都赶来了,都是无比紧张的样子,他们又回到了别墅,而这一次,黑暗的别墅却是灯火通明。男主人和女主人第二天也赶回来了,脸色阴沉的可怕。
但斑比自从醒来,只守护在金发小男孩身边。但直到对方睁开双眼……
那眼神,冰冷而陌生。斑比被吓了一跳,夹着尾巴打转了几圈,见那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斑比大着胆子,凑过去舔舔对方手指。
他们好不容易改善的关系呀!
却被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对方摸了摸它的头,下一句却是淡淡的。
“这是谁的狗?”
“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他不是它的主人!
斑比想,它的金发小主人,会一边埋怨他,一边给他准备好吃的零食……但不让他上沙发,总拎着它后颈,把它放到地上。
但这个醒来的少年,却总是纵容它。
对它在沙发上跑来跑去的行为熟视无睹。
也不嫌弃它弄得他满手口水,甚至连气都不会叹,就默默的去洗手。
斑比始终在等自己真正的主人回家。
中间它看了好多次落雪啊,秋天的红叶飘在庭院偌大的湖面里,又被专人撑着小船用网兜捞起,直到盛夏,曾经一起吃的香甜樱桃都结出了果实。
这个陌生的少年摘了几颗,却没给它,而是放到自己嘴里。
“我查过了,你不能吃樱桃,无论吃到樱桃核还是茎或叶,都有可能中毒。而且果肉含糖量太高,对你身体不好。”
斑比短促的叫了几声,很不满。樱桃是柠柠他们种的!
这个人凭什么吃!
它最后还是偷偷吃了点熟透的,掉在草地上的樱桃。却不想过高的含糖量诱发了急性腹泻,当时它急促喘气,已经看见天国的奶奶在向它招手……却又听见声音,来自于那个少年的手机。
“那个祁商炽,我不是故意来给你打电话啊,是老师让我问你……你为什么没参加晚自习?”
斑比蓦地精神了!
即使隔这么久它也不会忘,是柠柠小主人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怎么听起来如此小心翼翼。
曾经它的柠柠主人谁都不怕,还敢去赶走那些比他们大的孩子,神气又威风,它为有这样的主人而深深自豪。
但是,怎么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紧张的跟别人说话……而且,两人曾经不是最亲密的朋友吗。
“狗?狗病了?”那边语气莫名紧张,“它怎么了?是乱吃什么东西了么?”
但祁商炽只是安抚着喘息的斑比,一边冷静的伸进斑比嗓子眼……直到把看不出形状的樱桃果肉抠出来。他示意旁边佣人准备航空箱,小心抱起斑比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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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声音有些犹豫,“你养的,还是斑比吗?”
闻言,祁商炽眉心似乎跳动一下,声音几乎瞬间冷下来,“跟你没关系。”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那边似乎还想继续,“你能不能告诉我,斑比到底怎么样了?”
斑比低低呜呜着,想要回应日思夜想的柠柠主人!
不怪他骗它离开这么久,也不怪他之后从未再出现。
它只想蹭着他的脸,舔着翘而圆润的鼻头,告诉他,斑比有多想他!
呜呜,这个别墅又大又冷,但如果有柠柠在,这里一定又会重新温暖起来。
但却看见,这个陌生主人放下手机,就把柠柠主人屏蔽拉黑一条龙。
这个人居然认不出来柠柠主人的声音呢!
最后,斑比费尽全力咬了他一下,留下浅浅牙印。
“真是个大笨蛋!”它最后这么想。
但现在,斑比又闻到了柠柠主人的味道……若有若无,带着牛奶的气息。
中午阳光热烈,它跳到地上,却望向那件吹干的衬衫。
……
祁商炽回到家,就是这幅画面。
他的斑比,在围着之前换下来的衬衫打转——那件他印象里,抱着温柠跌进泳池里的那件衣服。
嗷呜嗷呜的吼叫着。斑比前所未有的兴奋。
那一刻,祁商炽脑中却飞快划过什么。
他想起上午在学校,温柠那身衣服……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孩子的风格。
经过时,似有似无的牛奶气息。
曾经他在车里闻到,只觉得厌烦。但现在,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股执着使他划开手机,有些焦躁的翻动着。
有人邀请他去参加晚上的毕业聚餐。哦,是上午遇见的女生吧,一个班的,总是解不好数学题的女生。
对了,叫沈雾月。
祁商炽盯着那聊天框半晌,原本想回复拒绝的手顿了一下。
他敲下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工工整整。
“温柠去吗?”
但脑海中,却反复闪回着,上午温柠经过时,只微笑着冲旁边老师点头,飞快走开,连余光都没给他。
祁商炽突然恨自己的记忆力是如此之好……
几乎能回忆起每个细节。
他打开黑名单,才发现温柠还躺在里面。是了,他想起高三时期,他因为斑比,曾经翘了几堂晚自习。
他们家是校董之一,那些老师不敢太管,只好派学生来问——温柠就是那个倒霉蛋。一开口还有些紧张。
他当然紧张,因为前不久,祁商炽还跟他约法三章。
-不要出现在我身边一米内。
-专注学习。
-不要主动跟我说话。
此刻,斑比已经试图伸出小爪子却够那件衣服。
祁商炽一只手把它抱在怀里,小东西还试图抓他,但祁商炽已经按住它的小爪子和身体,把头埋进去……他闻到了股臭臭的小狗味。
这一刻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祁商炽只是在想那个可能。
退一万步,如果温柠真的是童年时期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那他,又要怎么办呢?
道歉。他想。
祁商炽抱着斑比没撒手,声音罕见的有些迷茫,“你能在人群里,精准的认出他,对不对?”
“你想见到他,对不对?”
他学着记忆中那样笨拙的把斑比举高高,但换来的只是乱动的小短腿和急着要逃脱的斑比。
祁商炽知道斑比不喜欢他。对他总是爱答不理,只有他喂食时,才慢悠悠的靠过来。但在照顾斑比这件事上,祁商炽从不假手他人。
但他对温柠却那么坏。
他甚至觉得,对方是特意打听了他小时候的情况,甚至还问到了斑比的名字……因为从初中开始,祁商炽总会遇见相似情况,那些男孩女孩跑来他面前亲昵的做自我介绍。
说他们是他的青梅竹马。
渐渐的,一道冰冷的心墙,由此建起。祁商炽那之后没再跟别人说过关于lingling的事情。
这是他独占的秘密。只有他记得那些细节……那个孩子笑容的温度,气息,就够了。
但现在,lingling……柠柠,多像啊。
就在这时,却恰好收到了温柠的@。
有人的手有些颤抖,视线中的冰冷像是融化,祁商炽近乎执拗的盯着那个显眼的名字。
温柠。
“有水,有树,有遮阳伞……你看这个柠字,像不像在椰子树旁边,遮阳伞下,有个人在翘着腿晒太阳?”
有一段记忆冒出,鼻间是墨香,有人拿着他的手腕,紧握毛笔在雪白宣纸上认真写下名字。
温柠。
耳侧声音清晰,却带着故作的怒气,“记住啦,我是温柠,不是lingling!”
是的,他是温柠。
粗略扫了眼群里消息,祁商炽开始还克制着,让对方私聊。
但却很久都没收到回复。
他盯着墙壁,静了一会,在空寂的别墅里,祁商炽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慢,像是心脏都随着钟表坐针而震颤。
手机震动,他第一时间拿起,丝毫没注意自己表情的紧绷。
[出什么事了,你不是最讨厌温柠了吗?]
祁商炽僵硬片刻,干脆的又回到跟温柠的聊天界面。
你在哪。我想见见你。祁商炽感受到心跳从未有过的快,指尖几句话似乎有万钧重。旁边的斑比不满的咬他的衬衫,祁商炽也不恼,只低声道:“你马上要见到你的另一个主人了。”
手机震动,他迫不及待打开。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14. 第十四章
温柠关掉了手机。
天气真不错,正是盛夏,阳光恋恋不舍的落下余晖,校园像是融在一片暖绒的金光里。他忍不住伸出手去遮挡阳光,身后却传来气势汹汹的细跟鞋声。
来了,他想。
“你怎么想的?居然敢给我摆脸色。”
沈雾月气势汹汹而来,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或许要直接揪住他领子,“温柠,我让你给我道歉,立刻,马上!”
温柠这才慢悠悠转身,“给你道歉?为什么?”
“你难道不该多分担一些?再说了,谁给你的胆子让我做那些事。”沈雾月气的不打一处来。旁边保安从保安亭里探出头来,被她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温柠却笑了笑,声音清朗,“那你暑假来是干什么的?只是找老师聊聊天,然后把任务都推给我,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没错,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像温柠这样的穷人,天生就应该服务于她们。更何况,被选来暑假帮忙,本来就是他的荣幸。沈雾月瞥了眼校园散步的几个老师,终究还是咬牙道:“你不是需要学校的额外补贴么,你之前连学费都快交不起……你应该更努力才配得上你拿的那些补助!”
她用力擦着手指,刚才那些档案袋上的土简直让她毛骨悚然。沈雾月发誓自己这辈子没碰过那么脏的东西,她甚至去打高尔夫都有专业的球童,沾染了泥土的圆球,球童会用温水和软布擦拭,沈雾月自己从不亲自碰。
“那你呢?你也拿了那些补助。”
是了,终究还是因为钱。
沈雾月挑起眉毛,飞快打开自己背着的lv包,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币,有些嫌恶的在空中晃晃。这钱不是新钱,她还怕弄脏了她的新美甲呢。
“你指这一天二百的补助?还没我一张面膜贵呢,这样,你当着保安的面给我鞠躬道歉,这二百块钱就是你的。”
温柠没动,“一般鞠躬是给死人的。”
“温柠!”沈雾月简直要气疯了,她印象里温柠绝不是这样,他总任劳任怨,从不拒绝别人,见人就是笑脸,像极了谦卑的讨好……
“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温柠笑着道。
却又站住了,风吹起他的衣角。身上的亚麻衬衫被风吹得鼓鼓囊囊,身形纤瘦,仿佛要被风吹倒。但他又站的那么稳,甚至还深深凝视着她,“对了,理你是我涵养好。如果我说我不要钱了,你还会拿什么讨好我?”
“讨好你,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沈雾月却突然咬住嘴巴。
他们距离太近了,虽然四中门口并不是流量大的街道,但她们的一举一动仍然暴露在校外,她看见那保安又偷偷隔着玻璃看他们,但视线却落在温柠的腰间,而沈雾月也看过去——一截窄腰,余光里一闪而过。
莫名的,沈雾月脸红了,这个温柠……身为男生,怎么能比她还白啊!
旁边一辆炫红宝马驶过,又急刹车般停下,周围若有若无奇怪氛围被打破,沈雾月松了口气,却发现车上下来的是同班同学。
高明、石青启、莱章等人。
全是刚才在群里热烈发言的男生。此刻盯着沈雾月笑的格外憨厚,冲她招手,“我们正要去华庭呢,一起啊沈女神!”
华庭就是晚上聚餐的地址。但沈雾月不愿与他们为伍,后座摇下的窗户却突然传来口哨声。
一个青年染着黄毛,双手拇指插兜,胡茬下的嘴唇还保持着吹口哨的动作。他流里流气的视线落在沈雾月身上,“四中的小美女,介绍给哥认识认识啊!”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沈雾月下意识退后一步。
为首的高明率先介绍道:“女神你不是对那个温柠不爽吗,我大哥能揍他!”
“反正我们升学无望,对了女神,你待会喝什么酒,我从家里酒柜里拿了茅台和红酒,咱们今天都是同学,不醉不归啊~”
存的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沈雾月这时才感到有些怕,这些人在高中是她的舔狗,她可以轻松利用他们,来达到目的。但出了校园,这帮人简直像是出笼的野兽,反正都要被送出国,这些人似乎压根不在乎国内怎样。
但她的目标可是伊兰公学。
在入学前的两个月考察期内,她不能留下任何污点……更何况,跟这种社会上的混混待一起,呼吸一片空气,就是她错了。更何况,对方那黏腻视线盯着她胸口。
沈雾月握紧拳头,格外后悔今天没让司机来接。却听见旁边传来慢悠悠声音。
“你朋友来了,那我先走了。”
居然是温柠!
沈雾月惊愕,“你这时候走,你还算个男人吗?”
“怎么不算,我知道我性别。”
“你……”沈雾月一时语塞,却想不到怎样让他留下来,她手里的两百块钱被揉紧,她用力塞进对方掌心,而温柠,居然就歪着头任由她撑开他的手掌。
好软,好干净的手。这是沈雾月的第一感觉。
不似她怎么也洗不掉那些档案袋的灰尘,但温柠的手却是干净的。她忍不住脸红了红,该死,她第一次牵手应该留给祁同学的,怎么就跟这家伙一起了!
“钱给你,把他们打发走。”她小声道,却带着一丝低声下气的恳求。
仔细看,脸上居然快要急哭。
“现在的你,可比刚才在档案室好看多了。”
温柠欣赏了一会沈雾月的急切。当时助学金的仇也算得报,更何况,他更记得有人给他助学账户里打的那笔巨款,解了他燃眉之急。
也算是因祸得福。
温柠没怎么客气的就把钱塞进兜里,他看向那几个怒目而视的男生,慢悠悠解围道,“她对你们没意思,也不想让你们来教训我。她说,应该教训的,另有其人。”
旁边沈雾月:?
温柠又道,脸上很无奈:“你们听说过四中的祁商炽吧,年级第一,整天冷着脸,像台制冷冰箱,但他又实在长得很帅,中俄混血,每天都在伤沈女神的心,所以女神对他很失望,决定惩罚他。”
几个四中学生嘴逐渐长成了“O”字型。
“她说你们最好去找祁商炽的茬,而不是弱小、可怜、无害,只需要领补助的温柠同学,”温柠摊开了手掌,他的食指中指夹着沈雾月的那两枚纸钞。又妥帖的放进混混口袋里,还贴心的拍了拍,“苍天可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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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中间商赚差价,去找祁商炽吧。”
混混怒不可遏,却回头抗议道,“你们说这妞没喜欢的人我才来的……那个祁什么什么是谁!”
那几个学生连忙去拦,又是解释祁家是个什么庞然巨物……混混脸上便有惊恐闪过,“我说话是不是大声了一点?”
几个男生齐齐点头。
混混又挥拳,“你小子耍我啊!”
沈雾月也不敢置信道,“你怎么能把事情往祁同学身上引……”
之前就算祁商炽再多次冷脸,这个温柠不是都上赶着去找他吗……
却听见温柠没什么所谓道,“累了呗。”
他脸上像是浑然不知疲惫,但干净的眼眸却像在看着很远的地方,“同样的话你说一百遍都得不到回应,对方甚至还以为你在千方百计算计他,你也会累的。”
沈雾月骤然沉默。
莫名的,她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她跟这个温柠,是同病相怜的。他们似乎都盲目追求着不可能的人。
似乎,也同样得不到回应。
但不同的是,现在的温柠,似乎放弃了。
混混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嘲讽,撸起袖子就气势汹汹冲向温柠,“什么,你这臭小子,老子今天就废了你!”
旁边的保安举着防爆叉,却不敢靠近的样子,他畏惧的扫过旁边那辆宝马,“你们哪个家里都有权有势,惹不起啊,你们都撑住、撑住,我去报警。”
太他.妈滑稽了。
温柠感觉脸上挨了一拳,他舔过嘴角的血,突然笑了笑。裤兜里的裁纸刀已经被反手握住,他毫不犹豫对着混混的肚子划出一击,对方惨叫声响彻耳际。
“血,血!”
几个男生也就是色厉内荏,被家里呵护的金疙瘩,哪见过这阵仗。只见混混捂住腹部,鲜红已经顺着指缝往外渗,他猩红了眼,一把揪住温柠衣领,但对方居然眼睛比他还红,笑容狰狞,嘴唇旁的鲜血像是被蹭了的口红。
“打啊,别让我看不起你。”
但那拳终究没有挥出去。因为旁边突然传来巨大撞击声!只见一辆改装了的悍马把宝马撞出了十几米开外,气势汹汹的鸣笛撕裂空气,似乎一下还不够……又是几下,直到狠狠把宝马的车尾几乎撞成揉皱的纸。
“我的车……”
但还是从车上下来的人,格外不可思议。
只见摇下的车窗里,司机正在擦汗,但显然即使在撞击时……他也完美执行了车主的命令。而所有人视线都看向那个走出的身影,高挑,强壮,却带着十足阴冷的煞气。
没错,当那双冷而阖黑的眼眸扫过来时……所有人几乎都打心底发抖。那还是祁同学么,不简直像是披着那层好学生外皮的魔鬼。
“他人呢?”那声音几乎渗出冰碴。
温柠呢,刚才还在呢啊。
混混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拽着的温柠,自从撞击的第一次,就如鲶鱼般滑走。但地上还残留着血迹,格外温热……一滴一滴的,消失在拐角处。
“在这啊。”祁商炽不知什么时候蹲下身,修长指尖,已经蹭过那滴暗红。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