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浮铃》 第1章 第 1 章 墓园的悼念厅建在半山腰,在迷蒙的细雨中,灰青色的建筑更显沉重,远看像是一块青石板,压在人的心头。 宋诗瑜抬头望了望,远处还在聚集的黑云,加快了脚步。 为了避免清明节高峰,悼念会被安排在节前。悼念厅里已有不少人在,但是人数肉眼可见的比前两年少。 偌大的悼念厅里人群黑压压一片,白底黑字的横幅和祭台上堆满的菊花,让气氛更加压抑。 人群三两的聚集交谈,或者独自沉浸于悲伤。 沉浸在哀伤中的人,默默抽泣;跟人聊天的人,脸上带着生硬的笑容;还有放下的人,面上云淡风轻,说添了个二胎,以后不打算来了。 有人生活还在停滞,有人已经重新出发。 宋诗瑜把一捧盛放的牡丹花放在台上,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娇艳的牡丹在众多黄白菊花中格外显眼,有人指着花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严肃的场合,带这么鲜艳的话,到底有没有心啊。” “就是她,爸妈都死了,自己也受了伤,听说还是跳舞的呢。” “这得多难受啊,听说就是她给爸妈报的团。” “我想起来了,讨论赔偿的时候,她还跟亲奶奶抢赔偿金。” “真是太不孝了。” “谁说不是呢,每年就悼念会这天来几分钟,其他活动都不参加。” 宋诗瑜没有理会这些话,这些类似的话,两年来她听了太多了。 她找了个角落跪坐下来,盯着“海难遇难者之灵位”的木牌子出神,眼前却闪过漆黑汹涌的海面和断裂下沉的游轮。 太阳穴突然尖锐的疼痛起来,痛感把她强行拉回现实。 还是这样。 每次一想到那天,头就像针扎一样,整个人像淹没在水中喘不过气来。 宋诗瑜闭着眼,等待疼痛过去。 眼前的黑暗,让听觉更加灵敏,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就像不肯罢休的蚂蚁一样,直往她耳朵里钻。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生活总得继续,不是吗?” “是啊,明年我就不过来了,我新的那口子不高兴。都过去两年了,我总不能守一辈子。” “我决定搬家了,换了城市,以后也不来了,连个尸骨都没找到,除了伤心,来也没啥用。” “这才多久,你们就把自己的丈夫妻子孩子给忘了,我不走!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忘记我儿子,呜呜呜。” ······ 蚂蚁从耳朵钻进了脑子,在里面乱搅一通,宋诗瑜的头更疼了,她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衣袖处露出的纤细手腕上汗毛直立,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大家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没人注意她。 轰隆隆的雷声猛然响起,淹没了周围嘈杂的声音。宋诗瑜脑中乱搅的蚂蚁似被这雷声震慑,猛地停止了动作。 宋诗瑜虽然被这雷声狠狠揪了下心脏,头疼却好多了。 她望了眼门外,天光一下子暗了下来,雨点开始啪啪地落下来,砸在外面的石板上。 穿堂而来的凉风刮过身上的冷汗,宋诗瑜缩了缩脖子,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外面雨势不小,大家都商量着等雨过后再走。 宋诗瑜却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压了压头上的黑色包球帽,不顾别人的目光,冲进了雨里。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别处,不去听雷声,只专注脚下,想快点走到山脚。 青石板台阶湿滑,中间她有好几次差点滑倒,却没有放慢脚步。 好不容易到山脚下公交车站,公交还有半小时才发车。 眼见昏暗的天空变得黑沉,雨势越来越大。宋诗瑜哆嗦着掏出手机打了专车,然后坐在候车椅上等待。 她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攥着包包,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浮木。 轰隆隆的雷声就像是在头顶炸开,不时几道刺眼闪电,将宛如夜晚的白昼照亮。 马路沿的积水快速聚成一潭,覆在黑色沥青上,像深不可测的海水,雨水落下,浪花翻涌,水面快速上升。 宋诗瑜突然涌起跳进里面的冲动,也许跳进去,她就能解脱了。 是的,跳进去,跳进去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脑中有个声音回答她。 就在此时,口袋里的震动声把她惊醒。 晃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出了公交亭,站到了路边的雨中。 是专车司机的电话,宋诗瑜没有接,透过雨水打湿的屏幕,她看到显示:车已到达。 宋诗瑜按灭了手机,径直走向那辆唯一的轿车。 长发外衣已经**,宋诗瑜的脸毫无血色,颤抖着手,拉了两次才成功打开车门, 正要上车,却听到后面一个男声响起, “你好美女,雨太大不好打车,我能搭个车吗?放心,我给全部车” 男人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关车门的闷响。 雨声很大,司机没听清他的话,瞥了眼后座的美女,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 “那是你男朋友吗?大雨天的不好打车,要不要捎着他。” “不是,快走。” 清冷的声音中透着恐慌颤抖,让司机咔的一声锁死了车门。 肯定是欺负小姑娘的渣男,活该被扔在这里。 陆承晖以为对方没听到他说话,急急地拍打了两下车窗。 这么大的雨,又在偏僻的郊区,很不好打车。 司机瞅了眼后视镜里寸头略带凶气的男人,这渣男八成还有暴力倾向,于是右脚狠踩油门起步。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车内女人苍白的半张侧脸。 陆承晖突然愣住了。 等轿车疾驰而去,轮胎带起的水溅了他一身,他才如梦初醒。 片刻后,他突然转身,冒着大雨往山上墓园走去。 回到家,宋诗瑜将湿透的衣服褪在玄关的地板上,拖着沉重的身子,爬进了被窝。 又是那片幽深的海。 她一个人在冰冷的海水中沉浮,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大声呼喊救命,回答她的只有暴雨雷电和哗啦的海浪声。 她奋力地划水,却永远到不了岸,她索性放弃挣扎,海水却托着她,沉也沉不下去。 就这样沉沉浮浮,直到被一阵大力的敲门声震醒。 浑身又疼又重,嗓子干疼发痒,又感冒了。 宋诗瑜不想起身,但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还隐约传来邻居的嫌弃声。 随手找了个大衣裹上,宋诗瑜开了门。 是奶奶。 “干嘛呢,敲了半天也不知道开门。”宋老太拿眼尾扫了她一眼,往屋里走着说,“不会是睡到现在吧,都几点了,这么大的人了,工作工作没有,相亲相亲不去,我看还不如当初跟你爸妈一起死了算了。” 老太太扒拉开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又说起来, “看看这房子被你糟蹋的,衣服垃圾随便扔,跟猪窝一样。文杰天天加班,节假日都没时间休息,就为了买套房子,你倒好,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只会糟蹋。” 宋诗瑜窝在单人沙发里,胳膊搭在靠背上,撑着酸疼沉重的身体,不想跟她争吵,“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那我知道了,说完走吧。” 宋老太眉峰一挑,“呦呵,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爸活着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还跟我横。赶我出去,门都没有。今天我就在这里住下了。这是我儿子的房子,凭什么赶我走?当初就不该让你爸娶你妈,连个后都没有,还生了你这个克星!弄得我儿子连尸骨都找不到,都怪你,这个扫把星,丧门星,好好的一家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宋老太嫌骂的不过瘾,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宋诗瑜身边,对她捶打起来。 此刻的宋诗瑜浑身无力,一时难以反抗,一会后才积蓄起全力推开她,低吼道,“够了!” 宋老太也打累了,喘着粗气重新坐到沙发上。 “不够!你害死了我儿子,除非你把房子给我,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宋老太咽了口唾沫,想喝口水,却发现屋里连个热水都没有。 “房子我不会给你的。”宋诗瑜冷声道。 这里留着她和爸妈的回忆,家里的一切布置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仿佛随时等待着主人回来。 “凭什么?房子是我儿子的,现在他死了,又没有儿子继承,就应该给我这个当妈的。” “当初爸的赔偿金全都给你了,你答应了不再要房子。” 宋老太理了理耳边的鬓角,开口道,“那是以前。文杰找了个对象,要有房子才能结婚。他是老宋家的根,谁都不能挡了他的路。你把房子让出来,我以后不再提你爸的事,原谅你害了你爸的事。” 宋诗瑜突然眼神凌厉的看着她,声音坚决,“不可能,房子是爸爸妈妈的,我谁也不会给。” 宋老太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腾地站了起来,“你敢?你要是不给,我告你去,你爸死了,东西本来就有我的一份!别以为我不懂法律。我辛辛苦苦把他培养成才,福没享多少,他倒早死了,对得起我的付出吗?” 听着她数落爸爸的话,宋诗瑜心里发堵。 爸爸是她的儿子,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心疼难过吗,只想着讨好处。 当初说最疼自己这个有出息的孙女,现在动辄上门谩骂指责。 刚去世就抢赔偿金,现在又来抢房子。 父母的死,仿佛一夜之间撕掉了她脸上和蔼可亲的面具,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宋诗瑜仰头盯着她的眼睛,“爸爸是你的儿子,我是你的孙女,你真的要这样做?” 宋老太瞪着她,一双三角眼,浑浊中透露着精明,“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死了,我以后要还靠老二一家养老。文杰是我唯一的孙子,这次你帮他,我还认你这个孙女,否则,你别再喊我奶奶。我们宋家没你这个人。” 宋诗瑜突然想笑,她怎么能轻易说出这话。 难道人死了,就可以轻飘飘的揭过,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吗。 曾经那么亲近的人,那么深的血缘关系,说断就能彻底断了。 宋诗瑜站起来,打开门,摆出送客的姿态,“房子我谁都不会给的,你想告就去告吧。” 宋老太没想到她这么硬气,不过,她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拍拍屁股往外走,“好,你给我等着!” 门砰地一声被甩上,宋诗瑜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第2章 第 2 章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地板,宋诗瑜觉得地上好凉爽,像每次发烧时,妈妈贴在她额头的温柔的手。她把滚烫的侧脸贴在上面,然后整个人躺在地板上,缩成婴儿的姿势。 地板稳固地托着她的身体,像遇到困难时,爸爸给她依靠的坚实臂膀。 好想他们啊,当初要是能一起走就好了。 眼泪不自觉的流下,一滴滴砸在木质地板上,晕染出一朵朵深色的小花。 ··· 仿佛睡了很久。 迷糊中,有人轻柔地给自己擦脸,还有人在小声说话。 “爸爸,妈妈!” 宋诗瑜猛地起身睁开双眼,只看到满眼的白。左手传来的刺痛和悬着的输液管让她明白是在医院。 她慌张的环视四周,想要确认是什么时候。 却看到一头大波浪的张曼。 张曼是今年春节刚烫的大波浪,宋诗瑜失望地垂下眼睛。 她没有回到过去。 张曼把她按回枕头上,语气略带责备,“快躺下,发烧昏厥在地上,真有你的,要不是我去你家,你凉了都没人知道。” 宋诗瑜抱歉地看了眼好友,“谢谢你,曼曼,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是大学同学,还做了四年上下铺室友,毕业后又一同回到潞城,同时入职潞城剧院的舞蹈团,是很好的朋友。 张曼嗔了她一眼,“瞎客气什么,一点都不麻烦。我给你点了吃的,先喝点粥暖暖胃吧。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还贫血,又感冒发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能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真是服了你了。” 张曼说着,手头麻利地把小桌子支起来,把粥和小笼包摆好,餐具一一放好。 “快吃吧,多吃点,等会儿凉了。” 虽然张曼要求她吃完,但宋诗瑜只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下了,可又不想浪费她的好意。 见她硬塞的样子,张曼不忍心,低声喊住了她,“好了好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送完外卖垃圾,张曼倒了杯水递给宋诗瑜,“诗瑜,你奶奶是不是又去闹你了?” 每年悼念会时,宋诗瑜都会病一场,可并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 她不敢想,要是今天没去找她会发生什么。 宋诗瑜捧着杯子,眉眼低垂,看着杯中的白水,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张曼见她并不想喝,拿掉了她手中的杯子,“骗人,你一说谎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还有,我问了你家邻居了,你奶奶来过。” 见骗不过,宋诗瑜只好承认,“她是来了,问我要房子。” 张曼气得要死,“绝对不能给她,凭什么啊,那是你家的房子,抢了你爸的赔偿金就算了,现在还敢觊觎房子。你是她亲孙女,她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个老巫婆!” 骂完张曼才发觉自己口快,忙捂了捂嘴,“不好意思,我” 宋诗瑜的盯着白到过分的被子,声音平静,“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不会把房子给出去的。她要告就让她告吧。” “她还敢告你。真是倒打一耙,你放心,我最近认识一个律师,可厉害了,他欠我一个人情,我去找他帮忙,咱们肯定能打赢这场官司。”张曼打着包票说。 “不用麻烦,到时候我去律师事务所找一个就行了。” 曼曼帮了自己很多,她不想再麻烦她。 “不麻烦,反正不用白不用,就这么决定了。” 看着瘦弱安静的宋诗瑜,张曼的眼中闪过心疼。 明明之前那么艳丽开朗的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上大学那会,宋诗瑜极少感冒,排练任务重的时候,都快要睡在练功房了,别人都累病了,任务最重的她却还是精力充沛,一点事没有。 当时张曼很是羡慕她的体质,可这两年,她却是像把之前没生的病全给补过来一样。 见她蜷了蜷腿,张曼问她是不是腿又疼了。 “没事儿,躺时间长了,有点抽筋。” “那我给你按按。” 说着,不顾宋诗瑜反对,张曼强硬的按摩起她的腿。 两人都是舞蹈生,对于按摩放松很有一手。 在张曼的手下,酸痛的肌肉渐渐缓解。 几分钟后,宋诗瑜动了动腿, “可以了。” “真的?这才多久,能有效果吗,要不我再按一会。” “效果特别好。”宋诗瑜朝她笑了笑。 “嗤,你是不是怕我累,故意敷衍我,这才到哪儿,想当年咱们排舞” 说到这,张曼突然停了,眼眸暗淡下来,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诗瑜。”她不该戳她的痛处。 宋诗瑜笑着安慰她,“对不起什么,我早都想开了,跳舞那么辛苦,又不能跳一辈子,不跳了也好。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这么脆弱。” 张曼拉着她的手,眼中含着泪,“诗瑜,你一定会好的。” 宋诗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好了,在医院陪了我这么久,赶紧回去吧,好不容易假期,回去陪陪叔叔阿姨。等抽空来店里,我请你喝咖啡。” “那是肯定的,我要好好尝尝宋咖啡师的手艺。” 目送张曼离开,宋诗瑜深出了一口气,一股深深的疲惫袭来,她蜷缩着腿闭上了眼睛。 在护士的责备声中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输液管回了血,幸亏隔壁床发现帮忙叫了护士。 见宋诗瑜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护士不忍心再责备,嘱咐等吊瓶没水了一定要大声喊她。 不过,看她那样子不像有力气大声喊的样子,心里决定还是自己检查的勤一点吧。 宋诗瑜第二天上午输完液就办了出院,护士说她身体太差,要多住两天,宋诗瑜拒绝了。 护士没想到看着漂亮柔弱的女孩,竟如此固执冷硬,只好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嘱咐她回去加强营养好好休息,明后天再来输营养液。 病房里充斥的白让她眼睛难受,消毒水的味道让人生理不适,宋诗瑜一刻也不想多待,微微点了点头。 护士叹了口气,以她看病人的经验,这女孩八成不会再来的。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 回到家,给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宋诗瑜这才将地上放了两天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 拧了干净的毛巾,将爸妈的遗照仔细擦了一遍,宋诗瑜又去将父母的房间打扫了一遍。 爸妈喜欢干净,所以就算家里其他地方再乱,她也会将他们的卧室打扫干净。 给床铺换了新的四件套后,宋诗瑜忍不住趴在上面躺了下来。 熟悉的薰衣草香味,是妈妈最爱的洗衣液味道,说是安神助眠。 妈妈是语文老师,特别文艺,又爱浪漫,记得许多花的花语,就连家里的四件套上,也是各种花朵图案。 把头埋在两只枕头中间,宋诗瑜想到自己小时候害怕打雷,抱着枕头跑到爸妈房间,钻到两人中间躺下。 两人一唱一和地给她讲故事,那些或温馨或离奇的故事很快冲淡了她的害怕,不久就陷入梦乡。 好想再听他们讲一次故事啊。 洗衣机传来完工的滴滴声,宋诗瑜不舍地爬起来去晒衣服,打算点个外卖。 手机一开机,接连弹出好多未接电话和信息。 最近未接通的电话是张曼打来的,还发了微信,问自己怎么出院了,她去医院扑了个空。 宋诗瑜给他回了个信息: 【没事了】 【就回了】 张曼秒回:【好吧,那你在家好好休息,记得按时吃饭哦~】 还发了一个爱你比心的表情包。 宋诗瑜回了一个乖巧的嗯嗯表情包。 在曼曼的电话后面,还有心理咨询师沈驰打来的电话,宋诗瑜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心理咨询的日子。 青蛙医生: 【什么时候到?】 十分钟后。 【怎么还没到,要推迟吗?】 【出了什么事,看到回复一下。】 后面隔一会,是一个未接通的语音通话。 宋诗瑜打字回他:【没事,这次取消】 几分钟后,青蛙医生发来一条信息。 【明天补上,上午十点,必须来!!】 【不来我去你家揪你,说到做到。】 宋诗瑜叹了口气,没有回复,紧接着他又打来了电话,宋诗瑜皱着眉按断电话,切回微信界面,回了个嗯。 除了两人的信息,微信上还有叔叔的未接通话,不用接就知道肯定是来骂自己的。 宋家家族群里更是热闹,52条未读信息,宋诗瑜指尖悬空,停了下,点了进去。 大多都是二叔和二婶数落自己的话,说她不孝,把奶奶气病了。 小姑来劝和,让她给奶奶道歉赔礼,别不知道长幼尊卑,爸妈不在了,要替他们尽孝,让她五一买点补养东西过来看奶奶,还有最近金价看涨,奶奶看中了一个镯子,不舍得买,让她一起买了送给奶奶,她到时候也回家,会帮她说说好话的。 几人说了不少,见她一直不回,语气变得强烈起来,小姑也从好言相劝,变成骂她不知好歹,二叔还单独给她打了一个语音通话,一个视频通话。 见她没接,在群里疯狂@她,放话这就替奶奶找律师,告她这个不孝女。 宋诗瑜冷着脸,在“相亲相爱宋家人”右上角点开了三个点,在设置消息免打扰的按键上停了一秒,直接拉到最后,点了退出群聊。 里面并没有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早在刚去世没几天,就被作为群主的二叔踢出了群聊。 刚按灭手机,便弹出一条信息,是外卖到了。 宋诗瑜点外卖一向备注是不打电话不敲门,发信息,放房门口。 等了十分钟,觉得外卖员肯定走了,宋诗瑜才开门把外卖拿进来。 点的是她常点的西红柿鸡蛋面,明明肚子很空,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即使她备注了半碗面就行,还是没吃完。 想到明天要去咨询室,宋诗瑜打开微信给兼职的咖啡店店长请了假。 那件事之后,她不能再跳舞了,一直闷在家里,整个人萎靡消瘦,心情低落,张曼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拉到了心理咨询室。 后来,心理咨询师建议她找点事情做。 她不想再找任何跟舞蹈相关的工作,再加上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全职,便找了个咖啡店的兼职。 一周一三五,三天的班。 店长过了好一会才回:【又要请假?】 宋诗瑜咬着指甲,看着这行字,不知道怎么回。 五分钟后,店长回了个叹气的表情:【好吧,我安排换班,但你后天要过来,后天假期人多,会很忙。】 宋诗瑜:【好,谢谢】 心理咨询室地段和环境很好,在一个闹中取静的六层别墅顶层。咨询室占了整整一层楼,下面几层是各种创意工作室,一层则是个休闲娱乐的地方,有咖啡馆、烘焙店、花店等。 出门走路十分钟,还有个滨江公园,不过她并未去过。 宋诗瑜暗想,也许心理不健康的人太多了,所以咨询室才有钱租这么好的地方。 第3章 第 3 章 宋诗瑜刚出电梯,前台的小姐姐就跟她说沈医生在房间等她。 她穿着卡其色长款风衣,黑蓝色阔腿牛仔裤,黑色棒球帽、黑色帆布鞋,还带着黑色口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前台每次是怎么认出她的。 也许是自己来的次数太多了,宋诗瑜自嘲的想。 来到666室门前,刚敲了两声门,里面就传来一声温润好听的声音:“请进”。 屋内布置得很温馨。 暖色调的家具简单雅致,但看得出布置人的精心和品位,日光经过百叶窗过滤后,光线更加柔和,配合淡黄的氛围灯,给整个房间笼上了一层温柔的氛围。 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身心。 宋诗瑜坐到常坐的单人沙发上,把帆布包放在地上。 明黄色的懒人沙发很大,往中间一坐,就能将她半包裹起来,深陷其中,让她有种安全感。 沈驰扫了她一眼,给她倒了杯温水。 笑着递过去,“怎么,今天扮演蒙面侠女嘛?” 宋诗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戴着口罩。 于是把帽子和口罩摘掉,放到一旁的帆布包里。 宋诗瑜没喝水,把水杯放到一旁的圆形小木桌上,不经意地瞟了眼角茶水台上的咖啡机。这里的咖啡机和豆子都很好,她是在咖啡馆工作后才知道的。 咖啡豆的味道比咖啡馆里卖的精品豆子还醇厚香浓。 开心理咨询室真赚钱,宋诗瑜又一次想。 沈驰注意到她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想喝咖啡?你在咖啡馆工作,还没喝够吗?” “工作是工作。”,宋诗瑜端起水杯小口抿了一口。 沈驰起身往咖啡机走去,“想喝什么,拿铁?卡布奇诺?”说完没等宋诗瑜回答,便接着补充了一句,“美式和浓缩不行。” “拿铁吧。” 一股咖啡的香气弥漫开来,宋诗瑜深吸了几口。 她喜欢咖啡的味道。 等宋诗瑜喝了半杯咖啡,沈驰才翘着二郎腿,拿着纸笔,不急不慢地开了口,“说一说你这几天的生活吧。” 他穿着亚麻长裤,上身是颜色稍浅的休闲衬衫,金丝眼镜下,是一双柔中带笑的桃花眼。看着你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打开心扉,恨不得把心里话都掏给他听。 可宋诗瑜没有看他的眼睛,而是看向他身旁的落地灯投在后方书架上的光圈,那光圈的边缘不动声色地将一本书,分隔成稍明和稍暗的两个世界。 “和以前一样。”宋诗瑜淡淡地说。 沈驰在腿上的纸板上唰唰写了几笔,等待着她的下文。 片刻后,没等来,于是道:“一样也详细说一遍,我们时间还长,就从你昨天为什么没来说起吧。” 宋诗瑜说了她去参加悼念会的事,不过省略了奶奶找事,还有住院的事。 不过,沈驰看到了她手背上的青紫,“前天下了场大雨,你淋雨感冒了?” 宋诗瑜一瞬的惊讶后,想到自己的手背,往袖筒里缩了缩,“嗯。” “遇到雷电大雨天,还是会惊恐头痛吗?”沈驰问。 宋诗瑜咬了下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服药?”沈驰突然说。 宋诗瑜抬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他怎么知道。 心理咨询师不能开处方药,药是在一家三甲医院精神科拿的,不过主治医师跟沈驰是熟人。 “不要试图骗医生。”沈驰把手中的纸笔放在身侧,左臂放松地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说说吧,为什么不吃药。” 宋诗瑜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不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 “没有为什么。”宋诗瑜小声说。 见她不想说,沈驰没再追问。 而是试探地建议,“不吃药也可以,但是你需要换个环境。” 半年前刚来咨询的时候,沈驰就建议她换个环境,但是宋诗瑜坚决不同意,甚至要放弃咨询。 宋诗瑜没说话,但是以这半年一周一次的咨询来看,她这种沉默代表着拒绝。 她面上很柔静,性格却很倔强,不争不吵不说话,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但却是最难治疗的一种病人。 她的心从来没有打开过。 “不换环境也行,我们换一种治疗方法。” 沈驰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会,见成功引起了宋诗瑜的追问,他这才沉声说道,“暴露疗法。”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系统的、可控而适当的暴露帮助患者直面恐惧,克服心理障碍,减轻恐惧源产生的刺激。” 宋诗瑜听完下意识地抖了下身体,小声喊了句她不要做。 见她情绪激动,沈驰急忙解释,“别害怕,不是让你去海里或体验狂风暴雨,咱们先从很简单的开始。比如,先看几张相关的图片。” 说着,沈驰去桌上拿照片,而宋诗瑜立刻站起来,拿起了帆布包。 见她要走,沈驰放弃照片,前去阻挡她,“好好好,我们不做行了吧。时间还没到,提前走了,钱我不会退的哈。” 宋诗瑜冷着脸躲开他的手,坐回懒人沙发,但是怀里却抱着包,身上无形的刺竖了起来,一副随时走人的姿态。 沈驰略举双手,无奈道,“别生气,你放心,你不想做的事情,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宋诗瑜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显然对他并不信任。 沈驰等她缓了一会,才柔声说都怪他操之过急,是他的错,为了表示歉意,他决定送她三次免费的咨询。 他这么诚恳低姿态的道歉,反而让宋诗瑜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 “没事,不用。” “要的要的,你要是不收,就是还在怪我。” 见宋诗瑜没反驳,沈驰知道她答应了,“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暴露疗法你不喜欢,又不想吃药,那只能用最后一种方法了——先换个新环境。” 沈驰说完立刻抬手,“哎,先别拒绝,我没有让你彻底不回家。只是建议你租个房子,每周过去住几天。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宋小姐,作为你的心理咨询师,多少配合我一些吧,不然一直收着你的钱,没有一点效果,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大骗子,我都不好向张小姐交代。” 想到曼曼,宋诗瑜有些动摇,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冷声道,“我会考虑的。” 宋诗瑜走后,沈驰捏了个yes的拳头,终于有了点进展。 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这个手拿双博士学位的资深咨询师是个水货了。 按照他对宋诗瑜的了解,她说了考虑,那这事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宋诗瑜确实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除了沈驰说的因素外,还有就是她不想应付宋家人。 她不愿意给房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不想应付他们,还是搬走一段时间比较好。 从咨询室回去,宋诗瑜顺路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一把鸡蛋挂面,超市里面还有个小菜场,她顺便拿了个袋装的娃娃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裹得太严实,老板娘多看了她几眼,“小姑娘,光吃青菜挂面怎么能有营养,今天有新鲜的牛肉和海鲜,要不要来点?” “不用了。” “不喜欢吃肉,那鸡蛋呢,土鸡蛋也有营养,要不要来点?我跟你说,年轻人呐,要对自己好点,吃的好才有力气上班挣钱啊!” 老小区就是这样,就连超市菜场的老板都过分热情。 见有人往她这看,宋诗瑜不想老板娘再劝说,去挑了些鸡蛋。 宋家在五楼,所在的小区虽然是老小区,但位置环境好,交通方便,还对应着学区房,这也是奶奶想要把房子给宋文杰的原因,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电梯。 宋诗瑜拎着东西,走到二楼就气喘吁吁了,身体越来越差了。 她站在楼梯上歇歇,听到下面正在上楼,说笑着的大娘大爷的声音,宋诗瑜侧身打算让他们先走。 原本说笑的声音,在见到宋诗瑜时戛然而止,等又拐了个楼梯时,才继续响起,不过,话题变成了宋诗瑜。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见过,遮的这么严实,脸都看不到。” “五楼宋家的那个,一家三口旅游,就她自己活着回来了。” “啊,这也太可怜了。” “是挺可怜,老宋两口子人还挺好的。说来也怪这丫头,坐什么游轮,结果出了事。自己事业毁了不说,还害了父母。” “话不能这么说,人孩子又不是故意的。” ······ 宋诗瑜一直站着,等声音消失,握着栏杆的指尖已经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等先后响起两道开关门的声音,她才抬脚往上继续走。 宋诗瑜常年不在家,对这些邻居并不熟悉,只知道那个说她害了父母的是自家对门那家。 还是搬出去吧。 自己赖在家里,也许爸爸妈妈并不想见到自己,要不是自己,他们也不会··· 没有胃口,宋诗瑜将买来的东西塞到冰箱里,草草冲了个澡便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然而,两小时过去,她仍旧睁着眼睛,怔愣地看着天花板。 床头灯没关,昏黄的灯光打在她侧脸上,有几滴水珠闪烁,然后滑过太阳穴,没入蓬松的黑发中。 因着假期,咖啡馆比往常忙。 不过宋诗瑜却有点喜欢这种忙碌,让她没有时间和精力想其他的。 她只做咖啡,搞清洗,并不点单和其他。 她不想跟人打交道。 因为她的要求特殊,找了好几家咖啡馆才有这家答应她的要求。 本来觉得她形象气质好,就算不站在前台,其他人也有发现美的眼睛。 没成想,她从上班就一直带着口罩,根本不露脸。 人也很高冷,就连同事都很少说话。 晚上八点,宋诗瑜换下工作服,拿起自己的东西,快步走出了咖啡馆。 只留给来批评她的店长一个模糊背影。 睡前宋诗瑜给沈驰发了个信息:【我决定租房了】 青蛙医生:【很好,要不要帮忙?】 宋诗瑜没回,十分钟后。 青蛙医生:【有需要的时候说一声。】 五分钟后,张曼发来了信息。 【听说你要搬家,现在中介骗子可多了,我跟你一起找房子吧,明天九点我去你家找你。】 接着是一个晚安好梦的表情包。 第4章 第 4 章 张曼一早过来,还给宋诗瑜买了早餐。昨天她已经联系好了中介,让他给选了几套房子,两人直接去看就行。 依张曼对宋诗瑜的了解,她肯定不想离家太远,所以挑的房子是二十分钟车程之内的。偏僻的,老旧的小区又不安全,她要住自己也不放心,生活配套设置一定要齐全,这些条件综合下来,并没有很多选择。 第一家是合租房里的主卧,一套里面有四五户,一进门,就看到公共区域堆着许多垃圾和快递箱子。 张曼转头拉着宋诗瑜往外走,对着中介厉声道:“我跟你说,你要是搞这样的把戏,我们不用你找房了,拿个这么差劲的房子垫底,好让我们租高价房子是不是?” 中介见两人并不好忽悠,连忙道歉,说他记错了,应该是另一个小区。 小区的名字很好听,叫海棠春苑,正值四月,小区外围和里面的海棠花开得如霞似锦,宋诗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环境。 中介带看的房子是一层三户里里最小的一户,是个配置齐全的一居室,“这里的房子很抢手的,这套刚空出来没几天,小区生活便利,超市餐馆快递点什么都有,出门走五分钟到地铁站,还是民水民电。” 张曼在检查各种电器设施,宋诗瑜去看卧室。 进门抬眼就望到了窗外远处的海面,宋诗瑜的心被指甲划了一下,头皮有点发麻,默默移开了视线。 中介指着大海兴奋地介绍,“许多人就是冲着这海景窗租下的,别看这小区不在海边,可楼层高,窗户朝东,起得早还能看到太阳从海面升起,啧啧,可漂亮了。” “你看过?” 张曼走了进来,冷声问。 中介挠头,“额,那倒没有,但是想想也能想象出来。” 张曼拉着宋诗瑜往外走,“我们不租这套。” 这么浪漫的景象,不是年轻女性最爱的那一套吗,这次怎么失灵了,中介的苦瓜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我还有几套房子的钥匙,肯定能挑到你们满意的。” 走到门口时,宋诗瑜突然问,“这套多少钱?” “一个月两千八。”中介立刻说。 潞城是一个二线城市,小区位置在城市的三环开外,在以前这个租金还算合理,但现在房子普遍降价,就有点高了。 张曼愣了一下,把人拉到一旁,低声道,“诗瑜你真的要租这套啊,那个窗户···” 她没说完,但宋诗瑜明白她的担忧。 她轻点下巴,张曼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她想租。 宋诗瑜看了中介一眼,捏了捏她的手心,提高了音量,“这套不怎么喜欢,我就是随口问问。” 张曼握了下她的手指,接收了这个暗号,摇着头一脸嫌弃地说, “那就好,这个房子我看了一圈,装修一般般,电器是二手的不说,还都是高耗能的,光电费每月就要不少钱,卧室地板的美缝都裂了,还有床垫、沙发垫都被坐变形了,还脏的要死,全得换,厨房也是,油腻腻的恶心的不行。哦,还有卫生间的水,水压太低,水流太细,马桶容易堵,这些全都是问题。” 中介的脸越来越黑,合着他说的优点,这位美女全都没听进去。 而且,一般的年轻人租房,不是位置方便环境好就行了嘛,哪有这么讲究实用的。 再说了,出租房,谁舍得置办好家具。 张曼说完,总结了一句,“所以,这房子两千块还差不多。” 中介哭丧着脸,“美女,您这要是嫌弃,咱们去看看别的,这价钱讲的,直接给我打骨折了。” 张曼撇撇嘴,“哪有这么夸张,骨折是一千四,不是我说,你这房子确实不值两千八。你是不是欺负我们不懂行情。” “两千五,看在两位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不能再少了,不过要押一付三。” “两千二,同意了立马签合同。” “太少了,我这白忙活一场啊,至少两千四百五。” 宋诗瑜适时出声,“好了,你们各退一步,两千三,可以了吧。行就签合同,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去。” 现在这房子也不好出租,中介一咬牙,“好,这次真是一毛钱不赚,你们两个美女太会讲价了。” 中介同意了两千三,不过,要押一付六。 宋诗瑜同意了。 很快的签好合同,宋诗瑜拿到了房子钥匙。 中介走后,宋诗瑜问她在哪儿学的那些美缝、水压之类的术语。 张曼家庭富裕,一毕业回潞城,家里人就给她买好了房子,装修什么的从来没操过心。 张曼给她看手机,浏览器好几个历史搜索记录:“如何跟中介压价”“怎样检查出租房缺点”“租房要注意哪些问题。”··· “你真厉害。”宋诗瑜由衷道。 张曼臭屁道,“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那个狡猾的中介休想诓骗本小姐。走,为了庆祝你租到房子,我请你吃大餐。” 出门的时候,正碰到隔壁邻居回来,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男的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婚纱照相框,大红色的背景,穿着秀禾服的新人甜蜜对视,毫不掩饰地展现自己的幸福。 等两人进了屋,张曼对宋诗瑜说,“同龄人好相处,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交集。” 张曼开车,导航去了最近的商场,说先提前带她熟悉熟悉附近。 下了车,她滑着手机,看着团购,问宋诗瑜想吃什么。 “都可以。”宋诗瑜并没有特别想吃的。 张曼努努嘴,“额,那就选咱们两个的最爱!火锅吧。好久没吃了,我都馋死了。”两人坐直梯,到了五楼,进了餐厅。 张曼点了一桌子菜,其中不少都是宋诗瑜爱吃。 锅开后,张曼涮了片毛肚,“喏,你最爱吃的,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 看着桌上的毛肚、肥肠、卤鸡脚、山药等都是她爱吃的,宋诗瑜心中感动,涮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牛肉夹给她。“你也多吃点,最近排练辛苦了。” 张曼吃的很香,宋诗瑜忍不住停下了筷子,看她吃饭。 “别光看我呀,你也吃啊。” 宋诗瑜没有胃口,但她不想扫张曼的兴,便小口的吃起来。 菜品没有吃完,张曼喊了服务员打包。 两人都是爱吃爱喝的,搁在以前,以两人的战斗力,根本不会剩下。 可现在宋诗瑜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吃完饭,张曼要去买奶茶,宋诗瑜去了卫生间。 一到隔间,宋诗瑜便将刚吃下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火锅油辣,她许久没吃,一下子吃太多,肠胃受不了这么大刺激。 宋诗瑜洗手、漱口,擦手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突然凑过来,很有礼貌地询问,她是不是那个舞蹈家宋诗瑜。 “我看过你的舞剧,特别棒,你真人好好看呀,比舞台上瘦好多。” 宋诗瑜没去看她,低头否认,“不好意思,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说着拿出口袋里的口罩戴上,快步出了卫生间。 身后那个小女孩还在小声嘀咕,可是真的好像啊。网上明明说因病辞职了,现在不是看着好好的吗,真奇怪。 见宋诗瑜过来,张曼把奶茶递给她,“你爱的玫珑蜜瓜口味,不额外加糖,点了热的,对肠胃好。” 宋诗瑜接过,“谢谢。” 张曼笑笑,眉眼弯弯,“又跟我瞎客气,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家?” 宋诗瑜摘下口罩,喝了口奶茶,压下嘴里的苦涩,“明天先找个保洁开下荒,后天搬吧。东西不多,你还要上班,不用来回跑了,现在舞团应该正忙,工作重要。” 张曼吸溜着奶茶,语气随意,“工作哪有你重要,搬家这种大事怎么能没有我。反正我又不是领舞,请个一天半天的假也无所谓~” 张曼正说着,发现气氛不太对,抬头发现宋诗瑜正冷着脸看她,于是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直接噤了声。 宋诗瑜有一双好看的凤眼,严肃的时候,不怒自威。 张曼虽然年龄比她大一岁,但遇到她生气的时候,内心还是很发怵的。 她忘了,诗瑜对工作最是认真负责,她把舞蹈当成终生的事业,对自己要求特别高。 不能再继续舞蹈生涯,她已然痛彻心扉,而自己明明拥有,却如此敷衍、不上心。 张曼咬着吸管,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撒娇,“对不起诗瑜,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说着,张曼用眼尾去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宋诗瑜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柔软而坚定,“曼曼,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我们学了这么多年舞蹈,既然选择跳舞作为工作,就要为自己、为工作负责。老师说过,舞蹈是身体和灵魂的艺术,如果有一天,你的灵魂不再属于它,那就放它走。” 正说着,张曼突然抱上她的腰,亲密的动作把宋诗瑜吓了一跳,手里的奶茶差点洒了。 “诗瑜,我会认真、努力跳舞的,真的。” 宋诗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快松手,这么多人。” 张曼不仅没松,还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胳膊抱得更紧,“我不要,诗瑜你的腰好细好软,我要一直抱下去。” 直到有路人说她们这一对好漂亮,张曼才笑着松开手,笑意盈盈的问宋诗瑜要不要当她的女朋友。 宋诗瑜点了下她的额头,嗔了一句,“你想得倒美!” 张曼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说美女好无情,伤了她的心。 滑稽的表演,把宋诗瑜都逗笑了。 宋诗瑜只带了很少的东西到新住处,打扫干净后,她买了床垫和沙发垫,从家里带了套被褥、四件套,还有些正穿的衣服和日用品就过去了。 只是,她搬进去第三天,就发现隔壁年轻小夫妻在往外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