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差》 第1章 相遇 小柒的工作就是在一家叫“放肆”的酒吧里向那些有钱的公子哥推销酒水。 他很缺钱，只要买他的酒，他做什么都行。 这天晚上一个做地产生意的老板，看到他谄媚的样子，手一边不干不净地摸着，一边指着面前那瓶没开过的酒对他说，“把这瓶吹了，我就跟你买十瓶酒。” 小柒二话不说，开了酒就往嘴里灌。 酒很烈，呛得他眼眶都红了。 那地产老板也没有骗他，十万一瓶的酒，他买了十瓶。签完单，还猥琐得拍了一下小柒的屁股。 小柒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做这行的，看不懂眼色怎么行？那不是错过了赚大钱的机会？ “晚点您玩好了，我来找您。”小柒附在地产老板耳边说，临走时还向他抛去一个媚眼。 他一开始不太会喝酒，每次都硬撑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吐了会好一点。 在厕所刚扣完，脑子还晕着，就听到有两个人进来的脚步声。 “听到没，那个…又卖出去十瓶呢。”酒吧音乐声太大，小柒的头还晕着，勉强听得出来是他的两个同事。 “哼，谁不知道啊，说是卖酒，谁都清楚他到底是卖什么的。” “就是啊，也就许哥把他当个宝。” “能赚钱的当然当宝啦，也不知道他跟许哥有没有…”停顿了一会，两人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嘲笑声。 等到那两个走了，小柒才从隔间里出来。 他们说的许哥，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叫许言喻。一开始他并不看好小柒，觉得他长得不够好看，不想让他来，那时候小柒才刚刚十九岁，只是一直央求着许哥，让我做一个月试试吧，求您了，就一个月，要是卖不出去我不要您工资可以吗？ 许言喻心里想，你卖不出去还想要工资？但是看他年纪不大，又这么可怜兮兮的求他，心里也难得有点不忍，就勉强答应让他试一个月。 答应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年纪小，能搞得清吗？ 小柒忙回答，哥我知道的，我都懂得。 Gay吧嘛，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 小时候他长得白，又瘦，男生都不爱跟他玩，每次课间活动，他都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旁，看着别的同学玩，总是有讨厌的男生要么踢球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他，要么就是在追逐中“不小心”踢到他。踢到他就算了，还要大声地怪他挡路，骂他“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于是几个好心的女生看不下去，跟那些男生理论了几句，就邀请他一起跳皮筋。小柒终于有了玩伴，男生还是骂他，说他是“娘炮”，跟女生一起玩皮筋。 小柒并不排斥玩皮筋，甚至觉得皮筋比踢足球打篮球有意思多了，至少不会弄的满身都是汗。 女生聚在一起经常讨论班上哪个男孩子帅，害羞地讨论青春期朦胧的喜欢，她们问，小柒你喜欢哪个女生啊？ 小柒想了想，说班上那个谁谁谁长得很好看，也很高，而且从来没有欺负过我。 女生们愣住了，因为小柒说的是个男生，但她们没有说什么，只当小柒是为了融入她们才说的男生。 小柒看着她们面面相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果然在往后的时间里，他也证明了自己对女生确实是不感兴趣。 在许哥给的一个月期限里，前二十天小柒一瓶酒都没有卖出去，他很急，但是这种事他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观察别的同事，看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十八天，他终于遇到一个愿意买酒的人了。 “你跪下来，给我学三声狗叫，我就买你的酒。”一个看着跟小柒差不多大的男孩，叫住小柒，他嘴角的笑小柒很熟悉，跟之前那些拿球砸他的男同学一模一样。 “你先买，我再学。”小柒掏出单子，要他签字，“反正你们人这么多，我没学，我也跑不了。”小柒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里紧张的都是汗。 “哈哈哈哈宁少，这小东西怀疑你付不起钱。” “喂，你知道他是谁吗？哈哈哈…” 周围的哄笑声让小柒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是拿着那张单子，举在那个宁少的面前。 宁致远嗤笑一声，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小柒给他写的是两瓶一万的酒。 他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沙发的边上，说：“你从这里钻过去，我买两瓶‘情涡’。” 情涡，五十九万一瓶。在“放肆”里其实不算贵，但是对小柒来说简直就是天价。 别跪，难道为了一百二十万，你尊严都不要了吗？ 尊严？什么尊严卖一百二十万那么贵… 他跪了，也钻了。 从跪下到站起只花了一分钟，但是他感觉好漫长，屈辱吗？在宁少把单子签好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看着那个一百二十万的单子觉得一点也不屈辱。 看着周围人玩味的表情，他的脸色发白，但还是强装着镇定地拿起签单，他朝着宁致远微微弯了弯腰，跟他说，谢谢宁少。 说完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拿着签单去找了许哥。 许哥早就知道刚刚发生在小柒身上的事，宁致远的爸爸是他们s市“三巨头”的老二，管理着无数产业的宁父唯独对这个这个独子毫无办法。 宁致远刚踏进“放肆”就有人来汇报了，宁家的人早就打过招呼了，宁致远的卡被停了，让许言喻不要管他，只是没想到小柒会跟他对上。 许言喻很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在‘放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别的工作应该也是能找得到的。” “我没有学历，好的工作都不要我，而且这个赚得多。”小柒咬咬牙，垂下睫毛。 “你很缺钱？” “是。我很缺钱。” 许言喻不再往下问，每个人都有难处，不必刨根问底。 就这样，小柒终于得以留在了“放肆”，一开始还是卖不出去酒，后来好多了，见的人多了，也放得开了，主要是他太豁得出去了，只要给钱，干什么都行。甚至后来宁致远又来“放肆”，小柒还能主动上去打招呼，问他，宁少，今天还想听小狗叫吗？ 干了一年后，每个月的销冠基本都是小柒。而许言喻也终于在小柒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当初小柒当初非要留在“放肆”的原因。 确实像他说的，他太缺钱了。 爸妈离婚后，他和妹妹跟着爸爸生活，原本日子还说的过去，但是在小柒高一的时候父亲娶了后妈，生了个弟弟后，一切就变了。 后妈本来就看不惯他细皮嫩肉的样子，在看到他的日记后，更是大发雷霆，骂他是喜欢男人的变态，硬是不管不顾的要把他赶出家门，小柒被赶了出来，没有钱，被迫辍了学。 高中都没有毕业，又还没成年，哪个工作会要？ 他身上没有钱，饿了三天，蹲在小吃店门口等着吃客人吃剩的东西。 一连蹲了两个星期，小吃店的老板娘终于看不过去，给了他一份猫在后厨洗碗的工作。 洗了两年的碗，他终于成年了，可是他发现只有力气活才会要他这种没有学历的。他就白天跑去工地搬砖，晚上再去小吃店洗碗，存了点钱，租了个小房间，日子终于算是好过了一点，晚上不用躲在厨房睡觉。 可是有一天以前的邻居突然跑来工地找他，跟他说他妹妹小艺不知道怎么了，被救护车拉走了。 等到小柒好不容易赶到医院时才发现，他爸他后妈竟然都不在医院。 一进到病房就看见小艺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还没靠近睡着的小艺，小柒就被医生叫到外面，说小艺是心脏病，必须要做手术才能活下去。 小柒掏光身上所有的钱，还是凑不够医药费，只得跟来的邻居借。 因为没有钱住院，他只能先带着小艺回自己住的地方。 小艺说，爸妈根本不管她，她也已经两年没去上学了。小柒紧了紧拳头，出社会快三年，他很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他告诉小艺，以后跟着哥哥生活，哥哥会赚钱给她读书、看病。 把小艺带回自己租的房子后，他让小艺在家里等着，他去处理点事情，顺便买饭回来。 刚出门，天空就下起了濛濛细雨，那时候是深秋，这么一下雨，还有点冷，可小柒好像感觉不到冷，想到医生说的至少要三十万的医药费，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工地。 毫不意外地迎来了工头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工头腆着啤酒肚，粗声粗气地喷着口水告诉他，他这是旷工，要扣三天工资。 他求工头,他说他妹妹生病了，需要很多的钱，能不能不要扣他工资。 工头笑了一声，继续喷着口水说，谁不需要钱？说着指了指工地南边那栋被几栋楼挡着还是漏出了logo的建筑，龇着黄牙，猥琐地打量着小柒说，看到没？那栋楼里面多的是有钱人，你想要钱可以去卖啊哈哈哈哈… 那就是s市最大的娱乐场所，1-3楼是酒吧也就是“放肆”，在往上去，更是有名的销金窟，因为高端，私密性强，有头有脸的人都经常在那里醉生梦死。 小柒也觉得工地打工的工资太少了，心里想着那三十万医药费，咬咬牙真的往那里走去。 其实小柒完全理解错工头的意思了，他以为工头是让他去卖东西，他就真的跑到“放肆”去问，帮忙卖东西工资能给多少。别人跟他说能给多少看他卖多少，卖得多钱就多。小柒想了想卖东西能有多难，只要钱多他就做。 后来他就去见了许哥，再后来就留在了“放肆”。 一开始他根本卖不了多少，甚至工资还没有他在工地上的高。可是那次一百二十万的酒，一下就让他拿到一万二的提成，那是他在工地干三个月才能赚到的钱，他选择坚持，后来也确实越来越好了，可是还是凑不到那三十万。 小艺的病要靠吃药控制，那药还得是国外进口的，一个月光是吃药就得花一万多，还有小艺的学费。小柒让小艺重新读书，隔了两年没上学，只能重新读初一，又有点跟不上，小柒又给她报了补习班。 巨大的花销只能让小柒更努力地去赚钱，以维持他们兄妹的日常生活。好在小艺很乖也很听话，学习从来不用小柒操心。 小柒站在镜子前，漱了漱口，又往嘴里喷了点口喷，确认没有什么异味后，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的小柒，挂着职业假笑，见到谁都能打个招呼说上两句，好像刚刚在厕所里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不过这确实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让人说两句又不会掉钱。 “来啦，恭喜你开大单哦，不过你那宁少刚来了。”凯文就是当年带着小柒去见许哥的人，是“放肆”的一个小主管，这会儿看见小柒，便朝宁少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不过他旁边那个，长得跟明星似的那个，你可别招他啊，这个小孩大有来头呢。” 小柒朝着那边看过去，果然看到宁致远边上坐着一个极好看的人，他拍了拍凯文的肩，“我能招谁啊，我去打个招呼啊。”说完就走了过去。 “刚刚哪去了？找你半天，还以为你休息了。”宁致远远远地看到小柒就站了起来，待小柒走近，就亲热的揽上小柒的肩膀。 宁致远人不坏，其实他之前也没想到小柒真的会那么做。 他当时才十六岁，喝了点酒，被朋友一起哄就做了那种羞辱人的事。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每次来都别别扭扭地照顾小柒生意。后来处着处着，竟也处成像朋友一样。 “我全年无休啊，你最近来的有点频繁啊，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店里的哪个小帅哥？”小柒自然地接上话茬，在宁致远身边坐下，眼神不经意地扫向那位“大有来头”的小孩。 “我能看上谁啊？我看上你了，你跟我回家不？”宁致远玩笑道。 “不了，不想照顾小孩。”小柒也笑，他有时候感觉宁致远怪怪的，说话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暧昧的联想，但是一想，他比自己小三岁，还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应该是看不上自己，自己也惹不起这样家庭的小孩，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听到这么直接的拒绝宁致远掐了一把小柒的腰。 “不介绍介绍？你的朋友？”小柒扯开话题，朝着那个看起来刚成年的小孩点了点头。 第2章 喝醉 “你不认识？”宁致远奇怪。 小柒更奇怪，跟宁致远一起玩的家里都是非富即贵，更何况这位看着气质比宁致远更矜贵。他上哪认识这看起来就是个小少爷的人物？ “你好，我叫瞿承安。”矜贵的小少爷开口了，如同他的长相一般，声音也好听的不行。 小柒呆愣愣地看着他。 小柒见过很多人，几乎没有人对他这样正式地做过一次自我介绍，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不屑，没有嘲讽，更没有玩弄，就是很正常的一个眼神，好像把他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宁致远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小柒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一个24岁的人还对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成年的小孩发花痴，脸上就一阵滚烫，还好酒吧里的灯光昏暗，看的并不清楚。 “你…你好，我是小柒，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哦。”说着就伸出手去，想要跟瞿承安握手。 瞿承安低头浅笑了一声，回答说好，但是并没有回应小柒伸出的手。 场面有些尴尬，宁致远把他拉回座位，“他不跟人握手的。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啊？” 小柒摇摇头。 “s市，姓瞿的，能有几个？”宁致远看着还是一脸迷茫的小柒，无奈道：“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你们大老板叫什么啊？这是你们‘放肆’的少东家，这整栋楼都是人家的！瞿家独子，在s市都能横着走的！” 小柒震惊，这才想起来他们老板好像是姓瞿。 这些小少爷没事往gay吧干什么？别说瞿承安了，其实他看宁致远也不像是gay。 又想起自己刚刚在人家的地盘跟人家说有事找他，不由得心虚地看了一眼瞿承安。不料跟瞿承安的视线碰上，对方举着酒杯，深邃的眼眸好像透过昏暗的灯光将他看个透彻。 他慌忙别开眼，只觉得自己耳朵都开始发烫了。 还好这时小柒听见隔壁桌有人在叫他名字，他赶紧站起来，小声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就逃一样地走了。 “奇怪，小柒哥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还是小安你气场太强了？”宁致远打趣道。 瞿承安看着那个略显狼狈的背影，嘴角噙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是gay，至少在瞿承安十九年的生活中他从来没有对男人起过兴趣，但是，对女人也没有。 他来“放肆“完全是因为从国外的课程结束了，在家里待的无聊了，知道发小宁致远在自家的酒吧玩，就过来看看。 平时就算再无聊，他也不会来，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去看看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让自己的发小天天都泡在那。 其实即使瞿承安不姓瞿，那张耀眼的脸蛋也能吸引很多人前扑后继地向他奔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不由得觉得有点稀奇，不过也没多想，很快就抛之脑后。 跟瞿承安一样，小柒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要跑，就算是未来的老板，在“放肆”也是要喝酒的吧？真是亏麻了，不行！得在别的地方补回来！ 小柒快步朝着刚刚有人招呼他的那桌走去，发现也是个老熟人。 “王老板，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怪不得今天算命的说我今天会遇到贵人！” 小柒笑着地靠过去，王老板的大手也自然地抚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调笑着掐了掐，“你看，我们今天酒都买好了，刚刚陪大客户去了是不是？瞧不上我这个小客户了？” “哎哟，您这是说的哪的话？”小柒看了看桌上又说：“王老板，您这酒点的不多呀？是不是就等我呢？” 王老板捏了捏小柒腰间的软肉，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是点的不多，”顿了顿，“不然你把这不多的酒都喝了？我重新跟你点？” 说着就叫边上的几个小哥开始倒酒。 说是不多，那是对全桌人来说不多，让他一个人喝，就是想灌他。小柒心里不断想着对策，这么多酒喝下去，肯定得醉。 小柒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个王老板点了酒不喝，心情不好就喜欢看别人出丑，这回又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 小柒看着越来越多的杯子被摆上桌，手里的汗都出来了。 “不想喝？” 王老板感觉到小柒僵硬的身体，笑着将他推了起来，只是怎么看那个笑都带着点儿狠劲。 “怎么会，王老板肯点我的是给我面子，我哪能那么不知好歹？是不是？” 察觉到王老板心情看来确实差到不是哄哄就能好的程度，小柒乖乖站直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缓缓地坐在凳子上。 王老板得意地拍了拍小柒的头顶，像奖励一条听话的狗一般。 架势大的有点儿吓人，别的桌也频频朝这里看来。 瞿承安坐的并不远，小柒坐下后正好跟他对着，小柒知道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一定正看着他。 平时再难堪的场面也经历了，再屈辱的事情小柒也做了，喝点酒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被瞿承安这样看着，心里突然有点酸涩。 他不敢再往瞿承安的方向看，而宁致远则有点坐不住，起身想要去帮小柒解围。 “想去帮他？”瞿承安看着宁致远紧握着的拳头，淡淡地开口。 宁致远回头，发现坐着的兄弟都看着他，又听到瞿承安接着说道：“你要帮他？因为你喜欢他？还是……”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宁致远下意识地否认，“我只是看他可怜，想去帮他而已。” 虽然比瞿承安大了两岁，但是宁致远在家里听的最多的就是“你看看人家小安”、“算了，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跟小安是发小，以后跟着他你也不至于把家里败光”，所以他对瞿承安还是有点发怵。 “哦，”瞿承安拖长音，“可是你确定他需要你帮他吗？你没听到那个男的说，只要他喝了重新找他点吗？” “我也可以点……” “当然了，你当然可以点，你点是你点的，他点的是他点的，谁会嫌钱多？” 宁致远不再回答，默默地坐了回去。 他想起跟小柒熟悉后，再想到自己之前让小柒学狗叫的事情，心里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有天兴致冲冲地找到小柒，说可以把他安排进自家公司上班。 可是小柒听了之后，并没有宁致远想象中的高兴，而是笑着说，谢谢宁少，但是我什么也不会，去了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我已经在“放肆”做的越来越好了，就不浪费宁少的好意了。 后来宁致远还是提过几次要小柒去自己家公司上班，小柒都拒绝了，宁致远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只是来“放肆”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也只等着小柒来才点单。 几个人同时倒酒，很快就摆满了整张长桌。 小柒举起一个杯子，敬了王老板一杯，认命地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小柒喝的很干脆，速度快，周遭逐渐安静下来，随着空杯的变多，小柒也开始觉得有点晕了，从最开始坐着，慢慢滑倒了地上，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一杯一杯的酒给淹没了。 周围有人围着起哄，还有拍手叫好的。 喝到最后，小柒已经上头了，整个世界都在转，吵闹声，音乐声都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布，听不真切。 眼皮和脸颊都泛起了红，两瓣嘴唇也因为沾着酒精显得格外的漂亮。 小柒撑着桌角，站了起来，端着最后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王老板。 “王老板，我敬您，谢谢您照顾我生意。”说完一饮而尽。 喝了太多的酒，小柒说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他的声音本来就很特别，不是故意的发嗲，但是尾音总是上扬的，听起来有点像撒娇，这会儿醉了更是听起来像是往人心里挠痒痒。 小柒眼神逐渐迷离，感觉看人都有重影了。这表情在王老板看来就以为小柒在勾引他，正准备上手做点什么，突然一壶酒正壶从旁边泼来，接着不断有道歉声传来。 “不好意思呀，对不起，我刚刚手滑了…” “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啊…” 是之前在厕所说小柒的那个同事，他刚刚喝的酒就是刚刚王老板找他点的，估计听到王老板说要再找他点，心里不舒服就搞了这么一出。 酒是特调的一果酒，慢慢一大桶，小柒身上一大半都湿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半透明淡粉色的流苏衬衫和一条浅色牛仔裤，纤细的腰肢本就在oversized的衬衫里若隐若现，被酒一浇贴在身上显现出姣好的身形。 不过这一泼，倒是让小柒清醒不少，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单子，要王老板签字。看着单子上的名字，小柒才算松了口气。 把单子拿给闻声赶来的凯文，交代他帮忙照顾下王老板，就摇摇晃晃地要去后台处理自己还滴着酒的衣服。 走到一半突然觉得恶心，小柒又扶着墙拐去卫生间，结果喝了太多酒，反应迟钝，一打开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瞿承安一打开门酒看到一个醉鬼朝他扑来，刚准备躲开，醉鬼就生怕自己摔倒，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扒着自己。一身的果酒也不算太难闻，但是对于不喜欢跟人接触的瞿承安来说还是不舒服，想把人扯开发现是刚刚那个喝酒十分生猛的小柒。 “你……” “哇…yue…”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小柒就直接吐了瞿承安一身，瞿承安脸都绿了。而罪魁祸首吐完后，就扒拉着瞿承安的胳膊好像要醉倒了。 良好的家教让瞿承安，忍着恶心没有把这个因为没有力气而正在从他身上往下滑的醉鬼推开。忍着恶心脱掉了外套，瞿承安直接把外套丢进垃圾桶，打横抱起小柒往外走。 门外跟着的人赶紧凑上来，看到瞿承安抱着一个人也不乱看。 “去帮我在楼上找个干净的房间。”瞿承安烦躁地开口，还好怀里的人轻飘飘的一个，他又有健身的习惯，不然他真想把这个喝醉了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醉鬼丢出去。 接待小哥听到少东家的话，简直要吓死了，难道…难道瞿少要…要不要跟上面的人说一声啊…少东家才来几次啊，就出这种事，被大老板知道…“放肆”还能开吗？他冷汗都要下来了。 看他站着不动，瞿承安皱了皱眉：“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接待小哥不敢接话，拔腿就要跑。 瞿承安想了想，又叫住他：“别说不该说的，听到了吗？” 第3章 奇怪 人喝醉了好像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伤心事，此时小柒正呜呜咽咽地抱着瞿承安说着什么，可是他太醉了，又语无伦次的，瞿承安一句话都听不清，闭着的眼睛不断有眼泪渗出，瞿承安只得无奈地应和他好好好，是是是。 他从来没哄过醉鬼，也没喝醉过，只觉得这个人喝醉的样子好气又好笑。 好不容易把人弄进房间，瞿承安把人扒了个干净，才发现小柒连头发上都沾到了酒精，又把人抱到浴室从头冲了个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喝完酒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还要死死的扒着他，嘴里还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扯都扯不开，弄得他也浑身都湿透了。 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今天第一次见面的人往楼上带，还要伺候他脱衣洗澡。 喝醉的小柒很不安分，因为他一直趴在瞿承安的身上，瞿承安没办法只能把人放进浴缸冲洗，瞿承安不仅得帮他冲，还得看着他不让他往下滑，整个过程比完成铁人三项还累。 终于冲干净了，把人按在床上擦干，也没劲去卫生间拿电吹风给他吹头了，拿着浴巾往小柒头上大力抹了几下，然后扯下那那软绵绵的手臂，把他塞进被窝。 房间里冷气开的很足，刚被塞进干燥温暖的被窝，小柒就舒服地翻了个身，留给了瞿承安一颗圆润的后脑勺。 瞿承安简直气笑了，看着一身狼藉的自己，瞿承安觉得一定是这个醉鬼身上酒精通过自己的鼻子进入自己的大脑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要么就是疯了！不然他刚刚在莫名其妙的做什么？他是照顾了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营销？不过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算了，就当员工福利了。 瞿承安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黏腻，决定也去洗一洗。 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手机不断振动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首没营养的口水歌，瞿承安一边在心里吐槽小柒的音乐品味，一边在那堆散发着酒精味的脏衣服里找手机。 翻到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一看： 宁致远*17 小艺*1 还有很多微信消息不断跳出来，响个不停，瞿承安不堪其烦地想打开静音，却不小心划到了屏幕，自动进入微信。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手机没有密码？ 宁死不吃香菜：小柒哥，你跑哪去啦？我在后台没看见你呀？ 宁死不吃香菜：小柒哥你还好吗？ 宁死不吃香菜：你在哪里呀？我来找你呗？ 宁死不吃香菜：喝那么多酒，我送你回家？ …… 没有看别人**的瞿承安本来不小心点开别人微信有点尴尬，一看到宁致远发了那么多“舔狗”信息，就觉得好笑起来。 突然一条信息跳出。 小艺：哥哥，你怎么还没回家？我要先把门反锁了吗？ 看起来是小柒的妹妹。 瞿承安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看了一眼那颗气人的后脑勺，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复一条信息，不让小艺担心。 柒：你先睡吧，反锁好门，我晚上在朋友家睡。 小艺：好的哥哥，你早点休息。 瞿承安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叫人送一套衣服上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插上房间自带的充电器，充了半天也充不进多少，着急开机，结果开到一半又自动关机了，瞿承安只好老老实实把手机放在一旁充电。 无所事事地靠着床头，瞿承安看着小柒安静的睡颜，想着这人长得实在普通，跟“放肆”的其他营销不一样，唯一能看的就是皮肤特别白吧，还有什么？还有那双眼睛勉强能看吧。 瞿承安回忆着自己跟他打完招呼后，那双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小鹿眼。鼻子挺翘，鼻头却钝钝的，眉毛也是毫无攻击性的平眉，明明身上瘦的硌人，脸颊却还有点婴儿肥，嘴巴…嘴角微微的翘起，嘴唇不薄也不过厚，红红的，特别是喝了酒后，像两片浸透露水的花瓣…… …… “嗡嗡嗡“…“嗡嗡嗡”… “喂？”小柒伸出手摸索到床头接起电话。 “什么…？你打错了吧？” “我是谁？拜托，是你给我打电话，你还问我是谁？莫名其妙…”宿醉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小柒很是烦躁，眼睛都还睁不开，翻了个身就打算接着睡，突然发觉自己腰上搭了一条沉重的大腿，压的小柒腰都麻了。 小柒一下就清醒了，打开被子一看自己居然挂了空档睡觉，但是身上又没有什么不适，更疑惑了。 悄悄爬起来，发现那人的脸都埋进被子里了，就轻轻地扯下盖在那人脸上的被子，一看他觉得他自己离凉不远了，竟然是瞿承安，完了，他把少东家睡了，他还能活着吗？干脆趁着他还没醒，偷偷溜走算了。 说干就干，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已经顾不得挂空档的尴尬，拿起自己昨天换下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那套衣服已经臭得不行，但是他在死和臭里，他无奈地选择臭死。 “怎么？享受完就想走？” 后背突然响起瞿承安的声音，吓得小柒感觉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享受？他享受什么了？他只感受到了惊吓！ “瞿…瞿少…我…”小柒回过头，磕磕巴巴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里软肉都要被咬烂了。 “别这样叫我，我不习惯，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好。” 瞿承安看着小柒，他觉得逗小柒可太好玩了，自己明明没干什么，还任劳任怨地照顾了他一个晚上，可他除了昨晚喝醉了不怕自己，这会儿看见自己又跟见了什么一样，害怕的不行，也从来没有人说过自己长的可怕啊？ “你怕我干什么？” “……”小柒都要哭了，”我…我没有啊…” 说着突然想起自己什么也没穿，赶紧用脏衣服挡着自己。 “行了，别挡了，你也不嫌臭。昨晚你澡都是我给你洗的，这会儿知道害羞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死死地拉着我不让我走啊？” “我…瞿少…” 听见小柒又叫自己瞿少，瞿承安“啧”了一声，小柒又马上改口：“承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 “对不起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我人太好，看不了你倒在那里，你应该说的是‘谢谢你’知道吗？” 瞿承安真的觉得小柒的表情很好玩，刚睡醒顶着个鸟窝，因为宿醉哭过后两个眼睛又红又肿，还抱着一堆脏衣服，听到自己的话，不好意思拿开，又不敢不拿开，急得想哭，可面对自己又不得不笑，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这么的复杂。 “上来躺着吧你，我叫人送了衣服过来，一会换了再走。” 瞿承安都发话了，小柒躲躲藏藏地回到床上，不敢看瞿承安，也根本不敢回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拿过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己刚刚好像接错电话了，接成瞿承安的了，怪不得在电话里说的什么他都听不懂。 心虚地告诉瞿承安自己刚刚接错他的电话了，瞿承安也没说什么，打了个哈欠打算再眯会。 小柒不敢再看瞿承安，只是在心里感叹为什么有人刚睡醒也那么帅，脸一点都不肿，就连发型都像是特意好的凌乱美，一举一动跟明星拍广告似的。 小柒打开手机一条一条回复着信息，看到那条瞿承安回复小艺的信息，盯着看了许久。 他觉得瞿承安跟他见过的所有富二代都不一样，明明家里比他见过的所有富二代都有资本，可是他却一点架子也没有，照顾了自己一个晚上，帮自己洗了澡…还帮自己给回复了小艺，不然一个晚上不回家，小艺不知道得有多担心…而且像他那样的人，小柒竟然没有从他的眼里，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一丁点蔑视或者不屑。 自从自己被赶出家门，就再也没有人平等的跟自己对话过，他等小吃店客人的剩饭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是反感的，讨厌的，因为自己长得瘦弱，力气又不够大，工地的人看他又是瞧不起带着一点猥琐的，来了“放肆”，遇到的更多是不屑的、玩味的眼神。 小柒不由得有点眼热，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瞿承安也什么都不缺，自己能用什么谢谢他呢？ 没让瞿承安眯多久，就有人送来两套全新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小柒犹豫了一会说：“承安，这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没几个钱。”瞿承安没当回事。 “不行的，得给的，这肯定很贵的。” 瞿承安看小柒坚持，拿他没办法，“怎么说咱俩也一起睡了一晚上，勉强算是朋友了吧，谈钱就有点伤感情了，不过你非要谢谢我的话呢，嗯…那你就答应我件事儿吧，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 “好的好的，那你想好了一定告诉我。”小柒总觉得他是在搪塞自己。 衣服应该是瞿承安交代过，小柒穿起来竟然正好。 穿好衣服，瞿承安见小柒把他和自己的脏衣服都装进袋子里，准备带回家洗，不管怎么劝，小柒都执意要带回家，说肯定给他洗的跟新的一样，瞿承安就闭上了想要说他的衣服只能干洗不能水洗的嘴。 算了，他开心就好。 下了楼，瞿承安把他推上车，说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硬是要送他回家。 车开不进小柒家的那条破旧小巷，瞿承安让司机把车停在外面，自己则下了车跟着小柒走进去。 小巷两旁都是卖菜的小摊，为了保持蔬菜的新鲜，小摊老板都会不断往菜上洒水，整个小巷又湿又脏，人又多，高温的天气还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承安，我都说了不用你送了…” 看着瞿承安干净的鞋面被小巷的泥水弄脏，尴尬得不得了，他看见瞿承安不悦地皱起了眉，心里更是一阵紧张。 “没事，这样还挺有烟火气儿的。”瞿承安打趣道。 可小柒却清楚瞿承安只是不想让自己尴尬，如果不是自己，估计瞿承安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人挤人的城中村。 终于送到楼下，瞿承安表示自己就不上去了，小柒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地对瞿承安说：“承安，我加你个微信吧，”对上瞿承安带着笑意的眼神，又连忙补充到，“我想说衣服洗好了，方便跟你说一声。” “好啊。” 瞿承安打开自己的绿泡泡，给小柒扫。 道别的时候，小柒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瞿承安的脸，他觉得瞿承安的笑太扎眼了，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耳朵都发烫了，胸腔里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了一般。 “回我自己那边。”瞿承安对司机说。 凉爽的空调风吹着，瞿承安收起笑容，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他礼貌善良是真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对小柒做的那些事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为什么他会对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做这些呢？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是，两个人竟然还相安无事地在一张床上过了一夜，虽然自己当时是想等着手机充了一点电就叫司机来接自己的…… 想不通的事，瞿承安不会为难自己非要想出一个答案，有的时候先让事情自己发展一段时间，答案或许会自己跳出来。 而且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生物，这也不是什么非要一个完美逻辑来解释的事，并不是每一个行为都非得有意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