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姿》 第1章 第 1 章诛寻迹 黄天焦日,晖日骤遮。 地道且偏僻,女子身着一袭醒目的红衣寻着酒家。 店前,女子被人拦住去路,有人刀剑相指。 站居中间以之为首的人一身兽衣扮相虽有些糙,但也面冠如玉,手持长炳镰刀,目光不善,实在笑比河清。除这人外,其余之人见了女子无不面色阴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明明长得清隽明眸,风姿冶丽,该是醉人心窝才是,可这些人个个却如见了凶神恶煞一般,实在叫人觉得奇怪。 见她来,也没管店里客给没给钱,一股劲儿全赶跑了。谁叫这人是音红衣呢。不方山鉴下女使音红衣,有言道,这人衣越红,手里亡命越多。 所以她来,绝非好事。 店面倒也算大,加上店里伙计持兵器的大概二十余人。 刀剑面向音红衣,她带着戏谑意味的眼神睨着这些人。 兽衣扮相的人看着她还在心里道绝不会认错之际就听音红衣故作恹恹开口道:“我知道你,长镰桧曳。”她目光望着他手里握着的那把柄尖点地的长镰。 “嗯,是个懂货的。怎么?感兴趣?”桧曳一边摆动镰刀一边挑眉努努嘴问。 “没兴趣。”音红衣哼哼笑。 “没兴趣?那你提个什么嘴?”桧曳歪歪嘴,表情仿佛在说她不识货。 “因为你的镰刀最近沾血过头了。”音红衣似笑非笑,缓慢的声音藏着不属于这天的寒霜,拿出了别挂腰后的刀。 这刀不似寻常,近三尺长,刀身三棱状,刀刃旋弯至尖锥处,像刀又像刺,好一把见血叫嚣的刀! 桧曳握镰柄的手虚了片刻,半晌才说:“好巧,我也听过你。音红衣,有一武器用的出神入化,叫‘入川’” “所以呢?和我的镰有关系吗?”桧曳见其询问。 “不过,有一消息说你被赶出了不方山,还被下令诛杀了?”桧曳再次开口。 “是啊,那又如何,跟我要杀你有关系吗?”音红衣直接说出目的。 其余人立马警觉,手里的武器蠢蠢欲动。 “为什么?”桧曳警觉握拳,还是镇静一问。 “十日前,你们店里死了一人,那人,是我要找的人!”说罢,眸中杀意了然已显。 “呵哼。”桧曳低头咬牙。她说的没错,十日前偏就那天死了人,那人他知道,是不方山另一位鉴下使,是他给了致命一击,用镰刺穿了那人,但后来明明还未等想办法他摆平,反倒是不方山的鉴主不追究了,所以不是不方山找事,是她个人。 “原来如此。你想我命休矣。”他了然。她即是报仇来了。虽然不知道不方山当时为何放过他。但若不是音红衣她已不在不方山了,她断不会,甚至不能取他性命。 说罢,桧曳先发制人。眼睛狠厉的看着她的脖颈,提着长镰就攻了去! 音红衣哪里会坐以待毙,她仅仅只手轻抬着刀,刀镰相抵便发出锐耳音鸣。 她握刀的手明明看似不在发力却令桧曳虎臂一震,带着镰弯砍的方向变了道。 音红衣只是歪头言笑:“不认真会没命的哦。” 桧曳闷哼随即闭了声,行动大起大落得运着长镰,行如蛇影分茎。 他快,音红衣更快,一抹红闪如鬼魅,她步影憧憧,身形轻巧,招式全然接下。 几招下来长镰毫无优势。桧曳知道,这不过是个前戏罢了,音红衣才是那个没认真的人。 眼瞧主子不敌,其余人合力攻了过来。 哪怕十几人一拥而上,个个健壮矫捷手起刀落,在一声声刀剑相抵刀光剑影中,音红衣依旧面色从容。 红影灵活游走,堪若魅影,近身将那些人用入川一击击划破衣褛,割伤手脚经脉而不一击致命,任其血流。那刀刃旋弯挂着血,刀身锋利且致命,一但穿透身体难有活命的机会,致血流成川。这 ,便是入川。 不过片刻,一群人败下阵,残经断脉手脚伤残令他们发出唏嘘哀嚎。桧曳咬咬牙啐了口血,不由得惊慌失色。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心口冽了一刀,不止是兽衣,就是身体也连皮带肉绽开。 音红衣步步迈前:“真没意思,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就死你手里了” 边说边踹了一脚。桧曳猛喷出一口血,匍匐趴地,那柄镰刀也顾不上了。 桧曳喉咙积血发出黏音:“音红衣,今日死于你手我无话可说。但要你死的人多了去,我的亡魂守在不方山等你!”说完便没了声息。 见他死,音红衣便手举长镰了结了其他人的命。 “不方山等我?那你怕是不会等到。”她握刀一记轻扫,那柄长镰随主逝去,一刀毁了它,桧曳长镰,以后也不会有这号人了。 纵使这酒家已空,即便没了这些人也有别人来经营这地方。 音红衣收了刀,现在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那便是找人。桧曳前几日杀了她要找的人,实在惋惜,这下不得不动身找另一个人。 不过找人也得有命找才是,诛杀音红衣这条鉴令由不方山鉴主亲自下达,现在也算是个通缉之徒。 但在半月前她还不是,想到这她不由地发笑。 走的那天她还清楚记得:“不方山没有全身而退者,你可想好了?”鉴主发问她。 音红衣也没了规矩,平起地同那“鉴主”迦罗鉴说:“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便不会更改想法。” “好,出了这不方山那你就是叛逃者,我将行令,诛杀不留!” 回过神,音红衣半行半停,不方山已不是她容身之所,但离开并非一意孤行。世有诸多不解,有些事有些东西要自己弄清楚。 她途经别地,来到四诏。来时将红衣换了去 ,现在她一身银绣衣色粉白,唯有束袖和腰间抽带还缀着醒红,简而不素。显目的配刀化作小形钗子装饰在脑后。 四诏地小,走着走着被人撞了个满怀。 “啊,抱歉我没看路。” 撞她的是个十来岁小姑娘,抬头一眼便瞧出她是外地人。 音红衣摇着头从容开口:“没事。” 小姑娘见她没生气还反握住她的手,笑问:“姐姐哪里来的?” “另一座山走过来的”她回道。 “另一座山?那不是很远?”小姑娘又问。 接着又说“这里没来过外人,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没来过外人?”音红衣摸摸小姑娘的头起了一丝疑问。 小姑娘眼皮眨眨:“是啊,这里好多年好多年都没来过外人了,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了。” 怪不得刚到这地就有人盯着她看,原来不是太招摇了。 接着又听小姑娘说:“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多,没有出去的,不会带外人进来,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嘿嘿。”小姑娘说着说着还兴奋了起来。 “为什么?四诏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路过的人总该有的吧?” 音红衣这话一开口那小姑娘表现越发惊奇:“哇!姐姐肯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至少不是从另一座山来的。” “好吧,说的不错,确实是这样的。”音红衣点头。 “嘿嘿,说对了。”小姑娘冲她笑,接着说:“这里,就那条路,看见没?有吃人妖怪!”小姑娘指了指前方。 “那里不让人走,四诏啊,有人养妖怪!”她抖抖身子说道,脸上却不见害怕之色。 “所以外地人不敢来?”音红衣目光顺着手指看了看那没什么不寻常的路,紧接着搭话。 “不不,这里的人都知道,外面几座山头的人也知道,他们不路过这里啊不是害怕,是不想打扰养妖,所以绕道走。”小姑娘声音小了几度,故作神秘。 简直是达成共识,外头的人不打扰,里头的人把妖养好。 “哦?还有这事。”音红衣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所以你这么肯定我不是另一座山来的。”她觉得这小女孩说言有趣。 小姑娘点点头:“怎么样?我跟你说这些你要不要请我吃饭我告诉你更多!”她摇着音红衣的手带着撒娇意味的要去吃东西,丝毫不见生分。 这些事既然告诉她那也表明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事,虽然问别人或许也能得知,但音红衣顺着她的意点点头。 “好!那我们边走边说。”小姑娘毫不生分扯着手领着音红衣。 “别看四诏和镇子差不多大,但是这里人不会去找外地人成婚娶亲,都是邻里看对眼了就成。所以彼此之间存在多条羁绊。” 羁绊?想来是近亲,这样的话岂不是血缘不会外流,可这样难保不会……畸形,可这里人看着个个无恙。音红衣再次起了疑。 小姑娘没注意到她的疑惑,仍旧继续开口:“虽然没有说不能娶外亲,但我有记忆以来还真没人带外人进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所以见了你我真真是太意外了!” 音红衣摸摸她的头:“嗯” “啊!到了,吃饭的地方。”小姑娘指指一不起眼门口忽地雀跃起来。 “四诏就这么个最拿得出手的吃饭地,姐姐你信我,这里没有比这家好吃的!” 小姑娘点了三菜两饭盯着竟还想要欢呼起来。 音红衣见她喜也不由一笑。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不过笑太早了,这饭可是你请哦”小姑娘扒拉几口饭在嘴里还喃喃着话。 “嗯,我请。”音红衣见状笑了笑 ,趁着小姑娘吞咽还顺便摸了摸她头。 小姑娘被这么一摸,停顿了一会儿:“姐姐你怎么又摸我脑袋?快点吃饭了!”,她把菜夹到音红衣碗里催她快吃。 音红衣也不再说话,跟着她一起吃。 吃完,小姑娘抹了抹嘴:“嘿嘿,谢姐姐请客了。” “姐姐我给你找个歇脚的地方休息吧,你在四诏呆一天再离开呗,这里好不容易出现个外地人。” 音红衣看了看天,快接近黄昏落日,随即点点头。 第2章 白目札 不多时小姑娘就给音红衣找了个不错的歇脚地方。 月色如银,迎来幽夜俱寂。 夜里过分寂静,想到白日里小姑娘口中说到四诏养妖,还有白日里指的路,她辗转难眠。 而此刻四诏也确实生了异变。不比白日里的街巷寻常,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一团团如云似雾的东西从八方四面升起在四诏的空中旋聚到一处,犹如深渊巨口在吸食。 诡气憧憧,料是常人也能明显察觉到这处天,在异变! “这里,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惊喜呢。”音红衣起身表情变得不明。 她走到外面,眼前一幕当真令她惊住。 八方飞升的东西简直就如织网,遮了这夜仅有的月光。 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红色陶埙,放在口中一道簌簌之音吹出,泛着似拓印符迹的光飘浮远处,音红衣周身亮了些许,她正打算去白日里小姑娘指的那条路那里。 呼音寻迹,音红衣跟着拓印符迹的方向,陶音在危夜中悠悠渺渺,倒也断了几分人的胡思乱想继而显得格外冷静。 更奇怪的是脚过一路无人,简直凭空消失一般。如此动静不应该啊。 拓印符迹顺着白日见的路走,一直到幽幽巨口下消散。 风起,天空被遮盖的范围越发扩大,那些被吸食上的东西化作幽幽黑气赫然拢成一只倚天大眼! 这大眼甚至仿佛是天幕撕扯开的一道口子,中心处聚了一粼白火影,燃了片刻竟逐渐成了形。音红衣未有错过一眼,在注视下那火影竟成了化作人样的妖。 “哈哈哈哈,真是又一个不错的夜晚啊”那妖舒张这身体,倚天巨眼下它眼睛半眯半张,上半张脸有且只有一只打横的阴森白眼,自成一幕诡异。 觑着便叫人毛骨悚然。 那妖居高向下盯着音红衣,空中传出她的一抹寒笑。 “姐姐,今夜这天美吗?”白眼妖双展着手臂,身后的巨眼简直是它口中满意的杰作。 “怎么会?你是白日里的……?!”话未说完,此刻音红衣脑子里一小姑娘和这妖的下半张脸竟逐渐重合在一起。 “没错!”妖咧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我是妖,他们养在这里的妖,大妖!”掌心半大的白眼眼珠左右颤颤,笑得狰狞又獠牙。 “姐姐,你想不想知道更多?!”她声音全然未有白日里女孩的稚气可爱,听着还有几分威逼。 “哦,对了姐姐,我们这么投缘我就不妨告诉你我的名字。” 音红衣没说话,只是听她说:“我乃渊眼大妖白目札” 想来白目札身后的大眼就是所谓的“渊眼”。 白目札忽地降了地,闪身至音红衣前,身高已然没了白日的差距。 “所以这里的人养的妖一直都是你?”音红衣开口询问。 “是。”白目札独只眼微眯,换了旁人冷不丁吓出一身汗。 “既是大妖,为何屈居四诏?”音红衣丝毫不畏惧她的注视,反倒对她生出好奇。 “不是屈居哦,我跟你说过吧,四诏这些人养着我,这前面几座山后面几座山但凡路过的人都不途经这地,任其养妖,因为他们达成的一个共识。”白目札说到这停了片刻。 音红衣脑子转动想着白日里聊过的话,思绪理了七八分才等到白目札接下来的话。 “想知道这个共识是什么吗?姐姐。” 一声姐姐喊得音红衣半僵,把听得难受耿直表现在了脸上:“有话说话,我不是你姐姐。” “怎么?是因为我这副样子吗?还是因为我是妖?”白目札瞳孔缩成一条竖线:“白日里见你听得挺欢的,怎么现在这姐姐还叫不得了?” 妖言妖语,说得要情调没情调的,换了别人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听到话后的音红衣反而冲她挑眉一笑“是啊,你再喊我就要迈步子跑路了。” 这下白目札脸僵了些许,干笑两声:“罢了,我好好跟你说。” “其实这些人达成共识只为一点,那就是——躲祸!”白目札又是一个伸腰舒展。 白目札说得太平淡无奇,但音红衣脸上表情却变了几度,面露吃惊:“这里有祸?” 白目札望着她微变的神情点头,“是啊。” 祸,不是传统意义的灾害之类,而是物种。它们不是妖不是怪之类,出现时少说三只,多则一群。它们不为觅食,是天生好残虐的活物。没有实在体,随意变化着型态,即如燎燎黑烟如涎水滩泥如魑魅鬼影……,朦朦透透的,令人发指,暴虐的无不令人寒栗。 “我帮他们躲着祸,将他们藏在渊眼里。这里的人给周围山头的人承诺让祸只能出现在四诏绝对出不去四诏。因此只要我还在,他们就不会离开四诏半步,为了断绝过多外人知道这个消息,他们连通婚都不愿意向外嫁娶。” “这些人自私又小气,还放任生出孩子为畸形。但也容忍大度,给妖居所还容许妖存在。你说好笑不好笑?” 白目札说着,眼里却是玩味的眼神。 听她话,音红衣思绪全理清,尚且知道这里的人不外通婚会有什么影响,但仍有疑问:“等等,白日里我未见有畸形之人。” “那些人啊,有异样症状都被我妖力压下来了,表面有瘸腿异样什么的被我吃了残肢然后安了虚假幻肢,穿上衣服你当然看不出来了。” 白目札解释道。 “所以你每晚都如此?把渊眼放出,将人纳进去。”音红衣抬头看了看渊眼又看向白目札。 “是。这看起来就像在吸食人一般。”白目札咧嘴诡笑戏绽手爪,和白日模样一比较,只能说好善伪的大妖。 仅仅是提供居所而已,还不足以一只大妖做到这种程度。音红衣还想张口询问她其它事,就见她飞到空中庞大的渊眼前,凌空趟下就像枕着床似的姿势好生放纵。 “哦,对了,想知道更多的话,棠婶儿的饭可以多请几次哦。”白天吃的饭就是棠婶家店的。 还以为今晚免不了动武动刀,见白目札提出要求后真就闭目要睡她也折返歇脚的地儿。 一晚过去的很快,音红衣少见的迟起。白目札敲响房门催促着她起来。 妖恢复往日少女形象,见她人还在理着刚上身带点一丝火红的白衣着装,想来才醒。注视着音红衣打趣道:“看来睡得很安详,不怕我半夜偷偷杀了你?姐姐~。” 音红衣步子靠近白目札,摸着她头顶扬唇哼笑:“那你可得弄清楚我是睡了还是睡沉了,别到时动手被反杀。” 出门街巷也没有异样,音红衣自顾自地走动,反倒是白目札一直跟着她。 “按理说应该是你主动跟着我才是,你怎么不跟着?”白目札小姑娘模样很具欺骗性,开口就像在撒娇。 “这不有你跟着呢。”音红衣嘴里咬着吃食半说半嚼。 白目札:“……” “你不会真等到吃饭再问我吧?”白目札拽了拽音红衣袖子。 “不是你说的吗?要想知道更多就请你吃饭。” “不是!你怎么憋的住不问的啊!”白目札已显表情委屈之色。 “怎么?你憋不住要说?” 白目札哼哼两声甩开她袖子,这小女孩生气样哪里有半分大妖的样子。这性子真是摸不着头脑,音红衣看了自己都发笑。 她叹了一息气,“好了,我问。” “好!你快问!”小女妖脸色瞬间转为雀跃。 音红衣心里失笑一声很想发问:到底兴奋什么啊? “你为何出现在四诏?还有帮这里的人杀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祸为什么就在四诏出现而不是其它地方或周围山?……”实在是音红衣不解之处过多,于是一连发问好几个。 “等等姐姐你问太多了,我快回不过来,不然就回一个吧!”白目札眼神弯弯嘿嘿笑出声。 “嗯。”音红衣表现得半分不急。 “唉,你还真是……真一般般好奇啊。”白目札还打算看音红衣一副泄气的样子呢。但她却一种你说我就听,不说可不听的理智。 音红衣没接着说话,白目札带着她边行走边说话。 “说来也奇怪,祸本不会固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可我在到四诏后它们的出现就不止一次两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来害人。我本无意保住这里的人,怎知这里根本没有人来灭祸。” 听见白目札一说,音红衣疑惑无不再起。 “我记得灭祸这事……不是有不方山鉴下使吗?”白目札仰头皱眉想着。 “嗯,但四诏有祸这事不方山半点不知。”音红衣回道,此时皱眉想事了起来。 “那就更奇怪了,我来之前应该就是有祸的,这个消息不可能传不出去,这么久了,不方山那群人干什么吃的!” “咳咳。”音红衣忽地呛了一声,显露半分窘迫:“这个嘛上面还真没通知。” “嗯?姐姐你是不方山的人吗?”听音红衣这般讲,白目札岔开话问。 “之前是,现在不是。” “唉?”白目札疑惑片刻又往音红衣身上端详一番:“早听闻里头的人每个人实力比肩大妖,见了你,我才信了这传闻。” 音红衣耸耸肩浅笑着没说话。 “啊!时间到了!”白目札忽地双手一拍:“先不说这个了,今天这个点棠婶家会卖藕糕,我们去那里卖一份尝尝,晚了就没有了!” 还不等音红衣听清就被她手拉着拐道跟着走了。 好巧不巧,排队到白目札前面两人时最后一份藕糕已经卖出。 “啊,没了。”白目札泄气一番没了雀跃的劲,朝人问:“婶儿,明天还卖不?” “哟,是小白呐,明儿是不卖了,后天才有呢。昨日采藕犯了伤腰才做了这么点,赶今明儿歇歇,后天来。” “真这么好吃吗?”音红衣瞧见空筐子只剩一些碎屑。她吃过不少甜食,其实不大爱吃,但以往有人给她带,还喂她,她觉得一般倒也没拒绝过。 “嗯嗯!真的好吃!姐姐。”白目札连连点头。 真是爱吃人食的大妖一只。 音红衣看了看棠婶儿,隔了半晌询问:“棠婶,这藕哪采的?我去给你弄吧。”眼神瞥见白目札那渴望的眼神接上那话,接着开口:“我也想尝尝。” “对对对,我和姐姐给你采一些来!”白目札失了方才泄气的劲。 棠婶儿左看看小白右看看音红衣这个外乡人,随即点头: “成!”然后给她们二位指路四诏尽头几片池,棠婶儿的池就藏在这几片里头。 第3章 章三,祸临 过了荷塘,白目札实在见不得水浑,也没好让一身淡色衣着的音红衣下池,随即用妖力拎了不少藕根,还顺便冲洗干净。 事情办得太快,也没到饭点。“呜哈,事情办完了,姐姐,我们去那儿坐坐吧。”白目札伸伸腰。 “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姐姐?”白目札要坐下的身子动作停下。 “你也没告诉我名字啊,何况怎么看我这模样怎么都不像能当你姐姐的样子吧?”白目札笑着还有些俏皮,若是妖龄来算,音红衣确实是未有白目札大,但她人形确实比音红衣小上不少。 音红衣方地想起确实没告诉白目札名字:“音红衣,我的名字。” “红衣……姐姐?”白目札忽地笑了:“好像还不错。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想我叫你人类。” “随便你。” 音红衣没说不对,但说完也噤了声。 这时白目札不寻常地笑了笑,眼神不由转换,女孩的声音也由得一变,成了那时听到的大妖声音。 侧目盯着音红衣,顿了顿,认真开口:“话说,音红衣,你在透过我这稚女模样看谁?” 音红衣愣了一下:“什么?” 白目札声音又起,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是渊眼大妖,最是靠眼睛看的。” “我喊你姐姐,你看我的时候眼睛是向着我,但眼神却像是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去。或许你自己不知道。你看我的时候多是分神,简直就像是我唤起你对别人的想念。”现下气氛有些微妙。 音红衣表情微变,平缓的嘴角轻扬,她在笑。 “是。”音红衣鼻息轻哼出声直答道。 “在想谁?”看着人眉眼展笑,白目札问。 “家人?朋友?” “同僚。”音红衣说。 白目札带着一丝不确信疑惑问道:“会叫姐姐的同僚?” “那你们人类还挺会玩儿,被同僚喊姐姐是什么感觉?” “这个嘛……大概是有人记挂的感觉吧。”音红衣认真道。 “啊?我不懂。”白目札当真懵懂,虽然比音红衣大上不少但感情上她就这个年龄还不能理解。 “在不方山,鉴下使都是独行的,不被信任的,互不干涉互不过问的,出了不方山被同僚相杀也是有可能的。”音红衣半陷入回忆:“只有喊我姐姐的那位不一样,是我把她带回了不方山,养起来。鉴主和其她人只在意任务完成情况,只有她最先在意我受伤和生死。” 听音红衣讲,白目札竟没想自己会听得进去。她是妖,没有多余的感情,要说有也是对食能饱腹这事很在意,信任这东西她只一知半解,别说在意。 她又在人和妖之间变化了一回,妖身半掌大的眼睛瞳孔扩张,她竟直接两指伸了瞳孔里去。 “你在干什么?”音红衣有被她这动作一惊,要换做人类那和自戳双目有什么区别? 白目札没回音红衣,从自己的瞳孔取出一枚透明晶玉,递给音红衣。 并不好听的声音正说道:“音红衣,直视我一下。” 音红衣接过东西不解地与她对视。白目札眼神收了玩味的心思也褪了小女孩的纯良,语气分外正经。 “现在我要未经允许让你做我姐姐了,你是我第二个认得姐姐,年纪不是问题,主要你资质极佳我看中了,感觉我们合得来,应该会相处不错。” 音红衣知道那晶玉是什么了,是眼泪。 捏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这么随便?”音红衣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糊涂。 “那不然呢?”白目札邪笑:“还是你需要我被你养一段时间?” 眼前人闻言失笑摆摆手:“大可不必。” “那你说说,被妖叫姐姐是什么感觉?” 音红衣凝噎半晌,尽量忽略她森冷狂隽的嗓音,实话道:“其实没什么感觉。”除了年纪这道坎…… 白目札又变回小小人样,自知无趣,半噘嘴:“行吧,那就这样喽。” 音红衣点点头:“知道了。” “嘿嘿,现在我认了你,你要管饭。”白目札嘿声笑着,甚至想搂她一下,不能让摇钱树跑了。 “呃……好……吧,随便。”音红衣呆呆回道,感觉有被坑。 白目札此刻眼睛弯弯,对人笑得天真是真有一套。 “行了,我们回去吧,吃完饭还得问你一些事情呢。”音红衣提着筐嫩藕段示意白目札回去。 白目札欢蹦着说:“嘿嘿,只要有饭管,知无不言。” 不过不等她高兴几下,突然弓了身子揉揉眼睛,稚女音变得有些可怜兮兮:“等等,我眼睛不舒服。”带有一丝求助的语气在里头。 许是采藕溅了泥沙,音红衣集了些荷叶上干净的水给她。白目札洗过眼睛后依旧觉得不对。 眼睛连眨多下,她身子猛得一僵,一下子握住音红衣的手腕。 小女孩力气不大,忽被这么一握,在人的腕处竟看见有股妖力外显了些。 音红衣也觉不对劲,或者说,不是白目札不对劲。 而是,四诏,在不对劲! 孩音发声开口:“我们快回去!”一人一妖意识到些什么,不再半分犹豫,拎着那几节藕段赶回去。 奈何二人回得快也还是出事了。 “救命,救……”有一男人颤抖着喊道。白目札和音红衣寻声望去,眼见男人犹被焚寂,只剩下了半个脑袋半副身体,脑袋上残留的单只眼望见有人来,他伸出手身体缓慢爬行,脑上血浆还在倾泻而出,嘴张颌愈发想要出声,遗憾的是还未等话说出口就没了声息。 血水淌了一地,他每爬一步身体就比上一刻更加毁坏。 “是祸!”白目札眉目紧锁,二话不说显了原本妖身。 “你去救人,我来对付祸!”音红衣说。 “好。”白目札没有丝毫犹豫,升空,妖力大现。 见白目札一点点放出渊眼,日光高悬的四诏渐渐笼了大片阴影堪若天色疾速变化。音红衣拔下那发间钗子,在她手中又变了那“入川”。 她朝血腥味浓郁处去。而那些祸在察觉到妖气也向这边聚了过来。 见红衣活人,魂团似的祸唰得齐冲而来。 奇怪,四诏这么大点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祸? 音红衣不禁惑疑。打了几下又收了刀,几个几个灭太耗时,要杀就一起杀 。 她两手结印,煞时周身空气都变了度,像化作无形的刀,正在绞杀着肆虐的祸。几息凌空的灭杀才是可怕,明明她只是草草结了个印而已,祸便好似向空中洒了大把齑粉一般迸裂成碎屑。 真可怕,即便只懂生杀的祸也想着窜逃。音红衣灭得顺手,但不尽兴。一道道红色雷殛堪比天道降罚瞬间将祸劈了个湮灭。眼及之处,半只不留! 渊眼此时就想像是天开的口子,白目札依旧凌立于眼瞳中心外,防着冲向来的祸。不知音红衣战况如何,但绝对比她杀来轻松。还活着的人也差不多被收入了渊眼,死了的人倒也不少。四诏四下无人,音红衣的杀伐还没有停止,她之果断简直是要祸绝于四诏。 祸听不懂人话,但人死前的嘶喊会激起它们的狂虐,它们的杀伐很简单,只要身穿半个人体就足以致命。 本以为祸也就这般多,音红衣有意打道回府,怎料那祸又来了。 睹此情景,思忖这莫不是要倾巢出动?祸八方云集,数量只多不少,既有向渊眼处去,也同朝音红衣袭来。 风卷残云,襟前几簇长发被撩拨地往后翻飞。音红衣立于腥风中,面靥平淡不变,明眸狭长隐藏的嗜性若有若无。嘴下轻嗤一声,大敌之下反生了孤高: “即不怕死,那便来吧。”音红衣拿着棱刀,红色雷殛附在其上,悬弯的锋刃刀身挂着寒凛,她握刀一拂,红光闪电犹被一抛,在空中将祸甩出了个火花带电,滋滋炸破。她抿嘴一笑,又声说:“这一刀,叫红极过客。不过呢刚想的,就拿你们试试水吧。”正如她所言,祸当真犹匆匆过客而急逝于空。 她这一刀惹得祸撺掇不安,来一只杀一只,来一百遍杀一百!无声的它们无能狂怒凌空肆飞意图将形体狠狠穿过音红衣! 哪怕为数再多,也只能环着她而近身半分不得,别说想要毁她肉身,伤她半分。她周身环了一道封闭结圈,祸一只只的明明知晓还硬要撞那结圈上,反而被绞杀。 “区区只懂杀戮而不开智的小东西,只会惹麻烦实在没有留你们的余地。”音红衣低语,眼神只有微毫波动。 不似方才一刀试水,此刻她要现真招。刀身汇力,随身形移动连连悍然斩击。不过几个须臾,祸便损失惨重,响动之大连远处白目札也察觉到几分。 不过,白目札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头一回现了这么多祸,实在有些心力不足,渊眼要护着人类,无法分眼灭祸,渊眼才是她的真正妖力,仅仅靠现在维持的妖身所修的妖力有些难保。 “该死,到底为什么这么多祸!”白目札切齿着,她不能离渊眼太远,也不能此刻使用,不然那些人类会陷进眼的“瞑”中,可若不使用渊眼,她自己撑不了太久。逐渐陷入两难。 还没等她思考明白,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另一方接近。 这里,有其他人! 果真没听错,还不等她喘息片刻,祸群间冒出来十余道覆面人影!头上覆面各形各样,有鬼怪,神佛,灵兽……反是能想到的看到的都能见其一。 这些人,是谁! 藕,,段不加嫩字在前怎么显示成违禁词了? 疑惑,无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章三,祸临 第4章 章四,鉴下使 四诏何时多了这么些玩意儿的外人?妖举目环顾,眼下半张脸紧闭着唇。 “这些人到底是?”那些个覆面人影竟也人手一剑持利刃灭祸。如此,白目札也不至于妖身困陷。 正在她以为那些覆面的真是一群人时,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细瞧才知这些覆面根本不是人!只是带着覆面的人形影子!数逾一百。 但眼下也没那么多时间纠结这些了,祸穿过覆面人形影子后那人影消失了一阵只留下面具,随后那面具下又迅速冒了新的人影。 白目札一记妖斩给了离自身最近的覆面人影,头上面具一分为二那人影也没有再生。 具毁影消。 “啧!”一声余音从那毁了的面具传入白目札耳中。 “嗯?”白目札幌神一瞬,以为误听。 “要不再砍个试试?”妖舔舔唇坏笑着说道。 她眼睛盯上另一个蝶形覆面的人影,还不等她接近,反倒那灵蝶覆面先一步离开。 “果然有人操控!”白目札勾唇一笑,不止如此,还能通过这些面具人听到她说的话。 覆面人影除了对付祸之外还多了一项工作,躲白目札。 这些面具人影战力不弱,且都不是活物,这样祸也拿它们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它们斩杀,目标就又成了可见的活物。 虽说起了一丝玩心,但白目札也不忘这些祸才是大敌。 在和面具人影联合攻击下,祸群更是直接损失大半。白目札精力有余,妖能大显,那覆面人影数多,堪堪几个回合下来已是余祸不多。 剩下的祸也被逐一击灭,现在空中就剩了白目札和覆面人影。祸没有继续出现,想来音红衣那儿也是处理完了。白目札收起了渊眼,那些四诏的人都自行放归原处,只需要等他们醒来便相安无事。 怎见这时天空上影摇变,百张覆面收合,几瞬千变万化过后融合成最终两副:一副是左邪魔右佛相上下半黑半紫并合的亦正亦邪面具,另一副白紫色倒是表情夸张的丧鬼精怪吃人含骨之相。一具背有灵环,一具背有灵焰,它们临地降下,降到一人双肩之上。 白目札看清藏躲暗地走来的人。紫纹侠靴,轻装紫衣在身,她手百无聊赖卷着肩前一撮发尾,声音从紫琉璃覆面下的嘴里传来:“方才毁我面具这事,说吧,怎么赔?” 听此人语气隐隐带躁,紫琉璃覆面冠了她个全脸,看不见是何表情。 白目札也自觉有错,却故笑作一问:“若我不赔呢?”好歹也是个大妖,岂能你说赔就赔? 那人眼神骤凝,从覆面下冷冷幽幽的看过来:“你不想赔?” “对,不想赔!”白目札双手抱臂环胸,昂着声。 那人紫衣束袖揎捋起露出白臂一段,赤手将双肩两具覆面端在手中,待失了活灵之息又将它们别在腰间两侧。 “你毁我面具还有理不赔了?”她也学着白目札抱臂环胸。 “对,我没钱。不赔。”白目札耸耸肩。 “啧,真是没礼的大妖。”紫琉璃面具下声音再次开口。 “你辱骂我,胆敢对我不满?”特别是那声“啧”,白目札已经听到两声了。 “对。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听见对方不悦,面具下的声音此时非但不躁,声音还很平缓反问,很快收敛了那丝不悦。 白目札恼笑一声:“赔就赔!”“哼,说我没礼,要不是看在你和我一起灭了祸的份上我指定对你动手了!” 白目札左掏掏右掏掏愣是没掏出一个子来。 “掏出来没?”这紫琉璃覆面的人就这么看着她白忙活似的。 随后白目札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没钱,现在掏不出来,等着,我去取。” “你要跑路?”紫衣人道。 白目札略显无语说:“我还没必要为了一面具钱就跑路。” “身为大妖,这点信誉还是得要有的。且就信你一次,那你快去快回。” 白目札受不住地眼睛翻白,她已经不想听这人啰嗦。 白目札没回自己身住的地方,她身体缩回小女孩的样儿来到音红衣那儿。 料到音红衣必定相安无事。 “呀!音姐姐。” 见她来,音红衣扭头看着白目札:“我已经把藕给棠婶儿送过去了,她说晚些给我们做份尝尝。” “嗯嗯。”白目札声音恹厌。 “你不会是受伤了?”见白目札失神样儿,音红衣询声问道。 “怎么会!”白目札反驳说。 “那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没有。”白目札摆摆手,“哪有啊,嘿嘿姐姐想多了。” 音红衣眼睛微眯,对视的视线让白目札挪了眼。 她这副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不是受伤,那也没理由多问:“算了,你应该是累了,去歇息会吧。” 白目札点点头,“嗯。” 走到外面还没走几步又回来。 见白目札又回来,她开口“还有事?” 白目札浅浅笑:“没……没有。”随即关门又是出去又是回来,在门口来回踱步。 音红衣耳聪,反复听到白目札在门口的脚步声,过会儿她直接推开门拉了白目札进来。 “说说吧,灭祸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音红衣来了个直问。 白目札小脑袋梗纠着道明:“你能借我点钱用用吗?” 音红衣疑惑一瞬,她已经知道白目札在这里其实已经不用花钱也有吃有喝了,虽然在棠婶儿那店吃饭自己付了两份钱,但有一份却是到了白目札手里。那她还有什么需要她花钱的地方? “可以,”音红衣点点头:“能告诉我理由吗?” 白目札细细道来:“灭祸的时候有个紫衣女人插手了,但我玩心一起,毁了她一副面具,我想着赔偿。” “紫衣?那人是不是还戴着紫琉璃覆面?”音红衣沉思着。 白目札点点头:“没错没错,音姐姐认识?。” “嗯。”音红衣点点头。 “那是不方山的人吗?”白目札又是一问。 “对。她是不方山鉴下使,傅紫衣。”音红衣告诉白目札。 “唉,没想到居然来这里了”音红衣眉心一拧。或许是迦罗鉴下令让傅紫衣杀自己。但只派她一个人,这未免太非迦罗鉴所为了。 音红衣思考一会儿,说道:“让我去见见她吧。” 白目札抬头看了看音红衣:“嗯好。” 这个时间四诏的人已将少许尸体自觉收掩,覆紫衣久等白目札不来,反而见到音红衣来。开口便说:“你竟真在这。” 音红衣见了她倒是没觉感到多大意外,面色如常询问:“迦罗鉴派你来的?” “该说不说你还真连一声鉴主都不愿意称呼了,都敢直呼其名了。”傅紫衣轻呵着边说道。 音红衣嗤笑,语气扬挑:“在不方山我又几时老老实实称过鉴主?别说现在离开了不方山,就是当着他的面我也直呼其名。”说罢,甩给了傅紫衣一个钱袋子。 “这是小白还你的。” 傅紫衣接过:“小白?你说那个妖?” “嗯。”音红衣点点头。 “呵呵呵。你倒是与她交上好了。”傅紫衣隔着覆面干笑两声,后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说说吧,你怎么来的这里?”音红衣眉下眼睛看着傅紫衣,心里思索着。 她前脚刚到四诏不久,后脚傅紫衣就找了上来。这里有祸的消息一点儿都没传出去,更别说是迦罗鉴这么快派人灭祸。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傅紫衣不是被派来的,说不定要不是到这里时突发遇到了祸,肯定和自己一样不知道这里有祸。 傅紫衣没回她,反而问道:“为什么离开不方山?” “你不回我那我也没回你的必要。”音红衣脚下懈力,站姿随意不羁了起来:“如果你见我是为了问这个那你是白来了,我不会告诉你。但若是迦罗鉴下达鉴令要你杀我,我想你也清楚你应该多带点人来。”说罢扭头作走。 傅紫衣不悦地又“啧”一字,作凶开口:“等等!”音一落,指尖藏着的细针飞出。 不等音红衣回头就见那针落入在了人手里,两指一收夹住了它。她并起的手指略微一弯那针在她指间瞬间断成两截。 傅紫衣对于她能接下这针也丝毫不觉意外。音红衣停了脚步,戴面具女子又立马开口说道:“音红衣,这话可不是我要问你的。” 听此话音红衣微微侧目看着傅紫衣,隐隐约约知道会这么问的人是谁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心下了然。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找来这里吗?那我告诉你就是了。”紫琉璃覆面底下人轻声发出无奈一叹,只好说道:“虽然你走之前把你该完成的鉴令任务都完成了,可你似乎忘了你推脱过一个任务。你知道这个任务下一个接手的是谁吗?你能猜到的吧。” “难不成是……蓝衣?!”听到后话,音红衣这才提了几分认真。 “不错。”紫琉璃覆面下眼底正经,她缓缓摘下覆面,一张气质才貌不俗的脸上露出严肃,声音抱愧:“音红衣,你去救救鹤蓝衣吧。” 一句话听得音红衣有些怔愣又有些失声,傅紫衣不是个会为小事低头怀愧的人,何况“救救”这两个字听起来似乎很是扎心。 “什么意思?”音红衣几步上前,垂头直视傅紫衣。 傅紫衣被她急迫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皮微垂,狂呼吸一口气,渐渐回应道:“鹤蓝衣,失踪了。” “最近一次回到不方山的时候,我以为我接到的任务会是和你有关,但未料竟会是鹤蓝衣!”提起这人时声音不禁拨高了几分,“而且,鉴主手里鹤蓝衣的秽生石碎了半边。” 音红衣自然知道秽生石碎裂代表着什么,每一位鉴下使都有一块秽生石,一但完全碎裂就代表着死亡。 隐约看出傅紫衣眉头紧锁:“我去问过空灵镜,连空灵镜也没找出鹤蓝衣下落。无奈之下只好找你。” 空灵镜只能问生灵而映生灵。问不到亡灵。可若鹤蓝衣当真死了,那秽生石就不会只碎一半了。找不到人,傅紫衣只好利用空灵镜来问出音红衣的下落,所以她来了四诏。 “我知道了。”听后音红衣垂头不见情绪。 两个人沉默着,傅紫衣不知道自己除了找她还能说些什么。音红衣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才离开不多时鹤蓝衣就出事了。思来想去只想到几个字:是我的错。 “姐姐。” 前方一道呼喊拉回两个干站着的人,定睛一看是白目札。 白目札渐渐走来,傅紫衣又把紫琉璃覆面戴回去了。虽然隔着音红衣,但妖还是透过人身形看到了傅紫衣取戴面具的动作,她来不及看到脸,便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么见不得人的吗? “小白,你怎么来了?”音红衣扭头不再看傅紫衣,视线落在白目札哪儿。 “嗯,棠婶儿说再过不久藕糕就做好了,让我们可以先在她家坐会儿。”听到姐姐喊自己的称呼变了,妖说话的声音雀跃了几分。 白目札一边说,一边瞥向气质冷巴巴的傅紫衣。傅紫衣碰巧与孩童模样的妖对视上。随即挪开视线,又起声唤了句:“音红衣。” 音红衣听见了但没回。白目札看人的视线识趣挪开,又注意到音红衣在见过傅紫衣之后多了很多心事的眼神。她摸摸白目札稚女模样的发顶,声音有些不干脆:“这藕糕可能要晚点吃上了,现在我有事得离开一趟。” “晚点是多晚?你不是还有问题没弄清楚吗?这么快就要离开四诏。”小白噘嘴似乎有些不满。 四诏还有好多疑虑音红衣还没弄清楚,她肯定是要回来的,而且她还是为了找一个人的下落才来的,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她皱了皱眉头:“放心吧,棠婶儿的藕糕肯定要吃上一回的,但现在有比这事更要紧的。” “小白,这藕糕你就先替我尝了吧。”音红衣低头,又从身上摸出点银两交给她手里:“这些就当今明几天请你吃饭的钱了。” 小白盯好手里的东西,表情化作莞尔一笑,说道:“好吧。”随后打好招呼便朝不方山鉴下使道:“我们走吧,紫衣使。” 说完,音红衣眸光炯神,这一趟,她非去不可。 第5章 章五,梵巫皓 出了四诏,找了两匹良驹拉车。拉车的车夫不是真人,而是傅紫衣众多覆面下的人影之一,大鞭落在马身上,马蹄蹬开驰去。 轿上坐着一红一紫两人,那傅紫衣闭着眼坐着很是板正,车驰坡道也没东倒西歪。音红衣倒是坐姿随性,她背倚靠车身,架着的二郎腿随车身摇晃,双手叠交一手托着一手架在了优越的鼻弓上,反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二人一路向西南前进,晓行夜赶,第七天薄暮时分才到。 迦罗鉴这道鉴令下在梵巫晧,“梵”巫实则“繁”污,皓实为“浩荡”。这里人喜欢把邪性魔欲等统归为“污”,包括祸的存在。这里的人也叫作除秽师,惯用画箓之术和秘箓之语来以涤生灵解决浩荡。 音红衣来到过这里三回,这次是第四回。这梵巫皓里有两大势高的除秽师,说来也巧,前几次来也算是为这两人。 细想,一回是因花雨之争。 简说就是这里人非要争个高下分出除秽师花翎和蚩雨孰强孰弱,这事闹的不小,传到了不方山。本就敌人一致,所学也无差也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可偏有人拉了架伤了和气这下可不能不管,于是身为鉴衣使的音红衣来了。虽然调解后双方各不服气,但也不至于打起来,至少不会明面上打起来。 二来是因与不方山鉴主迦罗鉴交好的一位除秽老者已逝,她被指派来观个仪式,这事清闲啊,她看完便动身回去了,这是她过往唯一轻松的一道鉴令。 三去便是她推脱了的那回,这回不一样。迦罗鉴指婚“花雨”,若她们成了,梵巫皓或许如迦罗鉴设想那样少了争纷。但指婚的还都不是彼此相爱的两人,一方愿意,一方不愿。鉴令旨要她让两人顺利进行通婚,可这事儿确实不好办。何况通婚的两人好巧不巧都与她相识,无论帮那方都不好办。 这第四回,寻人。而梵巫皓傅紫衣自是不及音红衣来的多,收到鉴令寻找鹤蓝衣来了回,寻人无果,找帮手,这才又来了一回。 行了许久,二人已到梵巫皓。到底是有舟车劳顿,“你先歇息吧,我去找找线索顺便见见故人。”音红衣张口对傅紫衣说。 傅紫衣不想也知道这里有她认识的人,这样会方便不少,于是她点点头,回了句“嗯”便闪身离开。 身边无人,音红衣停脚迈进一家客栈,里头装饰叫小孩见了寒胆,骨碌的兽架颅架铺挂的盏茶光景,不知道的要以为误入了什么珍兽暗商交地,好在有人见位姑娘来了忙不迭招待。 音红衣四周打量了几眼就坐下,她一人占了一桌,随便点了些招牌小菜,目的也不为吃,就是想听听这里人话聊。 音红衣筷子夹着几粒花生米咀嚼,端杯喝了口茶。斜前方围桌的人正说着花、雨通婚的事,她聆听到:“要我说,她们通婚那还分什么强强的除秽师?这婚事简直狗屁!谁提出来的,老子砍了那个孙子!”花雨通婚协商未成,又被推拒。鉴令自不会公开,倒成了邻里巷口的传言。 “哎哎哎!”坐他身边左侧同伙捂住说话这人的嘴,四顾一眼。 “嘘!”作个手势,又是小脸惶恐,瞳珠四顾示意这里人多眼杂。 “干什么?这还不能说了?一想到看好花翎那帮人老子就来气。这婚该糊!”说话的人身材高大,他撸起袖子,露出两条虬筋蟠结的双臂一拳锤在桌子上。 见他火气上来,捂住他嘴的那小子示意几人凑近,悄眯着说:“据我打听啊,这婚事啊是不方山鉴主提的,目的好像是要梵巫皓息了纷争,其实就是更好管理。” 这桌子几人一听,眼珠子都睁大了,那位说了要砍人的除秽师立即掌嘴几下:“不能吧,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可不兴乱说啊。”坐对面的人严肃道。 “你别忘了,你前阵子不还遇到那位蓝衣服的鉴下使吗?”捂人嘴那小子给了掌嘴大个儿一肘击。 蓝衣,鉴下使,这不正是她要找的人吗?话听到这里,音红衣微微讶然,手顿停,筷子夹着的花生米尽数掉落在桌面。 但又听见这些人里高高瘦瘦的一位说:“隆八你当时看见她来这里不还用怪眼神扫量过她一番?” 音红衣眸色渐阴,注意力已不在吃食上,她视线落在那桌人处,虎口的筷子轻点点地击桌出声,这敲音在漫不经心的动作下渐生寒悬。 这时叫隆八的人一双壮臂耸耸:“该死,休要提这事了,当场就被卸了只手臂警告,医几天了。这要再遇到她哪里还敢正面碰,迟早暗地报这一臂之仇,就算是鉴下使我也要……。” “叮!”音红衣手里筷子忽地卸落腕边敲出脆音一声,桌面一小脆粒的东西“咻”一声弹到了那斜桌,一下子叫说话的人噤了声,听他说话的人还在疑惑他怎么不往下说时这会儿人就一声“咚”地倒在地上。 “啊啊啊!”那桌三人直唰唰地吓着了,这声必起惊扰,其余人纷纷往这桌看来。刚刚还在说话的人现在已在地面上淌出一滩血 ,人甚至还是开口说话的状态,竟忽地就一眼没了,还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的。 “隆八,隆八。”,那不久时还捂住嘴让隆八止话的同伙探探鼻息确认死亡,尸体一时间被人围住。 有人挤进往前细看,是店当家的。他壮胆动动那倒尸,检查了那伤口,霎时面色冷颤:“这伤口竟……”伤口不大但却能在瞬息之间将脖子直直穿透,血流这般快,可想经脉都断在内里。 这等手段必定以为是何等利器,他们想。可探伤口的人却一惊语道:“这人,竟是死于一粒花生米。” “!”这下众人当场惶恐,无不惊语道:“花生米?怎么可能是花生米?” 店当家说的不错,而近看也见那花生米的渣屑还有余留。且正是从音红衣手上弹出,那一夹筷子掉的不多不少,掉的刚好是斜对面一桌的人数。 店当家悉想点了花生米的人后一一脑子里排除,思考过后,方才确认,但他不敢开口,眼神也只敢微微看向那个红衣女子,这个弹指的力道,这个准头,一指无息。他不敢想,也不敢信,眼前这个在人死后还一脸无事发生静静饮茶的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音红衣! 音红衣也自是窥到了店当家的往她这看过来的视线,但她也只是瞥目轻瞄回了他一眼,那眼神笑意明显是在说:“就是我干的,如何?。” 店当家被一眼扫的心慌,又立即冷静下来,毕竟这桌人还活了三个不是。 三人见隆八死了也不敢囔囔着是谁,就凭敢在人多且又是眼皮子底下出手,他们也没这个胆量管凶手是何人! “看什么看!还不快让开,别到时候死的是你们这些人!”三人同伙喊完抬起隆八的尸体就往外处走,这可不兴久留。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待几人走后店当家又安抚着其她人。 见他们三个已走,这正中她下怀,毕竟一筷子四粒花生米能解决的事干嘛留着三颗。 剩下三兄弟倒也懂事,这尸首还往人烟稀少处埋。 “天杀的隆八这小子死沉,一下子叫人干死,白练一肌肉。”开口的这人高高瘦瘦,确实不是体力活的这快料。 “还夸呢,赶快埋了吧,死得真他孙的埋汰!”说话这人动手动脚地就给了高瘦小子一腿蹬,面色实在不耐。 “说得没错。”另一位问。“你们还能想起客栈里隆八说了些什么?”他问。 高高瘦瘦的人眼珠看着尸体提溜,“难不成是花翎的人?卑鄙!” “三叉,你说说你的想法?”喜欢动手动脚那人又往高个的后脑一拍示意他闭嘴,喊话一个叫三叉的。 “我反倒觉得未必。”三叉蹲下指入尸体脖颈往那伤口一插,搅动几下说道:“这伤口没有秽息,不是我们梵巫皓的人。” 这里就他们三个人,什么话都好说出口。“你的意思是?” “除秽师杀人会留秽息,就像妖杀人残留妖力。而人杀人,不留息!”三叉话一出,旁边两人脸色一白。因为脑子里闪过隆八说的话提到的人里就有鉴下使和……鉴主迦罗鉴,不管提谁,总之被人听了去。 “想来那个店当家的也是注意到了。”说话的人拳一握藏在袖下憋着一口劲没挥出来。 “啧。”三人沉默一阵。 “你们在客栈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人?”三叉开口询问“红衣服的。” “没。”另外二人异口同声。 三叉想想也是,他们一个背对着那女子,一个侧着跟隆八说话,也确实不会注意。 “什么意思?”高瘦子的人问。 三叉声说道:“客栈里有个红衣女子,气质姣好。且那个人处于斜对桌,她的吃食里,就有花生米。”三叉闭目脑子极速思索着。 “等等,合着你在客栈你话少就是为了多看了几眼姑娘?”高瘦个子的反应拐偏。 “嘶!闭嘴,听他说。”高瘦子又挨了一掌。 三叉神色略紧:“还不能完全肯定就是她干的。但要是她干的,那我们逃不掉了。” 不等另外两位问清什么意思之际身后就传来空腔:“是的,逃不掉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音红衣。 “你倒是有点脑子嘛。”她声音半开玩笑似的,将眼朝三叉看去,倒觉这人不那么蠢。 “你谁?”另外二人还能作出警惕,三叉却瞳孔张映了惧意,面露不安。 “音……音红衣!”他喉咙哽咽声音巍巍颤颤:“你一直跟着我们?” “嗯。”她明面带笑的声音淡淡,濯黑眼神却似蛇注视囊中物一般,淬了绞杀的嗜性,盯得人要发麻。 话落间,又见她接近七八分血色的红衣,另外二位又怎会不识她。穿红衣的人很多,但敢叫红衣的可仅一位。 完了,要死了。他们脑子急速当下能想到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和隆八一样。 “你,过来。”她指指高瘦个子边上那人。 “是。”这人回道。他脚下利索都降了几倍。“红衣大人有何事?” 音红衣看着他:“我问你,蓝衣服的鉴下使你们见过吧!”声音冷冷带着审讯的语调却是从那笑的情真意切的人脸传出,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是。”他躬身回道。另外两个也不敢轻举妄动。 “细说,我要知道她的下落。” “我们真不知道这这位大人在何处,前些日子在客栈遇到她欲想搭讪反被教训一番我们就离开哪儿了。是我们见人不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人说话忙不迭的生怕说错。 “什么都不知道,嗯?”音红衣语调此起彼伏问得人心里悬悬的。 “那花、雨通婚一事且只彼此知晓,你一个小除秽师又从何得知?” 音红衣眼神在他们三个人处来回扫视,脸上笑意不减,偏让人看了发毛。 ”是……我用禁了的画箓之术,和秘箓之语!我就是想知道这花雨通婚谣言从何起,意外得知不方山掺和了,便联想到鉴主的鉴令。” 他停顿一刻又说“若大人想知道那蓝衣鉴下使的下落我也可试试用我学的禁术探寻一番。或许……”说话俨然一副急于表现的样子。 “好啊。”音红衣当即笑答。 听见回答,这人便席地而坐,手指剜血画于另一掌心,口中呢喃出不解地混腔箓语,他闭目,指血倒汇脑壳在他脑子形成一回堪若记忆的光景。 这禁术给他带来不少苦痛,面露狰狞。只等过半柱香,这才停歇有了动静。 “花翎……是花翎!” 第6章 章六,局对上手 “噗!”突然他口中涌血,含糊不清的说“是……花翎带走了她。” 不等这人喘息他身形一晃,就见他“咚”倒地不起。 “喂唉!”这血叫音红衣也是始料不及。 “棠四!棠四!”三叉摇着他头一探脉搏,温热的人体脉搏毫无反应:“他死了。” “……”音红衣蹙眉,一时哑言。两个人也是沉闷着呼吸不说话。 “你看一下他如何死的?”由于她自己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便示意三叉瞧瞧。 “许是遭到反噬了。”高瘦的六驰从旁小心开口道。 “不。”三叉这人把尸体开了个口子把手指伸进去搅动皱着眉头道:“是被花翎反杀了。” “你的意思是这尸体有花翎的秽息?”六驰面露惊讶,先不说死去的除秽师用的禁忌之法不会被人察觉,但这隔空杀人的手笔竟有人能做到?那是不是……他瞳孔一时朝着音红衣微微瞥去。 音红衣心知他们好奇,当即蹙眉开口说道:“就是我也没这能力,不过花翎又是如何办到的呢?”他们口中的花翎不会是别人,就只有她也认识的那个除秽师。 那这事就奇怪了。不过当下即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鹤蓝衣的消息那也没有为难他们的必要了。 随即就听音红衣说着: “眼下我寻人是要事就不与你们计较别的,你们两个把那尸体埋好就离开吧。” “呼!”见她放过自己,二人同松口气:“多谢大人。” 既然有了鹤蓝衣的消息那自是不歇停地去找。 而身在華钏阁的礼岚没想到音红衣会突然上门找到了自己。 “多有叨唠,切勿得罪。”音红衣把要寻鹤蓝衣的踪迹和花翎的不对劲一并与華钏礼岚说了一遍。 至于为何不直接去找花翎是因无人不知礼岚与花翎乃磨镜交好,许多事情花翎不会对外说的只能从礼岚口中得知。 不过礼岚却对花翎隔空杀人一事却并不清楚。 “花翎不会轻易杀人,即便是你说的那人禁术用在了她身上,她也只会是小施惩戒,何况这是隔空杀人。而且花翎带走蓝衣使又为的是什么?”礼岚说道。 音红衣自然认为她所言不虚,但鹤蓝衣消失这事也确实和花翎有关。没等音红衣继续开口,礼岚一时间心震突跳引起一息的绞痛,于是对上音红衣的视线,缓缓开口:“带我去看看花翎吧,总觉得心里不安。” “从知道花翎和蚩雨有婚约后我们便大吵一架各自分开,不过我想去见她时都被她的人打发了,便觉得是她心里有气未消。”礼岚揉着眉心叹气:“但确实几日不见,有点奇怪。” “那行,走吧,今日我在,若花翎找人打发我们,我就带你闯进盤金阁。”音红衣半开玩笑道。 盤金阁是花翎居所,说要来她们下一刻便就赶来。 不出所料,花翎依旧概不见人。“现在,我们……闯进去?”礼岚在等音红衣回话。 “嗯……,真硬闯?”音红衣抬头看着这盤金阁。 主人花翎喜风,这盤金阁镂花的天窗颇多,透光的绫纱布了许多。风一吹,那绣了翎羽的白纱似那白孔雀开屏,别无二致。真要闯其实很好闯的,毕竟窗子多。 “不过好话说道,来都来了。”礼岚还略有纠结。音红衣托着下巴思考后点点头,当即就同意原本闯进去的打算。 然后二位就避开人眼,纵身一跃,化作两缕光束至那天窗闪身遁到了二层。 “咦,?怎么来了二层?”礼岚看着落脚地,悉知这不是花翎住的那层。盤金阁不过三层,却也高达百丈。顶阁最是风大,花翎至是在最上层。 音红衣只见过底下那一层的盤金阁,是不是二层不太清楚,但是突然觉得花翎喜风是个恶趣味。这二层比一层多了白纱,又比一层镂空的窗子少,这一挂一挂地更像是……丧葬的白绫。 哪怕这纱何其轻透也耐不住人胡乱想象从纱后面突然蹿出个什么东西来,单单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恶俗。礼岚已经见怪不怪,但音红衣片言腹语:这真的很奇怪。 “即然这是二层,那我们再上去一层。”音红衣片刻才开口道。 礼岚二话不说带着音红衣就往上去,两人身影皆如光束。 脚一停,咦?二层?再飞。二层……飞……二层…… “停!”一刻钟的时间都到了,音红衣叫停了礼岚。“等等,让我缓缓。”礼岚听声停下撑着腰有些恍惚。 红衣女子开口:“这里上不去上面了。我们得从其他入口上去。” 闻言,礼岚说着:“奇怪,平时有隐梯出现,今日不但没出现还一直飞不出去。” “此处已经被动了手脚。”音红衣双手环在胸下,歪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说道。 “看来花翎不想见人。”礼岚杵边上开始丧气。 “不行,今日我要见花翎!”音红衣插腰说话,目光灼灼,越发坚定。 礼岚眼看音红衣执着于见花翎,顿时忘记刚才的话,语气不输道:“对。来都来了,必须见她!” 礼岚脑子里闪过与花翎起争执那日,心又隐隐泛痛。一股欲说不出的不安在身处的阁层里延展,袖里泛白的指尖是不安和镇定在割据着她的思念,我的爱人,我想见她。 在二人呆愣的霎时,飘白的轻纱似隆冬吹雪不合时宜的翻飞起来。彼时从一罩轻纱里聚结出来了足以让两人瞠目结舌的光景。 “那是……?!”许岚还没作出反应,音红衣却顾冲前笃地一握,几道白绫被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心凉了半截,苦声一句:“没有了。” “方才白纱里的人是鹤蓝衣。”音红衣缓缓开口,礼岚惊愣住了,她辨不清那是蓝色衣装,她只看到血装之上有人头,哪里有什么蓝色。白纱还是干净的,刚才一瞬就好似短暂的幻觉。 音红衣咬咬牙,手里白纱被纂地紧,此刻脸色一变。心知不管鹤蓝衣是死是活,她都身受重伤。 礼岚看出了音红衣的焦灼,那是潜藏在心底的不安,正如她此时一般。 音红衣说花翎带走了鹤蓝衣,礼岚只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见自己,若是对蓝衣使出手的是她……不,不会的。礼岚让自己别胡乱猜测。 虽然方才一幕让音红衣心惊一跳,但她眼神几乎平静,说话依旧如常:“走吧,别在这里耽误你想见的人。”礼岚一时眼热,想着这话即是对我说,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礼岚默默应声:“嗯。” 语毕,便见音红衣大展身手,一袭红身蕴了红粼粼的波照,粼光化作红刃将那白纱撕斩在空中。 “撕拉——!” 一道布裂撕扯的声音盖过了红刃的斩风,那些被斩下的轻纱不复韧劲而是成了与那红刃一样却还大些的东西,轻纱幻白刀。 数柄薄透的白刀朝二人使来。礼岚手中结势已要攻击时音红衣却已利用刀刃对撞轻而易举将那些白刀变得更碎,渣得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 同比之下,她总是强的一头,说是天姿过人也不为过。礼岚眼神定格在音红衣身上,貌似不需要自己出手。 撕扯声骤停,或许是幕后人一时也无可奈何,只能停手。原本还有些格调的二层已成凌乱之地。礼岚弯腰捡起脚下的一片轻纱,思及这里每条都价值不菲,花翎看见该一阵心疼了。在她突发伤感的时候音红衣浅浅轻咳两声:“抱歉,一时忘了这里是你和花翎往后作婚居的地方。” “没事。”礼岚摆摆手,“不介意的,我这都还没开始嫁娶,这里再布置就是。”脸红半羞,然后又将手放在嘴边细声喃喃:“其实这层的布局风格我一直想换来着。现在这样也是个机会。”礼岚声音小的唯恐旁人听见,可见话不假 。 音红衣笑笑不说话:反正这里不管是花翎喜欢,礼岚接受,还是礼岚喜欢,花翎接受,至少目前心里罪恶感暂时没有。反正大不了赔点就赔点不是。 小插曲已过,这儿的隐梯依旧没出现,看来这二层动的手脚不止一个。 “花翎不是会对我们动手的人,我们得快点去见她。”礼岚越发担心,一次的攻击换来她越多的焦躁。 音红衣也觉得奇怪,同意礼岚的话,继而闷声“嗯”了一句。 她们自发寻着下个机关,不等她们找到。幕后之人已经再次动手,四敞的天窗在一息间全部关闭。这层的光暗了不少,随着视线的移动看到的是大片翎羽在空无一物的半空出现,细看那每片翎羽处还有似字非字的图形,俨然是除秽师画上的箓文。 翎羽,箓文。对她们出手的人已经清晰明了。翎羽由一片一片结成头尾相连的羽索,看似轻盈,可在背后之人的操作下变得坚如铁锁,击比石锤。 羽索灵活仿佛蛇移,礼岚和音红衣两眼相觑万万没想到花翎会动手,而且是不留余力的那种。 “火谪,破!”音红衣两指一并,划出一道红红焰火。那羽索浸在火里,丝毫不见灼烧的样,反倒还助长了气焰将红火反投回给她们两人。 “真是反了不成。”音红衣目肃寒光,破了自己下的火。 “花翎。”礼岚抵抗着羽索另一半,一边开口喊着。彼时羽索由一道分成五道,聚成凤凰甩尾的姿态封锁着二人的步调。一道道羽索将这脚下地鞭挞的不成样子,羽扬起的轻尘都荡着肃杀的气息。“明明是除秽的东西怎么对着人?”礼岚眼中分神,敌之不及,被那隔息的凌厉感划伤了手,鲜血延着袖口滴到脚下。 “你没事吧?”音红衣询问,同时替她挡下面前一击。 礼岚摇头:“轻伤,无碍。” 轻柔的翎羽划破红色的裙角,已经好久没有人让她大幅度起武了,她一向喜欢原地不动的。音红衣眉弓下的眼神渐渐炽灼,嘴角半抹笑意却显生冷。 “到底是年少成名天资聪颖的除秽师,但把我当污绞杀,谁给你的胆子!”音红衣话说的极陌生,分明不是先前谈及花翎的态度。 话刚落下,那极难摆脱的羽索竟被音红衣震退了半分,而就是这半分的机会被眼疾手快之姿断在了音红衣那直身旋弯的刀下。 翎羽聚成的羽索势能大减。音红衣还想继续动手反被礼岚拽住,她说道:“别继续耗,这里交给我,这不是花翎会使出来的东西,幕后之人必须揪出,我把你送出去,你……” 礼岚停顿半刻,想起她是为了蓝衣使才来,语气不免降了几分:“你……去见花翎,若她危难……折返寻我。” 音红衣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嗯,交情一场,花翎若有难我必定出手。你多小心。” 她说的交情一场让礼岚安心不少,然后便和音红衣互相协助之下强行破开了一扇天窗,音红衣宛若红光幻影闪了出去,离身在外不过一瞬便见其窗闭合。音红衣身先是停留在了外面,企图破开让礼岚出来,但离了除秽师的协助根本对机关没辙。 外面才是真的二层,轻纱尚在,轻风拂吹,原来她们进的不过是一窗棂幻造后的虚假的盤金阁。出来后音红衣却半分不露喜色,暗忖伪造的这层竟毫不察觉,这已经不是一个除秽师能办到的了。 不再多想,她踏上了隐梯,上了三层,见到了花翎。 第7章 章七,花翎 上去仅一眼,足以感到意外。 这盤金阁顶层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气派的琼顶不知何故清冷成了奢华的囚笼,甚至囚的不是别人,是花翎自己,羽索锁的也不是别人,亦是她自己,开阔的这里亦看不见别的,独独那花翎双手双脚腰腹缚上了五道羽索。 原本美秀非常加上一身玄衣锦服,实在吸引旁人俊目的除秽师花翎此刻把自己当作污一般的存在而自困笼中,身体似弱柳弯缩,这模样这副状态别说能做到隔空杀人了,就是探囊取物也办不成的样子。 花翎自是注意到了音红衣的到来,可却反应近无。音红衣不禁皱了皱眉,近身询问:“你没事吧?”她们之间仅仅隔了十尺的距离。 花翎眼皮轻动几下,冷淡道:“离我远点。别误伤了你。” “你话是何意?”音红衣偏要近一步,不禁感到疑惑。 细瞧看见花翎的颈间,手腕,出现了不是一个而是一条箓文一样的东西,她本就一身玄衣,这条纹色亦是差不多,需要细看,但要说是刺青那是不可能的。 “你脖子怎么回事?”音红衣半步靠近了点。 “别过来。”花翎拢住脖子不给她看,口吻小心翼翼:“我说了,离我远点。” “礼岚想见你。”音红衣看着她说。 “不,不要,让她走,你让她走。”花翎眼睛浮了忧伤。 神情一时激动,而被捂住的箓文竟慢慢顺着上方蔓延:“快走!” 花翎话声渐小,那一圈的黑纹扩到了下颌,还有上脸的趋势。 情况不对,没有多想的余地,音红衣当即拨开花翎的手想阻止她被蔓延。不料原本缚在花翎腰上的羽索登时变了道竟一头扎在音红衣的腹中。 “呃。”苦闷一声,鲜血涌出,失了防备下,音红衣错愕间那箓文已经将花翎的秀颜掩盖在玄色痕迹之下。 “……逃。”声音一字到头,花翎失了魂体一般渐渐萎颓 ,箓文闪着光将这副状态的花翎拉到了另一副状态。除秽师黑色的秽息刹那间喷涌,将花翎整个罩在了黑息里。 “花翎……!”羽索虽触着柔和,可扎进肉里却也生疼。音红衣将其抽出粘着血肉的羽索迅速后退。 音红衣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感知到花翎的秽息阴沉,这丝感觉就和隔空杀人下的那时捕捉到的一丝气息一模一样。即是花翎,又绝非花翎。 花色的羽索一条条松开对主人的束缚紧接着一条条渐渐成浸了墨的黑色。 音红衣作出警戒免再度被扎伤。可事情却不如想的那般。羽索不但没攻击,反而是冲着自己四散开。音红衣后跃拉开距离,黑色翎羽亦顺势飘来。 花翎明明什么都没动,光是站着直起身,连这空气都好像往她那顺了,呼吸成了癫天白雪极致冷霜的窒感。 音红衣只觉这变化来得无常,那浮起的翎羽碰不得,连番闪避,而伤口流出的鲜血将那红衣染的深了一片。 “喂喂喂,这刚见上就对我出手上了啊。”音红衣半躲半闪,行迹无藏地踏步在花翎近身处。 “你的秽息是怎么回事?”音红衣使的招式抵住了翎羽的靠近。随着箓文越来越占据花翎的容颜,那股秽息也变得霸道,甚至已经超出一个除秽师的力量了。 花翎眼皮耷下几近昏迷,根本无暇回她话,何况手还在凌空画着,嘴也呢喃个不停。浮动的翎羽接连破了红刃。 “连我的红刃竟斩不断。”片刻音红衣闪过眼里的认真,思忖着:“没想到,有段时间不见你竟让我落了下风。” 花翎眼睛已经彻底闭上,那副令人怡心的容貌生了丑陋的东西,让她力量突增。 音红衣呼吸被积压着上不来似的,比起这个,更难受的是那被羽索刺穿的伤口血流未止,甚至伤口渐裂有什么东西在生长着。 这份诡异定是花翎带来的,翎羽又渐渐成了连着的羽索,将音红衣圈在里头,压迫比先前来的更甚。音红衣没在羽聚成的黑漩里,冷脸问“你究竟得了谁的力量?” 音红衣曾与花翎比试过,那时她也将花翎逼得毫不保留使了所有招,现在的招式分明不是来自花翎。 音红衣知道自己在白问,可她还是疑惑,那一头一尾的羽索发了疯的要靠近她,更可恶的是伤口也生出了翎羽,一摆一摆地要靠近羽索,音红衣扯了一下,翎羽带动着她身体皮肉使得无法挣脱。 翎羽化作索链越来越长,音红衣像是被串在其中,待腹中那条与空中的羽索连上,花翎才停了呢喃。手里纂的东西一把将音红衣甩在地上。 连着一整具躯体的羽索顺势滚动,音红衣只能一时被带着,连翻挣扎下那呼吸也被剥夺。 “玩够了吗?”就在花翎以为她要昏过去之际音红衣声音一起,就着地面半撑着。 音红衣弯着腰看不清表情,下一瞬移身到花翎身前,伸出来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给我清醒点吧。“音红衣不是在掐她,而是在解着花翎脖子下的箓纹,红息与黑息随之触碰,花翎的脖子和音红衣的那只手都流出了血。 “啊啊啊啊啊。”花翎发出痛苦的嘶哑声,音红衣也好不到哪去,她唔地闷着声不去理会羽索在腰间搅动带来的疼痛和手指的疼痛。 “放手。”片刻后花翎的声音渐起,音红衣装作听不见,手拢得更紧一些。 “要让我放手先自己控制住自己吧。”音红衣语气不悦。 半个时辰已过,音红衣的手指竟从白玉如霜变得淤肿发黑,底下黏腻,花翎脖子以及脸上的黑色已然褪下,只有血黏感。 花翎和音红衣同时倒下,羽索随着花翎的恢复逐渐消失。音红衣手不发控制地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歇停。 “你没事吧。”花翎已经清醒,被音红衣的手吓了一丝,关心道。 音红衣另一只手捂住,“你刚才怎么回事?” 花翎头低垂着沉默片刻才说:“是污秽附体。” “什么意思?”音红衣不禁皱眉。 “我……用了禁术,方才的我是三大祖辈秽息聚全身的状态,乱用时激起了先祖的怒意,同样对我这行为感到不耻于是便用羽索将我自囚于此。”花翎愧疚着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时对付你吃力了不少。”音红衣捂住腰处伤口喘息着。 “对了,鹤蓝衣在哪里?”音红衣发问。“她怎么样了?” 花翎微微皱眉:“她的情况不太好,污秽附体的那刻我不受控制地对她出手。” “鹤蓝衣陷入了混沌化,这个时候再过一到两个时辰必定丧命。”花翎开口,音红衣越听脸色越紧张。 说完,礼岚当即出现在二人面前。 礼岚焦急呼道:“花翎。” 两人相见不免心下一喜,又听礼岚开口担忧道:“你受伤了!”她一眼望见玄色领口处的腥红。担忧又起。 “嗯……她没事,我有事。”音红衣插嘴一句,不禁嘶了一声,随即道:“既然见到了你们待会儿再诉说思念可好?先让我见见鹤蓝衣。” “对,当救下蓝衣使才要紧。”花翎扶着礼岚的手,对她说:“阿岚,你替我护法着,救鹤蓝衣需要我和音红衣两个人才行。” 言讫,花翎和礼岚共绘画箓一道,完成的一瞬间音红衣被发出来的异彩带入其中,不见形影。 花翎反复画着,礼岚接手完成她的那一部分后又交由花翎继续,即便礼岚不及花翎天资聪颖,但花翎交给她的这份信任和长久相伴以来形成的默契,画箓也不曾有过差错。 第8章 章八,花陨 音红衣陷入了空阔无边的一个地方,静得连所谓的呼吸以及心跳都听不见,或者说不是听不见,而是没了呼吸和心跳。音红衣探着自己的鼻息和心口,一股五感尽失的缺失感灌入脑中。她惊觉,自己已经死了。 忽然想到这状态或许就是连空灵镜都无法知道下落的一处地方。 如此想着,音红衣便动身寻找着鹤蓝衣。 身处盤金阁的花翎礼岚二人等待着音红衣能快点出现,然而红色的身影没出现,反倒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姑娘出现了。 “什么人?”礼岚警惕着,便听眼前生人说:“不方山鉴下紫衣使。” “紫衣使?覆面琉璃的傅紫衣!”花翎停下手上动作,立挺站姿,严声询问:“来此作何?” “鉴主有令,立令我寻鹤蓝衣。”傅紫衣渐渐走上前。 “你又怎么知道她会在我这?”花翎走到礼岚身侧,与她一同见见眼前人。 “先有鹤蓝衣消失不见,后是音红衣探寻不到,她们可都是见了花师大人才消失的,这般可疑,我自然会找上门。” 傅紫衣的脸冠了掩盖物叫人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只听她又说:“何况花师大人口中‘又怎知’三字不也暴露已经有人在找鹤蓝衣了吗。” “音红衣消失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紫衣使你便找来了,又为何找鹤蓝衣后音红衣一步?”花翎细细看着傅紫衣。 傅紫衣生趣笑着说:“花师大人难道不知道音红衣就是比我有寻人的本事吗?何况寻的人不是一般人。” “她们二人双双消失,还请花师大人早些把蓝衣使交出来的好。”傅紫衣说着。 花翎略显失落说道:“人,我交不出来。” 傅紫衣接口问她:“哦?你这话何意?” “总之音红衣已经去救她,你我且在这里等着。”花翎说道。 “救她?呵,难不成你是违抗鉴令对鉴下使动手了?”且不看傅紫衣表情如何,单是她说话就冷意拉满。 花翎蹙起眉心回道:“……是。” “不得了,违抗鉴令,还动手了,花翎,这梵巫皓难不成是你一人独大?。”紫琉璃覆面之下继续传出声音。 “梵巫皓我要一人独大那自是不可能,伤害鉴衣使也确实罪在于我,但这鉴令即便再下一道我态度如旧,这鉴令我不同意。”话停顿,花翎又拉了拉站在前侧的礼岚与之贴肩,继续说道:“我已心有所悦 ,这鉴令实在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花翎你的秽息已经染上了污,甚至处于发疯发魔的边缘,若你和蚩雨在一起,双强合并,要压下甚至除去被侵浸的污都不是问题,这鉴令对你,无论如何都是好处。”傅紫衣话说的平淡。 但这话却也激起花翎生了情绪:“不错,在鉴主看来他确实是为我考虑。”说完,花翎沉默半晌。 傅紫衣等着她继续,以为开始考虑其中弊利,怎知画风一转,见花翎捂住了礼岚的眼睛,开始相拥,紧接着哽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紫衣使,你看清楚了,告诉不方山鉴主,我错我认,但这是我的回复。” 话一说完,花翎的脖子被她自己剜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顺着拥抱流入了礼岚的衣襟,这么做只因禁术不死不消。 傅紫衣双目惊诧,伤口很触目,两个人相抱亦是。她们都在哭,一个没有放开环住腰间的手,一个没有松开遮眼的手。她们心照不宣,礼岚没有阻止,对花翎来说与其要舍弃恋人靠着与别人成婚得到施救那对她来说根本无意义。 花翎气息虚弱已快声音近无,紫衣使走上前听她最后的话,她解释:“其实,音红衣也无法救下鹤蓝衣,唯有我死,她们才能脱困”最后道:“还请你告诉她们,对不起。” 话落,花翎用另一只手从腰间取出绣了翎羽片纹的白绫遮住了自己的伤口,等结束好,无力的手也落了下来。 礼岚将花翎环得更紧了,二人齐齐滑在地面,感受着她脸颊处的余温。泣音微弱,明白花翎不想让自己看见那脖子伤口,这下眼泪止不住地下掉。 随着花翎生命休矣,音红衣以同样打横抱的姿势将鹤蓝衣带了出来,二人出现的也确实过于突然,正好应了花翎说的唯有她死,音红衣她们才能脱困。” 音红衣也没料到到出来看到的不仅多了一个傅紫衣,还有成了尸体的花翎。 “怎么……回事?”音红衣怀里抱着蓝色衣着被血染红重伤不已的人,表情阴郁的可怕。渐渐走到礼岚面前,询问着。 “鹤蓝衣的伤…还有你的伤……对不起。”礼岚开口。音红衣半愣住 ,没想到迎来这么一句。 “算了,本来出来我还想教训一下花翎,现在看样子没必要了。”音红衣苦笑着,明白了礼岚的意思。 见音红衣现身,傅紫衣自觉已经没必要呆下去,随即转身离开。音红衣看了看礼岚和花翎,又看了看离去的傅紫衣,将鹤蓝衣缓缓放下靠在一旁,跟上打算离去的傅紫衣,开口问她:“失望吗?” 傅紫衣双眸对上音红衣,看见了对方眼睛底色带了点不易察觉阴鸷,面前这个人生气了。“何意?” 音红衣轻微冷哼,不能忍耐地说“寻找蓝衣的鉴令是假,让花翎成婚的鉴令是假,到最后其实是为了杀我而从中利用她们。我才是你真正接下的鉴令吧。” 言栖,傅紫衣稍愣:“你猜得准确。”她以为是不知道的。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死的可都是跟我有关的人啊。”音红衣怒极反笑,遂厌烦道:“迦罗鉴还是那个迦罗鉴啊,花雨成婚就像是他下的一个赌,他其实早知道花翎秽息不稳了吧。凭花翎的性子定是不肯同意婚事,这正好逼得花翎不得不走险招而发疯发魔,他赌对了,再派蓝衣去完成这形如催婚的鉴令,然后预料蓝衣她会被困,你再找我救她,最后的结局就是我救鹤蓝衣而被花翎困住,直至死亡,对吧。” “不,或许有两道鉴令都是真,都是为我设计的。只是你没想到花翎会以自杀方式放过我们。”音红衣越往下说越让人生寒。 傅紫衣:“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没不想到她们情深意切,也想不到会因为她会因为伤你而产生歉意。” “不,花翎产生歉意不是因为我,是因为鹤蓝衣,自知伤害人后她把自己囚禁在盤金阁顶层,那个时候已经想自杀了。是因为礼岚,她们差一点就要成婚了,她想见礼岚,几日的不见觉得是亏欠,所以她忍到了见面,忍到了连我出现都对她束手无策的时候才选择了没有办法的办法,傅紫衣,自杀是她每一步都不自愿挺到最后无可奈何的自愿。” “……”傅紫衣沉默良久,她想说话,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扭头走了。 音红衣冷眼放任她离开,又回到鹤蓝衣身边。 “礼岚,你也要自?吗?,没有带走你的花翎希望你活着的吧。”折返的音红衣也迅速看出礼岚的不对劲。 礼岚摸了摸眼泪,说着:“无法对恋人进行施救的我怎么有脸下去见她呢。”在声音抽泣中又成了另一种执念,她说:“我要成为更强的除秽师,我要……把给除秽师带来痛苦的污尽数祛除,我要强过现在的花翎。” 音红衣拍了拍礼岚的肩意图能激励几分,对她说“好啊,期待担起盤金阁新主人的你。” “葬礼见。”说完,音红衣便抱着鹤蓝衣离开了。 …… 几日后,音红衣在葬礼上见到了面色尚佳的礼岚,虽然是强颜欢笑也不为过,但要比看着一蹶不振会让人更放心。礼岚穿上了花翎最喜欢的玄色衣着,衣服绣了代表花翎的翎羽,她说:“我喜欢听见他们嘴里说从我身上看到我恋人的身影。这样让我很安心。” 音红衣问她今后打算,她说:“今后应该会向蚩雨讨教除秽了,虽然那鉴令让我一开始很不喜并且对这家伙有点不待见,不过看在她也对鉴令是拒绝的态度我就放心了。另外花翎的离开让她暂时失去了对手而感到婉惜,大言不惭说把培养一个成为比花翎强的我成了她的目标。” 音红衣听到时附和地笑道:“嗯,比她自己变强更具挑战呢哈哈。” 礼岚点点头,却很同意她说的。 待到葬礼过后音红衣也便离开了。 第9章 章九,陪伴 音红衣把鹤蓝衣带出在梵巫皓附近的一座小房子里,虽说伤得极重,不过好在鹤蓝衣恢复力比常人更甚。她是鹤属性的半妖,天生自带的妖力护住了心脉外加这期间请来救治的女医已经助她脱离险境。 音红衣可没把鹤蓝衣送回不方山的打算,守在床榻时而打盹时而发呆的,再者就是跑到房顶吹吹陶埙解落寞。二十来天里,鹤蓝衣因受伤而无法拢收的一对鹤羽被音红衣拾掇地错落有致。 这天音红衣照常为她整羽,猝不防地脱落了两片硬梗的翎羽,音红衣拿在手里,拨弄着鹤蓝衣的脖子和耳后:“小白鹤,小蓝衣。”羽毛撩撩,她嘴里调笑着:“快醒醒。嘻嘻。” 音红衣不止到处拿着东西乱撩,还几乎将脸贴到床上昏着的半妖面前,彼时手又贴在鹤蓝衣的脸上,自问道:“呼吸正常,体温正常,这怎么还不醒来?” 鹤蓝衣作不出反应,这些天里音红衣惯会自我调节对此也并不失望,过后自顾自地拿起了一罐膏药,开了盖闻了闻:“好香的玩意儿,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说着,抠了一点在自己手里,又轻柔地给把它涂上了鹤蓝衣的手。音红衣手指纤长,使刀剑生出的茧子是长年累的力道展示,此刻正又轻柔又娴巧地抹着为手霜。 “好了。”给两只藕白一般的手都抹了个遍,指节也不放过。床上的人手温度不高,被音红衣抹了一通手霜后变得发热,少不了是音红衣手里余温的作用。 或许是实在躺久了,又或许今日音红衣所作比平时多,于是躺着的人睁眼了。音红衣抬头的那瞬目光对焦令她沉默了好几秒。 良久,音红衣挪了挪视线,干巴笑了两声:“醒了?”眼神是欣喜万分的。 “嗯。”鹤蓝衣小声一应,目光又盯杵在手上,发问:“你方才在干嘛呢?” “没干嘛,正想着你快醒来呢小白鹤哈哈。”边说边将鹤蓝衣躺着的卧姿调整成背后靠着枕头的舒服姿势。 然后递过水道:“先喝口吧。” “我不喝。”鹤蓝衣答。顺便将自己占了大半张床的翅膀内收回去,留下无痕的后背,翅膀这会儿已如凭空消失一般。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音红衣关怀问。 “没有。”说完,鹤蓝衣看着音红衣的关心沉令一阵,闷闷不乐道:“干嘛还照顾我。” “干嘛把我留在你身边。”鹤蓝衣有意把身体蜷胧,别过头有些伤感地提起道:“明明把我留在了不方山。” 音红衣叹息一声,态度诚恳:“我错了。”说时那眼角眉梢上扬,展颜一笑另说道:“不方山我不回了,你今后就跟着我吧。” “哼!”鹤蓝衣余光瞥了一眼依旧没理她。 “我是说真的。”音红衣笑着手指戳动鹤蓝衣的肩角:“你跟着我呗。”说就说,嘴角竟还带些不正经的嬉笑。 “……我干嘛得跟着你。”鹤蓝衣扭过头半噘起嘴角,显然在音红衣面前升上了些小情绪。 “谁让你是我的人呢。”音红衣故作不经意撩着鹤蓝衣的发丝凑前含笑说着那漫不经心的话。 闻言,鹤蓝衣脸已透着一股温热,躲闪着眼神当即反驳道:“胡说。” “我予你姓,予你名,予你衣住。你鹤蓝衣三个字那个不是我的?嗯?那个不是属于我的?”音红衣非得边说边凑上去靠近,脸上逞笑得欢。 这话叫鹤蓝衣听了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谁让她说的一点儿没错呢。又听音红衣笑地温和了些,说道:“鹤蓝衣,你是我特别对待的,明白吗?往后你跟不方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没有就没有时还有蛮横的语气在内。 听后,鹤蓝衣脸颊粉氲万状,呆呆着回了句:“知……知道了。” “嗯。”音红衣笑了:“再休息几天我们就离开吧。” “嗯。”鹤蓝衣点头答应。 鹤蓝衣的清醒不方山也很快得知,于是当日下午便见到了找来的傅紫衣。 “紫衣,你来干什么了?”这话是鹤蓝衣问的。音红衣待在屋内,只有一紫一蓝在外面两个人。 两人隔着些距离,傅紫衣说:“当然是带你回去。” 鹤蓝衣撇嘴摇摇头:“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紫琉璃覆面下的傅紫衣略显为难地问着她:“你也想被下鉴令吗?” “那又怎样?”鹤蓝衣憋着一口气,长长呼出,继续说:“鉴主当初明知花翎苦处反而还利用于我,你接着找我的鉴令不过是他伪君子的玩笑,在一众鉴衣使面前几乎视我的命最为轻贱,他的亲传教导我一分未得,所以,这鉴下使也不是非得有我一个。” “你可想清楚了吗?鹤蓝衣。”傅紫衣问,覆面底下已是听得皱起了眉。 “嗯,我想得很清楚。” 屋内音红衣不善视线盯过来,傅紫衣没多废话,只说:“我回去禀告。”之后叮嘱了一句:“你今后……自求多福。” 她来的快去得也快,话不多聊几句便看傅紫衣离开。 随后音红衣走了出来,手里多了根红蓝拼接的纱带自然地将它捆在了鹤蓝衣发尾,把那带子尾梢收成漂亮的结。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鹤蓝衣发丝又黑又长,躺了这么些天无需梳子就轻易抚顺。音红衣习惯性地在她耳后两侧留出一些发丝编成小辫用发扣扣上,眼前人发型极简无需任何珠钗宝玉戴上便显得容美绝伦。此发扣是音红衣特地加在鹤蓝衣头发上的,像给它们禁锢上专有的枷锁,唯有她一人能解能碰。 音红衣边弄边告诉她:“不方山不是你和我的归处,离开就离开了。”然后在她绑好头发后转而又道:“忘记问了,离开你不伤心的吧?” “……”鹤蓝衣缄默不言,等头发弄满意才答:“还来得及伤心嘛我。” “说的也是,我也不能把你送回去。”强制意味欲释而出,音红衣一时间浅浅笑了。过后,拉着鹤蓝衣回到屋子里。音红衣把她的旧服弃了,备了好几身新衣裳,全是按鹤蓝衣喜好的样式买的,独独不变的只有颜色大差不差,皆是色差不一的各种蓝。 鹤蓝衣看着面前音红衣摆弄的衣裳笃地笑了,不是衣有多漂亮 ,她有多喜欢,而是除了是自己喜欢的样式外还多了一点,那就是每一套和音红衣的配上感觉都很登对是怎么回事儿? “这么用心?”鹤蓝衣捂住嘴扭头往一边淡淡地笑了,有意无意打着趣。 音红衣眼神乱看,支吾着说:“嗯……随便挑了些,你……你快换上。”说完把衣服留下将门带上人走了出去。 她今日着装类似朱缨色的,将往日里只半扎的头发现今尽数扎起,无不丰神无限。鹤蓝衣挑了好久选了身样式裁剪比较有花样的柔蓝衫裙,因自己偶尔会展翅,宽松的袖子在展双臂的时候会碍着鹤羽,所以一向喜欢袖口是束着的。鹤蓝衣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衣服很合身,音红衣在屋外待了会儿,瞧见她出来。 言语不吝夸道:“嗯,这衣服穿在你身上果真好看。”音红衣眼睛直直视物,分散的目光顷刻落入鹤蓝衣混身上下,当真是赏心悦目。 “有眼光。”鹤蓝衣眯眼微微笑。 音红衣说道:“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嗯。”鹤蓝衣应声,跟着音红衣一道离开了。 第10章 章十,不解之疑问起 待鹤蓝衣已经彻底恢复后两人告别了梵巫皓,现下二人暂无打算,音红衣脑子一记发热似乎是想到些什么,正要开口之际就闻鹤蓝衣先开口:“先前便觉得奇怪,虽然知道你一直有离开不方山的打算但一直未下定决心,为何偏在叶橙衣死后你便选择立即离开?” “正打算跟你说这些呢。”音红衣边想边说:“昔日我一直觉得叶橙衣死与桧曳之手是意外,但见过桧曳后越想越是疑点重重。她武功不高是个只会通过听落叶飞花之语而打探消息的探子,她根本不需要进一酒家打探,为何独独这次进去了?” “或许歇脚喝酒吃东西吧。”鹤蓝衣随口答复道。 音红衣摇头看向她,开口道:“你几时见过她吃东西?” “对哦。”听见这话,鹤蓝衣回想叶橙衣这人,不仅没见过她在人面前吃东西,就连喝水还是鹤蓝衣误打误撞看见才知晓这人只喝晨露,有时候在想这人是不是根本不用吃东西,活像花妖一只。 如此一想确实奇怪。音红衣继续道:“再者就是呢,她的尸体是迦罗鉴去拿的,迦罗鉴只说死于意外,可到底是什么意外能让他这个做鉴主的一点不计较地放过了肆意杀害手下的凶手?。” 是了,叶橙衣性格姣好,善于打交道,通常还会同她们几个分享从植株里听到的八卦趣事来乐呵乐呵,想想在酒家里同人起争执起冲突而被失手杀害这种更不可能发生。 随即便听音红衣道出心中猜想:“想来是迦罗鉴在借刀杀人。”说着话,那原本丰神无限的眉眼此刻凝着露出一股不快。 鹤蓝衣心神一紧,第一时间不是反驳而是认可她说的。心里疑惑便问道:“为什么杀她?” 音红衣不假思索着说道:“叶橙衣在执行鉴令的期间,我一直要她帮我暗中探查一消息,这个消息一直没什么进展,唯有前段时间叶橙衣与我偷偷会面说有了点线索后,她便死了。” “果真是蹊跷。”鹤蓝衣附和道。 “是啊。”音红衣叹了口气,一副兴致大失的神色。 鹤蓝衣顺着她的话同样猜想,嘴里缓缓道::“你…叶橙衣…鉴主。” “你莫不是在查鉴主?”鹤蓝衣心一晃,摇摇头又觉得这个想法或有些离谱。但音红衣不觉得,她唇角上扬轻夸了句:“聪明。” “小白鹤想法正正对呢。”这话伴随一声声嬉笑开口。 “迦罗鉴也许一早知道我背后查他,但细想来我还没有离开不方山便是他清楚我还毫无线索无进展。如今这线索被叶橙衣知晓,那么不管线索是大是小,迦罗鉴都不会留她。” 音红衣顿时有些萎脸苦笑:“这么说来,还是我害死了叶橙衣呢。” “不。”鹤蓝衣想也不想就反驳她,看着音红衣:“未必,叶橙衣既然能接受帮你查迦罗鉴那么她定会想到这一天。即便忠心耿耿如她也有起疑的时候,何况是什么都瞒不住的她定是在发现了什么才会接受了你的要求。” “确实。”音红衣看着为自己说话的鹤蓝衣,心情顿时间缓了大片,于是继续聊道:“她确实发现了,不过不是发现迦罗鉴,而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她半回想边说道:“我起初并没有利用叶橙衣替我做些什么,是她找上了我。”依稀记得那个时候,有天自己执行鉴令回来后就看到出现在院子里的叶橙衣蹲守在一盆花面前,叶橙衣摆摆手朝着笑的那个时候心里第一反应是:不好! “咦?你怎么在这里。”回来的音红衣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眯着眼。 叶橙衣平日不是叫她音红衣,而是“小音姐。”此人昂头仰观的视线落在脸上,这种眼神并不让音红衣好受。“你回来了呢。”叶橙衣三步跨两步蹦到音红衣面前,手里捧着摘花,仅十六七岁的少女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这花好好看啊!”声调一转一沉,“不过它说话,我怎么听不懂呢?”那未达眼底的笑意映在表面藏起了内里阴郁。 “听不懂不听就好了。”音红衣因她私自出现院中脸色算不上多好,但挂在脸上虚浮地笑意依旧不减。叶橙衣声音软绵绵:“没关系啊,听不懂就多听几遍呗。” “那样就能听懂了吗?”音红衣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发出试探性地一问。 “嗯。”叶橙衣和煦的笑容摆在音红衣面前,将捧着的花抓在手里:“何况这样子它能不说嘛。”那花被折了一半,叶橙衣眼中毫无惜花之情,边展示边继续说道:“快看,它又说了。” 看着那花肉眼不见生机地半萎在彼此面前,“唰”地表情微变,音红衣声音沉了几分:“是说了还是招了?那你不妨倒是跟我说说它都跟你说什么了?” 花已经被人手心越来越重的力道握地不复原样,叶橙衣嘿嘿一笑,将手中揉搡流下的汁水视若不见。“它说,你跟鉴主……” 还未等叶橙衣说完,音红衣便抬腕打了个响指,粼粼红雾在叶橙衣手中突然燃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你你你……”叶橙衣立即松了手,手里的花成了一抹灰烬,但她手依旧是安然无恙。 “呼——,呼——”叶橙衣吹吹灰,拍了拍手。“你干嘛呢?你干嘛呢哎呦!”她不满地哼了一声。 “是你想干嘛?。”音红衣双手环胸,眼睛居着身高俯视她的脸。 “哎呀哎呀,我就是想听听八卦嘛。行了吧!”叶橙衣撇撇嘴,鼓着两边脸颊小声说:“我都知道了,你在查……”叶橙衣眼神示意,未将“鉴主”二字脱出口。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啊,我方便啊!”叶橙衣自顾自道,将音红衣冷脸全然无视。 “跟我说这些,你为了什么呢?”音红衣询问她。叶橙衣揉揉脑后:“我就是好奇你查他什么啊?你胆子真大。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热心肠,但就是爱八卦,爱好奇。你把要查的跟我说说,这样我就不好奇了。” “跟你说?”音红衣看着叶橙衣认真的表情发出冷笑。“你还是别好奇我的事,不然哪天……”停顿之际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给她看。 “那没事,反正对探子来说早晚的事,话本里都是探子暴露的快,到时候你别放心上就行。”叶橙衣这话正经又不正经地。“呃……唔。”音红衣也一时间无话可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沉默,便只能干笑着沉默。 “你放心,我有原则,既然是我主动提出的我查到的第一时间肯定是告诉你,并且她人面前绝口不提。” 音红衣打量着她,于是便看到叶橙衣作了个立誓的手势。 “行吧。”听后,音红衣发出一声叹息,随后开口:“闭喧!”喧字一落,已在叶橙衣喉咙处弄了个咒似的东西,“你要是乱说呢,你的喉咙就会……嘭!哼哼。”边说边在手里作炸烟花手势。 “嘶!好吧好吧!”叶橙衣下意识摸摸喉间努努嘴:“怎么说也是秘密一个,我就忍忍,等查到了线索你得解开。” “那是自然。”说完这话音红衣便不再同她多聊迈步离开。 回过神时她话已经向鹤蓝衣交代的差不多了。“原来是这样啊。”鹤蓝衣也没想到是因花暴露了,说来那花还是自己送的来着,提起花被毁坏,已经能听出音红衣提这个时有微微不悦。 “嗯……,迦罗鉴的秘密一日不解你便一直查下去吗?直到真相出现。”鹤蓝衣浅浅看着音红衣。 “嗯!”音红衣边走边说。“如今叶橙衣给的线索在四诏,我此前已经去了一趟,不过尚未查到些什么,但那地方怪得很,我还要再去那里。”她说着顿了一下,挨着鹤蓝衣,不等她问出心里那句:“你可愿同我一起去?”的话就听见旁边半妖率先表意:“好!我们一同前去。” 两人相顾一笑,那份心照不宣几乎已经是溢于言表。 第11章 章十一,重返四诏 因四诏实在离得偏远,两人架马乘车反正花了几天时间。本以为回到四诏没什么变化,岂料离开不过近一月就已变化明显。 “怎么回事?”见白日里这地方无人在外且空荡不已,鹤蓝衣不禁疑惑。 “奇怪,分明上次来还不是这样。”音红衣呆在街口四处观望一番。 人的气息还是有的,可就是太稀薄了。鹤蓝衣半妖之躯感觉要超常人一些,她直觉这里死人味浓重。 闭封的窗子和门尤其显得不对劲。“这些人怎么都不出来了?难不成是祸作祟?”音红衣眉骨下压,表情不佳。她没有身为半妖的那感知力,只能靠猜测。 “等等?这里有祸?”闻言,鹤蓝衣反应和初来的音红衣一样,无不觉得意外。“来时你怎么没说呢?” “一路上心思放在这儿,就忘记提这个了。”音红衣失笑片刻,又言:“别想太多,这里有大妖暂护着这里还算安全。这些人难不成是因为惊吓不已所以闭门不出?。” “大妖?这个小地方居然会出现大妖。”鹤蓝衣又一次诧异,“还真是处处不对劲啊,这地方。” “确实。”音红衣点点头同意这话。“而且那妖是个有意思的,等见了她你就知道了。” 有意思的?“那是个什么妖?”鹤蓝衣跟在音红衣身边,问。 “她……”音红衣眯眼回想间赫然想起睹见天空巨眼一幕那夜,于是乎道:“瞳妖?不对,是渊眼大妖。” “渊眼大妖!莫不是?白目札!?”鹤蓝衣是执行人类与妖类之间鉴令最多的鉴下使,这还和自己身为半妖有点关系,所以关于妖的一些她自是知道点什么。 音红衣道:“你认识?”听她道出那妖名字反问着。 旁边鹤蓝衣摇头:“不认识。”接话解释:“只是听说过她。说瞳妖未必是她,但渊眼大妖可就她一个。貌似妖族那边一直都传她失踪。” “这样的吗。”音红衣也才知道这个消息。 “见到她倒是可以问问。”鹤蓝衣笑笑,一只大妖不待在族中反而不声不响来这么个小地方,确实有点意思。 音红衣观望四遭,随后开口:“不如先问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吧。”两人一同站着,说话人站姿显露几分随性,反观鹤蓝衣肩颈线条优美又时刻挺拔着,光是那气质就已是出尘之外。 “嗯。” 音红衣并不认识什么别的人,只好拉着鹤蓝衣来到先前同大妖白目札吃饭的地方。 “扣扣扣——” 音红衣敲了敲门,喊道:“棠婶,你在吗?”,敲了两声里头没人应。鹤蓝衣与她对视一眼,随即渐渐开口:“我能感知到里面是有人的。” 此言经口而出,红衣姑娘敲门力道加重了些:“你好,棠婶儿。我是之前和小白来吃饭的那位 ,方便开下门吗?”语气、态度皆无不对的地方。 话顿,安静了小一会儿,便见从里头往外传出几些步子声。随着声音离门越发清晰,不多时一声开门响往里就露了个人脸探出,不是别人,就是棠婶。不等音红衣口齿微张要开口说话,便被一下拽进屋子里,看见后面还跟了个出落美人,也不多想一同拉了进去。 “哎哎!”音红衣没落稳脚就见后面一同被拉进来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蓝衣。在两人呼吸瞬间棠婶儿已经连门带锁关上了。 “这怎么了?这儿发生什么了吗?”音红衣见棠婶儿脸色憔悴,心神不佳,又想到外面的样貌已经毫无疑问是发生了状况,只是状况是什么还得问问清楚。 “唉。”棠婶儿叹着气给两个人搬来板凳,三人坐下来棠婶儿才慢悠悠开口。“怪,实在是怪!”棠婶儿面色凝重,继续道:“这里实在怪!” 三个“怪”字用一件事上,看来确实不简单。“还请直说。”鹤蓝衣盯着妇人温声开口。棠婶儿看了眼鹤蓝衣,原本神伤的眼眸霎时被这人颜占据了一会儿,当即稳稳心神。“就前段时间,祸又来了。但是啊小白照常救了我们,不过那天后她就受伤了。” “小白?”半妖心里嘀咕着一句,音红衣看她睫毛微垂眨了眨眼睛。于是这人同鹤蓝衣心有灵犀般在想之她想,便边听着棠婶说边在鹤蓝衣耳朵旁说“白目札。”听后鹤蓝衣也立即反应过来。 “不过,有一点是,她的伤不是祸所为,而是人。”棠婶语重心长。 “红姑娘也知道的,我们这人少地偏的,有祸已经是极大灾难了,偏偏还有人趁着小白对我们保护的时候对她动手,实在来者不善呐!我起初以为是有什么仇家上门找上小白了,后面你们猜怎得?” “那人其实根本不认识小白?”音红衣猜想道。 “对!是这样子。”棠婶摇摇头含着怨气哀声说:“那神秘人一来便对这里的人动手了,竟狂言这里的人都该死。得亏小白是个厉害的,有妖的出现那神秘人估计也没想到,轻敌之下便离开了。” “不过……”棠婶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那神秘人折返这里,奇怪的就是因这个神秘人的出现引来了祸!” 音红衣,鹤蓝衣:“!”二位皆是表情陡然一变。 “引来了祸?”音红衣待在板凳上坐姿习惯翘着二郎腿,弓身前倾,左手趁此托住下巴,心想奇怪:“祸并无意识,甚至行踪捉摸不透,也许并不是引来的。何况祸频繁出现在四诏本就已经可以是奇事一桩了,毕竟先前未有祸能出现在同一地方多次。或许只是因为刚好那祸出现了而你说的那个神秘人也恰好这时出现。” 鹤蓝衣也觉得该是如此,却见棠婶听着音红衣的话更加摇头:“错了!” “嗯?”姑娘们发出不解的哼音,几乎同时。 “那祸就是引来的。”棠婶极其肯定,“我当时可就在小白身边亲眼见她和神秘人对着打呢。是不是引来的我还会不知道!” “不妨把那时情况细说吧。”鹤蓝衣面向棠婶。 说到这个份上了棠婶定是打算娓娓道来。她道:“那神秘人手执幡旗弄了五花八门禁制,起初都是招式对付小白,可见小白差不多都躲过的时候,那幡旗一下子膨胀放大,周围人靠得近的灵魂啊有的都剥离了,最最惊吓的是灵魂飞天一碰到那幡旗就跟祸碰了人似的,不声不响就没了。” 说到“没了”二字,棠婶惊慌失措地看向两位姑娘,不禁冷汗渗出:“怕啊!要不是离小白挨着近没的也有我一个。我真的……劫后余生啊那时。”边说边顺抚着胸口处,脸色已十分苍白,“那幡旗转啊转的,祸就这么被狂骤的幡风卷到了四诏,对这里人大开杀戒!”回忆犹砭骨入髓让眼前妇人铭心十分。 这些话一经说出令二位无不意想不到。但话还没完,棠婶皱着眉头接着道:“后面小白就这么分心了,大开渊眼把我们活人都吸进去了,她一个人对付神秘人和祸。” 等我们这次醒来的时候那已经是好几天过去的事了,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了,反正那天要多惊险有多惊险。自那天之后小白便养伤去了,也说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是不会有祸出现了。话是这么说,可她一走,我们这些活着的哪里还敢出门啊。” “哇哦!好一个比话本故事还离奇的事实。”音红衣思忖半晌,沉语喃喃:“先是祸,再是神秘人,还有那幡旗……能花出这般力气,其目的,不简单啊。”沉着不惊的脸流露出一抹诡异,眼底神色更是道不明。 鹤蓝衣看看几近出神的音红衣,又转头问棠婶:“不知这小白现今在何处养伤?她有说过吗?” 棠婶顿了顿,微微蹙眉:“这……,身为妖,她也许回妖族了吧?她没说在哪儿养伤。” 鹤蓝衣微微点头示意:“好的,知道了。”随即心里话用一种灵息术法传到音红衣耳中:“这个白目札如此真心有意护着这里人还能离开,且很肯定地说出祸不会出现。想来她定是发现了什么。” 音红衣听到她的心传音,以同样方式回她:“细想确实。不过想要解开这背后的事还得见她才行,不过当下养伤也不好寻她。” 鹤蓝衣手悄摸勾上了音红衣的腕,继续心下聊道:“经我猜测这妖并没有回妖族,她离去已是多日,我却还能感知到一丝妖息,若是远走应是一点儿妖息都不会有。即便重伤外泄的妖息也不会留至今日。” “听你意思她还在四诏?”音红衣腕中痒痒的,一时间当着棠婶的面握住了鹤蓝衣勾撩的手指,站起身朝棠婶道:“谢棠婶告知这里发生的事。” 鹤蓝衣当即抽回自己的手扭头还来不及回答。 “你们要走吗?”棠婶看看二位姑娘,似有一副挽留的模样。“暂时不走,不过我们还有点事,并不打算留您这儿。” “这……那你们小心点。”棠婶从白目札口中得知这红衣服姑娘会些武功也能护着自己,边上的姑娘看着又像同门,想来也是不赖,于是便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棠婶给她们开门送出在多瞧了几眼背影后就又关上了。 鹤蓝衣继续提起方才话,答道:“可以肯定的是白目札必定没回妖族 ,但若是在四诏,她的妖息我又远不止感受到这点。” “嗯……,这倒难猜了。”音红衣抱臂环胸思考。经久才反应说道:“这四诏真是越来越迷了。” “若是我们也有空灵镜倒是能方便。”鹤蓝衣随口一说。 身边人所言令音红衣忽然想起来些什么,眸色一亮:“等等!或许我知道怎么找她了。” 第12章 章十二,寻白 方才一言蓦地令音红衣想起白目札还给过自己一枚晶玉,现在她拿了出来,“试试这个,或许可以找到她。” “啊,嘶!” 鹤蓝衣本想接过晶玉,但在接触的那一刻突然被那玩意烫了一下。音红衣手回落连忙收回晶玉,另一只手握住鹤蓝衣的手查看起来:“小白鹤,你怎么样?”她呼呼对着手吹了几口风。索性只是烫了一下,半妖摇摇头:“无碍。” “哎呀,怪我怪我,我不知道这玩意儿你碰不得。”音红衣冲着那枚晶玉撒气地锤了锤。 “哈哈哈,好了,你锤它也不会痛的。”鹤蓝衣眯着琥珀色的眸子,被音红衣的动作哄笑了,笑了一阵便垂眸看向音红衣那枚托着的晶玉,问道“这是眼泪吧?” 音红衣头一歪,朝她道:“你知道?” “嗯,不过还是头一次见,原来渊眼的眼泪这么大。”鹤蓝衣颇为好奇的多看了一会儿。趁着看晶玉的间隙,问了一嘴:“你知道妖送人眼泪是什么意思吗?” “这我没细想,总不能是看上我了吧。”音红衣开玩笑着说,眼神却不加掩饰想看看鹤蓝衣反应。没拿晶玉的另一只手此刻正在明摸的玩弄鹤蓝衣的发扣,嗯……反正比晶玉有意思。 鹤蓝衣勾了勾唇角,一时失笑,又道:“听闻是将你视作亲人的意思。” 音红衣微微仰头,语气平常:“哦,她是叫我姐姐来着。” “唉?”鹤蓝衣又是一阵轻微诧异。“为何?” 被问之人摇摇头不知,反倒是收回那晶玉停止这个话题,把玩着手里一绺发丝别样地望向鹤蓝衣,调笑道:她见我一面就与我视作亲,那我们这么些年这么多面你不得与我成亲?” 这话一出,鹤蓝衣身子一怔愣,耳根发红万状,立即抽回被把玩的头发丝侧身分开,略显羞涩:“嘶!你别闹。”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闹,我认真。”音红衣不禁笑笑,又立马收了那嬉皮笑脸的表情。 鹤蓝衣也立马正经,转为不解说道:“不过我是对白目札有点好奇 ,她的渊眼……倒是想见识一下。” 音红衣一手环胸一手支托着脸际,说着:“不急,总能见到的。那我们接下来便先寻她。顺便好好查查这四诏。”不肖片刻那情绪便转化飞快,两人眼底已化作认真。 然后那晶玉又拿了出来,人主两指夹住,刹那指头凭空显现出的红光丝线连同晶玉缠作一块儿。音红衣嘴里念念有词,在诵声下红光丝线穿透晶玉漫漫滋生,越发纤长。 那红线附带指引似的拉扯着音红衣的两指。然后她两指一勾动了动,说:“线没断,跟着它。”人位目光跟随线引,“看来如你所说,白目札确实还在四诏。”音红衣确切道。 两人并肩跟着红光丝线的指引,可还没走多远,那光便黯淡了下来然后崩断。“这是何意?”鹤蓝衣问。 音红衣想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答:“不知道呢,有脏东西吧。” 鹤蓝衣扯扯唇角:“……”又开玩笑了。 音红衣又看了看前方所向,迟疑了一会儿,表情似笑非笑:“也许未必需要晶玉指引了。” 她记得这路,既是白目札起初给她所指之路,又是当时初见渊眼的那路。缓缓道:“我们往这条路走下去。” 鹤蓝衣一步一步紧随其后。这路看着实在没什么异样,但看旁边人像是笃定般,眼睛直视前方而去。路窄且不远,吃个饭的时间就到了路稍微开阔的地方,音红衣顿住脚。 “不接着走吗?”一双琥珀瞳看了看周围。这里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音红衣倒是一点点靠近手臂轻抵在了一下鹤蓝衣的肩头,歪头轻说:“猜猜看,这是哪里?” “?”鹤蓝衣先是疑惑了一瞬,轻皱了下眉,无端问起这话觉疑,反应过来便开始思考。她看看音红衣的眼神,显然确定话里有话……这么想的话这个“哪里”二字说明她们现在不是在四诏。可从棠婶儿家离开到脚下一个时辰时间不到,能去那儿? 音红衣在一旁静静看着鹤蓝衣发愣,她知道这是在思考。 “幻境?”心里头念了一下,可鹤蓝衣又觉得不对,思来想去想到了那断了的红色光丝,莫非那个时候已经……她眉心卸了思索,眸子悄然一亮显然是明悟了。于是在音红衣的注视下渐渐答道:“我猜这里是渊眼!” “哈哈哈,小白鹤果然聪慧过人,。”听完回答便看到音红衣笑了,还顺势鼓掌几下。 不过鹤蓝衣没理会音红衣的夸夸,反而质疑又不确定道:“是也不是吧?” 音红衣投来更为赞赏的目光,并且解释:“你说对了。准确的来说是这晶玉里的力量造了一个假路诱惑我们,而晶玉又来自渊眼,是其一部分。所以我们既在渊眼里又并非真在渊眼里。”。 “没想到是这样。”鹤蓝衣恍然大悟:“好算计。这个白目札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我还不知。不过晶玉有渊眼的一部分力量我也是召红绳的时候才知道,然后也是边走边想她要干什么。”这勾起了音红衣十分好奇心。“既然已经都在渊眼了,想来这小白也该出现了。” 鹤蓝衣道:“她还在养伤,会轻易现身吗?” 听问,音红衣哼笑,十分笃定:“她就等着我来呢。” 二人话顿,又见那透明晶玉被握在人手里伸出来,周围无人喉咙声音提高,话起:“既然处心积虑,何不直接出来!”话不多说,下一瞬那晶玉被掌力重重一握。经手之一力,却不是碎散成块,而是如冬日融冰化作透明的水滴在地面。 那眼泪滴在地里,竟生成条条割痕宛如镜裂般渐渐地破了脚下伪装。两人痴怔看着,周围一切在障碍中恢复如初,周遭原来是一荷塘处。动静止,也在这一刻有抹身影恰好这时出现。 不是旁人,正是那渊眼大妖。 “小……小孩?”由于对这个个子不高且并不相识的眼前之人,鹤蓝衣便觉得她是这四诏里哪家长辈的小孩。 “嗯?”被叫这二字,乖张的童颜一改苟笑,瞬间垮脸。小白噘嘴斥喝:“什么小孩!妖,大妖啊我!而且十二三岁的样貌也是小姑娘了!”说着就撸起袖子企图回归妖身一副准备要好好给人讲理的势头。 “唉唉唉,误会误会!”音红衣连挡在鹤蓝衣身前,安抚着:“蓝衣她才见你,这个反应也是应该的。” “哼!”白目札轻哼一句不多说了,绕过音红衣方见其鹤蓝衣真容,眼神微变只觉堪堪是见了水中月,鹤中仙。 “好一位纤姿玉骨的美人。”小孩样的白目札脑子一瞬愣,猛得眉头一皱,忽急声惊道:“等等!不对,你是妖!” 鹤蓝衣点点头:“嗯,是半妖。”见到白目札提溜两眼珠正打量着她,于是也打量着回去。 四目相对,鹤蓝衣心里倒在猜白目札这妖相会不会像话本里画皮鬼描鬼仙的标本一样标致。她没敢这样问出口,生怕听了会让白目札觉得她在说笑。而且此刻样貌和名字也大相径庭。 音红衣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盯着看了这么久,便插嘴“这是同类见了同类,准备盯到眼睛流泪?” 白目札:“……哪有!”她扭捏地把头扭了一边。 鹤蓝衣倒也不再看白目札,便见视线落在音红衣身上,平静地温声道:“那我盯你吧。”眼神故作微微犀利。 音红衣“……”倒也不必。但话到嘴边反而脱口:“成啊。” 听后鹤蓝衣有些失笑哼唧出声。 “哦,对了!听棠婶儿说你在养伤?”音红衣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见明显外伤。 白目札一副何事无生的语调,舔了舔唇:“倒也没有很严重啦,再过几天就好了。” 音红衣点点头,“那便行。”于是多看了几眼白目札,将疑点皆同她问出:“听棠婶说前些日子的祸是被一个神秘人引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你能保证说这人段时间和祸都不会出现?” 白目札嘿嘿露出一副笑:“姐姐问得还真是不含糊啊。” 鹤蓝衣还是第一听音红衣被人叫姐姐,一时说不上的怪异,又不禁心想不知道音红衣会是什么感觉,但显然她表现得不是很在意称呼,鹤蓝衣沉声听着音红衣问话。 白目札挑眉,说:“想知道啊?” 音红衣:“嗯,老规矩可以请饭交换。” 白目札却摇摇头:“不够不够。” 音红衣以为是她觉得一顿不够,便开口:“请一年。” “有大秘密诶,我这!”白目札天真的声音继续道:“得加码!” 想到白目札把晶玉交给自己其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能找到她,处心积虑不就是等现在提条件的机会吗?思明白的音红衣认真询问:“要什么?” 白目札也不弯弯绕绕,直接说道:“当然是,要回记忆。” “记忆?”二位姑娘一听双双疑惑。 “对啊,记忆。”白目札坚定地说了一遍。又看向音红衣。 被看之人揉揉眉心,似乎有被遗忘或者漏了的话,便顺着两位视线说:“容我想想。”脑子里闪过那几日见过小白后与自己说的聊的所有话。片段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在脑子回记。 等等!音红衣不动的眉目有了些变化,随即听她兴奋了一下:“我想起来了!” “想到什么了?”看见反应,鹤蓝衣问她。 音红衣让鹤蓝衣看向白目札,说道:“她的记忆,只有在四诏的记忆!” 因为她先前对音红衣说过:“我有记忆以来还真没人带外人进来四诏。”为什么要说有记忆以来呢?而鹤蓝衣也说过妖族以为她失踪了。这就说明她是在妖族呆过的。那同时说明她并不是从小在四诏长大的。离开妖族到四诏那时候又并非几岁孩童了,怎么会才有记忆的能力?所以,白目札忘记了在妖族的记忆,难怪她已经许久没回去了。话一出,两人忽然想通了。 “那你又何时意识到自己缺失了以前的记忆?”鹤蓝衣问。 白目札摇头晃脑,小手放在唇央:“嗯,反正没多久前。但总觉得,很重要。” 音红衣边想边问:“所以你想我们帮你找回记忆。作为交换,你把所知道的关于四诏和祸的信息告知我们?” 白目札回了句:“对的!” “失忆这种事应该找医者吧?为什么想到找我们?”鹤蓝衣问着她。 闻言白目札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因为我的记忆在这里。” 第13章 章十三,瞑间目里 眼睛,那不就是指她的渊眼吗!谁把记忆放那里啊!音红衣暗自腹诽,面色勉强保持镇定,暂且未说话。 “你要我们怎么做?”鹤蓝衣问。 “当然是想请姐姐们一起进去帮我拿出来拉。”白目札刚说完话一旁的音红衣登时表情严肃: “不行!”音红衣一时收了轻佻,认真道:“太危险了。” 鹤蓝衣有些意外音红衣竟是这个反应,便靠近她些,问:“这渊眼有什么名堂?” 白目札看了看音红衣的反应,吁了口气说:“你果然知道渊眼情况。”紧接着白目札在二人面前恢复另一副妖身样子。 鹤蓝衣还是头回当面见着她变,不止身高见长,半掌大的一目更占据了上半张脸,瞳孔也十分大且异,还真是如名白目。甚至连同她那莺语般的声音也转变成冷冽的嘈犷诡音。 索性白目札接下来直接说了关于渊眼的事:“其实这渊眼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瞑’。里面的也是些死不瞑目的玩意儿。” 音红衣凌乱的碎发下那眸子俨然覆盖了一层阴影。那渐冷的气场仅仅是因为挨得近便使鹤蓝衣察觉到了她周身气氛的变化。妖身下白目札也少了那份天真那份亲切感,赫然是大妖该有的尊威。 盯上那只眼睛,“关于祸和四诏的事我自己会查。”音红衣淡漠又婉言地吐出几个字拉着鹤蓝衣正作离开。 白目札听懂她话之意,可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闪身往前拦住她们二位。精光的眼神已不向着人而是向着站在人身边的半妖。 眼见白目札姿势作拦,二位脚前路挡便后退些转身。妖臂又是一拦,妖发出无声低笑,手臂抬起手指向鹤蓝衣,妖言声说:“那我不跟你谈,我跟她谈。” “跟我谈?”鹤蓝衣直视着她那阴森瞳孔,甚是不解:“谈什么?”被问到的大妖手指下沉收了回去,细观那白目瞳孔在看着半妖说话时变化了一瞬,白目札回答:“当然是……谈你的梦魇。” “梦魇缠身的滋味不好受吧?” 听话尽,鹤蓝衣身子明显一怔,手不自觉地握紧。闻言,音红衣察觉身边的人发抖,手里传来的力道无不在说明白目札口中“梦魇”一事说的是真的。鹤蓝衣松了手垂头侧目避开了音红衣的眼神,心跳的加速正在刺激她的理智,不安、忐忑、一副颓颜在外。不仅仅是因为多年隐藏的秘密轻易被看穿,更重要的是她未跟身边之人说过一丝一毫,她一直独自瞒着。 反应很能体现一个人。“怎么样?还谈吗?”白目札脸上挂了一抹事说中的逞笑。音红衣挡身上前,不知道梦魇缠身是种什么感觉,但惊觉……蓝衣很痛苦。这种痛苦在说出来时有那么瞬间袭染了她,原来她养的小白鹤在背后竟要背负这种压抑东西! 一时间她们二位皆笑不出,妖的白目直勾勾对上音红衣,对其道:“她虽区区一个半妖,但就算是完全融入了人类可也是妖,你就没想过她为何半点妖力都使不出吗?” 又朝鹤蓝衣说道:“你以为能化羽,你就能掩盖你不会妖力的事实吗?”听到这般话,鹤蓝衣呆愣了会儿后恢复神情,不明问道:“你为什么知道?” “哎呀,我也不想知道啊,可我眼睛一看就知道你不对劲啊。”带有一丝玩味的话从白目札嘴里轻飘飘地说出。继而又言:“梦魇缠身,血脉滞塞,双翼成熟羽化后夜夜痛苦不堪。就这样的你,真的有匹敌大妖的实力吗?” 绕是白目札话不中听,可却不得不认清话是事实。鹤蓝衣确实是除探子叶橙衣外最弱的一个,习得术法早就停滞不前了。音红衣知道后有些头疼,她怎么就忽视了呢! 原本以为自己所教给鹤蓝衣的只因她是半妖而不适合,也怀疑过自己教的不精,可从未想过鹤蓝衣是因背后承受着痛苦而导致的。 鹤蓝衣错开了目光不敢直视音红衣眼睛,因为她每每都是找借口“不想学,懒得学”而驳了音红衣要教她的好意,但更多是不想她察觉不想她担心。 “现在好了,我又多了一个条件。四诏和祸,还有帮你解梦魇这两个条件换我的记忆,怎么样?不亏吧!”白目札咧笑道。 音红衣还想说些什么便听鹤蓝衣率先开口,她注视着那只异白独眼大方说着:“对于梦魇我早就习以为常了。这算不上条件。” 音红衣生知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眼中多了几分黯淡,心里清楚蓝衣并不希望这个事因她而改变决定。 猜到会是这样,白目札勾起唇角轻笑,只是将视线又一次落在音红衣处:“那你的决定呢?姐姐。”她已经看出来了人心的动摇。 瞑,涉险程度不是一般,就单单白目札与之一较,其眼的妖力更盛,即便不靠着修炼,荒度过日,白目札也能仗着这眼在妖中排上名号。而她也是妖族中最特别的存在。 音红衣抿着唇,确实已经心有决定,还是故作思考一番,然后缓缓开口:“成啊。” 白目札露出心满的表情,说:“果然,这才是你。” “不过,需得我们两个一同进去。”音红衣说时顺势拢住鹤蓝衣的肩,将她固在身边。一红一蓝就这么贴得很近,那双琥珀瞳痴痴盯着人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白目札眨了眨眼以示同意。又问“没什么要准备的吧?” 炽亮的青天在双人仰头的那瞬间赫然多了道口子,那正是所谓的渊眼,不及音红衣初始见之大。当下扩到方能容纳二三人时发出的邪气消散,眼瞳间的威压也不及以往。 见识到如此浓厚的妖息鹤蓝衣也不得不认清,同为妖,她显露的力量着实霸道。 “无需准备。”音红衣多看了几眼渊眼主人。 “不要说大话哦,里面的惊喜可不少呢。尤其……”白目札眼珠斜斜落在鹤蓝衣那,言语微停,偏要打着猜不透的哑谜,吊人胃口,缓声缓气地说:“尤其对你来说。” “里面有什么名堂进去便知道了。”被提醒后鹤蓝衣依旧温声不变,在她身上分毫不见对未知的恐惧。 凌空的渊眼随白目札眼皮撑开眼珠左右颤颤之际降了下来,百倍千倍的妖息从那井口大的瞳孔处生成冷风直冲天灵盖,发乱之际不免让人僵直了身子。 说通了两人,白目札倒是兴致冲冲,欣笑着伸出手学人类作了个“请”的手势,并开口:“姐姐们,请吧。” 见状,红蓝两人同时朝对方说了句:“一起进去吧。”彼此默契十足。顶着狂骤的妖息两人步入渊眼,步子一踏近其中便不受控制地瞬间闭上眼,原地消失活脱脱更像被一口吞噬。 待白目札收了渊眼,表情还有些恍惚不定,手指扣着下牙皮笑肉不笑地半垂了眼皮,不免叫人瞧见了后心生那眼神背后是多么诡计多端的想法。 “嘿嘿嘿。”大妖在原地笑着。笑着笑着身形就缩了,原本的诡笑在稚颜显现的那刻倒显得童真了起来,笑音由原本的阴森变得痴萌,笑了好些才呆呆开口:“找棠婶儿,吃饭!” 第14章 章十四,瞑间目里(二) 她们不知在瞑里动静大妖是否能被感知,但里头的情况显然是复杂的。二人明明一同进入其中,可不过眨眼间两人不知怎的就分开了。 白目札平日里将四诏的人放进来应该只有被视作“眼皮”的外层,而她们进入的瞑实际为渊眼的瞳孔无疑。 音红衣一边回顾白目札的话:“瞑里都是死不瞑目的玩意儿。”须臾眼前空白间突然出现了其它。定睛一看,大抵是猜不中的玩意儿,她目光所及流露一抹意外,漠然间勾起了兴致:“哎呀哎呀,所谓的玩意儿竟是我自己吗?”死不瞑目那些什么玩意儿的没见到,反而见到更新奇的。倒不如说比这更为唬人的是她自己本身。对面之人仿佛是从瞳孔视镜中映射出来的,一袭红衣,一柄棱刀,不管怎么看都是她自己。 难不成要说自己死不瞑目了吗?那是不可能的。颇有意思,音红衣前额碎发的阴影下浮现出锐利精光的黑瞳,带着满腹傲气地朝“自己”作出邀请,直接声说:“来互相厮杀吧!” “吧”字一了,这一刻入川直握在手,周身的气息随刀显而漫了杀意。 瞑里的音红衣持刀横于眼前 ,隔着弯刃的刀身打量着这个红影真身,剑身折射出来的寒光将那道身影上下分离,正如心里已经盘算着要将她头身分离作实,扬起刀冰冷地回了句:“正合我意,那就至死方休吧!”声音一前一后几乎一样。 “锵!锵!锵——!”两人作出了同步的动作,原本更适用于穿刺的入川在抵挡与攻击声中擦出火花。 其间一张嘴悠悠道:“确实是棘手的‘瞑’啊,”血色的罗裙翻飞,两道红影步下生烟,近乎缥缈。这一幕,若是还有在场的第三者现下也分不清那“真实”。同步的刀,同步的招式,同比的剑技,万般缭乱。 你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吗?自己对上自己的尽头会是什么?大抵是无解。 一个停了另一个也作停,一个动身,另一个也动身。平日里散漫的神色在互相对上自己时不得已收敛了,彼此的刀还滴血未沾,输赢也还未见。实力鉴不出真章,她们同样作为音红衣,都偏要厮杀,都劲涌上头,争着要大干一场。毕竟这么勾起兴味十足的东西和场景要是了了结束那可真是太不舍得了。 两张嘴咧笑成新月,双方瞳孔瞄准铆足了劲。伴随着刀身降下的红雷已经分不清是天空的颜色还是周身气蕴的颜色,总之红殛的闪光下照得双双人脸赤如邪魅。 两人酣着劲,难舍难分,直到白鹤鸟啼鸣声起。 “慢着!” 两声几乎同时起,其中一个音红衣乘机后踏将彼此距离瞬间拉开。心中默念了一声:是蓝衣! 几乎又是同步地把刀一收,身一转,果决不战。在彼此疑惑不解中各向东西去。 “奇怪。”音红衣心底语。分明听声辨位这事她很擅长,怎么会各往反向?来不及多想,瞑外真的音红衣已经转道朝瞑里的音红衣而去。索性是自己跟自己,要怎么不被发现最是知道了。 瞑里的音红衣却西行不返,似乎认定了自己没错。脚下踏如飞燕,身行穿过了对溪穿过了野地绕过了竹障,那“瞑”从开始空白的世界在她步伐踏过下迅速被编织成了实景,这景换了一场又一场,换了一季又一季。 已经分不清跑了多远,时间在景变化时也忽略忘记过去了多久。跟之人看着过往见景一点点如走马灯般浮现,竟也不知是什么名堂。半晌才在心里抬念:哦,这里好像是山南岭吧。 身为瞑外的她边追边想,一些模糊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变得清晰了,山南岭外遇蓝衣。她想起来了,这里,妖族地界的远郊。 “小白鹤!” 追逐到一片空地,瞑里的音红衣大喊了一声。 伴随着呼唤,绿茵空地中凭空显了个身影。躲于背后真正的音红衣一眼看清那不是成人,那是……小时候的鹤蓝衣!说准确点,身影那模样分明是初遇小白鹤时的样子,五六岁正是需要照顾的年纪。 瞑外的音红衣一副讶异表情显然还在状况外,而作为另一个的自己已经蹲下抱起了小小的鹤蓝衣。 五六岁躯体小小地蜷缩在红袖的臂弯以及怀里,面色沉闷,浅浅地说了句:“雨,要来了。” 被提醒后“瞑”里的音红衣眯眼揉了揉怀里女娃的发顶,难得地温声道:“那我们去躲起来。” “瞑”外的音红衣隔着距离不欲打扰,只是对她们的出现又惊又奇。 “好。”小小的鹤蓝衣被音红衣放下,而后又弯身蹲下弓着腰,示意女娃攀上她的背。得示意,鹤蓝衣软软的手环绕过音红衣的颈脖子处蹬上了她的背。 阴阴的天此时安排降了雨,打在了红蓝影处。音红衣背着人儿边走边吹着陶埙。隔着那绵长又抚心的埙音雨被拍开在一米外。 两人淋不到雨。但那雨也离奇,有意跟着那二人下似的,只有“瞑”外的音红衣看见了,那雨,范围不过半里地。可对那二人来说,这一路,都是雨。 见状,旁窥的音红衣发了愁,疑惑:“究竟怎么回事?”,恍惚间想起捡到鹤蓝衣的那天也是这般淋漓大雨。事情越来越看得糊涂了起来,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就出现了更意想不到的一幕。 响了一路的埙音突然停了下来,随着视线望去,两个音红衣见到了本该已死的人……或者说,妖! 红蓝二人的叠影被不规则的黑影笼罩,霎时间又多了个出场角色。放眼看去,一双白羽展于半空,为那二人挡住了降下来的雨。因这女子的出现周围一切都变得黯然,唯有那副容颜非但不失色还更丰神无限,看得人心头怦怦乱跳。 “请放下我的孩子。”出现的明明是只妖声音却带有神性一般极其蛊人。她张开双臂慈眉善目道:“孩子,快过来!” 原来这妖,竟是蓝衣的母亲! 真音红衣见羽影中的“自己”后退了半步,托小家伙的手拢紧了腰间女娃的大腿,背蓝衣背得更紧了。 音红衣皱了眉,她显然看出这里的“自己”眼中警惕布满不少敌意。 “还是不了,我背着她才安心。”瞑里的音红衣侧目看了看怀前小蓝衣,抬头朝那鹤妖拒绝道:“我不回让你带走她的哦。” 原以为鹤妖会生气,却听她只是叹叹气:“又是这样啊,我只是放心不下她,想带走她有什么不可?。” “你又忘了,你已经不在了,不能带走她。”瞑里的音红衣对上那妖的眼,一字一句提醒道。 “呵!”那美妖一对白羽煽动了一下,温婉的眼神中浮出遗憾神色,唉声道:“真是……死不瞑目啊!” 鹤妖:“每日雨时你都带来让我见孩子,雨后我便又会消失,这点时间根本嫌不够啊。”一副慈爱的目光落在了小小鹤妖身上。 可,鹤蓝衣却避开了她眼神。 “放过她吧,每每见了你她就会想起你们亡故的画面,我不想再听她哭了。”背着鹤蓝衣的音红衣竟也有低声下气想乞求的时候。 “孩子,你也这么想吗?”鹤妖轻柔地声音好似就在耳边询问,听到声音的鹤蓝衣轻轻激灵了一下,将蓄着泪光的脸埋在音红衣后背,声音起:“我想阿娘……我想母亲……呜呜”小女娃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假的,都是假的!我要真的阿娘,我要活着的,我不要跟你走!”哭哭啼啼的声音渐渐起了脾性,越说到后面越哭个不停。 “我就是阿娘啊……我就是啊!”鹤妖抚摸着胸口冷静地说道:“蓝衣你看看我啊!我是阿娘啊!”说着眼里竟也跟着蓄了泪。 哭腔说道:“不是不是!我根本没有名字,阿娘根本没有给我取名字!她还来不及喊我就走了。” 背后窥看的音红衣暗自笑了:是了,她的名字根本就是我取的。笑了不过瞬间又灭了,又开始担忧起眼前小小的鹤蓝衣了。 为什么一个已经五六岁的孩子还没有名字呢? 鹤妖愣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本就白如映雪的皮肤在短短话聊间更是由苍白到惨淡。 是啊,她怎么忘了,自己根本没给孩子赐名啊!她现在口中喊着的不过是受那红衣少女的影响而呼唤出来的啊,想着想着便落了泪,遂失落自责道:“鹤月啊鹤月,这是你的失职啊!” 原本,原本早早的就在想着孩子的名孩子的字,可到头来那特意翻阅的书籍包括特意了解寓意的名字竟无一用上! 鹤月不禁掩面唏嘘:“荆兰啊,孩子我们还是亏欠了她啊。” 鹤妖口中的荆兰是鹤蓝衣的另一个娘亲。不过,令音红衣没想到的是误打误撞给蓝衣取了“鹤”这个姓竟真是随母亲的。 第15章 章十五,瞑间目里(三) 鹤月嘴里的“孩子”渐渐成了一声声:“荆兰。” 此时心里忽想到如果她们不死,孩子应该会是无比幸福吧。 她凝望鹤蓝衣,由她想到了孩子另一个母亲,想到了自己的爱人,荆兰。 她与荆兰相识与天妙酒楼。因见识到了人类的猜骰子游戏觉得稀奇便也想一试。虽然是妖,但为了公平暂时屏蔽了听能,耳听目识和人类一样,因初涉及不善赌故而输给了对方,这酒楼里有比置换银两,有消费买单,偏偏她选了个比酒量,八局输了八坛酒,实在倒霉不已。可赌是自己要赌的,这酒嘛自是自己要喝的,可她哪里能喝这么多,喝到二坛见底就有些不行了,突然想做个老赖干脆一走好了。反正这些人打不过她。 可就在第三坛时一只手拍在她肩,“别喝了,酒量不佳喝这么多会出事的。” 那女子正是荆兰,容颜风华正茂说话中带着飒爽。她高举酒坛道:“我替你喝!”说一不二。鹤月看呆了她的举动,旁人纷纷不满这荆兰打断,于是荆兰对有异议的人道:“再来一局!输了,我和她各喝八坛。赢了,这剩下的酒我替她喝!”于是开了一轮赌局,荆兰毫无疑问赢了,在众目睽睽下六坛半的酒被她猛饮而下,无不折服。 离开天妙酒楼后鹤月便拦下问荆兰可否做个酒友,荆兰礼貌却也不屑:“你又不能喝,这酒友怕是做不尽兴。” “那还望小友教我喝酒,练我酒量”鹤月低声肯求,十分拜托。说着说着方才酒劲忽地上头晕倒在荆兰怀中。 “唉!”荆兰连忙扶她,无奈下把她带回了家中。 她人是个孤儿,家中无人,如今多了个鹤月占着她的床。自个只能在椅子上靠着。 荆兰见过不少美人,自恋点说,自己就很好看,算不得绝色可也无双,但观躺着的这位堪堪如水中月镜中花美得不切实际,要不怎么一眼便注意到,那酒也是自己一时起意要挡的。 鹤月一躺直接躺到太阳落山方醒,这个时间荆兰已经连晚饭都解决了,见床上的人醒来便问:“你饿不饿?” “不饿。”鹤月醒来想起是替自己挡酒之人很快便放下警惕。 两人沉令一阵不知说些什么好。 鹤月看看现处的地方,简陋的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除此之外就是酒坛。荆兰顺着她打量的眼神先解释道:“家中就我一人,是简陋了些,但也干净。” 鹤月点点头:“嗯。”又不禁问:“你平日都把酒当水喝的吗?”桌面的杯子扣着放底托都浅浅积了薄灰,显然有些时间没动。 荆兰大方地点点头,承认了。 “少喝。”鹤月温声道,眉开眼笑提醒:“你说的,伤身。” 她一笑,就令人心动不止了,荆兰忙乱看向四周掩饰当下撩乱,竟结了舌,吞吐道:“知……知道了。” 她们相识地简单,在一起也简单。 被带回的当晚,鹤月在荆兰睡下之际偷飞上屋顶观月,白日昏了挺久,总之睡不着。趁着无人的时候就习惯把一对白羽展开,月光照羽间好似渡了金粉,很耀目,似神,不似妖。 屋上鹤羽随风轻轻扇动,还能安抚夜行的小动物,总之更静了。 “你要在上面呆一整晚吗?”睡下的人不知怎么出现在屋外打破了静默。 “你怎么醒了?”顶上倩影直立起身,鹤妖立于朗月下,光渡了满身金华。荆兰一跃也上了顶,在鹤月的注视下伸手摸了那鹤羽:“妖,都如你一般善蛊惑人吗?”手感好到舍不得松开。 “哦?我蛊惑什么了?登徒子。”鹤月后半句打趣道。 被说之人眼里漫着无尽真切:“没蛊惑我的话怎么我见了你连酒都顾不上喝了,连睡觉想着的都不是明日的酒,而是今日的你。” “这话听了,我会误会的。”鹤月渐渐收了羽。 彼此正好面对面站。“没关系,因为我好像喜欢你。”荆兰的手意犹未尽地放下,嘴里直白得把话说出,不怕她误会,或许此话有脸皮厚的成分在。说完她的脸没红,反倒都浮在了鹤月眼下处。 “既如此,我便同意你喜欢。”连回答都是温柔的,体贴的。 明明一天时间都不到竟就到了月下相拥的地步,真是好奇妙。 或许是心意相通太快,荆兰准备婚事也快,在第三天就一个人准备了双方婚服,简陋地置办了婚房,把门口的歪脖子树挂了许多红牌,全是与鹤月有关,“新婚燕尔,佳偶早成,永生永世,……”总之所有的祈愿祝福都挂了上去,一是拜了天地,二是拜了歪脖子树,三是双妻对拜,总之很心满意足。 婚后平淡的日子过了一年,妖变得也很能喝,经常和人类妻子在门口歪脖子树下一起饮酒。一年后鹤月带荆兰来了一躺妖族,在妖族的灵淮石下两个人献出了心头血求了一个孩子,两位献出了同量的心血,孩子还不能确定像谁一些,她们把灵淮石降下的婴灵带回了家,因是半人半妖的血脉,孩子随了荆兰一份所有需要两人供养分至十月。在这等待的十个月份里,两人布置了新家,准备好了一切,本以为这么惬意的日子会一直到孩子降生,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福祸旦夕。在婴灵诞生的前一天鹤月被妖族的长老带了回去。 荆兰即放不下鹤月又担心她们的孩子,便想着将婴灵的诞期延后,可却失败了。孩子如期出来了,但又好像没出来。 降生的婴灵竟是枚鹤卵,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总之这孩子应该还是需要母亲孵化的,那正好她能在这段时间把鹤月从妖族带回来。 把孩子安顿好后,荆兰去妖族了,去了才知道那时正是妖族族长去世,为了能尽快把新任族长选出来,他们把所有受过族长恩惠的妖都捉拿回去,鹤月已经历一百年以上的成长,在族里妖中无论是阅历,能力,年纪毫无疑问都是最符合做族长的哪一个,其些的要不年纪不到,要不能力尚且不足,总之,是鹤月被困在了哪儿。 妖族族长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将自己的妖力源源不断供着生活的这片土地,这一任的族长便是死于妖力枯竭,这里比权力更大的是责任。 鹤月好不容易要见证孩子诞生,她其实是不愿做这个族长的。 虽然众妖已经定了鹤月为下任族长,但大选还是需要走走流程 ,那些个妖既做不到欢呼但也做不到同情,因为妖族历代如此,直至枯竭。 见到鹤月是在大选前一天,荆兰能做到的是尽量不要闹出什么动静被察觉,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族中的护法封了鹤月的脉叫她无法逃离,光靠荆兰要带她走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她还是和众妖拼了一把,但也输得彻底。 “我想孩子了。”被关的这下不止鹤月,连同荆兰。人类妻子脸上身上还带了不少伤痕,看得鹤月难受不止。那些妖看在鹤月的份上终是没下死手。 隔天,是大选。 离奇的是,那天登上族长之位的,不是鹤月。她被放了出来,真登位的是变成持有鹤月一样相貌的荆兰! “为什么?为什么要怎么做!”分开那天,彼时哭得稀里哗啦的,妖质问着荆兰。 她说:“回去吧,孩子需要你。”荆兰最后摸着爱妻的头安慰。并且代替她留在了妖族栖峡山。 用自己来替代鹤月,替代族长,是荆兰作出的交换。所有的妖都知道她是人类,可大选当天都视她为族长鹤月,这是他们最后的宽容。 “不要,不要离开我。”在囚笼分开那日鹤月抓不住已经转身的那张变得同自己一样相貌的人,有些绝望。以荆兰的人身以及修为是撑不住的,哪怕是三个月,未必能活到那时。 在荆兰在位的这些时间里,妖族护法已经对鹤月下了禁令,她无法再迈进族内地区一步。 鹤月回了那个小家,抱着成鹤卵的孩子哭诉几天几夜,一边是孩子需要她,一边是被爱人需要的她。一个月后,孩子“孵化”了,破壳而出的是人类婴孩的样子,很好看。 五官随了荆兰,轮廓随了自己。 鹤月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哼着,始终没有叫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她,那些摆在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都积了灰,包括已经给孩子想了好些但还没选出来的名字。 “孩子乖,等母亲回来我们就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鹤月有些奇怪,时常自言自语,但又从不亏待孩子,照顾地一丝不差。 当鹤月察觉自己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妖族那边传来荆兰吐血的消息。那个时候得知消息的鹤月竟也吐了血,甚至晕了过去,还时常梦见荆兰的尸体被运了回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只有听见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才能从混沌中清醒。 这样下去不行,穗在那段时间她做了个疯狂的举动和决定,那就是,她不再照顾孩子。她把孩子用容器封印了起来,用妖力供着她在容器长大。 三年过去,鹤月依旧踏不过妖族的禁令。这段时间里孩子在容器里已经三岁了,已经有意识了,鹤月偶尔会心软解封陪孩子玩上些许时辰,而后又陷入不眠不休自我修习中。不愧是有族长资格的她,连自己都是后知后觉身体里的妖力竟已经今非昔比了。 可还不够,她想带回荆兰,只要……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她不敢想荆兰一个人类如何把顶多撑三个月的时间里硬生生撑了三年。 三岁的孩子已经十分乖巧,鹤月在她睡着的时候把她放在怀里,也常常会看着荆兰的画像和孩子的脸再动笔画一副三人在一起相拥的画,画里不变的是两位母亲,变得是中间的孩子,从婴儿到小孩。在妖族把荆兰消息传给她时,便会把所画画像备份托给荆兰,或许已经成了两人寄托。 五年了,妖族对她的禁令已经解了,同样是在告诉自己,她的人类妻子要撑不住了。鹤月回到了妖族,这时已无妖拦她见面。她把孩子带去见荆兰了。 可悲的是,此时的荆兰早已经衰竭到眼睛不能视物,倚在鹤月怀里,气息微弱:“我们的孩子已经五岁了啊,一定很好看吧,可惜我只看到了她三岁的模样。”原来已经瞎了两年了。 孩子在一边又喊阿娘又喊母亲,还没说上什么话,荆兰只是听了几句孩子叫喊就笑着离开了。 来的护法告诉鹤月,“其实三年前已经可以放荆兰回去,但她却拒绝了,因为她清楚自己回去了你就要回来。” “所以,她力竭也要撑过五年,因为这五年里足以让妖族的一代天骄们有能力成长为下任族长,而因这个人类修为的贡献,这片土地也出了许多大妖,有瞳妖,狐妖……总之,她死得其所。” “好一个死得其所!所以……所以死的只有我的爱人,哈哈哈哈,只有我,惨得只有我!”鹤月突然发疯声嘶力竭说起心里这份不公。 琥珀色的眸子骤然间成了寒冰一般的蓝萃,数万息妖力发狂四涨。 “喂!鹤月,停下,你孩子还在!”有妖见状不对,急忙喊着孩子企图换回她的理智。 “你冷静一点!”不少妖纷纷发话。 鹤月发泄地炸了几个山口,就连发泄都有妖站出来阻止令不顺心!族内乱起之中护法说的大妖她见着了。 “呵呵”鹤月边落泪边笑,看着一些年轻的翘楚,竟都位列大妖,也顾不上理智不理智了,只说了一句:“都结束好了。” 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众妖皆生胆寒。有妖猜测:“她想毁了这里吗?”听到这,众妖合力纷纷对她动手。 话毕,便见鹤月松开了抱孩子的手弃她在旁,在众妖阻拦下展开了鹤翅飞到半空。 “轰!” 数股强盛的妖力接天连地融入了族群各方位中,接踵而来的是其余大小妖的妖力打在她身上。 “不要杀我阿娘!”童音的呐喊淹没在巨响之下。 “大家停下”!一大开渊眼的瞳妖率先看出了些什么,心想制止却也来不及了,最终是鹤月承各种伤害倒下在最后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了,我的孩子。” 言讫。 她灰飞烟灭了! “啊啊啊啊啊!阿娘!呜呜呜!”哭喊回荡。 “怎么会这样?”其余众妖纷纷不可置信,鹤月口中的“结束”不是要毁了这里,而是……而是拯救这里! 她居然把自己所有的妖力融于这片土地各方位,成了新一轮的供养!甚至,甚至连要发狂都没做到真伤害这里的妖。她明明,满该是狠的啊! 充沛的妖力将毁坏的一切重新滋生,连带着后世都不需要妖力供着。 第16章 章十六,瞑间目里(四) 关于鹤月的记忆终是到此结束。 这之后,“这孩子怎么办?”族妖白目札率先开口。听问的众妖愧疚的脸上都是无措,在场诸妖对她的两位母亲都做了不仁道的事。 “还我阿娘还我母亲!”女童垂打在不知名的妖身上,哭得嘶声裂肺。 一女护法见了终是于心不忍,把白目札拉了过去,在孩子听不见的地方说了些什么。 总之自那天之后,孩子拒绝接受任何一个妖提出的照顾,且独自从栖峡山跑到了山南岭。 再之后……便是遇上了音红衣。 瞑外的音红衣看着落泪的大妖鹤月还有趴在“自己”背上的鹤蓝衣,心里不敢断定便猜测:“难不成她的梦魇来自她的母亲们吗?” “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雨小了,鹤月擦拾起眼泪:“我错了,早该认清楚我们阴阳两隔了。” “雨快停了,你下次还出现吗?”瞑里的音红衣视线落在鹤月身上,问她道。 鹤月经一回忆忽然发出释怀一笑,“蓝衣放不下,我就永远不会消失。” “一定要用梦魇的方式出现吗?对她太残忍了。”瞑里的音红衣隐隐不喜她这话。 “你可有想过,她的梦魇或许有另一面真相呢?”鹤月居高的阴影笼罩在红蓝之上,双翅作了个拥抱影子的动作。 “什么意思?”两个音红衣同时疑惑。 “梦魇的恐惧既来自我,又来自你。”鹤月语气淡淡且忧郁,她又继续说:“她畏惧的不是我们把她带走,相反地,没有你她已经在我们身边了。” 鹤月一点点把真相和实情道明:“这孩子不愿跟我们走是因为你的存在,她一边想着我们,一边又执着于不想离开你,才会反反复复陷入梦魇,她两边都放不下。” 竟然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躲藏在后的音红衣心一抖,暗忖:傻瓜,鹤蓝衣你是一个大傻瓜! 鹤月温情又言:“死不瞑目究其还是因为放不下,你就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出现的你吗?在她身边充当护花使者的你又何其不是放不下的一个。” 瞑里的音红衣僵住了,她从未这么想过!眼睛突然有些湿润,身后背着的女孩突然埋首怯怯对她说“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没有对你说。” 不管瞑里瞑外,音红衣都有些酸涩。但很快又重整呼吸,各自同时小声说了句:“小傻瓜。” “我知道了。”瞑里音红衣收好情绪,对鹤月说“多谢你说清楚了一切。” “我想,你应该也听懂了吧,音红衣。”她叫得是自己,同样也是另一个自己。 瞑外的音红衣走了出来,走到了雨降的区域中,鹤月将羽翅分了一半给走过来的她。 “真是,温柔的大人啊。”走出来的音红衣报以笑意回应鹤月。 “雨要停了,就让一切都结束在这天吧!好吗?”鹤月看着同模样的两个人,心中了然即将会发生什么,于是她作出最终道别:“我的孩子啊,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让我好好喊喊你。” “鹤蓝衣,我叫鹤蓝衣!阿娘,我现在是鹤蓝衣!”趴在背后的女孩用所有人足以听见的声音说出来了。 “鹤蓝衣。”鹤月重复了一遍,“鹤,蓝,兰……”,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忧郁的眼睛突然眯着笑,“真是好名字啊,我很喜欢。最后,谢谢你为我孩子赐名。”她对两个音红衣笑得释怀又格外温良。 随即,雨停了。同样,鹤月消失了。 接下来,她们要面对的,是自己。 依照鹤月的意思是鹤蓝衣能放下的只有其中一边,梦魇才会结束。是选自己,还是选去陪她的母亲们。若放下音红衣,鹤蓝衣她会忘记关于这一切。可去陪她的母亲们,她会去死。 这种事,音红衣绝不允许。所以,忘了自己吧。 “对于我,有什么要说的吗?”瞑里的音红衣发话了。 “嗯,有的。”瞑外的音红衣歪头一笑,“最后再抱抱蓝衣吧,这么可爱的她,你今后可见不到了,作为梦魇存在的你,我是不会让你活下去的。” “那正好,出现了要有十五年的我,已经受够看见她哭了。”瞑里的音红衣将小鹤蓝衣放了下来。 小白鹤拦在两人中间:“不要,我不要忘记。我可以承受梦魇,求你们了,任何一方都不要消失!” “不行哦。”两个音红衣同时说道。“这次,可做不到让你选择呢,小白鹤(小傻瓜)。” 小鹤蓝衣被两人同时弄晕过去,两个音红衣又迎来了对战。 “不能你自己结束吗?”瞑外的音红衣摆出抱臂环胸的姿势。 “自己喊自己自杀这像话吗?”瞑里的音红衣听后对自己有些无语。 “这不一样。”瞑外的音红衣耸肩气定神闲道。 “是了,不一样了。”另一个自己说道:“刚出现时的我与此刻的你实力相当,是分不出结果的。但现在的我可是整整比你弱了十五年修为耶,不来见识一下自己到底长进了多少?” 瞑外的音红衣明眸吊梢忽而一亮,似是没想到这点,声说:“我竟忽略了这变化!”蓦地才想到方才那场追逐已让时间回溯在十几年前。 语尽,身随心动。两个音红衣同时提刀刺了过去。一刀下去,那本无解的对战已经分出了输赢。现下,一刀高下立见! “嗯,再见了。继续好好照顾蓝衣吧。”瞑里的音红衣败下阵来,此刻手里刀断又碎了边刃,再是她身体也逐渐瓦解,连带着鹤蓝衣那份十五年的记忆一同斩于刀下。 一切都终结了。 此刻真音红衣眼前又成了初始空白一片。回过神才发觉怀里一直托抱着鹤蓝衣。放下心,总之心念叨之人在身边一切就都好了。轻悄悄在怀里人不知情下吻了额间处,音红衣在她即将遗忘的第一时间里用一个轻吻好让自己安心下来。 出了瞑她们或将重新来过。 片刻,白目札的一滴眼泪有意识般突然自己飞了出来,瞑间的一些东西呈现清水点白墨之势的画面融汇进了里面,将透明的晶玉染成浓白质地的玉,“这是?她的记忆!”音红衣腾出鹤蓝衣膝弯下的一只手将那玉收好。 还不等想着该怎么出去时,她们已经被一股吸力拖出。 再睁眼,竟对上了白目札的白目。 音红衣反应没跟上直接被看退一步。 “倒也没有这么吓人吧!”白目札恢复小女孩的身躯。 “倒也不是被吓到,只是没想到你靠这么近。”音红衣解释道。 “她没事吧?”白目札指指她怀中的鹤蓝衣,问道。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音红衣笃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才想起她小时候我还见过呢!”白目札一字一句说着。 “你就想起来了?”音红衣一时蹙眉半惑,感觉她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嗯嗯,不然怎么第一时间把你们送出。”白目札弯眼笑笑。 说的也是。音红衣心道。 一人一妖带着鹤蓝衣来到白目札在四诏的小屋。 感觉在瞑里时间也没怎么过,怎么外面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五天了。而且这里的人也不锁在屋子里了,小摊小贩都出来摆了。 一路被看着怀里抱着大美人可把音红衣脸红坏了。 “说来,你的记忆到底怎么存在瞑里的?”音红衣实在想不通这点。 “这个嘛……”白目札仰头细细想,便打算跟她人唠起这件事。 此时脑中画面顿时细想起鹤月死的那时自己有问道她孩子该怎么办时,却被族中护法拉到角落。当时的白目札成为大妖已快一年,那护法将鹤月在妖族释放的一部分妖力注入到了渊眼瞑间,或许通过这样可以更快壮大族中力量,便觉得让白目札试试是不错的选择。不曾想瞑在融入鹤月的力量后竟与自己本来的力量相悖,导致眼睛一度不能视物,甚至连带着鹤月力量里寄生的感情都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本体。那时的鹤蓝衣已经离开妖族,白目札无法将瞑中鹤月的力量还给她的孩子便只能自己受着,爱与痛、幻与苦交织的感觉并不好受。妖体撑了几天便撑不住了,快要将其逼疯,于是便决意自掘双目,她的一切都跟眼睛有关,眼睛消失的那刻便代表着心跳,记忆都不复存在。 所以,她便是这样忘记的。虽然本体眼睛已无,但瞑是她的渊眼是瞳孔,也是分体的一个存在,所以她并没有直接死亡,而是得一新生。 挖掘双目后她陨落到了四诏,渐渐地她又出生了一副新的眼睛且在四诏里有了新的记忆还有新生的容貌,便是如今稚女的模样,因两副躯形接触人与事不同,所以才时有面恐时有面善。 一面作为妖一面作为人,总之白目札已经习惯。 “竟是这样!”听小白说完,音红衣惊了一下,万般意想不到。 “不过,我也说过了……”白目札笑盈盈停顿了一下,步子绕着音红衣说:“我是前不久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记忆,而那时正是因为见了你!” “跟我有关系?”音红衣表情疑惑。 “对,和你有关系。”白目札说道:“起初我就觉得这记忆很重要,并且让你们去瞑里拿的时候我就说了。但记起来后我才知道,会觉得重要那是因为眼睛透过你感受到了鹤蓝衣的存在。所以,说到底还是鹤月留在瞑里的东西我没处理干净。” “不过现在好了,虽然我想起来了但也已经不会被那力量所折磨,况且那力量也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白目札指指尚在昏迷的鹤蓝衣,“那便是到了她身上!” “那还真是皆大欢喜了。”音红衣歪头一笑。 “嘿嘿,这么说来,虽然那时我认你作姐姐或许是多方原因杂糅下的感情作祟,但我还是很乐意这门亲事的。小,红衣姐姐!”白目札有意加喊了个“小”字,故意说得十分调皮。 “哇哦,没脸没皮我看你就叫爽了吧,说的话真是很能叫人吃惊!”音红衣又抬手打了个立着的竖一字的手势,轻轻咳了两声并重点说明:“唉,不过这可不是什么亲事!” 白目札摆摆手,虽表面一副童真但又很老成地说道:“知道啦知道啦,亲事只能是你和鹤姐姐之间说是吧!”又笑兮兮道:“我是亲友可行?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她。” 喜欢的字眼明晃晃被笑语无忌地说了出来,音红衣倒也没觉得害羞或是否认,反而是很自然而然地回了句:“知道就好!” “我已经几年没有回去妖族了,现在族长是哪位妖你知道吗?”白目札话题一转,好奇一问。 音红衣嘴唇张张正欲要回答。 一声“族长是只狐妖。”抢在音红衣话前。一人一妖齐齐看着上一刻还躺着这会儿忽然就坐起的人儿。 “你醒了!” “蓝衣!” 一人一妖齐齐开口。鹤蓝衣揉揉眉尾将不适感揉掉,紧接着问:“你们在聊妖吗?” “是。”音红衣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手。 “什……什么意思?”此举动有些莫名,鹤蓝衣便只有呆坐不动。音红衣收回手失落浮现于脸上,朝白目札开口:“她,真的忘记了。” “忘记?忘记什么?”鹤蓝衣看着一身明如灼火的红衣女子,实在没什么回忆,便在懵懂下伸手拉住音红衣的一指,带着一丝对方才动作的挽留,抬头用琥珀色眼睛对上那双黑眸,缓缓道:“我应该说‘你好’吗?” 音红衣将五根手指都递过去,对于鹤蓝衣还能毫无警惕地靠近,心里郁结也在这时没了,便摇摇头:“不,你什么都不用说。” 白目札这时候靠近,戏弄一问:“猜猜我是谁!” “你是渊眼大妖白目札。”鹤蓝衣松开牵扯的手缓缓开口。没半分要将她错认成人的样子。 “不会吧,记得我那就不是失忆啊。莫不是……!”白目札略一寻思,转念,诧异地看向音红衣,叹道:“莫非就忘记你一人?” 第17章 章十七,三女议闲 音红衣扭头扶额叹息,强打笑脸:“确实如此。” 鹤蓝衣将二位的话听得云里雾里,说她忘记?真的是这样吗? “我为什么会忘记?”鹤蓝衣站起走至音红衣身边,睫毛微微波动,目光所涉不见悲欢,不见嗔喜,只有无限波澜不惊,淡然地如同才开了灵智的妖。蹙眉生惑:“还独独忘记了你?” 音红衣挠挠头:“嗯……”一时间还没像好措辞。总不能说是自己要她忘记的吧。该如何解释好呢?嘴里含含糊糊地憋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说来话长……” 半妖好看的琥珀瞳迎上音红衣目光,在等待回应地对视间也是想了又想,看她这人虽带笑容,可眉宇间隐含凄情,瞳中似有苦楚。终是长嘘一口气,接口道:“算了,先不说了,等你想主动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听见蓝衣不过问,音红衣眼珠轻微颤了几下,眼皮眨眨,几乎是闷声地应下了“嗯。” “哎呀!”察觉氛围扭捏的白目札忽然高声喊了一句。 “行了,姐姐们别说这个了。”白目札挤到两人中间,各看一眼,“现在你们好奇的不是祸吗?怎么不问我这个?嗯?怎么!不问!我这个!”她跺跺脚有些耍起了小性子,紧接着说“现在你们也都别互相杵着了,忘记了你们就再重新开始。我们话题回到之前更重要的事情上去。” 音红衣摸了摸白目札柔顺的发顶,点点头:“好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白目札的房间不大,床边只有一矮凳一长椅。矮凳已经被房主人自个占了,音红衣和鹤蓝衣只能坐在长椅上。 为了她们能更明白前些日子里四诏发生的事,白目札又亲口述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总之前面口述的和在棠婶那听到的大差不差,直到聊到口中的神秘人时,白目札面色变得严肃了些,提到:“那个神秘人就像是有意赶来杀这里的人。” 音红衣支起拳架在下巴处,眉目一蹙,不解问道:“有意杀这里的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不清楚。”白目札摇头。 “难不成是这里人结了外仇躲到这里避世,我见这里的人都不肯出去。”音红衣嘴一张一合:“那个神秘人就是仇家?” “那为什么早不出现呢?”鹤蓝衣问。 “也许是因为我的存在呗”白目札小手抚心嘿嘿一笑还有些傲娇,“估计是知道四诏出了个高手就派神秘人出现。” “或许吧。”音红衣睁着半眸,声音冷俊:“要是能见到你说的神秘人或许还能问问。” “没用的。”白目札撇嘴叹息:“我用渊眼看过了,那神秘人是个会说话的死人!会说但不会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很快就会出现了,并且,就在最近!” “会说话的死人?”鹤蓝衣凝眉显疑,显然是惊讶的模样。 “祸、会引祸还会说话的死人。……呵,有意思。”事情越来越偏离了,“不过你是怎么确定最近那神秘人就会来?”音红衣始终想不通。 “这个嘛……”白目札停顿一瞬,小脸一副作样。 “哎,别打哑谜,不然请吃饭这事缩减到一个月。”音红衣忙打住白目札犹豫不决下的坏想法。 “哼!怎么可以这样!”白目札叉腰撇嘴:“都答应好的不许反悔。”一听到与吃有关的她就不那么理智了,有些愤愤。 “好了好了!”鹤蓝衣出声安抚:“继续说吧,她要是不请吃饭那就我请你。” “好耶!”白目札表情一欢“那我告诉你们就是啦!” “那是因为那个神秘人她死不瞑目,她对这里有执念,毁灭的执念。还是我看不透的那种!”说者无意,听者却寒毛立起。 白目札接下来又说:“那个神秘人生前应该是一个哑巴,应当是死后返照成了会说话的‘活死人’” “哑巴!”音红衣听后瞬间脸色沉到阴暗的程度。 “怎么了?”见身边坐的人如此大的反应想来这事不简单。鹤蓝衣不解一问。 听鹤蓝衣声音响起,音红衣忙镇定下来。 “音姐姐你这什么反应?”白目札也甚是不解。 音红衣缓缓道:“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会来四诏?” 鹤蓝衣与白目札接连摇头。 “那是因为鉴下使叶橙衣死前有留给我的线索就是寻人。”音红衣声音逐渐冷凛: “而要我寻的就是这四诏的一个哑巴女!” “让你寻人可未必是寻死人啊?”白目札抵口说着。 鹤蓝衣看看音红衣不带笑意的脸色,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记忆的空缺一点点显露,有不方山,有鉴下使,有鉴令……独独没有面前的音红衣。音红衣也是鉴下使的话自己怎会不认识她怎会不记得她? 明明一身那么显眼的红色,怎么到了自己记忆这里就是黯淡一片?鹤蓝衣眼神失焦了一瞬又恢复清朗,能跟鉴下使牵扯上的那必是跟不方山有关的,跟不方山有关的,那就只有那位鉴主了。不一会儿脑子想法已跃到另一层面。 “不,只要与祸有关,那这个神秘人就会是我要寻的人。”音红衣咬咬牙:“这线索总算是有点眉目了啊。”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等那人出现,然后呢?”鹤蓝衣声音落在她们耳边询问。 音红衣晃荡了一下腿,想了想,半晌说:“还没想好。” “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小这么远的地方会有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 “既然这样,那便等那神秘人出现吧!”说时白目札打打哈欠,伸伸懒腰:“反正也就这几天的事。” 说罢,一副困不行了的模样。见白目札犯了困音红衣也不再同她说下去了,便在椅子上静坐。 “那个,我晚上睡那儿?”鹤蓝衣看着欲要休息的大妖突然发问。 白目札还没来得及走到床边便立即争着说:“你当然是跟红衣姐了!我的床可就一张!” “我睡的床也只有一张哦。”音红衣提醒道。 白目札叉着自个儿细腰说:“那,那……,那你们挤挤一起睡!” 二女互相看着彼此。音红衣想了想言随轻笑说道:“去我那睡,我打地铺,床给你睡。”说完眼眸笑意渐浓地看着鹤蓝衣。 “干嘛?一起睡还害羞了?”白目札笑兮兮在两人间打量。 “不是,床太小了。睡不下。”正解释着。 白目札才想起来自己给音红衣安排的住所那床刚好只够一个人睡。 这还真不是挤挤的事。 听得半妖一时一阵暖流润心,当听见音红衣把床让出来而她自己打地铺时自己竟也想的是和她挤挤一起睡,丝毫不觉得芥蒂。又觉得不是自己低下限而是因为内心认定在她面前可以如此。就像……有道明明被切断的东西还在藕断丝连。 看见鹤蓝衣在发愣音红衣一个轻拍肩动作唤醒了走神的她。 白目札还在想别地可以住的地方,但音红衣只是笑笑然后拉着鹤蓝衣的手臂迈出门,嬉笑道:“走,打地铺去咯!” 光是听人说话就本能地乖乖地跟着走了。 为时其实尚早,不过刚日落衔山。 音红衣走在前面,鹤蓝衣视线由彼此手指牵连处望到她那肩颈再到后脑勺一整个目不转睛。隔着那后背仿佛已经看见这人心情不错。 第18章 章十八,处之甜闲 走到晚上要睡的小屋,音红衣拿了张草席又是拍拍又是抖抖地然后备放在一旁。 “先在床边坐着吧,这也无其它可坐的。”音红衣朝鹤蓝衣开口示意人往那坐。 “嗯。”鹤蓝衣点点头淡淡应下,又觉得回得有些冷淡便又添上了:“多谢。” “嗯哼,谢我什么?”音红衣低头微不可察地窃笑了一下。 “谢你的收留。” “哦哦。”音红衣步子上前接近,再垂眸瞧着人儿,蓄言片刻道:“蓝衣啊。听好了,往后我做什么你都无需说谢。这次这声道谢我就收下了。” 音红衣不止嘴上在说,手也在动,她不自禁顺了一缕有发扣的发丝在手指间勾弄。不肯肆手地摩挲着,眼珠波光流转,反正此刻闲暇便言:“反正无事,不如……” 说归说,还渐渐靠近使得一片阴影覆了上来。屋小,鹤蓝衣脚下左右不好挪动,被逼得只能身子隐隐后倾,眼睛盯着发丝上的几根手指不敢直观前方。“不如什么?”喉间微微抽动,心情迷惘。 音红衣盯着身前人有些无措又呆滞的表情,心情好到极点,便将一只手从她腰间半绕至身后。 鹤蓝衣睫毛上下闪动,两人靠得那般近。半揽腰间的动作几乎快要变成拥抱,细觉竟有些不忍自行推拒。想着,后脑感受到一股什么被抽掉的动作。 紧接着就听音红衣低声在耳边响:“此时闲暇,不如我们来翻花绳吧!”仅仅几秒打破了要被拥抱的遐想。 鹤蓝衣头发处红蓝双拼的发带被抽了出来,缠在音红衣指缝间。 头发随着被轻易抽离的东西散开垂到了两肩。盯着那轻物,并未想是音红衣胡来反而问起了:“这是何时绑上去的?”说来奇怪,自个儿用的玩意居然毫无印象,那多半不是自己的玩意儿了。 “也就前段时日。”音红衣如实告知。 闻言垂发少女先是愣了一瞬,当即又伸手要夺 。想到东西并非自个的,又觉行为不妥便佯装轻责:“你把它抽走了我头发乱了可怎么弄?” “欸!”音红衣反手藏与后背。 “你……你给我!”鹤蓝衣没争着便讨着要。 “很喜欢?”音红衣背着手歪头看着身前动静。 “……嗯,你要拿它翻花绳我不同意。” “既如此,呐,这个给你!”音红衣另一只手抽出,变戏法似的本来空无一物的手突然缠了一条红蓝交织的绳。 不一样的是,还在其辫股处添上了些珠饰,如此不止好看还很有分量。显然是编织者十分有心制成之物。 音红衣拿着发绳在她眼前显晃引珠饰联动,伴随语出: “纱带太轻,会被风带走,不易留住。这个赠与你。” 鹤蓝衣身随心动接过,再直勾勾打量一遍又一遍,抓在手里。 “物太轻,留不住。 ”音红衣发出极为隐约地轻喃。 却还是令鹤蓝衣不动声色颤了一下,那话于耳边进,又从耳入心,暗戳戳间竟有种:“这物太轻,留不住你”的意味 。心里一面认定像是没留住失忆前的自己的惋惜,一面却觉是自己掺杂多想,心情有些矛盾。 四目相对,半妖在乱发间也显玉颜天生,鹤蓝衣嘴唇微微抽动:“很好看,我很喜欢。” “是啊,很好看。”明明是在说东西好看但眉下的黑瞳怎么都没从鹤蓝衣脸上挪开,又道:“很配你。” 说完这些话她眉开眼笑将鹤蓝衣转过身去,好好说:“我给你束发。” “好。”鹤蓝衣配合地转了过去。 手上动作拨弄着发,不一会儿就给鹤蓝衣编了个新发型,配合那发绳极是美甚。 “音红衣。”没忘记前应该是这样叫的吧?心里略微疑惑。 “嗯。” 鹤蓝衣一唤,音红衣便一应 。 应完听到她的一句长话: “于我一袭蓝颜间唯一的红是与你有关。”半妖摸着刚编上去的简饰目中罩了波光,比往日看着更添光采。 “嗯。”音红衣嘴噙着笑,只觉心里舒服爽快,不惭道“这话我万分喜欢。” 鹤蓝衣也跟着抿嘴笑了一会儿,片刻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窥窗,不过屋实在小,窥窗都窥不全外头。只见音红衣此刻走到了门外,手里掂量着碎银,朝屋里道“我去要些零嘴晚些吃吃解解闷,你且在这等。” “嗯。” 鹤蓝衣这一“嗯”便等到了夜幕之际。后见音红衣这般晚才回便忍不住问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音红衣挠挠头歉声道:“让你久等了”又提了袋东西摆在面前显道:“不过吃食有了。” “卖零嘴的大娘今日收摊了,我去时刚好赶上她在准备明日要油炸的,不过她手脚略有不便我便在一旁协助,七七八八也学了些。”音红衣将包装拆开露出了油炸点心,递给道“刚炸的”。鹤蓝衣一眼看出卖相不是很好,圆状点心成了不圆不扁的异型,显然是面前这位制成的。不过也不嫌弃,还很是期待地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有热,但不至于烫嘴。嗯,只要新鲜出炉的就没有难吃的。于是又捏了一块朝这位买食人嘴里投喂。 见那白臂皓腕伸出呈过食物,眼前红裙人眉眼带笑,嘴里含物也要夸道“嗯,很是不错。”音红衣张口边咀嚼心里边沾沾自喜。 两人分食完后也差不多到了该歇息的时候,鹤蓝衣躺上了并不宽阔的床。其实她自己躺在地铺上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提要换音红衣便佯装生气,如此便只好遂了床边人的意。 夜很静,鹤蓝衣睡得沉只闻隐隐约约呼吸声。音红衣夜半坐起身,今晚没有察觉到白目札放渊眼的动静,盤着腿靠着床沿。 睡不着。遂将一手抵在床沿支着半边脸。眉骨微微蹙起,屡屡瞩目处于睡梦中的白鹤化身。眼中似含笑,后又忍不住轻叹息。一直到后半夜脑子里堆积的想法被理了一遍又一遍后才将撑麻的手臂放下。她的手指穿过鹤蓝衣无意架在床边的手,并将其握住抵在额头留恋。由开始点点的困意袭涌到眼皮累了才肯转眼珠再度歇下,那交并的手也才肯罢休地放下,起初嘴里的叹息到最后都化作一声: “晚安。” 一夜过去,先醒的是鹤蓝衣。她卧在床沿静静睨着音红衣的脸。不好直接越过打地铺的人儿便一直候着人醒未有下床。 不知怎么地,手不知不觉地探出将一缕盖脸的鬓发从音红衣脸上挪开。弄好后手正要收回恰被握住,那人眼都还没睁开反是嘴先动了:“手不老实,竟趁我未醒想占我便宜。” 知床上那人作出动作,音红衣当即起身前倾,一大早笑兮兮地往人身前靠。似乎忘了昨晚贼兮兮做出握手的暧昧动作的是自己,偷偷占便宜的也是自己。 “我哪有!”鹤蓝衣推开音红衣急急下了床,背对的身子弥盖了脸上萌羞。 “我开玩笑的。” “下不为例!”鹤蓝衣哼声道。 “好的好的。” 早起过后两人便到处走走,累了就歇歇,一直往复。 失忆了小情侣也很甜甜。(必须的) 情好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章十八,处之甜闲 第19章 章十九,活死人密 三位姑娘们在这种闲得很的日子里又过了**天,偏生这第十天就过去时祸端遽然而至。 之前提到的神秘人在毫无惊兆下袭了四诏。 白目札揉揉眼睛,起初渊眼里看到活死人死不瞑目的执念不可能出差错,可为什么和预料该来的日子不一样?那神秘人勾动祸大举来犯,四诏之人个个惶恐,即便人已经收入渊眼依旧杀伤太多,许多人被祸一挨成了个死无全尸。 但见一人持棱剑一人执薄刃在祸群中弑杀。 鹤蓝衣姿势凌空,从上方潇洒地踏风耍武,轻逸的身影如白鹤腾飞,薄刃挥舞划出流畅弧线,击击不留情,琥珀瞳视线下的祸稍纵即逝接连被带走,只留下一余滩滩冒着黑雾稠液。人在势如破竹之下又好生游刃有余。 凌厉又精准,此时的她足以谓之大妖。 见她实力如此大涨,音红衣也心无虑。 此时音红衣周身泛着逼近血色的氤氲,更显刀下阴骇。眉眼吊梢下的表情凛冽至仿佛换了副面孔。 杀杀杀!杀杀杀!举刀下的内心吵闹着一个不留。 失忆后的鹤蓝衣没见过这般弑性的音红衣,只觉和平时说笑的她大不相同。 祸群源源不断,不知道它们因何数量如此之多,只知冲撞。 那神秘人与白目札峙持着,鸢色的袍子让其身形隐晦,面靥藏匿,只有渊眼下的瞑间原形毕露给让看出些这人名堂。 那活死人,有恨意有杀心!白目札一边妖力抵挡着神秘人攻击一边怀揣疑心这人究竟是来自四诏吗?与这小地方何仇何怨要赶尽杀绝! 被放出的渊眼占据晖天半边,大如吞兽,妖目下聚的祸只多不少,不隐的东西蒙蒙透透遮了四诏另一边天。祸寻他人不得,集中攻击剩余活物,目标此刻只有一白一红一蓝三位。 神秘的活死人有意拦在大妖白目札前,手里的幡旗随袍下肢体动作摆弄,引来扬尘化针刃袭渊眼去。 白目札妖身立前,位与渊眼之正中,两大臂抬来抬去之际周身妖力形成复杂屏障阻挡针雨,集大成的针刃声似敲锤之音砸向重物。 几阵当啷声断后,听见“交—出—来!”几字,针刃碎作蒙尘糊了衣,在空中留下句声音闯入耳边。“人,交出来。” 其音沙哑难辩雌雄,只猜活死人开口说话必定是邪术造成。此活死人攻击同样不顾祸生祸灭。白目札虽挡住了攻击却也面不见喜,反而目中诧异,严肃道:“区区几日不见,怎会……” 怎会落于下风!明明上回对打还是能敌多手,现在仅一击攻得自己施展不开。莫不是自己伤还未好?还是上回出面仅为试试水? 白目札稳了稳身形:或有可能。亦或活死人得到过助力。 方才一击落入了音红衣眼中,目中已能笃定白目札挡不住此神秘人,这样下去易失陷在彼。但祸太多太乱来了,疯得自己脱不开身。 随即音红衣执刀挥个不停手,狠了劲杀出一道路。环目一扫看见鹤蓝衣身形穿梭祸群便呼喊道:“小白鹤,助我!” 听到呼喊鹤蓝衣眸眼一定,循声瞧见音红衣身之上杀狠了的眼,竟立刻知道对方唤她是何意。 大声回答道:“好!” 音落,即刻见乱势里一对洁白鹤羽展翼振翅,祸被强势突起的风扬得刚好在翅膀周身空出了个大圈,于是便见长刃一耍圈住一把棱刀的刀尖,刃片如那虬龙盤柱从刀尖卷到刀身,将持刀的音红衣一整个朝上甩了出去!一合一离下,交缠的刃与刀擦出了两人的气势,喇音刺耳下生了零屑的火花,仅这点足以音红衣利用,随主人手一挥刀,刀身的火花便为她破开了一条路! 泵发地火花在音红衣术法的加持下火芒大盛燃成四面八方的火线灼了眼前障碍,灭祸灭出了一条路足以令那抹红影接近白目札。 “你们两人……!”白目札想说好生厉害,但被两人这番配合一幕惊诧到张嘴。从自己到她的距离可是千百只祸在啊,音红衣仅使一招就能灭了大片,这样的人放在妖族里只有被忌惮的份。 顾不得分神,袍里人的术法在散不去的尘里又来了一遭,这下空中的可见度又一次降低,针刃布着锐光,比冲刺来的鹰喙更锋芒更心生胆寒。 这一击有意针对白目札似的,朝向脸上白目和渊眼,毫不留情! “该死!”若非渊眼里藏有人不能使大招…… 大妖白目札啐了口骂声。渊眼本就遮天,加之空中不是普通的尘,在抵挡下还是使身体泵出了血,有了伤口,好在护于身后渊眼里的人尚未受什么影响。 这一击是连音红衣都意外的攻击,才靠近的她也没躲过这一招,半只手臂都生了痛感,血融于红衣上染深了道道痕,伤及右手,正正是持刀的手。 音红衣抖了抖僵了一瞬的身体,扬尘不仅迷眼还黏在血臂上,几度狼狈。强压住了想干咳的行为,却不料引得腔中一反,喉间多了丝腥咸。左手捂了捂嘴平息,右手黏腻,那入川身直而棱弯,刚好挂住了向下涎的血液。接着她换了只手持刀,于那蒙尘中上前。 “很不错的一击呢!”她虚浮的一抹笑意显在脸上,在那双睨眸下尤为娇冶,即便身处蒙尘穿着的红衣也不会暗去。 “不可大意,这活死人非同一般。”大妖提醒道。 音红衣看了一眼活死人,开口就是“小白,你先退下吧。” 大妖脸上显愕:“咦?”以为自己误听不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音红衣扫视一圈,言里解释道:“祸和活死人的目标显然是藏在渊眼里的人。不是要护着她们吗?那就带着剩下人先离开。” “你跑出去。这里已经毁了大半不能待了。你若不离开等蓝衣灭祸到体力耗尽祸只会更没完没了,出现僵局可不是什么好场景。”边说边握紧着刀柄,视线透过祸看了看还在抵抗的一抹蓝影,道:“让蓝衣带着你,和你一起离开!” 白目札头上瞳孔微缩“那你怎么办?这里这么多祸,活死人可不弱与我。” “嗯,我清楚。”音红衣缓慢道,又说:“放心吧,只是拦一拦我还是能做到的,不会死的。”说到这不知从那儿掏出陶埙拋给白目札,继续道:“下去给蓝衣,让她吹响,这样能隔离祸的触碰” “陶埙咫歌!”不方山名器之一。 她不是没见过,音红衣头回来这里就是用了这个,起初还以为使的这是普通乐器。 大妖:“只是这不是迦罗鉴的玩意儿吗?” 音红衣听言失笑一瞬:“不对哦,这东西一直都是我的。不然你猜我为什么名里有音呢!”可以是不方山的但不会是迦罗鉴的。 “哦。”听后白目札恍然大悟。 “快走,走出这。” 活死人可不会在意她们间有话要说,那鸢色袍子之下的手又有动作。音红衣挡在白目札前。 大妖见状想攻,但又想到自己心余力拙,立即缩了渊眼成小。黑魆魆的天顿时半边赤橙亮了好些,同时也给祸腾出了作乱空间。 见白目札身子缩成了小女孩小白,音红衣右手乘机结了个印:“拂行!”说完那术法下化作出草木的藤绳,抓住白目札的妖身缠了个结实。 音红衣:“抓紧了!” “什么?”小白愣。 未听清楚音红衣就利落地向下划了两刀招式,于祸乱中开出了一道空缺,便是乘着这空缺白目札被拎甩而下,术法藤绳将冲上来的祸狠狠地抽了几鞭,抽至变形。 “哇啊啊!”甩落地的小白刚好被鹤蓝衣接到身边。要不是祸不懂情绪,拋空间隙抽到的几下足以仇恨拉满。话不多说,被拋得狠了,小白炫晕着眼把咫歌交给鹤蓝衣。 “拂行”时间已到自动松了解。一看东西,鹤蓝衣没有丝毫犹豫吹响了陶埙,行成了拓印符纹的灵罩,祸被隔绝在外。 知晓音红衣打算留下断后,鹤蓝衣再度双翅大挥,身体腾空,手拎着小女孩后颈的领子,小白跟那地里拔出的萝卜似的被拎着走。 见她们作足准备音红衣为她们破开路。知意图,活死人的招式和祸一齐向二妖袭去。 音红衣左手提刀使了“红极过客”右手结印又使了种种术法。她一人拦截在前,眼神奕奕:“纠缠不休的东西!”视线夹着祸怨落到那活死人那处,声音冷冷:“我要好好灭了你们!” 祸追下,鹤蓝衣飞驶速度愈发快,一手拿陶埙一手拎着小白不敢大意。音红衣需要结印的招式全用在了抵挡上,两妖离四诏距离越来越远,现下音红衣的身边只留了那柄刀。 挣扎了快半个时辰追过来的祸寥寥无几,鹤蓝衣见灵罩快无,遂将身体降到地面收了翅膀。收好咫歌后使出长刃将身后追上的祸解决。 小白在她手里挣脱,也小施妖术解决了几个。“鹤姐姐别大意,四诏随时都出现祸,我们还没有安全,必须离开。” “知道了。”鹤蓝衣闷闷道。又心中压着话,看天祈语:音红衣,你可别死。看了眼身后路又拉着小白的手迅速跑。 相比于祸,活死人才是让音红衣棘手的。她使过一刀斩,但刀落了空,加上那本就算是死人一个,死人是杀不灭的。不过,锐眼眼尖发现从白目札鹤蓝衣离开后祸没有再继续增加了,就像是没这必要。奇怪,实在是奇怪,更想不通究竟为何执着于杀害这里的人。 跟祸与活死人耗了一个时辰,祸余留不多,且有不少是死于活死人的大范围怪招下。音红衣倒也乐意利用与活死人的对打来耗着祸,真正结束祸是在之后又半个时辰。 得空不易,一眼望四诏的土屋子已都面目全非。 一袭红衣盖了几重灰,左手也添了血,气息喘得沉重,她知道鸢色袍下的活死人在看着,最好是血流尽。不想在这耗着的是活死人,但想耗着的是音红衣,她想看看袍下的面目究竟是何? 随即挂着血的刀发起突刺,接近道:“不是会说话吗?那就说说你为何能引祸吧!” 眼前活死人攻击下都散发着赭息,比起张扬的红色,这种弑性是内敛的,沉默寡言的。 明知不会听到回答,音红衣却还继续说:“祸把这里毁了你应该很愉悦吧,毕竟是你招至来的。”挑着眉眼意味十足地嗔怪着:“真是十恶不赦呢。”双臂的痛感被压下,挥出一刀一刀又一刀,凛冽的刀刃刮破了鸢色袍子,露了袍下底色,活死人的攻击音红衣也不躲,两道身影纠缠不休。直到刀被击得脱了手,她才改招数喊出了一声:“血轧!” 二字一落,脚下纵后一跃拉开距离,便见那音红衣溅了血的地方竟无声无息在地面生成彼岸花灵印,灵印上散发着雾状长刺,轧根在地面与那活死人身上,摸着似雾,但却结结实实一根一根又一根扎在活死人身上,扎了好几个大洞。但这不足以使其湮灭,她目的也不在此,只是为了困住罢了。 “噗!”片刻音红衣终是憋不住喷出血,捂了捂嘴抹掉唇边血迹,盯敌之际脸上魅着逞笑:“你真是让我自耗了好些生命啊。” “唔!唔唔!”受困的活死人溅不出血,捅出的口子楞是叫人看了没什么重伤感觉,若非这几声发音带异不然真的能忽视掉。 音红衣缓缓气息,步入海鲸般大的彼岸花灵印中:“让你见见你的真面目吧!”说完,抬手就将活死人头上袍子扯下。 岂料袍下光景令眼中一愕,语之惊奇道:“这……!这怎么?”遂将余下袍子全然扯开。眼前看到的不是人,不是尸,而是……画?十分郁闷,“怎么会是画?!” 她呆住,鸢色袍下的竟是一副等身画作!画作的人应该是鸢袍主人生前模样,此女子面容姣好素衫裹身,但音红衣注意力不在此,只诧异不该如此啊!分明对打时是有人体的实感的。 蜕了袍的画在“血轧”招下发出“啊啊啊”声。明明是女子,声音却雌雄难辨同那石磨滚豆一样难听,多闻能吵得人耳发痛。 “嘶…!”音红衣龇牙嘶声头脑已是一片糊糊,会说话的活死人到会说话的画作,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不解地摸摸那画,是平面的确定无疑。于是盯着那脸看了一眼又一眼,眼眼奇怪。 “既然是死人又是画作那便好办了。”音红衣打了个响指,地面的灵印闪烁了下,雾刺散淡了些,随即手里提着画的一头,自顾道:“留着好好盘问。”顺手要将其往下卷。 “不……啊啊啊。”声虽出,但画中的女人毫无变化,倒是这画轴未卷之身却左右摆了摆以表不愿,且小小反抗。 不过,就在这时灾降!此画在手里尚未卷到一半突然间被半道无端的攻击弄成碎屑,以及掉落的武器幡旗也一并毁没了。 “该死!”音红衣黑白分明的眼睛映出冷光,愤愤骂了句。自己不过稍一疏神,加之手伤在收画时动作钝又慢,竟没察觉到这一击是从何方向而来。介于身上的血还没止住,不好多战,且敌暗我明,便只能离开原地再作打算。 嘿嘿,这章字数好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章十九,活死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