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天师》 第3104章 立场问题 言至于此，无须再多说。 既然在神话末年那种绝望的环境里都有人去当人奸，那么在现今这种环境里，部分人再去当人奸，那就更加没有心理压力了。 仔细想想，其实这与敌人强不强大、敌人的手段是否残忍没有必然关系，至于人性有关。 遥望历史，亡国灭种之事不知凡几，若翻开史书来细细品读，凡亡国灭种时，必有无数汉奸跳梁，所造成的浩劫与破坏，只怕比敌人还要凶残，即便相隔数千年，透过史书仍旧能嗅到这些人造成的惨祸所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 既然能有汉奸，为何不能有人奸？ 仰阿莎与阿雍渐渐地已经接受了红娘子的说辞和推测，只是二人不免还是有些顾虑。 仰阿莎心思更纯粹，所思所想倒也简单，只是问道：“此事，卫哥儿知道吗？” 红娘子微微摇头：“我不曾和他说过，上次我们一起去真武祠的时候，我特意问过卫哥儿圣武和初代天官的事情，其实本就是试探，后来发现，卫哥儿对此确实不知，几番犹豫后，最终还是没告诉他我调查出来的情况。” 阿雍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你是怕告知真相后，卫哥儿向人族发难吗？” 红娘子露出嘲弄之色，冷笑道：“人族？人族关我何事？老娘一生被按在风尘里，所遇的苦难，基本全都是来自于人，人人都说神话生灵残暴无情，可我却只感受到人心剧毒，比神话生灵可怕一万倍。 人族生死存亡之事，这等煌煌大业，关我一个低贱的妓子何事？ 人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却不说，商女沦落风尘，亡不亡国都不过是换个人来欺辱自己罢了，亡国何妨？不亡又何妨？ 老娘只知道，是卫哥儿把我从烂泥塘里捞了出来，若没有卫哥儿，只怕我也想当一回人奸！” 阿雍再次沉默，犹豫一下，问道：“那你……” 红娘子淡淡道：“彼时卫哥儿要去遂木之山，那山究竟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不过卫哥儿那时一身神通，已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依然对那山忌惮如斯，想来很是有些神通，又说那是人族的圣山，我隐瞒此事，只是不敢告知卫哥儿，怕因此事影响了他心态，若他心中有太大的仇恨，怕引来那人族圣山针对，故而我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隐瞒。” 阿雍点头：“你这般思虑，倒也没什么问题。” 红娘子没有接茬，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好了，言归正传。 第一，我说了这么多，不外乎就是想说，海帮……应该确实是反了，投靠了神话，那些跟海帮瓜葛极深的门派，也有问题，哪怕没有问题，现在这种形势下，也只能当做有问题来看待。 他们不仅有动机，甚至有‘旧例’可以遵循。 第二，如果仅仅是一个海帮，我们应付起来大概没什么问题，可如果算上海帮结下的这张大网，那我们是绝对没办法应付的。 哪怕加上四大门、天师府、荆襄奚人，依旧对付不了。 现在，人家要对我们动手的消息是真的，我们该何去何从？这才是重点！” 仰阿莎道：“不外乎战、逃两条路罢了，没什么好商量的，联系大掌柜的他们，大家表决罢，少数服从多数。” “乍一听确实只有两条路，可要细说，这里面讲究就多了。” 红娘子端着茶杯喝水，笑吟吟的道：“战要怎么战，为谁而战？这很重要，逃要怎么逃，以跟着谁的名义逃？逃到什么地方？逃了以后要怎么办？这都是问题，其实选择还是很多的。” 仰阿莎没听懂，皱眉道：“什么意思？战就战了，还论什么为谁而战？” “自然要论！” 红娘子收起笑容，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人族而战？还是为卫哥儿而战？为人族而逃，还是为了卫哥儿而逃？这里面区别可就大了！ 若论为人族而战，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战至最后一息就好了。 可要是为卫哥儿而战，那就得看怎么个战法，跟谁战了！ 逃亦是如此，为人族而逃，那边躲入暗中，到处联络没有被控制的玄门中人，积蓄力量，伺机反扑。 若为卫哥儿而逃，那我们联络的就是那些肯跟着卫哥儿的人，然后寻个地方躲起来，等卫哥儿成了天官后，再图谋大事。 你说说，这能一样吗？ 我们的选择很多！” 仰阿莎下意识的道：“哪来那么多门道，你说的太复杂了，为卫哥儿也好，为人族也罢，不都是要跟神话族群厮杀……”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震惊的看着红娘子，讷讷道：“你难道怀疑……” “不是怀疑，是已经到了表态的时候了！” 红娘子坐直了，第一次露出锋芒，眼睛死死的盯着仰阿莎和阿雍，一字一顿道：“人族做的事情已经甩到了卫哥儿脸上，卫哥儿做什么都合理，经历了这么多，更难保心思有了变化，眼下这么危急，也到了大家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你们犹犹豫豫不定，那我先说好了，我要跟卫哥儿，也不会去为什么人族大义跟神话作战，我就是个妓子，没那么伟大，别的我代表不了花船的姐妹，这件事我却能说了算！ 明摆着告诉你们，我准备撤出西南，寻个地方躲起来，等卫哥儿事了了，我去寻卫哥儿，他说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说完，她的盯着仰阿莎问道：“到你了，你呢？” 仰阿莎垂首，有些为难的说道：“你倒是人少利索，说走就能走，我却是难了，我是卫哥儿救下的，跟着卫哥儿走没什么问题，可……几个苗寨里，尽是妇孺，要像撤走……难！恐怕还没撤走呢，海帮就杀来了……” 红娘子道：“你要跟谁，这个是最重要的！撤走的问题，你不必多虑，咱们这几十年跟着卫哥儿，占着最好的洞天，拿着最多的资源，哪怕海帮拉帮结派，势力雄厚，倒也怕不着他们，打不赢，但挡住他们一段时间没问题，我可以花船和苗寨里高手去挡一挡，为你们撤走争取一些时间。 说到底，咱们欠缺的就是极道力量，不过问题不大，卫哥儿应该已经走出那一步了，神话族群要想截杀他，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不然等卫哥儿修为稳固下来，他们都根本奈何不得，所以我料定海帮那边即便有高手，也被卫哥儿吸引过去了，咱们压力不大，完全可以打一场！” 仰阿莎闻言，彻底没了顾虑，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最后，红娘子看向阿雍，问道：“你呢？” “你这就是白问。 我肯定是跟着卫哥儿走。” 阿雍无奈道：“西南这边，当年天盟拿着阴阳盟约过来，大家看都不看一眼，谁会为人族而战，西南玄门，只认卫哥儿，我自然是要跟卫哥儿走的。 而且我也不敢说不走啊，只要我说不走，你埋伏在外面的刀斧手立马就得诛杀了我。 红娘子啊红娘子，你真是毒，如果不是梅山神对杀气敏锐，说不得我就得冤死在你手里。 真是的，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来这一套，假惺惺的让我们选，你还不如直接说，要嘛投卫哥儿，要嘛死呢！” “没办法，你不同意，你手底下的人万一同意呢？卫哥儿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尽可能的保住他积累下来的这些力量，事态紧急，不得不如此，见谅。” 红娘子被点破，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反而一脸坦然的站了起来：“如此，咱们就和天师府、四大门联络了，这些年他们的门派里也有咱们的弟子，只要哪个领头的敢说一个不字，立马袭杀之！ 就说这么多，现在去点人吧，海帮气势汹汹的来了，总得和他们碰一碰！” …… 第3105章 凋零之世 我静静望着面前铺展开来的画面，脸色并不好看。 昔年，圣武与初代天官庇护人族，在昆仑墟公然与神话翻脸，血战多年，九位初代天官相继陨落，纵是圣武也因绝天地通身负重创，本应长生久视的他早生华发，气血衰败，提前步入暮年，终是早早落幕。 本应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谁曾料到，九位初代天官的相继陨落背后，竟有人族出卖的阴影。 那是我的直系祖先，这等事情，任谁听到后心情都不会好。 能斩英雄的由来都是人心剑，锋利无匹，杀人不见血，奇毒无比。 如今，动荡的背景下，相似之事竟然再度上演。 万幸当年我出关时曾与海帮接触，并察觉到他们有异心，提前做出了一些安排，也该庆幸我身边至少有红娘子这么个杀伐果断的主儿，没有将我的嘱托当做耳旁风，嗅觉敏锐，能从风吹草动里嗅到危机，提前做出布置。 若无红娘子，我实在不敢想象此事会造成多大的风波，会有多少故人陨落。 “千辛万苦终成天官大道，再回首，身后却一片荒芜，故人如风中落叶，纷纷凋零，景象凄凉，这天官大道成了又有何用？连故人都无法庇护……” 我低声自语，本是一时感慨，心中却猛地一惊。 海帮……为何在此时发动？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皈依者狂热，投靠了神话族群，于是，要清算我身边的人，拿我身边的人当投名状，讨好神话族群吗？ 应当不是如此简单！ 很明显的一件事情，此时最紧要的事情，乃是阻止我成就天官大道！ 若我失败，我身边的人自然崩溃，没有一丁点翻盘的希望，更谈不上威胁，只需要派遣几个法相级的存在就能轻松料理了红娘子、仰阿莎这几股力量，何必现在就急着下手？ 这个时候他们完全没必要去搭理红娘子他们，在神话归来的洪流下，海帮的力量虽说微不足道，但若用来对付我，终究是一股助力，不求成为胜负手，只要能给我造成一点点麻烦，价值就要高于去对付红娘子等人。 还是那句话，我败了，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所谓的抵抗力量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我，才是关键，而且是唯一的关键。 这时候不把所有力量压上来对付我，反而跑去清算红娘子他们，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至圣以慧光为食，最不缺的就是智慧与洞察，它亲自谋划了这场阻我成道的计划，海帮明显是他计划里的一环，哪怕这股力量再小，在至圣的把控下，也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绝不会被丢去做无用功！ 我也是陷入了思维误区，总觉得已经和神话开战，那么神话对我的任何敌对行为都是合理的，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才是现在的关键！ 在现在这种情形下，浪费力量去对付我身边的人，反而是最不合理的。 那么，海帮的这种行为，其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我越想越不安，总觉得这可能是至圣留下的一记杀手锏，此刻再无法保持平静，挥了挥手，切断了与红娘子等人的信仰念力的联系，目光很快锁定远处的血色泡沫。 “我来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大手一挥，将那些血色泡沫尽数抓摄过来。 这些血色泡沫，代表的是那些对我有敌意的生灵。 我闭上双眼，无声的捕捉着血色泡沫中发散出来的念力，这些念力好似一条条细细的丝线，千头万绪交错在一起，错综复杂。 因为念力的主人对我有敌意，自有一种抗拒，解析起来远比其余念力要难。 这一次，我花费的时间与精力更多了一些，不过终究是理顺了那千头万绪的念力，并锁定了几条最为强大、对我最为排斥的念力。 这代表着念力的发散者精气神强大、修为高深，并且对我敌意最大。 啪！！ 我轻轻点向其中一颗血色泡沫，将之剥离过来。 对待这些带有敌意的念力，我并不温和，直接以磅礴的精气神碾压过去。 念力本就是一种特殊的精神力量，如今，我以念力为补品，开始吞噬这种这股念力。 念力中蕴藏着极为复杂的意识碎片，不可大量吞噬，否则会导致自身精神出问题，但少量吞噬一些，倒也问题不大。 随着这道念力一点点的融入我的精气神，窃窃私语声在我耳畔响起，很模糊，仿佛距离极远，根本听不清。 不过也就是片刻光景而已，这些声音就渐渐清晰起来。 我听见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惨叫声。 随后，我看见一副惨烈的景象。 一座雄关屹立在虚无与现世的关键节点上。 雄关外，几片域外之地漂浮在无垠的虚无当中，有神话生灵源源不绝的从域外之地冲出，杀向雄关。 城墙、空中，到处都是厮斗的身影。 神话族群的尸体、人族的尸体，铺满了整面城墙，更有海量的尸体坠入虚无之地，就像是漂泊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无声的飘向虚无之地深处，在此期间，其尸身上的神性精华被虚无之地吞噬，尸身在一点点溶解，直至彻底归于虚无。 我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一具无头尸体静静漂浮在虚无之地，距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是被斩落下来的头颅，头顶上的戒疤清晰可见，眼睛圆睁，怒发喷张。 那是慧可大师，在妖墟时曾帮过我。 如今，他如愿以偿，被女帝唤醒后，以无名之辈的身份死在了人族与神话的战场上。 生儿无名，死亦无名。 或许，许多年后，人族也将彻底遗忘他。 我看见了秦，她是女帝身边侍女，多年前我登临天盟拜见女帝，她曾为我引路，也曾照料我的起居。 如今，昔日佳人已经成了战场上一具没有温度的死尸，身体被斩成两段，胸口以上的部位无声的躺在一堆尸体中间，白皙的脸蛋儿上溅着两滴猩红的血，失去神采的双眼无声的凝望着天空，脸上兀自残留着绝望。 我甚至看见了六扇门的老妖婆，她跪倒在城墙上，早已失去了生机，兀自在回首望着通往人间的路。 大抵，她是很想再回人世间看一眼的。 …… 太多太多故人了，或有渊源，或曾经为敌，不过都不重要了，全部烟消云散了。 如今，他们都只是战阵中的一具枯骨，在大时代的洪流下，被碾为齑粉。 雄关之后，巍峨的遂木之山耸立，山顶之上有祭坛，祭坛上屹立着许多人族英杰的虚影，它们齐齐咏唱着，以手中的权柄调动遂木之山的力量，前所未有团结。 整个祭坛散发着黑白二色光晕，阴阳本源力量交织，造化万千，洒下的朦胧光辉笼罩着人族的强者，竭尽所能的为那些强者加持力量，甚至，祭坛之上以众生念力凝聚的神像已经走下神坛，正与几个无边强大的至高生灵交战。 可惜，没什么用，肉眼可见的，一段段城墙相继沦陷。 神话生灵很快就会越过城墙，杀进雄关当中与他们巷战。 自圣武放逐神话万年来，神话生灵第一次攻陷城墙。 “败了，人族败了，守不住啊！！” 祭坛上，一尊人族英灵长叹，语气绝望又悲怆：“万年的谋划啊，结果还是守不住，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啊！” “嚎哭什么！！” 又有一尊英灵怒吼道：“攻陷了此雄关又如何？我们的子孙后代早已走出了另一条路，它们即便前往现世，也未必能战胜，何必如此悲观？人族必将长存！” “一旦让它们通往现世，生灵涂炭呐……” 一尊英灵长叹，在祭坛上回首，望向身后。 后方，那株巍峨的古树下，女帝目光平静的望着祭坛，轻声道：“守关吧，今日尔等拼死守关，或能再为人族争来一线生机。” 祭坛上，一道道虚影表现不同。 有人愤恨，也有人若有所思。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最前方的太昊伏羲氏身上。 太昊伏羲氏平静的说道：“守关！战至最后一人！” …… 第3106章 人族流毒 透过这道充满敌意的念力，我竟是再一次看到了雄关所在的地方。 眼看着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眼看着天柱崩折，人族罹难。 此时此刻，我心中没有一丁点快意，只看着那一具具或陌生、或熟悉的尸体飘向虚无深处，目光复杂到了极致。 最终，我的目光落在一个男子身上——天人族族长。 找到了！ 在第十龙庭中被我吞噬掉的那道格外强大、且敌意极浓的念力，正是源自于这位天人族族长。 “找错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微微摇头。 天人族族长远在现世之外，正在那道雄关处作战，应该与海帮没什么关系。 至少，至圣在海帮这一环节设下的杀招，应该与其没什么关系。 我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又盯着坐在巨树下的女子看了片刻，深深的记下了对方的面孔。 “多保重。” 我心里默默说了一句，随即终止了对这道念力的挖掘审视。 混乱的画面破碎。 紧接着，我再次将一枚血色泡沫摄取过来，以精气神将血色泡沫上蕴藏的念力吞噬。 一恍惚的光景，眼前景象已再次发生变化。 这是一口不知地处何方的山洞。 洞中昏暗，石壁上爬满墨绿色的苔藓，几支火把是唯一的光源，照的整个山洞光影摇曳。 一张铺着兽皮的椅子上，一个女子静默无声的坐在那里，大半边脸颊都覆盖在阴影之下。 见到这女子的刹那，我无声扬了扬眉。 太平道，南宫家，南宫野狐！ 或者应该称呼她为——南宫老祖，南宫无罪！ 这个人的出现，确实出乎我的预料，在遂木之山时他曾寄宿在古庙神像上，借遂木之山的造化力量，获取了神话族群的血脉力量，被我击败后逃逸无踪。 不曾想，如今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进入我的视野当中。 除南宫无罪外，昏暗的山洞中，竟还有三人。 一人是个西番僧的打扮，身上穿着破旧的僧衣，只是却无半点僧人该有的气度，一颗光头上长满大大小小的瘤子，有些瘤子破开，竟流淌出粘稠的黑色血液，那黑色血液无比污浊，却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另一人，同样是个僧人打扮，只不过此人生的高鼻深目，却不是个中原人的样子，应是个胡僧，他身上的皮肉不停的起伏着，仿似皮下寄生着许多活物似得，让他颇为不适，坐在那里不停的动弹着，时而抓挠一下这里，时而又抓挠一下那里。 第三人，是个道人打扮，却无半点道人该有的洒脱，目光阴森，双唇发黑，低头正细细看着自己的手掌，指甲长而锋利，漆黑似铁。 这三人身上皆有一股古怪的气息，体内似乎有很特别的力量，透过第十龙庭观察他们，我仍旧觉得不适，让我莫名想到了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灵。 诸如，同时兼具雌雄生殖特征的巨人，高耸的肉山等…… 那些生灵的气息就让我不适，其实是一种敬畏感，但眼下这三人，气息雷同，却谈不上敬畏，只感觉到腐败和堕落，仿佛他们是人间至污至秽的东西，靠近就会被污染，会让自己变得不洁。 南宫无罪忽然抬头，目光看向那胡僧，阴沉沉的问道：“迩娑婆寐，你那边的人到哪里了？” 胡僧抓了抓腋下，道：“应是快到中原了！” 南宫无罪又看向那道人，问道：“郭京，你那边呢？” 道人说道：“算算时间，应该是进了三晋地界儿了。” 最后，南宫无罪又看向西番僧。 西番僧擦了擦额头的上留下的黑血，慢吞吞的说道：“我的人早已就位了，咱们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四人小声密议着。 郭京、迩娑婆寐…… 我微微皱眉，愈发惊疑了。 这些名头……都极为响亮！ 郭京是北宋末年人，此人最有名的一件事情，便是在靖康之变时，金军兵围东京，宋钦宗慌乱，他自称自己有“六甲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能击退金军，宋钦宗深信不疑，放弃守城，让他用六甲法对敌，结果七千多人被杀得狼狈逃窜，靖康之变由此发生。 此人可以说是在那个荒唐的时代里，遇上了最荒唐的皇帝，然后用最荒唐的谎言，做下了最荒唐的事情，说是祸国殃民一点不为过，不知害了多少人，可以说是一个千古罪人。 至于那迩娑婆寐，则是害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元凶之一。 太宗晚年，欲求长生，迩娑婆寐自天竺而来，自称自己能炼制长生不老药，几年后，药练成了，唐太宗服药后病倒，驾崩于含风殿。 而那个西番僧，同样是有些来历。 从这四人密议当中，我听出了一些端倪。 此人，应当是远超时期的西番僧之一。 这些西番僧更加凶残毒辣。 他们修习演揲儿法和秘密大喜乐禅定，这都是所谓的双修房中术，更是弄什么天魔舞。 最残暴的，便是在四月佛诞之际，将童男童女杀害，鲜血灌入四个巨大的容器里，紧接着，选一名孕妇，用金银制作的吸管刺入身体，活生生的吸取乳血，再将身体剖开，分割食用其肉，腹中胎儿亦不放过，最后将母子头颅割下，制成杯碗等餐具，供人食用。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惟其头秃，一发淫毒。 这句话，说的便是这些西番僧。 终元一朝九十年，这些西番僧带着他们的佛法，就像是毒瘤一样扎根在中原，让文华之地尽染腥膻，野蛮与蒙昧残暴遮天蔽日。 人之恶，这些西番秃驴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些过去人族杂碎，本应腐烂在时光长河中，却不知是何缘故，竟然苟延残喘至今。 从四人的密议中，我倒是渐渐听明白了，这四人竟是各自代表着一股势力在此聚首。 郭京代表的是那些方士妖人。 西番僧代表的正是蒙元时期的那些西番僧，听其口吻，那个时期流毒于中原的妖僧秃驴，竟是有不少都活到了今日。 至于那迩娑婆寐，则是身边围绕着一股从西域来的邪修。 南宫无罪身后，自然是太平道。 千载悠悠，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些人族的烂疮，竟从未远去，遗留至今，到现在竟是怀揣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又聚首至此处。 …… 第3107章 斡腹之谋 三晋地界儿…… 我心中愈发不安。 此刻，洞中几人在短暂交流过各自的情况后，那迩娑婆寐忽而话锋一转，看向南宫无罪，道： “当年，那位天可汗死后，满朝公卿虽未杀我，我却也被唐人排斥怨恨，远离朝堂后，回天竺路上竟连一餐一饭都买不到，行将饿死时，乃是至圣他老人家的使者救我一命，并传授我真正的仙术。 自那以后，我便躲进了西域一无人大山，那里有许多似我这般的修士，至此远离尘世，再没有涉足人世间，这一修行，便是一千三百余年，对外界情况一概不知。 郭京兄与这位西番僧情况大致也是如此。 我们都是前不久忽然接到了至圣命令，要我等来寻你，听你命令行事，如今你说的我等全都照做了，时至此时，南宫兄是否可以透露一下你的计划了？我等的目标到底是谁？ 听闻至圣有大敌，无暇他顾，我等深受至圣大恩，不曾帮他去对敌，反而在这地方一直窝藏着，我们心中也很不安啊！” 此言一出， 郭京也好，那西番僧也罢，皆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只怕你们不是因为帮不上至圣安心，而是怕没办法立功，等至圣灭了大敌，在至圣的新时代里没有你等的位置。” 南宫无罪阴沉沉的目光扫向几人，毫不留情的揭穿这几人心中的打算，随即却忽然又笑了，性情极是善变，淡淡道：“我一直不肯告诉你们全盘计划，是因为至圣那位大敌身边有一位极其厉害的命术师，洞悉天机，窥测吉凶，无所不能。 我身上有至圣赐下的宝物，可以遮蔽命术师的推算，你们身上却没有，若是早早告诉你们计划，有可能会提前打草惊蛇。 至于立功之事，诸位不必焦虑，你我此行，亦是在帮至圣对付那位不世强敌！” 迩娑婆寐与西番僧不语，只默默看着他。 郭京抱拳道：“至圣既然让我等听南宫兄的，那自无二话，只是南宫兄未免也太小心了些，如今咱们人员调动都已经完成，正是箭在弦上，随时可以发起致命一击，此事告知我等计划，应该也是无妨的吧？命术师确实厉害，但也只是能料敌于先而已，如今咱们布置已成，命术师看到又何妨？回天乏术而已！” “你们是没吃过亏啊！” 南宫无罪长叹，沉吟片刻，大抵是觉得郭京说的有道理，遂说道：“至圣的大敌，乃是当代卫氏一族的天官！ 此子我亦曾见过，年轻时天资鲁钝，性情倒是有些剽悍，却也瞧不出有丁点头角峥嵘的模样。 连我都走眼了，没想到他竟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如今俨然已经不可制了，这大约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值此机会若不能屠龙，诸位梦想的功业怕也成了镜花水月，再无实现的可能。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是绝无可能实现了。 实不相瞒，此子已成气候，至圣虽然亲自出手了，但能否在正面战场拿下此子，连至圣心中都没底，纵然是借了九曜仙劫之力，也只有四五成把握而已。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至圣本来隐于暗中，谁曾想，此子竟然在遂木之山的世道洪流里窥视到了至圣的存在，那么伏杀此子的突然性就不存在了。 而且，卫氏一族的老鬼们实在是厉害，即便死去了，都阴沉沉的盘桓在这个世界的上空不肯走，谁也不知那帮老鬼为了子孙会留下何等毒辣的杀手锏。 那些老鬼啊……不提也罢！ 谁言卫氏一族无亲情？ 呵，如果没有圣武弹压，他们为了自家子嗣，怕是打空了阴阳两界都情愿。 这场博弈从鸿蒙初开到现在，至圣在准备，卫氏一族难道就没准备么？ 所以啊，在正面战场上，纵然是至圣都没有信心啊，所以，至圣才留下了我们这一路。 我们这一路才是至圣安排下的真正杀手锏！ 正面战场已经吸引了全盘的力量，卫氏一族的底蕴如今陷在了卫惊蛰渡劫的正面战场。 神话族群叩关，天盟的力量全部被牵制在了那里。 至圣甚至就连卫惊蛰在玄门世界留守的那股微不足道的力量都考虑到了，如今海帮与一部分投靠过来的玄门应该已经在攻打他们。 以卫惊蛰渡劫为中心，玄门、神话都打成了一锅粥，所有势力全部都下场肉搏了，只余下了我们是一股有生力量，也是唯一一股想打哪就打哪的力量！！ 我们，正是至圣藏在画卷里的那把匕首！ 图穷匕见时，必定能助至圣斩龙！ 所以，诸位根本不必焦虑，大事若成，必成在我们这一路，大事若败，也必败在我们这一路，是功是过，诸位都不可能避开！”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顿时大喜，将皈依者的狂热演绎的淋漓尽致。 迩娑婆寐更是急不可待的问道：“南宫兄直言，究竟要我等去做什么？” 南宫无罪缓缓吐出几个字。 “真武祠，活擒张道玄！！” “……” 西番僧斟酌后问道：“此事，胜机在何处？” “哈哈哈哈哈哈，斩杀卫惊蛰难，逼死卫惊蛰却简单，关键就在这张道玄身上！” 南宫无罪大笑道：“那卫惊蛰年轻时落魄无依，其父醉心于恢复卫氏一族的荣光，只将他当做了一个卫氏一族衣钵的载体，却无多少父子之情，此子自年少起，便就是卫氏一族的一个器物，学习卫氏一族那些传承，稍稍出错，便是棍棒相加，又有几分情义？若非后面起势，几人会正眼看他？ 二十多年前，卫氏一族的旧敌来袭索命，关键时刻，却遇到了张道玄，张道玄对他视如己出，游历天下都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一日不肯懈怠，在卫氏一族那强敌环伺的形势下，也就是此人义无反顾的庇护了卫惊蛰。 我观卫惊蛰，对张道玄之情感，远甚于其父。 张道玄带他游历天下时，不许他以玄术求财，要他体验人间艰辛，此子在工地卖体力赚些小钱，给张道玄奉饭时餐餐有肉，自己却只是吃些面食馒头，天底下为人子者何其之多，侍奉亲生父母有这般尽心尽力的都少之又少，可见张道玄在他心中之重。 若能活擒张道玄，卫惊蛰束手就缚弹指之间而已！ 再不济，击杀此人，执其首级，卫惊蛰方寸大乱，必死于天劫之下！ 这才是杀其身，诛其心，必成之事！” 迩娑婆寐大喜，当即起身喝道：“妙啊！！攻破真武祠，活擒张道玄！！” 其余几人亦是一脸狂热。 “……” 第3108章 天官亦有无力时 唰！！ 我摆脱了对这几道充满敌意的信仰念力的见识，精气神与意识回归到第十龙庭当中，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没想到至圣竟然留了一手后招，剑指我师父。 如此来看，海帮的行径就合情合理了，他们是要牵制住我在西南、东北的玄门力量，让整个真武祠都处于落单的境地。 老道士自然不是面团捏的，可以随意揉搓，他已经是陆地神仙了。 陆地神仙这是神人路的尽头，与法相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老道士站在陆地神仙这个领域已有些年了，真武祠是他的道场，那里也是我成长起来的地方，算是我的龙巢，多年来我自然多有布置，灵气充沛，早已不是当初的荒山，老道士借道场之力，这些年恐怕已经摸索到了陆地神仙的极高境地，至少也有顶级法相的战力，那是能力搏成年纯血至高生灵的存在。 我对老道士有信心，可对至圣也从不敢小看。 我师父亲手将我培养到现在这地步，只要脑子没病，就没人敢小觑他，何况是至圣呢？ 至圣以众生慧光为食，最不缺的就是智慧，低级的错误是不会犯的，他把我师父当做整个屠龙计划里的关键，在我师父的事情上，更不会犯一丁点低级错误，误打误撞踢铁板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了解我师父的一切，做成这个布局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生吃掉我师父！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的话，那么，我凝视南宫无罪几人时，几人身上发散出来的神秘气息就是证据了。 郭京也好，迩娑婆寐也罢，抑或是那西番僧。 他们身上的力量气息都不对劲，不是灵气，也不是靠邪术修出来的煞气与晦气，不像是天地之间任何一种由母气衍生出来的力量，那种力量原始、有种窒息的压迫感，明显从力量位阶上来看，要高于灵气等，恐怕与地气、天地本源等母气是一个级别的力量，但并不柔和，让我下意识的联想到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灵。 兼具雌雄生殖特征的巨人、雄壮的肉山等…… 我想不明白这些人族历史当中的渣滓为何会给我这样的感觉，但站在目前我这个程度，感知绝不会出错，兴许是至圣用了某种手段，兴许是别的原因，总之……至圣绝不可小觑，至高便是起源于至高殿堂，神话由至圣而始，且本身就是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灵之一，它们散发出的气息是类同的，都是一种位阶极高，堪比天地本源却并不柔和的力量。 一定要说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灵的力量，与天地本源的力量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军队与私人军阀的区别。 一样都是武装力量，军队有各种法律、伦理道德以及政府约束，虽然强大，但是温和，破坏性并不强。可若是私人军阀，那它们就不具备任何约束，有肆无忌惮的破坏性，一旦爆发，异常犀利。 这就是二者的区别！！ 如果迩娑婆寐与郭京这些人真的掌握有那种力量，那老道士确实会很危险！！ 我心中极度不安，来回在龙庭中踱步，不安感如烈焰灼心，将我的理智一点点蚕食殆尽。 不管手段光正与否，至圣这一手，确实打在我的软肋了。 奔涌流淌进第十龙庭的秘力戛然而止。 下一刻，我从第十龙庭挣脱，意识与精神念力回归肉身。 龙庭是我肉身秘境，完全独立于现世之外，是不属于现世天地的地方，时间自然与外界不同步。 在龙庭里我来回切换观察，看似耽搁许久，实则外界过去没多大一会儿功夫。 巍巍九耀神山镇压在我头顶，劫云蔓延千里。 下方，阴灵大军正在怒吼厮杀，卫氏一族的英灵正与阴灵中的鬼帝交手，勇不可当，不断有鬼帝被阵斩。 卫氏一族千年的布局，在此刻已然占尽上风。 劫云之下，卫戎手持天阕，这件卫氏一族的至宝上此刻已经布满裂痕，已经有不祥的气息不断流淌出来，计都、罗睺星君正在挣扎，已初见成效，要不了多久就要挣脱。 卫戎奋笔疾书，不断在天阕上书写，在天阕世界里演绎杀伐手段，以期能多控制两尊星君一会儿。 忽然，它面色一变，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我。 概因，它与我心神相同，我的意识回归到肉身后，心念一起，卫戎便有所察觉。 “卫！惊！蛰！你要做什么？！” 卫戎又惊又怒，甚至直呼我性命，丑陋的脸因为怒意隐隐扭曲，咆哮道：“众人都在死战，万古决胜局，你自己也在渡劫，竟然要扛着天劫回去找你师父？你是不是疯了？？” 我脸色并不好看，下意识了乜了下方一眼。 茳姚浑身染血，鹞子哥几乎力竭，胡仙儿已化出本体，九条狐尾被斩断两尾…… 还有白七爷、黑八爷、枷爷、锁爷，这些与我交好的阴司之人，根本无须点将台的操控，亦在不惜一切的厮杀。 远处， 点将台浮浮沉沉，老天狗身形单薄，气血干枯。 它是提着最后一口气来厮杀的，终究年迈体衰，根本经不住长久的消耗，如今……刑鬼隶已经接替他，正在驾驭点将点，操控从阴司摄来的阴灵大军。 我眼中闪过一抹痛苦，随即咬牙道：“无须管，我翻手就能镇杀真武祠那些大地，只消片刻便能回来！” “回来什么？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状态！ 先败神话生灵，又横击至圣，转眼再鏖战至圣，纵然是神，此刻也该油尽灯枯了！ 如今，你渡九曜仙劫，都在争一线生机，哪里还有余力再顾别的？ 一旦你败了，一切都没有意义，所有的死战尽付东流，彼时，跟着你死战到底的人，哪个能活？ 茳姚、老白…… 所有人都要死！！” 卫戎第一次如此愤怒，面孔扭曲的看着我，低声道：“天官……亦有无力时！” “我说了，我能扛！” 我一字一顿道：“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劣势我都能扭转！” 言罢，我体内第三龙庭发光，我以幽鬼道疾行，身影隐没，消失不见。 …… （这是6.3的更新，太艰难了，枯坐了一天才弄出来。到现在，5.31、6.2这两天我没更，欠了大家两章，先记着，我今晚翻回去再看看前文，一两天内一定会还的。） 第3109章 龙庭为炉，真血为火 虚无之地，空旷无垠，寂静与黑暗共存，万古如此。 这是虚无，没有物质，没有灵气，又会吞噬世间的一切力量与有形之物，就如热传递一样，吞噬有形之物与炁体来滋补自身，以期能在虚无中酝酿出一点生机来。 这便是天地大道——有从无中来。 我立身在虚无之地，此刻双眼漆黑，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层层叠叠的三千世界。 在那三千世界之上，冥冥中有一股气机死死的咬住我，那是九曜仙劫，无论我去往何方，它都会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始终锚定我，不会罢休。 我对这道气机视若无物，被漆黑遮蔽的双眼中隐约浮现出一点金芒，金灿灿的龙瞳飞快在漆黑的眼眶里游动着，像是划过长夜的彗星，拖着一段淡淡的金色拖尾，正在审视眼前的三千世界。 我能看到阴司，能看见一片片漂浮在现世之外的域外之地，也能看见诸多与现实平行并存的秘境…… “找不到……” 我自语，渐渐地，情绪开始焦迫起来。 找不到！！ 我竟然无法锚定真武祠的位置。 不，不仅仅是真武祠，整个三晋大地的位置都锚定不了。 “被遮蔽了吗？ 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连我的血脉禁术都能遮蔽？” 我心中愈发不安，能遮蔽血脉禁术，最起码要与血脉禁术同一个阶级的力量。 我想到了郭京、西番僧等人身上的那种神秘气机，在第十龙庭里的观测和感应再一次被应验，绝不是我的错觉，也不是担心则乱，那些人确实掌握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唰！ 我的身形剧烈波动了几下，这是驻足虚无之地太久的缘故，身上的力量也一直在溃散当中。 如果不能直接跳跃到真武祠，那我就得先跳跃到临近三晋大地的地方，在以肉身横渡…… 如此一来，耽搁的时间太久，能不能救下我师父且不说，却等于卖了所有人！ 我没有继续在虚无之地驻留，重返昆仑墟，出现在劫云之下，目光逡巡，眼中已隐隐有了血丝，思虑着如何破局。 “哥，你是在担心师兄吗？” 忽然，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星海中的小稚睁开双眼，正静静看着我，见我神情凝重，忽又笑了，道：“你不用担心师兄，师兄不会有事的。” 我猛地抬头望向她。 小稚笑的很自信：“我为师兄起了一卦，卦象大吉，师兄不会有事。” “果真？” “千真万确，你难道忘了吗？我曾看见过一角未来，在未来里见过师兄，他决计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小稚神情很认真，道：“不要被这些鬼蜮伎俩乱了心神，应劫啊！” 经小稚这么一说，我隐约倒是真想起来了，似乎她确实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天官有无力时，命术师亦不能看清完整的未来。 小稚所说的未来未必是对的，但至少证明老道士有生机，至圣所谓的必杀之局，并非是铁桶，还有机会。 既然幽鬼道无法锚定真武祠，回是回不去了，那就应当利用些别的手段，把至圣的必杀之局裂痕再撕大一些，将老道士的生机再扩大一些。 我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心里已有了决断，又看了眼混乱的战场，最后目光聚焦在卫戎身上，冲着卫戎无声点了点头，随后盘坐下来。 卫戎大大松了口气。 随即， 我的精气神与意识再度进入第十龙庭。 “胜机…… 该如何扩大呢？” 我在云端漫步，身上披着一层祥和的光。 随着越来越多的血脉力量涌入第十龙庭，我对第十龙庭的控制也在越来越强。 先前进入时，力量积蓄不够，也只能观测一下那些信仰念力的情况，而今力量积蓄的差不多了，权柄自然不同。 我冲着云海深处招了招手，霎时间，徘徊在云海深处的无数泡沫朝着我漂浮过来，无论是代表着众生的泡沫，还是那些主人对我有敌意的泡沫，抑或是那些主人与我亲厚的泡沫，此刻不分彼此，全都被我抓摄过来，它们聚拢在我周边不肯散去，泡沫外折射出七色之光，看起来神异非凡。 “起！” 我双手向上一抬。 轰！ 脚下的云海顷刻间被点燃。 那云海是我汇入第十龙庭的血脉力量所化，此刻，第十龙庭为炉，以真血为火，将众生念力作药。 咕嘟咕嘟…… 那些泡沫中传来沸水声。 泡沫中，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些七色液体来，宛如仙酿似的。 我这赫然正是在熬练这些众生念力，将其炼化，便作我能如臂指使的力量。 啪嗒！ 啪嗒啪嗒！ 成片成片的泡沫破裂，里面的七色仙酿洒落，又瞬间变作一道道彩光飞逝而去。 这些彩光实际就是众生念力被炼化后形成的秘力，它们将流出第十龙庭，汇入我的身体。 原理与其余血脉禁术一样，其余血脉禁术也是将血脉力量汇入龙庭，转化为秘力，最终反馈到我的身体上，运用这些秘力施术，就是血脉禁术。 只不过，第十龙庭里的情况被具象化了，因为此处龙庭中转化的是众生念力，并非卫氏一族本来就能撬动的力量，无法以血脉力量直接控制，使其演化成施展血脉禁术需要的秘力，需要我以精气神和意识进行主观控制，完成这个过程。 这就是第十龙庭里酝酿的第十血脉禁术，与其他血脉禁术在本质上的不同！ 毫无疑问，第十血脉禁术发动难度更高，每一次施展，都需要炼化众生念力，这需要时间。 我一边炼化众生念力，一边在云海所化的汹汹火焰中来回踱步。 片刻后， 我脚步一顿，低语道： “无双该醒了。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以祭文刻骨，无双应当能驾驭地气，这是位阶极高的力量，或能与那些人身上神秘气机抗衡。 可惜了，再有一些时间，无双刻骨应当会更加圆满，此时醒来，应当还差一些火候。 不过顾不得那么多了……” …… 第3110章 唤醒 该如何唤醒无双呢？ 我陷入沉思。 正常来说，摆渡人刻骨，骨文圆满，便会自行醒来，无双显然还未圆满，此时唤醒，就需要一些特殊手段了。 通过龙庭捕捉无双的信仰念力，继而将之唤醒？ 我不是没想过，开始炼化第十龙庭里的念力时，我就刻意捕捉过那些对我有善意、且格外强大的念力。 可惜，我并未发现属于无双的念力。 只因，念力是精神力量的一种，算是很特殊的一种精神力量，念力存在基本条件就是——活跃的思感。 就像人体在运动中会产生内啡肽一样，念力正是人的思感活跃中诞生的纯粹精神力量。 然而，摆渡人刻骨后就像是动物冬眠一样，也就只是在最初一段时间里会有基本的思感活动，慢慢地，无论是精气神还是生命本源，都会进入沉寂状态。 无双已经被我埋了将近二十年了，此时的他，无论是精气神还是生命本源，全都了无声息，更不要说有活跃的思感了。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产生念力这种东西？ 我自然也不可能通过第十龙庭捕捉到他的念力，只能去琢磨其他办法。 问题也正是在这里。 我在昆仑墟，无双远在真武祠附近，彼此相隔六千里，正是鞭长莫及，隔着广袤的大地出手，纵然是我，可用的手段也十分有限。 最要紧的是，整个三晋都被至圣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封闭了，在修行之人恢弘的感知下，三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得，现今，我甚至连无双在什么位置都锚定不了。 咕嘟嘟！ 越来越多的念力被炼化，变作秘力，流出第十龙庭。 良久， 我闭上双眼，一道神念分离出来，悄无声息的离开第十龙庭，回归肉身。 现世中，厮杀如火如荼。 我的肉身盘坐在劫云之下，一动不动，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唯有一条黑龙围绕着劫云翻腾着，龙瞳冷冰冰的扫视四周。 那是卫庶人，他正在为我护法，防止有人趁此机会袭杀我。 显然，厮杀虽惨烈，但双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我身上，都很清楚我才是一切的关键。 皆是从神话至今最强大的一批存在，自然能看得出，我连毙三尊战力最为犀利的星君，力量已竭，身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当此之时，难免有人蠢蠢欲动，卫庶人干脆放弃参战，只盘桓在劫云之外，在防范着见不得光的手段。 终究是惯会使阴谋诡计的主，在这方面嗅觉不是一般的敏锐。 咚！ 咚咚！！ 我的心跳声如闷雷，愈演愈烈。 随即，一颗心脏就像是发了芽的土豆，一条条心脉自心脏中延伸出来，在与我从龙庭中分离出的神念结合后，瞬间地脉化，而后透体而出，刹那间远去。 我分离出的精神烙印进入一种古怪的视角，眼前的一切都在飞快穿梭着。 很快，地脉化的心脉直抵关中。 关中多风水宝地，各种龙脉、地脉，不知凡几。 地脉化的心脉延伸至此时，整个关中的龙脉与地脉全都沸腾了，大到秦岭、小到茂陵，一条条地脉在发光，在欢呼雀跃，仿似在恭迎它们的皇帝。 我的精神烙印扫过诸多龙脉，最终捕捉到一条残脉。 说残脉或不准确，毕竟我的精神烙印锁定的这段龙脉，龙气非常磅礴，气势雄浑，从龙气的质量角度来看，怎么都谈不上“残”。 准确的来说，是我无法窥视到这条龙脉的全貌，只能看见一段尾巴，其余部分就像是神秘消失了似得。 这条龙脉，是吕梁山龙脉。 吕梁山龙脉起于三晋，尾巴横于关中，对我意义很独特，葬妖冢就在吕梁山中，我得到的第一颗地灵珠便是栖居在此，可以说吕梁山是我这条寻龙之路的起点。 我觉得这个起点很好，所以，无双刻骨之后，我便是在吕梁山龙脉的龙闸定穴，引吕梁山龙气为无双洗礼极道之躯。 “找到了！” 唰！ 地脉化心脉没入地下，与我只能看见的那部分吕梁山的“残脉”衔接在一起。 下一刻，我的精神烙印与这条龙脉共鸣。 我没有刻意去操控什么，如同随波漂流似得，任由自己的精神烙印循着吕梁山龙气漂泊。 很快，我的精神烙印离开关中，按经验来讲，应当是进入了三晋大地。 也就是进入三晋大地的瞬间，周遭一切瞬间变得不同。 我的精神烙印与吕梁山龙气结合在一起，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游离着让人不适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是从位阶上来看，与天地本源在同一个级别的力量，或者说，就是失控的天地本源力量，因为充满危险，所以会让任何生灵本能的畏惧、排斥。 这正是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灵的气息！！！ 整个三晋大地都被这些生灵的气息封锁了，这是位阶上与龙气持平的力量，连龙脉都奈何不得，只能保证自己不被侵蚀而已。 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灵太邪性，迄今我都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来头，只知道至圣绝对是其中一员。 至圣安排下的杀手锏涉及到那些东西，由不得我不担心老道士的安危。 龙气汨汨奔流，如溪水，并不湍急，但速度其实极快，刹那之间千里不在话下。 不过眨眼光景而已，我的精神烙印便清晰感觉到，吕梁山龙脉瞬间变得开阔。 到地方了！！ 我知道，这是龙气进入真武祠所在的西山，西山是龙城屏障，吕梁山龙脉在此发散，龙气奔腾而下，在龙城汇聚，从堪舆上来说，龙城就是一片风水洼地，龙气再次淤积，形成所谓的“龙池”，而西山屏障就是所谓的龙闸。 此刻龙气忽然开阔，不是进入龙闸又是什么？ 哪怕被那些失控的天地本源力量干扰，使我不能窥视周遭，我也能通过龙气的变化，判断出自己的位置。 二十年前，我在龙闸处定穴，让无双把本该流入龙城的龙气给劫了。 果不其然，龙气变得开阔后，却立即没了下文，并未流入龙池当中，而是神秘消失了！！ 前方，就像是有一张深渊巨口，将所有流过龙闸的龙气全都吞噬的干干净净。 那张深渊巨口便是无双了。 我的精神烙印与龙气结合在一起，很快冲进那张深渊巨口里。 唰！！ 周围忽然变得一片虚无。 漆黑、空旷，犹如冰冷宇宙似得。 我知道，我的这段精神烙印是进入了无双的身体，或者说，是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他正在沉睡，意识休眠，所以精神世界才会表现得黑暗、空旷。 我的精神烙印发散开来，化作我的模样。 我负手观察四周片刻，沉声呼唤道： “无双，醒来！” “无双，醒来！” “无双，醒来！！” “……” 我一连呼喊了三声，四周依旧漆黑空旷，没有任何反应。 我脸色不太好看。 没有反应，只有两种可能——要嘛就是无双睡的太沉，必须以他记忆最深刻的东西来刺激他，方才能使其苏醒。 要嘛……就是刻骨失败，他的精神已经寂灭了。 “我不信刻骨失败了，我不信无双会就此死去！” 我面孔有些扭曲，随后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吼道： “无双，起床吃饭了，有王中王！！！” “……” （这是6号的更新，也就是昨天的，写到这，太艰难了，不算今天的更新的话，我目前是纯欠了三更，对吧？） 第3111章 苏醒 “无双，起床吃饭了，有王中王！！！” “无双，起床吃饭了，有王中王！！！” “……” 我的咆哮声在这片黑暗沉寂的意识空间里回响，经久不息。 俄顷， 轰隆隆！！ 整个意识空间发生了一场大震动。 随后， 唰！！ 一团光芒在前方亮起，大约只有烛火之光大小，很是微弱，昏黄的光辉仅仅能照亮方隅之地而已，于这茫茫的黑暗不值一提，根本算不得什么，火光摇曳，随时都会熄灭。 但是，在那发散出的微光当中，却有着微弱的精神力量，断断续续的精神碎片传播开来，紧接着，变作低沉微弱的呢喃。 “好困啊…… 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吃饭…… 好像还有……王中王？ 是油炸的吗？我还是喜欢泡面里泡着的，当年我哥就是把他泡好的给了我，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吸溜！ ……” “算了算了，不想了，估计是我听错了……” “……” 随着话音落下，那团精神之火竟愈发暗淡，有随时熄灭的倾向。 我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这就是我苦心孤诣培养的摆渡人？不惜分享卫氏一族权柄的好弟弟？ “吃不吃？不吃，老子拿去喂狗了！” 我咆哮起来，声音在此间炸响。 “嗯？” 无双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远处那团烛火大小的精神之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爆出刺眼的明亮火光，火光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谁敢抢我的火腿？刑鬼隶吗？刀来！受死！！” 无双的声音变得亢奋，充满战意。 呼啦啦！！ 那团火光愈发明亮，散发出的光芒很快将这片意识空间完全照亮。 火光中，一道人影渐渐浮现出来，赫然正是无双。 或者说，这是无双的意识。 见状，我松了口气，看来我以祭文为他刻骨是成功的，至少他还活着，灵魂与意识并未湮灭。 光晕中的无双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视线是涣散的，两眼是无神的，显然还没有从沉睡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先前不过就是本能反应而已。 良久， 包裹着无双的光晕渐渐收敛到他的身体里面，涣散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采，而后，他竟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小声咕哝道：“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吃饭了？唉……睡得太久了，都睡得癔症了，连梦里都是王中王……” 说未说完，这厮终于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了。 目光聚焦在我身上的刹那，明显愣了一下：“哥？” 紧接着， 第二句是—— “难道真的开饭了？” “……” 外面打的如火如荼，所有人都在死战，你就惦记着吃？ 我忍无可忍，抽出腰带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 “哎哟！哥，别打，别打……” “这是怎么了嘛，怎么一见到我就打我？” “……” 无双抱头鼠窜。 这是他的意识，我同样是以精神烙印的形式出现在他的意识空间里，如此暴打，等同于精神攻击，这混账自是能感觉到疼的，被抽的如大马猴一般上跳下窜，惨叫不已。 片刻后，我收了神通，气喘吁吁的怒视着他。 无双一边揉着脊背、屁股，一边嬉皮笑脸的看着我，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低声道：“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 我眼神渐渐柔和，伸手在他头顶上揉了揉，轻声道：“抱歉，这些年太忙了，一直没能来看你。” “没事啊，我知道你很忙啊！” 无双抬头，一边抓着后脑勺，一边咧嘴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睡得很死啦，我知道小稚、老白他们来看过我好多回，小稚越来越啰嗦了，总是坐在我头顶上絮絮叨叨个没完，说了很多事情，跟我讲你一直在闭关，不是故意不来看我，我都知道的！” 他笑的灿烂，我却知道，这并不简单。 地气是母气，为现世世界里的位阶最高的力量之一，以肉身承载地气，注定无比艰难，会有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并非是不肯进入深层次的休眠，只是因为过度的痛苦，使得他总会断断续续的醒来。 也就是后来渐渐与地气磨合完成，方才进入深度沉睡的。 念及此，我心中愧意更重。 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绝对清净的地方，我们一家子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可，这明明听起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知为何落到我身上却这么难。 总是忙，总是在挣命，甚至都没时间停下来好好看一看身边的人。 “就快了…… 很快就没人能再威胁我们了，很快我就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我心里如是想。 无双已经在我身边坐下，低声问道：“哥，你这回来找我，是有事的吧？” 我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无双笑道：“小稚总是来骚扰我，但是，后来不知怎的，忽然就不来了，那段时间我有点难熬，不过总算熬过来了，然后就睡得很沉了。我知道小稚不会无缘无故不来，她肯定是跟着你出去做事了，你来找我，又是通过这么奇怪的方式，那说明你本人肯定是不能赶过来的，绝对是出事了。” 这里是无双的意识空间，一念可以是万年，也可以是刹那，与现世没什么干系。 正是知道这些，自打进入这里以来，我反而不急了。 沉默片刻，我在无双身边坐下来，轻叹一声，说起了许多事情。 提到了我闭关，也提到追逐遂木之山之事，更提到了追寻天官路时我的心态变化，也提到了我最恐惧的事情，比如触摸到天官领域以来，我的性情在无声无息之间发生的变化，总觉得我的血脉当中有种奇怪的力量在潜移默化的操纵着我，我能感觉到自己情绪波动越来越少，心也变得越来越冰冷…… 这些话，我不敢和别人说，却可以和无双说。 我还说起了引娣婶子两口子，也说到了在遂木之山时，我对人族的感官变迁…… 到最后，我才说起了目下的情况。 这真的是个很长的故事啊…… 如今回过头来看，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无双一直在默默听着，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也就是提到引娣婶子两口子时，他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哀伤，及至我说完，他才说道：“哥，我知道了，我这就回真武祠！” 我扭头细细看着他，心中总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道：“好，你在，我就放心了，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我起身，这团精神烙印开始溃散。 无双忽然站了起来，面带忧虑，认真看着我，大声道：“哥，你说的我都听懂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想说……不要忘记你是谁啊！ 你就是卫惊蛰，什么卫氏一族，什么天官，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始终就是卫惊蛰啊，真武祠的卫惊蛰。 ……”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精神烙印轰然破碎。 不久后。 西山。 喀嚓！ 地面裂开，一直泥手从地下探出。 随后，一个年轻清秀的男子从地下慢吞吞的爬出。 他出来的刹那，四野震动，地脉轰鸣。 “刀来！” 无双探出一只手，一柄陌刀自地下飞出，上面锈迹斑驳。 无双持刀，轻轻一震，刀上的锈迹扑簌簌落下，随即绽放出夺目的寒光。 这本是一柄凡人的利器，但在地下受龙气滋养，俨然已经成了神兵。 苍茫大山中，少年人提刀而行，每一步落下，山川共鸣。 …… 第3112章 时光，再等等我 十龙庭中， 我无声的睁开双眼，上方海量的信仰念力正被不断炼化，变作滚滚秘力自龙庭中流淌出去。 三晋地界儿已经被高阶神秘力量封锁，偌大个三晋，我唯一能动用的力量就只有无双，如今无双苏醒，真武祠的危机算是多了一重保障，这已是我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极致，余者不外乎尽人力而知天命罢了。 我静静盘算着胜负，其实心里已经踏实了很多，与其说我是信任无双和老道士的能力，倒不如说，在潜意识当中，我更相信小稚看到的未来。 小稚言之凿凿的说老道士无恙，我的未来里必定有他，那么想必老道士应当是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老道士，要稳一点啊……” 我轻轻叹息，稍作沉吟，一边炼化无穷无尽的信仰念力，另一边目光已经在云海深处逡巡搜索。 封锁三晋的高阶神秘力量可以阻断我对地气的感知，使得幽鬼道无法施展，但却无法阻断第十龙庭对信仰念力的捕捉，在那云海深处，我又捕捉到许多故人的信仰念力，各种窃窃私语声在我耳畔回响。 片刻后，我忽的扬起眉脚。 “找到了！” 语落，我探手出去，拂去层层缤纷泡沫，每一个泡沫都代表着一个在世的智慧生灵，等于拨开滚滚人潮，在众生中得见一片近乎空白的区域。 实际上，那里有一颗巨大的泡沫，却不似其余泡沫一般色彩缤纷，它无形无影，隐于众生之中，近乎不可见。 这是……老道士的念力泡沫！！ 老道士与我关系极近，几乎如我父亲一般，按说其念力应当与我极其亲厚，和老白、歆雅他们相似，哪怕在茫茫众生间，我亦能瞬间捕捉到。 甚至，老道士的念力与我的亲厚程度，还要远甚于老白，只因他与我的羁绊太深了，我能遇到他，是末代天官卫徽之可以推动命运的结果，我能有今日，亦是他亲手保下我的，他虽然不是命术师，像小稚一样和我结成命运共同体，但，因这份极深的羁绊，与命运共同体也差不多了，按说在第十龙庭中应当可以瞬间捕捉到。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第十龙庭中，我要找到老道士的念力并不容易，如果不是我如今血脉雄浑，已经彻底掌控第十龙庭，换做准天官时的话，我甚至都发现不了他的念力位置！！ 只因，他的念力是隐形的，藏匿在茫茫人海中，庞大、却不可见。 这是神人路走到极致的特征。 神人路，与天地融合，走到极致，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已经不再是靠天地滋养才能活命的生灵，其本身就是天地的一部分，第十龙庭可以捕捉众生信仰念力，是因为众生依赖地脉生存，早已被地脉锚定，神人路走到极致，不再依赖地脉，第十龙庭自然很难借助地脉捕捉到神人的念力！ 越是强大的神人，第十龙庭越难捕捉！ 诸如老道士，也就是因为我不愿意，所以驻留红尘，将自己自封在道场里，如此他的念力才会在第十龙庭里出现，只不过很难捕捉其踪迹，倘若老道士一步踏出道场，彻底身融天地，纵然是第十龙庭中亦不可见他的念力。 神人路，是一条逍遥路，不受束缚，一旦成为陆地神仙，纵然是卫氏一族的祖血禁术都无法锚定。 这才是真正的大逍遥。 “这老道士真的是越来越厉害，越来越不可捉摸了，恐怕这二三十年间，他彻底走到了陆地神仙的极尽，等同于顶级法相，一旦身融天地，纵然是成年的纯血至高都不怵，以人族之身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恐怖，关键他年岁并不大，相比于走神人路那与天地同休的漫长寿命，他的年纪几乎是初生朝阳……难怪当年卫徽之一定要选择他为我护道，玄门衰败的环境里，这一世人族中，举世唯他一人能战成年纯血至高……” 我低声自语，一重天是一重见识，走到天官层面后，对这个世界的力量构成和判定更加清晰，也唯有在这种水平境界下，才能真正看清那个老道士究竟有多可怕。 人族，神话体系中天赋垫底的族群，那些惊才艳艳的人杰，在神话面前也不过尔尔。 绝天地通后，天地残缺，灵气衰竭，人族修行路更没希望。 这种境地下，却有一人逆流而上，修行短短八十余年，可战顶尖神话生灵，这已经不是惊才艳艳能形容的了，堪称天地异数，突破了种族天赋。 那个老道士啊…… 终究是为了培养我，收敛了他一身光芒，成了残破道观里一个不起眼的老道士，他本该是这个时代最惊艳的人物。 我叹息，伸出手，将那团无形无影的念力抓摄过来，轻轻一点，那团念力顿时发散开来，哪怕仅是念力仍旧有种飘忽感，不可感知，与天地气息别无二致，可见神人路走的有多么纯粹。 纵是我，纵是在第十龙庭中，面对这团发散开来的念力，都产生了不可控制的感受，所幸老道士的念力并不排斥我，否则绝对无法探查。 下一刻， 这团念力变作一片光影，在光影中，我看见了那座屹立在龙城郊外的道观。 原来，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深秋了。 秋风落叶，漫山萧索。 小小的屋舍内，老道士盘坐在炕上，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二十年前我下山给他裁的那身道袍。 许多年了，道袍已经很旧了，灰扑扑的，已没了从前的色彩。 那年，我踏足准天官，闭关十余年。 茳姚也曾回山，老白他们亦在观中，年年节节都要给老道士做新衣，可那个死倔的老道士从不肯穿，每每新衣放在炕边，总是不屑的挥挥衣袖，傲慢的说——给我做这些做什么？我有徒弟，老的走不动了，也有我徒弟端茶送饭，用不着你们。 于是，他每年都穿着旧衣，谁劝都不听，哪怕一个屋檐底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总是倔巴巴的认为，不食嗟来之食，不穿白来之衣，总是和老白他们要分的很清，心里执拗的想着——他传给了谁衣钵，那就由谁孝顺他，如此才叫天经地义。 茳姚回山后听老白他们抱怨，气的大骂——老牛鼻子不是好东西，岁数越大越作，若是没修道，顶着一身老人味，不被子女打死都是福大命大。 老道士嚷不过她，便倔强的不说话，总归心里还是坚定的认为——那一年，我给他关了门，他传了我衣钵，他有弟子孝顺。 不知怎的，今时今日，在这种境地下再见到老道士身上的旧衣袍，我忽然情绪就崩溃了。 我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触摸到天官领域后，连人性都在逐渐磨灭，但是这一刻，却毫无征兆的崩溃了，无声的捂住自己的脸，仿佛怕在这四周无人的龙庭里，仍旧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却忘了如今在这龙庭里，我倒是连流泪都做不到。 “师父，再等等，再等等，等我成了天官，等我镇压了凶乱，等我实现了自己心里的伟大叙事，我一定回山，好好孝敬您，哪里也不去，再也不让您穿旧衣……” 喃喃自语声从指缝发出，有些喑哑。 坐在炕上正在看旧照片的老道士，忽然抬起头，朝着头顶上方看了过来。 我慢吞吞的拉开遮挡脸的手，目光投向眼前的画面，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画面近在咫尺，犹如我就在那方情境中，看向老道士的刹那，视线触碰，犹如我穿越千山万水，去到了他身边。 老道士忽然笑了，将手伸向半空，又像是那只手要穿过三千世界，抚我头顶。 这一刻，我猛地愣住了。 …… 第3113章 祖宗之地 老道士居然能感应到我在窥视他？！ 我心头剧震，满脸不敢置信，通过第十龙庭对念力追根溯源，继而窥测念力源头情况，极度隐蔽，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至少，从我准天官圆满时第一次接触第十龙庭到现在，从未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竟然被念力源头进行了一轮反侦察，隐约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是了，老道士已经将神人路走到了极限，对任何一股存在于天地间的力量都十分熟悉，也极度敏锐。 第十龙庭对念力的追根溯源，实际是借地脉进行的，在这个过程中，念力源头所在位置的地脉波动必定不寻常，只是地气属于母气，是位阶极高的力量，也就只有卫氏一族能驾驭这种力量，除卫氏一族外，神话生灵也好，玄门强者也罢，完全感知不到地气的存在。 不过，地气终究是现世天地的一部分，若老道士与天地融合的程度高到一定地步，能感应捕捉到天地本源、甚至能运用天地本源的话，那么，捕捉到地气的存在与波动，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这未免也有些离谱。 神人路走到陆地神仙，最大的标志就是，掌握了部分天地运转的奥义，与天地融合后，大范围的掌握天地灵气，人为的操控灵气来模拟天地之力，实现诸如行云布雨，扭转四季，倒悬阴阳等手段。 说到底，陆地神仙的力量根源还是灵气。 老道士却触摸到了位阶比灵气更高的力量？ 诸如，天地本源，地气，阴阳本源的一系列天地本源力量？ 能感知到，基本就能撬动利用。 那么，这还叫陆地神仙吗？ 尤其是神人路本就是与天地融合，遵循天道，不会悖逆天纲，继而被天地排斥，降下天劫等，他们如果能动用天地本源力量，堪称是代天地执行权柄，演绎出各种神通，堪比造物之能。 这与神灵有什么区别？完全不必加“陆地”前缀，就是神明！！ 这是神人路的最高追求。 只不过，这个境界一直存在于理论当中，从未有神人实现过，多数神人在身融天地后，时间一久，意识、精气神等被天地消化了，成为天地力量的一部分，也就是彻底死亡了！ 这就是为什么神话时代走神人路的存在极多，如今却不见踪影的原因。 须知，神人也曾积极活跃于历史舞台，上古膜拜的许多图腾都是神人，他们受供奉，也享受膜拜，亦会回应祈求，频繁显化，但绝天地通后，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有人说，这是因为天地环境残破，不具备让他们显化的条件。 但，许多年前，诸多域外之地归来，残破的天地环境被修复，部分地方又具备了神话根基，上古的神人们却不见踪影。 且，许多环境从未遭到破坏的秘境，也无上古神人显化。 那么，神人究竟去了何方？ 公子御寇说，绝天地通后，神人们渐渐迷失在天地当中，身融天地的结果就是……自身成了天地的补品，被天地彻底吞噬了。 古今无数神人前赴后继，不惜身融天地也要追求的权柄，在老道士手上实现了？ 至少，老道士绝对触摸到了陆地神仙之上的领域！！ 我看着盘坐在炕上的老道士，愈发确定他绝对是察觉到我了。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收回目光后，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照片。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张照片，是真武祠所有人的一张大合照。 老道士端端正正的坐在最中间，我在旁边笑的很灿烂，似是完全不知什么叫做压力，老白很油腻，小稚还不是大姑娘，是个眼睛明亮、黑白分明的的女娃…… 最后看了眼这张照片后，老道士将它默默收在身上，随后翻身下地，跻鞋，掸了掸旧道袍，又从墙上摘下那柄许多年不曾出鞘的古剑，这才慢吞吞的走出屋去…… 从始至终，他的动作都很慢，就像一个正在慢条斯理享用大餐的食客，不急不急。 嘎吱！ 屋门推开。 秋风起，空荡荡的院落中，一些落叶随风盘旋。 呼啦！ 一阵秋风吹来，掀起破旧的道袍，老道士扶了扶自己的道髻，确定衣冠并不邋遢后，面无表情的穿过真武祠的院子，经过厨房时，忽然驻足，歪头看了眼厨房门口的酱缸，那是引娣婶子的酱缸，她去世前一夜，一边哼着自己最喜欢的八十年代的老歌，一边酿了最后一缸酱油，因为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她酿的酱油，第二天，引娣婶子溘然长逝。 我离开真武祠追寻遂木之山已有数年，酱缸里的酱油从未有人碰过。 因为，我爱吃。 老道士歪头，怔怔看着酱缸，许久后，莞尔一笑。 “一丝一线，都是故人痕迹，岂能坏了？等臭小子回来了，没了这口酱油，怕是再也不肯吃酱油炒饭了，他总嘀咕说只有酱油炒饭最饱腹……” 老道士自语，眼神温和，笑意极浓，摇了摇头，扶着衣冠行至偏殿前。 风中，他的身影显得极瘦削。 在偏殿前稍稍驻足片刻，老道士伸手推开沉重的殿门。 偏殿，是供奉清微道、真武祠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 殿中，已有一人在蒲团上坐着发呆，是个昂藏大汉，正是赵憨子。 昔年，我出发寻觅遂木之山，不放心老道士一个人在真武祠里，赵憨子终究没和我一同上路，留下来守山。 门开，偏殿里烛火摇晃，昏黄的光影拂动，赵憨子回头，冲着老道士傻笑。 “祖师！” 老道士很认真的冲着赵憨子颔首，随即在旁边的一个蒲团上下跪，犹豫了一下，忽然歪头看着赵憨子，笑道：“祖师将您送入天盟沉睡，封了您五十年阳寿，一觉醒来，世上已变天，华民华族，终于过上了祖先们梦中都在奢望的日子，您其实没必要总守着真武祠，也该出去看看的，替那些祖师们看看当今世界和大好山河……” 赵憨子傻笑着摇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老道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啊，没那么长时间了。 无名之人能存在多久，关键看封存下来多少气血，助我攻略妖墟的过程里，赵憨子受了重创，每一秒钟都在燃烧气血，本应再活五十年的气血，恐怕也只余下二三十年的奔头。 如今距离妖墟一战已经过去多年，他也确实没多少时间了。 老道士道：“正因为时间紧迫，更应该把时间放在更美好的事情上，何苦守着这么一座道观呢？祖师，你该下山了。” “我哪里也不去，这里看不够。” 赵憨子依旧摇头傻笑，然后很认真的说道：“师父将我封在天盟，留待现在，肯定有他的深意，师父之命，就是我的宿命，所以，我哪里也不去。” 显然，他已经从老道士的话语当中猜测到了什么。 憨子不傻，从来都不傻。 老道士见状，轻叹，不再多劝。 这时，外面忽然阴暗下来，狂风似起，风中竟似有无数厉鬼在哀嚎似得。 哐当！！ 偏殿的门被风凶猛的拍打开，放在供桌上的牌位顿时“哗啦啦”倒下一片，回头一看，外界早已一片漆黑！ …… 第3114章 攻山（上） 真武祠外， 天空与大地的界限不复存在，极目之处，尽为混沌，唯有风雷之声夹杂其间。 混沌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浮现，紧随着浓雾涌动，一尊魔影露出踪迹。 这是一名西番僧，身躯恐逾万丈，披着破破烂烂的僧衣，头戴着一顶喇嘛帽，手中托着一口钵盂，绝对是一尊顶级法相级的存在，只不过走的并非是佛门正道，修出的也并不是真佛金身，而是妖僧魔躯。 佛、魔，由来一念之间而已。 呼…… 这妖僧呼吸之际，混沌倒卷、雾霭流动，化作两挂龙卷风涌入鼻腔当中，周遭顿时为之一清，露出一大片气息阴邪的邪修来。 这些邪修当中有道人、也有僧人、还有一些打扮稀奇古怪的异人，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散发着黑暗、阴邪的气息，体型只稍稍比领头的妖僧小一些，却绝不可小觑，每一尊战力都很难估量，恐怕至少都要在斩三尸之上，法相级的并不罕见。 最为诡异的是，他们身上的气息完全一致，像是同出一源，所有邪修眉心当中皆有一团漆黑如墨的圆月印记。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正常走邪修道路修炼来的力量，应该是通过某种特殊渠道得到的力量，让这些邪修的实力水平达到现今这种程度。 喀嚓！ 一道猩红的闪电在云层之上蔓延开来，暗沉的血光将四周照的亮了一瞬。 闪电所过，混沌的天穹中出现一条裂缝，三尊身影徐徐从裂缝中走出。 这三人，赫然正是不久前与南宫无罪密谋的郭京、迩娑婆寐以及西番僧代表杨髨。 轰隆隆！ 这时，真武祠以西，有沉闷的轰鸣声传来。 下一刻，无数厉鬼自混沌中冲出，凄厉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这些厉鬼面孔扭曲，眼中毫无智慧之光，身上俱披着血红色法衣，那法衣之上以血液书写着各种鬼道符文。 这些厉鬼，全都是被炼化当做阴人傀儡的厉鬼。 它们在半空中汇聚，缭绕盘旋，像是数十上百万条水中的鱼儿，因为一把鱼食聚集在了一起，随后竟开始彼此吞噬，与贪吃蛇一样，疯狂的张开嘴吞食着身边厉鬼。 数以百万计的厉鬼，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不过几个呼吸的光景而已，最后的胜利者就已诞生。 这是一尊顶天立地的鬼物，它像是已经脱离了魂魄状态，彻底变成实体，双目猩红的屹立在那里，冷冰冰的凝视着真武祠，身上鬼气森然，毫无疑问是一尊顶级鬼帝。 随后， 又有数以百万计的骷髅骨、人皮、散发着腥臭的血流，还在蠕动的腐烂肉块、一条条风干后像皮筋似得筋腱等东西从混沌中冲起。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全都是从人体上剥离下来的。 魂、骨、肉、筋、皮、血…… 就像是解剖铺子似得，将人体拆解的零零碎碎。 数以百万计的骨、肉、筋、皮、血等人体部件聚集在一起，与厉鬼的情形一般无二，竟开始互相吞噬起来。 转眼的空隙，又有五尊与顶级鬼帝力量相差无几的顶级尸圣出现。 它们分别是—— 一尊伟岸的骷髅，一张漂浮在天空中、像天幕一般大小的人皮，一个完全由血液凝聚出来的猩红怪物，以及一尊无皮有肉的血尸，一头人筋凝聚形成的蛟龙。 一尊顶级鬼帝，五尊顶级尸圣。 这六尊邪物出现，天地间邪风大作，竟是吹散雾霭，露出下方的诸多人马来。 这些人同样是邪修，却衣着不同，分为六个阵营。 他们是……太平道的人！ 太平道有六大家——南宫、大狐、壤驷、宰父、羊舌、申屠。 六大家专攻六种以人为原料的邪术，这六尊顶级法相级别的邪物，正是他们献祭了自己辛苦炼制的所有的邪物，又经某种特殊力量点化聚合，最终汇聚而成。 太平道六大家，人员密密匝匝盘坐在地上，一眼望去，恐怕不下两三千人，正是这两三千人，竟祭出数以百万计的邪灵，这说明被他们戕害的人恐怕要以百万计算，多年来他们频繁出现在世界各个战乱之地，无声无息，谁又能想到不声不响之间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可见其害无穷！ 古怪的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眉心都浮现出一个六种色环环环相扣、最终集成圆形的古怪图案。 而且，这些人身上没多少生气了，生命之火几乎熄灭，生命本源也近乎干涸，每个人瘦的与干尸无异，相当不正常。 南宫无罪背负双手，站在这些太平道邪术师最前方。 而在真武祠以东，此刻同样出现一批人马。 这些人中，有道人，也有大德高僧，还有一些巫蛊师、武人打扮的存在。 偌大个玄门，所有派系的修行之人，几乎都有人赶到。 他们看起来正气凛然、仙风道骨、慈眉善目、仙气飘飘……所有人从外貌气度来看，都应是那些普度众生、超凡物外的存在，与太平道和以杨髨、迩娑婆寐为首的邪修形成鲜明对比，诚如正邪不两立似得。 这些人……赫然来自于各玄门。 准确的说，应是各个玄门中最强大的那些人，竟然汇聚在一起，同时出现在了真武祠之外。 观其气息，哪里有半点被至高圣地阴灵控制的迹象？分明是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 相比于那些邪修，他们明显要弱一些，但依旧不可小觑。 须知，域外之地降临，已有近二十年了，这些门派领扫了域外之地的生灵后，占据各个洞天，得到了丰富的修行资源，许多寿元将尽、几乎油尽灯枯的底蕴级人物重获新生，并突飞猛进，其中斩三尸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甚至已经窥视到了法相的门径，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当年，域外之地降临到他们宗门前时，有些宗门抵挡不住，我甚至出手帮他们犁庭扫穴，夺取修行洞天，也见过其中许多人，彼时言笑晏晏，没想到……他们如今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哈哈哈哈哈……” 南宫无罪的目光扫过他们，目光忽然锁定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以及其旁边一尊耳垂抵肩的大和尚，大笑道：“祁真人、弘信禅师，你们二人可谓是正道领袖，会在此时来助阵，我确实着实没想到。” 祁真人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长须垂落胸口，看着仙风道骨，只淡淡说道：“大争之世，已无对错，更不谈正邪，都不过在争渡而已，人族想要的未来里没有玄门，却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故而我今日来此。” 弘信禅师双手合十，满脸慈悲的说道：“亘古清算就在眼前，神话洪流浩浩荡荡，圣武已不在，谁人能挡？就张道玄培养出来的那个小娃娃吗？怕是撑不起这片天！我恍惚间已看到一角未来，尸骸如山、血积成河，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人族末路已是肉眼可见，当此之际，以人族之身投效神话，在未来赢得一角容身之地，方能庇护些许人，保护火种，让族群延续，如此方是大慈悲。” “哈哈哈哈哈，禅师对慈悲的诠释，当真是别开生面。” 南宫无罪大笑，指向真武祠，道：“既如此，自该成全了禅师的大慈悲，就由禅师来首攻真武祠吧，这份功劳送给禅师，只愿禅师日后的容身之地能更大一些，多庇护一些人……” 弘信禅师颔首而笑。 “恭敬不如从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