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黎何所思》 第1章 第 1 章 晌午一过,石涯村村口的小卖部便汇聚了一群打牌的大人。 旧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声渐渐被嬉笑怒骂的人声取代,在阵阵面红耳赤的争执中,连不曾停歇的蝉鸣都显得微弱了几分。 稠糊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热浪,扑打得公路两旁的树叶都忍不住打起了卷,荷塘里的鱼也不敢露出头,平日里见人就耀武扬威的狗此刻也只能蔫蔫地吐着舌头,温顺地趴在何思脚边。 石涯村的夏天总是这样恣意横行,热得不顾人死活。 见证了村子变迁的古皂角树枝繁叶茂,片片树影凝聚一处形成了一块阴凉之地,将小卖部外的板凳遮蔽得密密实实。 何思坐在凳子上,遥遥望着那条唯一能通往城里的大道。 昨晚庄黎打来电话,说他买了今天下午1点的机票回B市,两个小时的飞机加三个小时的汽车,估摸着五点左右能到石涯村。 不到四点半,何思就来村口等着了。 要不是天气太热,他会来得更早一些。 庄海生隔着窗框递给他一支老冰棍:“小宝,天气太热,进屋来等吧。” 何思撕开冰棍的包装袋,细细咬了一口才含糊道:“不热。” 这话说得实在违心,不等庄海生絮叨,何思又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是有一点热,但只有一点点啦。” 跟屋里浓郁呛人的烟味比起来,这点儿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何思额角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庄海生一边拿着蒲扇替他扇风,一边又忍不住抱怨:“那小子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么热的天气,干什么非要在这里等他。你啊你……” 庄海生说得委婉,若换成旁人,他指定要出言讥讽这孩子没苦硬吃,净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偏偏这是自家孩子。 庄海生心疼都来不及,哪还能说什么重话。 何思脸上还是带着同样的笑容,只不过这笑里多了几分腼腆:“在这里等着,哥哥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他身形偏瘦,吃东西时也很斯文,从背后看模样很是温顺乖巧。 庄海生却偏偏从这形单影只里看出几分可怜。 知道何思藏着的心思,庄海生并不再多劝,他像是下定决定般对着何思瘦削的背影说道:“这回老爷子我说什么也要帮你把事办成。” 听了这话,何思身上刚降下的温度又不受控制的升腾起来,一抹绯红悄然爬上他的耳尖。 “爷爷~” 一声爷爷叫得千回百转,庄海生虽瞎了只眼,但另一只眼尚算清明,他看出了何思欲言又止下的迟疑纠结,以及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庄海生了然一笑,安慰他:“别担心,都包在爷爷身上。” 五点二十,一辆黑色大G朝着石涯村的方向急速驶来,宽阔的马路在村口变得坎坷狭窄,车子很快便在小卖部外停下。 陌生的车辆并未影响何思的判断,在车子停下的那一瞬间他就站了起来。 身旁趴着的狗露出獠牙,冲着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狂吠不止。 何思开口喝住它,它便又蔫蔫的趴下了。 黑色大G后座车门很快打开,看到熟悉的身影,何思的心脏忽然间跳动得十分厉害。 庄黎微笑地朝他招了招手,何思也下意识地对他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明明迫切地想跑到庄黎跟前,何思两条腿却一点也不听使唤,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禁锢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快过去啊。” 庄海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瞧他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抓着他的手臂迎了上去。 庄黎拿出行李送别了司机,转身就见那爷孙俩朝着他走过来,眼里不禁浸润了几分笑意,热情道:“爷爷,小宝。” 何思和庄黎有大半年没见了,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英俊脸庞,所有的期待在此刻都化作了羞赧。 与庄黎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小声道:“哥哥。” 视线忍不住在庄黎身上徘徊,他还是何思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清隽温柔,风度翩翩,微微笑着时,那双桃花眼总是含情脉脉,给人无限的温暖与遐想。 两人目光交接时,何思又怕心思泄露迅速低下了头。 这个距离对何思来说刚刚好,既不会离庄黎太远,也不会让他发现自己紊乱的呼吸。 就在他打算绕到旁边帮忙拿行李时,一股很重的力道从他背后袭来,何思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猛地撞进了庄黎的怀里。 庄黎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伸出双手搂住何思,等他站稳关心道:“小宝,你没事吧?” 有庄黎这堵肉墙在,何思不至于被撞得眼冒金星,按理说这时候他就该从庄黎的怀抱中出来。 或许是这样的机会太过于难得,尽管心中羞涩万分,何思却依旧将脑袋埋在庄黎的肩膀上,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庄黎身上有一股很清冽的柑橘气息,加之他刚从空调车里下来,凉气还未散完,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闻起来很是清爽。 何思忍不住细细嗅了两口,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清新的气息中。 庄黎并未发现他的小动作,只当他还没从意外中回神,一边搂着他,一边颇为无语地望着庄海生。 瞧他装模作样一脸无辜的看着其他地方,庄黎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老头,你又偷偷使坏。” “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连爷爷都不叫了。” 庄海生转头瞪着他,由于只有一只眼睛,威慑力不怎么强。 庄黎呛声道:“您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点当爷爷的样吗?” 庄海气得直想脱下鞋抽他。 爷俩没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谁看不惯谁,就是那张嘴互相不饶人。 何思深谙他俩的相处之道,也感激庄海生的用心良苦,听到两人的对话,靠在庄黎怀里的他发出了一连串闷闷的笑声。 夏日天长,这个时间点的温度依旧灼热,何思身上热得不像话,抱着他就好像抱着一个火炉。 庄黎后背开始淌汗,正想把人轻轻往外推时,何思脑袋主动从他肩膀挪开,身体也与他分开了些。 原本白皙透亮的脸颊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红晕从脖颈爬上他的脸颊,连耳廓都没放过。 庄黎抬手替他扇了扇风:“这么热,等很久了吗?” 何思低着头,还没从刚才的亲密中抽离,说话声细细绵绵的:“没有,我们也是刚刚才过来。” “胡说,明明在这里等了快三个小时,皮都要晒掉了。” 庄海生戳穿了他的谎言,并且夸大了等待的时间。 庄黎眉头皱起,有些震惊地看着何思道:“我不是发了信息说什么时候到吗?这么热的天气,何必这么早就来等着。” 语气里除了纳闷,毫无责备之意,何思却仍难免有些惊慌失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庄海生又打断了他。 “你说为什么,不就是想第一时间就见到你吗?你以为小宝像你一样没良心,一年多没见了,也不惦记一下人家,我们家小宝可怜啊,摊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真是太可怜了。” “爷爷!”何思跺了跺脚,既有害怕心思被戳破的羞恼,也有想维护庄黎的着急。 “哥哥对我很好,才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听到何思对自己的维护,庄黎冲着庄海生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何思细软的头发:“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只有小宝对我最好。不枉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走,咱们赶紧回家去。” 这么热的天,庄黎真是一秒都不想在外面多待了。 何思帮忙拎了他诸多行李中的一个,两人肩并肩走在一块,庄海生刻意放慢脚步落后于他们。 庄家在村子深处,三人在村路上左拐右拐,总算拐到了头。 房子是庄海生年轻时候建的,跟村里近几年修建的那些白墙黑瓦的二层小楼比起来相当古朴,具有强烈的上世纪风格。 从外表看,稍显破败。 不过这院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庄海生不种庄稼,也不喂牲畜,唯一的兴趣就是种点花草瓜果,所以院里比一般人家更干净宽敞。 庄黎眼尖,一进院子就相中了瓜架上细长嫩绿的黄瓜。行李刚放下,刚结出的黄瓜便遭了殃。 在城里精致讲究的贵公子,回了村就扒下了身上那层虚伪的皮,干的事跟村里那些毛孩子没任何区别。 清脆香甜的味道盈满口腔,贪吃之余,庄黎不忘夸赞庄海生种菜的手艺。 乡里的人不怕你吃,就怕你觉得不好吃。 难得从庄黎嘴里听到一句像样的话,庄海生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马上快要到饭点,中午熬的绿豆粥还剩了许多,冰箱里菜也剩了不少,摘几个黄瓜凉拌一下晚上又能将就一顿。 何思正打算进厨房,庄海生拦住他道:“我来弄,你跟大宝很久没见面了,去说说话吧。” “什么大宝,也忒难听了些,都说了不要这样叫。”表达了不满后,庄黎伸手勾住何思的脖颈,“爷爷七十多岁正直壮年,咱俩这老弱病残就别跟他争了,过来看哥给你带的礼物,。” 庄海生剜了他一眼:“你可真是我亲孙子。” 写点短篇调剂一下,不长,应该也就十来万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庄黎带着何思来了堂屋,打开了其中一个行李箱,满满一箱,全是他要送给何思的东西。 手机零食,衣服鞋子,香水耳机,不管何思这个年纪能用上还是用不上的,庄黎都一溜烟带了回来。 饶是早已习惯庄黎的大手笔,何思还是震惊道:“怎么买了这么多?” 庄黎说:“也不是很多,就当庆祝你金榜题名吧。” 何思问:“成绩还没出来,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考好?” 庄黎很张狂:“我的弟弟我还不知道?考不了第一,第二第三也准没跑。” 何思抿着唇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他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人也刻苦。庄素梅还给他请了家教,只要正常发挥,B大一定能考上。 不过成绩没出来之前他也不敢唱高调,唯恐期望放得太高后会落空。 庄黎拉回他的注意力:“这些东西都是我凭着自己的喜好买的,你要是不喜欢,等回了B市我再给你买新的。” 何思手握着最新款的手机,眼睛弯成了月牙:“只要是哥哥买的东西我都喜欢,谢谢哥哥。” 他总是这般乖巧懂事,从不主动索取什么,光是看着他,庄黎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手机等会儿再玩,你先试试看衣服合不合身。” 知道他容易害羞,庄黎贴心的把几套新衣服塞进他怀里,让他去睡觉那屋换。 何思抱着衣裳迟迟没有动弹,看着黑白相间的衣裳里出现的那一抹桃粉,他抿了抿唇道:“这件……” 庄黎拍了拍额头:“我装错了,你试试其他的。” 说完就伸手要把这件桃粉色的衬衣抽出来,谁知竟然没抽动。 何思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垂着头盯着这件明显不属于他风格的衬衣,有些难过:“这件衣服哥哥打算送给谁?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庄黎差点被这一连串的质疑砸晕,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可怜巴巴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惹得眼前这位漂亮的小男生伤了心。 庄黎伸出手指搔了搔何思的下巴,惹得何思红了脸,害羞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哪来的什么男朋友女朋友。这衣服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但我觉得这个颜色你可能不会太喜欢,就没打算带回来。” 何思手上这件桃粉色的衬衣跟庄黎身上这件淡蓝色的衬衣是一个款式,版型很正,面料也冰凉舒适,很适合夏天穿。 何思的衣服颜色十分寡淡,衣柜里几乎找不出一件亮色的衣服。 庄黎当时不知道怎么地鬼迷了心窍,觉得桃粉色很适合他,当即又买了一件小码的衬衣打算带回来送给他。 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又忽地觉得这个颜色好像不太适合男孩子,粉粉嫩嫩的,容易招来同龄人中不懂事男孩的嘲笑。 何思不太会拒绝人,若是带回去,就算不喜欢,他恐怕也得拿出来穿上。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合适,明明都把衣服丢到一边了,也不知道它怎么又莫名其妙跑到了行李箱里。 估计又是庄女士干的好事。 “不是说了吗,只要是哥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我现在就进去试试。” 知道这件衣服也属于自己,何思很开心,进了卧室,他便换上了这件桃粉色的衬衫。 也是穿好之后他才发现,衬衫的款式好像跟庄黎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庄黎买这件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架不住何思心思不太单纯。 他们这样,好像在穿情侣装。 这个念头刚起,何思的脸颊又不受控制烧了起来。 他衣柜里的衣服大都是黑白灰三种颜色,这么粉嫩的颜色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家里也没有落地镜,真不知道他此时是何种模样。 何思紧张地攥着衬衣下摆,慢腾腾从卧室挪了出去,好几次想抬头看庄黎,又怕自己模样滑稽,惹人调笑。一直羞怯的低着头,因此也就错过了庄黎看到他时眼里闪过的惊艳。 黑沉的衣服颜色限制了何思原本的容貌韵味,平添了几分这个年纪没有的深沉,暖色系的衣服把他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精致。 在庄家丰厚的物质条件浇灌下,他身上也没了刚来时的那份土气,穿这样的衣服走在城里,任谁见了都觉得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好半天都没听到庄黎开口说话,宛如在承受酷刑的何思,终于抬起头往前又走了几步。离得近了他才开口,语气怯生生的,问出的话却很直白:“哥哥,我……好看吗?” 庄黎心道,他都快失神了,能不好看吗? 何思脸颊粉白莹润宛如美玉,白中泛红又添了几分娇艳天真,庄黎伸手替他整理了衣领,笑着说:“粉嫩得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你说好不好看?” 听到这样的话,何思脸上难掩羞涩,心里更是像吃了蜜一般。 “在哥哥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庄黎的眼神是那样的真诚,“小宝,你要更自信一点,不要总怀疑自己。” 寄人篱下的小孩,会比正常家庭的孩子心思更敏感脆弱。庄黎非常理解何思的扭捏,不管在外脾气如何,面对何思时,他总是拿出十足的耐心,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建立起何思的骄傲和自信。 自卑怯懦的孩子很容易成为别人欺凌的对象,庄黎不想何思遭受那些莫名的恶意。 何思很想解释说他没有自卑,羞涩是他面对喜欢人时的正常反应。 他对庄黎的感情浓烈得宛如山呼海啸,庄黎却未感受到分毫。 何思的眼神不由变得缠绵哀怨,盯得庄黎后脊发凉。 “哥哥,你真是太迟钝了。” 没头没脑的丢下这句话,何思又回房将另外几件衣服全试了个遍,每一件都特别合身。 心里那点淡淡的不满被庄黎的细心打散,迟钝的哥哥又变回了体贴的哥哥。 摸着身上柔软的布料,何思的心情又像那汹涌滚滚的春潮泛滥,看到庄黎,何思就忍不住勾住他的手指撒娇:“哥哥你真好~” 我好喜欢你呀! 瞧他傻乐的模样,庄黎刮了刮他秀挺的鼻梁:“你可真容易满足。” 何思低头浅笑,若是庄黎知道他藏着的那点心思,恐怕就要骂他太贪心了。 晚餐他们一家三口吃得极其简单,饭后何思洗了碗,庄黎坐在院子里低矮的石凳上跟庄女士通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电话结束,他就直接关了手机。 消食消得差不多后,庄黎就将几个大箱子拎回自己的屋子。 他这一天舟车劳顿疲惫得厉害,身上也黏黏糊糊的,这会儿除了洗澡睡觉,没什么别的想法。 还没走两步,庄海生就拦着他道:“你那屋被我用来装杂货了,你这次回来得匆忙,我没来得及收拾,今晚你先跟小宝挤挤吧。” 何思没意见,庄黎也无所谓。就一晚上,他还是能将就的。 何思的房间很干净,很宽敞,靠窗的地方有一张书桌,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株荷花和几个莲蓬。 红木的衣柜有了些年头,质量却仍旧过关。庄黎把箱子堆放在衣柜旁,拿出了睡衣丢到床上,一边脱衬衣,一边盯着木床上的床单被套瞧。 枕套是金色的鸳鸯戏水,被面是红色的龙凤麒麟,床单上还绣着一朵朵大红色的牡丹。 要是庄黎没记错的话,这些东西都是他爷奶结婚时用的。 用现在的审美来看,这样的四件套颜色图案都有些俗气,但放在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谁家结婚用这样的被面,那可是相当有面子的。 庄海生把这玩意当宝贝供着,几十年来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老爷子今天倒舍得拿出来给他用了? 为什么庄黎要说是给他用呢?因为何思的被套都是他亲手买的,全是纯色的真丝绸缎面料,这么扎眼的图案和颜色,他们这代的小孩才不会喜欢。 “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何思一句话说得囫囵不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他本不是个冒失的人,谁知一进来,就看见庄黎裸着上半身,好像遇到什么问题似的站在床前沉思着。 养尊处优多年,庄黎身上的皮肉也比一般人白皙。不过他身姿挺拔,常年锻炼的身体肌肉线条比较明显,脱掉衣服后一点不显秀气,反而还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 何思害羞的垂下眸,却又忍不住抬头偷偷打量,将庄黎与他学校那些白斩鸡同学比较。 除了体育特长的同学,估计没几个人的身材有庄黎这么好。 就算有比庄黎身材好的,也没他那么香。 每次他从那群同学身边经过,都有种快被熏死的感觉。 庄黎很会收掇自己,身上除了淡淡的香水味,根本不会有其他味道。 可能这就是男高和男大的差别。 何思心里好奇居多,没什么旖旎的感觉,窥视的眼神被庄黎抓到后,他虽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特别难为情。 庄黎对着他勾了勾手,何思乖乖上前道:“哥哥怎么了?” 庄黎指着这别具一格的四件套问他:“爷爷抽了什么风,这么热的天,好好的竹席不给人睡,弄什么大红色被套。” 本来就热得不行,被这扎眼的红色一渲染,庄黎感觉自己更加心浮气躁了。 何思当然知道庄海生是什么意思,他没解释,只说:“哥哥别生气,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换了就是。” 说着就要打开柜子,打算拿出新的被套。 “算了。”庄黎抓住他的胳膊,“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 石涯村昼夜温差很大,等会儿再搬个小风扇过来,今晚应该能睡个安稳觉。 家里虽然没装空调,但其他家电设施还算完善,冰箱热水器这类必需品都有,洗澡冲凉也很方便。 庄黎没干活,只需要把身上的汗液冲刷干净就行,也就十来分钟,他这澡就洗完了。 何思乖巧地坐在床上,两边脸颊带着些许红晕,见到他之后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间也略带局促。 庄黎看出他的不自在,一只手拿着毛巾在头上擦了擦,一只手揉揉何思的脑袋,宽慰他:“今晚你先忍忍,明天我就去把那屋收拾出来,哥哥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现在的年轻人边界感都比较强,不喜欢别人侵占自己的私人领域。庄黎也不乐意跟人一块睡,只是形势所迫,有些时候也容不得他们矫情。 何思连连摇头:“哥哥,你别误会,我不觉得打扰。” 只要庄黎愿意,在这屋里睡多久都可以。 庄黎轻轻一笑,打了个哈欠道:“好了,你也赶紧去洗澡吧,洗完早点睡。” 何思点头,抱着衣服去了浴室。 浴室里水汽还没散尽,看着洗手台上多出来的沐浴露和洗漱用品,何思心中生出了几分满足。 一想到今晚会跟庄黎睡一床,他心中就像住了一只狂奔乱跳的小鹿,砰砰砰的撞击着他的胸口。 竖着耳朵贴着门没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何思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挤了几泵庄黎的沐浴露。泡沫沾满全身时,他用力嗅了嗅,真就跟庄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何思头晕目眩,一时分不清包裹着他的到底是白色泡沫还是庄黎。 这样的想法实在危险,何思慌慌慌张打开热水,两下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后,又欲盖弥彰的用回了自己的沐浴露,直到熟悉的的桃子味掩盖住了另一股清香,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样哥哥应该就不会发现自己的沐浴露被人用了吧? 庄黎确实不会发现,何思在浴室里磨蹭半天,回房的时候这个扰乱他心扉的男人早已翩然入睡。 何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微微犯了难,乡下木床比城里要小一些,庄黎身高腿长,往那一趟两头就没留下一点空隙。 木床又紧挨着墙,这也就意味着,何思想睡觉就必须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庄黎的疲惫肉眼可见,何思不想吵到他,动作小心轻柔得不行,却还是难免碰到了他的腿。 庄黎哼了两声,伸手胡乱摸了摸,确认抓到了何思的手臂后,困顿地扶着他,迷迷糊糊道:“小心……” 在他的帮助下,何思终于成功躺在了床上。 羞涩和开心糅杂在一块,何思往庄黎身旁靠了靠,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乐滋滋道:“哥哥晚安。” 第3章 第 3 章 天亮时分,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庄黎蹲在花坛边刷牙,耳朵里全是那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若不是嘴巴不得空,恐怕他也跟着庄海生一起哼唱起来。 《三国演义》家喻户晓,马连良老师演绎的《空城计》也深受京剧迷的喜欢,每天早上打开收音机播放这出戏是庄海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庄黎小时候就跟着他听,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子还是不嫌腻。没有戏台子也挡不住他戏瘾大发,一个人搁那连唱带演,端得是一派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一曲完毕,老爷子眼神骄傲地扫向院子里唯二的两个观众,何思捧场地鼓掌:“爷爷真厉害,演绎得就跟诸葛亮附体了一样。” 庄黎也闭着眼瞎吹道:“就是啊,就这嗓子,说您是从业几十年的京剧老生肯定也有人信。” 人老了,就图个开心,明知两个孙子故意吹捧,庄海生仍听得心花怒放,借着杆往上爬道:“不是跟你们吹牛,当年还真有唱戏的想收我为徒,可那时不像现在,干这行的都被人称为下九流,要不是没活路,正经家庭谁会让孩子学这个。也的亏没学,不然呐……哎呀,扯远了扯远了,吃饭吧,吃饭。” 早上何思煮的面条,吃完后庄黎去洗了碗。 他又不是真回来当大少爷的,总不可能一直让家里这一老一少来伺候他。 就算不会做饭,其他的家务也该帮着分担分担。 其实庄黎老早就想给家里买个洗碗机,谁知老爷子小题大做,隔着电话批评了他一个小时,说他有点小钱就变得骄奢淫逸,身上没有一点劳动人民的纯真朴实。 庄黎也不知道“骄奢淫逸”这几个字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不过仔细想想,老爷子和何思住城里的时候都有保姆照顾,给老家再添个洗碗机属实没有必要。 洗了碗,趁着这会儿温度还没升高,庄黎便想着把自己睡的那屋收拾出来。 明明堆的都是些杂物,庄海生却跟里面有什么宝贝似的,给木门上了锁。庄黎让他把钥匙拿出来,老人家装模作样的在口袋里翻了翻,问他:“昨晚跟小宝一块睡得不好吗?收拾屋子多麻烦啊,你俩就一起睡呗。” 庄黎说:“我这次回来住的时间长,一直跟他睡在一块多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难不成你睡觉打呼磨牙放屁?那确实不太方便。” 庄黎听得脑瓜子疼:“你恶不恶心,我哪有这么多臭毛病。” 庄海生在兜里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你那屋的钥匙被我弄不见了,既然没那么多臭毛病,你暂时就跟小宝一起挤挤吧。” 庄黎起码得在老家待一两个月,想到这一两个月都得跟何思睡在一块,他就忍不住抓狂:“你这老头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吗?” “多大的事,你嚷什么嚷。” 庄海生看了一眼正在清洗竹席的何思,低声道:“进屋去,我有话跟你说。”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庄黎跟在他身后,问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进了屋老爷子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还算完好的那只眼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明明之前已经从庄女士那里得到了答案,庄海生还是又问了庄黎一遍:“你现在还没对象吧?” 庄黎“嗬”了一声,在他对面的长凳上坐下,好笑道:“以前我不就跟你们说过我是单身主义,这辈子就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庄海生点了点头,又抿了口茶:“一辈子都不找对象,不会觉得孤独吗?你没有炮/友吧?” “什么?”话题转得太生硬,且两者没有一点关联,庄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庄海生贴心为他解释:“我问你有没有炮/友,就是那种跟你在一块只睡觉,不谈恋爱的。” “当然没有!”庄黎气得跳脚,站起来指着庄海生的鼻子骂道:“几十岁的人了,居然问孙子这样的问题,你羞不羞。” 他脸颊浮起一片绯红,又羞又怒,继续骂道:“简直是为老不尊,别把家里小孩教坏了。” 连这样的词汇都会说,老爷子可真是太新潮了,他就说不能让老人小孩上网,看看这原本朴实无华的小老头都被互联网霍霍成啥样了。 恼怒过后,庄黎又很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这些事了?” 庄海生虽然一直都不太正经,但也不至于这般没有分寸。 “不问不行啊,我要给你介绍对象,要是不把这些事弄清楚,岂不是害了人家吗?” “你能给我介绍什么对象?” 言语间略带嫌弃,毫不掩饰对庄海生眼光的不信任。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能给你介绍什么样的。” “拉倒吧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庄海生怡然自得地笑了笑:“我还不了解你小子吗,找对象首先就要选长得好看的。” 这点庄黎得承认,爹妈给了他一副好皮囊,若是找对象,他至少也得找一个能跟自己平分秋色的。 别说什么抛开外表去发掘别人心灵的美好,在他这里,漂亮脸蛋就不是能抛开的事。 “长得漂亮只是其一,你这个人外热内冷,对一般人都没什么耐心,这人必须得乖巧懂事不黏人。还不能太妖艳,更不能作天作地,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庄黎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但仔细一想,他确实不喜欢那种事儿逼,要是找个对象天天都要他哄,那也太烦人了。 身边的人都知道他那些臭毛病,几个好哥们常调侃他是渣男预备役。 反正庄黎也没恋爱的打算,渣不渣的也无所谓了。 庄海生见他没有反驳,嘿嘿笑了声:“你放心,爷爷给你找的对象保证完美符合你所有的要求。” “符合也不行,我压根就没打算找。” 差点就被他代入沟里的庄黎悬崖勒马,再次坚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事可由不得你做主。” 门口有身影在徘徊,庄海生冲着鬼鬼祟祟的何思开口:“小宝,你进来,这事也得让你听一听。” 何思踌躇上前,弱弱唤了声:“爷爷。” 他刚到门口不久,不知这爷俩再谈论些什么,只是联想到之前庄海生说的那些话,丝丝缕缕的总能捕捉到一些。 眼神不敢往庄黎那边看一眼,头垂得越发低了。 庄黎深知他性子内敛,不禁又对庄海生起了几分埋怨:“他才多大,这些话能当着他的面说吗?以后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庄海生把何思拉到自己跟前,看着他红艳如血的脸庞,长长叹了口气:“小宝上个月满了十九,已经不小了。” 他让何思站在身旁,又开口问庄黎:“你还记得小宝当初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吗?” 庄黎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何思他爷爷和庄海生是炊事班的战友,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又是同一年入的部队,两人结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退伍之后,两家人来往也很密切。 何思上初中那年,一场大雨导致他们村山体滑坡,好多村民都遇了难,其中就包括他的家人。 当时在镇里上学的何思逃过一劫,可他也因此成了没有家的人。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庄海生主动收养了他。 今年已经是他来到庄家的第六个年头了。 庄海生继续发问:“你觉得小宝怎么样?” 何思听出了他话里的暗示,红晕蔓延到脖颈,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掐着大腿上的肉。 庄黎不假思索:“小宝平时懂事听话,学习也勤劳刻苦,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问你这些。”开弓没有回头箭,庄海生豁出去道:“我是问,让他跟你处对象咋样?” 或许是刚从老爷子嘴里听到过一番惊天骇浪的言论,听到这话庄黎竟然不似刚才那般跳脚,只淡淡嘲讽:“您是疯了还是老年痴呆了,我跟他能处对象吗?” “怎么不能?你不才说小宝很好吗?” “能个屁!”庄黎看了一眼正打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何思,嚷道:“且不说我跟他都是男的,在我心里他跟我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谁家两兄弟处对象的。” 是不太像话,索性庄海生早就想好了说辞。 “什么兄弟,小宝明明是家里给你找的童养媳,打从他住进我们家那天开始,就是注定要跟你结婚的。” 何思倏地一下抬头,布灵布灵的大眼满是震惊。 虽然庄海生早就暗示过会帮助他跟庄黎在一块,但何思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用这么生猛的方式。 想说些什么,又感觉自己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 也许是老爷子说的话太不着边际,庄黎荒诞中带着点好笑:“现在哪还有童养媳,都几十年前的糟粕了您怎么还挂在嘴边,难道新中国成立没通知您吗?” 庄海生懒得跟他贫:“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小宝以后就是你媳妇了,不管你到哪做什么,都得把他带上。” “你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他一个男的怎么当我媳妇?两男的在一块,出去不被人扔臭鸡蛋都算我们运气好。” 庄海生嗤道:“都什么年代了,谁会往别人身上扔臭鸡蛋。别以为我不知道,外头搞断袖的人多着呢,我在网上都刷到了,两个男的在镜头前摸一摸抱一抱,人家不仅不扔臭鸡蛋,还给送礼物呢。” “您都在网上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改明我就把手机给你没收了。” 现在互联网风气可真是太乱了,连老人都被教坏了。 庄黎后悔得捶胸顿足,当初就不该给老爷子买智能手机。 “随便吧,只要你跟小宝好上,手机玩不玩都行。” 要不是知道何思喜欢男人,庄海生也不会去了解这方面的事。就搜了那么一回,手机里就全是那些玩意,乌烟瘴气的,看多了他还怕自己那只好的眼睛也坏了。 庄黎义正辞严拒绝:“虽然我是单身主义,且没有恋爱的打算,但我还是得为自己辩解一句,本人男,爱好女,从来没有跟同性恋爱的打算。” “说得冠冕堂皇,也没看你交个女朋友,既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 “废话,我都单身主义了,还教什么女朋友。” 庄海生不欲和他多说,软的不行,就开始来硬的。 “你要是不答应,明儿个我就带小宝去相亲,你瞧不上他,外头有的是人稀罕他。” 要不是怕天打雷劈,庄黎真想问一句他还是不是人,何思刚成年就要去相亲,投胎都么这么急的。 庄黎自由散漫惯了,财产也自由,没什么事可以威胁到他。 何思勉强能算他的软肋,老爷子太会拿捏他了。 “我哪句话说瞧不上他了,小宝还在你就开始胡乱编排,背着你还不知道要怎么说。真拿自己当封建社会的大家长呢,你怎么说我们就得怎么做,不尊重我就算了,你好歹也得问一句小宝愿不愿意吧?” 庄海生没说话,目光移到何思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何思用力在裤管上擦了擦汗,慢慢朝着庄黎走了过去,越近,他心跳得越快。 “哥哥。”他开口喊了一声,伸手轻轻勾住庄黎的衣摆,小声但坚定:“我愿意的。” 庄黎忽然有点傻,也有点愣:“愿意什么?” 何思红着脸,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我愿意当你的对象,愿意跟你好。” 庄黎:疑似被资本做局[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