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 第460章 又见陶俊书 翌日清晨,北大荒凛冽的空气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周秉义仔细地帮郝冬梅系紧围巾,又将她棉袄的领口掖了掖,这才领着她走出那间简陋却暖意融融的宿舍。 阳光清冷,照耀着覆盖厚厚积雪的营区,一排排刷着军绿色油漆的营房和仓库,在广袤雪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规整,却也渺小。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冻土和军队严肃的氛围。 “冬梅,我带你先在师部转转,认识认识人。”周秉义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区里显得格外沉稳有力。 他穿着那件半旧的军绿棉大衣,帽子戴得端正,腰背挺直,带着郝冬梅从机关办公室开始介绍。 宣传科的干事们大多是年轻小伙子,看到科长领着一位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同志进来,都显得有些拘谨又好奇。 周秉义脸上带着少有的明朗笑意:“同志们,这是我爱人郝冬梅同志,吉春来的医生,这次来探亲。”他语气里透着自豪。 “嫂子好!” “郝医生好!” 年轻干事们纷纷站起来打招呼,脸上是质朴的热情。 郝冬梅微笑着点头回应,声音柔和清晰:“你们好,辛苦你们了。秉义平时工作忙,多亏大家帮衬。” 她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布包,里面是郝冬梅细心分装好的小包,“从家里带了点瓜子,花生,还有些吉春的糖果,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伙儿分着尝尝,甜甜嘴儿。” 小伙子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让着,在周秉义鼓励的眼神下才纷纷接过,连声道谢。 郝冬梅的落落大方和这份体贴,迅速拉近了距离。周秉义在一旁看着妻子从容应对,眼中是藏不住的欣赏和暖意。 随后,他们又去了后勤处、卫生队、机务队……每到一处,周秉义都郑重地将郝冬梅介绍给同事和下属。 郝冬梅始终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适时地递上从家里带来的特产——一小包一小包的炒花生、几块包装朴素的水果糖、甚至还有几小瓶自家腌制的酱菜。 她话不多,却句句真诚,动作利落,带着医生特有的条理和干净。 那些常年奋战在荒原、见惯了风霜的干部战士们,面对这位来自大城市、知书达理又毫无架子的“科长爱人”,都报以真挚的笑容和问候。 郝冬梅能感觉到,丈夫在这里的工作环境虽然艰苦,但人际关系却透着一种开荒年代特有的、带着泥土味的淳朴和凝聚力。 日头升到中天,寒风似乎也收敛了些许锋芒。周秉义领着郝冬梅走向师部食堂。食堂是一座宽敞的砖瓦房,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帘子阻挡寒气。 掀开帘子进去,一股混合着饭菜蒸汽、人声和淡淡煤火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长方形的木制餐桌凳排得整整齐齐,穿着各式棉袄、工装的干部战士正排队打饭。 “咱们这儿的伙食是大锅饭,管饱,味道嘛……就那样。”周秉义低声对郝冬梅说,带着点骄傲,又有些无奈的笑意,“不过今天有白菜炖豆腐,算是改善伙食了。” 两人正排着队,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这不是秉义吗?这位……哎呀,弟妹来了?冬梅!可把你盼来了!” 郝冬梅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敦实、同样穿着军绿棉大衣的中年汉子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正是姚立松。 他比几年前在吉春时似乎更黑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但那股子豪爽劲儿没变。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同志,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围着一条半新的红格子围巾,梳着两条齐肩的短辫,面容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一种刻意收敛的、不易察觉的矜持——郝冬梅的瞳孔瞬间微缩了一下,那是陶俊书! 她在知青点同屋的室友,那个曾经心高气傲、总嫌乡下泥土脏了手指,说话有些刻薄的姑娘。 “姚大哥!”周秉义笑着和姚立松握手,“冬梅刚到。冬梅,姚科长以前可是我老上司,老大哥了。” 他又转向陶俊书,语气如常,“陶俊书同志也在。” “姚科长好。”郝冬梅压下心头的惊诧,礼貌地点头致意,目光随即落到陶俊书脸上,努力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俊书?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陶俊书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僵硬,随即也绽开一个笑容,但那笑意并未真正到达眼底:“冬梅姐?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也少了几分昔日的清脆。她下意识地往姚立松身边靠了半步,动作细微却带着明确的归属感。 “哎呀,真是巧了!”姚立松似乎没察觉到两个女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爽朗地拍了下周秉义的肩膀,“我说秉义今天脸上带光呢,原来是弟妹到了!弟妹一路辛苦!俊书,以前弟妹和你在一个知青点待过的!到时多走动走动”他转向陶俊书介绍,语气自然,甚至带着点显摆。 “嗯,我听立松的。”陶俊书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在郝冬梅身上快速扫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随即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洗得泛白的棉鞋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郝冬梅心中的震惊几乎难以掩饰。姚立松?陶俊书?他们……在谈对象?姚立松的妻子呢?她记得那是一位温婉贤惠的嫂子。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搭在周秉义臂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是啊,没想到在这师部还能碰上老熟人。俊书,你现在是在……?” “哦,俊书还在北小营大队知青点,这不,正好来师部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我。”姚立松接过话头,语气里透着一种亲近,“她那边条件艰苦些,不过俊书很能干,学习也积极。” 陶俊书飞快地抬眼看了姚立松一下,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又迅速低下头,低声道:“都是组织安排,谈不上艰苦。” “挺好,互相有个照应。”郝冬梅只能顺着话头说,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她看着陶俊书那刻意低垂的眼帘和紧抿的嘴角,再看看姚立松那坦荡中带着怜惜的表情,一个模糊而令人不太舒服的猜测在心底形成。 “行了,别光站着聊了,影响后面同志打饭。”周秉义适时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姚大哥,陶俊书同志,我们先去打饭了,回头再聊。” “好,好,你们快去!弟妹,改天让秉义带你到家里坐坐!”姚立松热情地挥手。 四人简单道别,郝冬梅跟着周秉义端着搪瓷碗继续排队。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玉米面饼子和一大勺白菜炖豆腐,飘着几星油花。郝冬梅却有些食不知味,刚才陶俊书和姚立松站在一起的画面,以及陶俊书那与记忆中判若两人的神情,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找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下,周秉义默默地将自己碗里几块稍大的豆腐夹到郝冬梅碗里。食堂里人声鼎沸,碗筷碰撞声不绝于耳。 “秉义,”郝冬梅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陶俊书和姚大哥……他们怎么回事?姚大哥的爱人……” 周秉义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目光扫过周围喧闹的人群,确认无人注意他们这边,才低声说道:“姚大哥的爱人……今年开春,病走了。脑膜炎,没救过来。” 郝冬梅心头一沉,难怪姚立松看着比印象中苍老了些。“那陶俊书……” “前两个月,姚大哥带队去北小营大队执行助农任务,待了小半个月。” 周秉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复杂,“陶俊书就在那个知青点。具体情况不清楚,但……你也知道陶俊书这个人,心气高,受不了苦。北小营那边,尤其是她们那个点,情况一直不太好,知青内部矛盾也多,她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姚大哥人好,又是干部,可能对她表示了关心……她就……觉得能处…。” 周秉义没有再说下去,但“能处”两个字,已经包含了太多的潜台词。郝冬梅想起知青点时陶俊书对农活的抗拒,对城里生活的向往,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对能改变命运的人的格外留意……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她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摆脱泥潭,抓住一根能将她拉出困境的、强有力的稻草——刚刚丧偶、正值壮年、手握一定权力的姚立松,无疑是最合适的目标。 一种混杂着震惊、理解、甚至一丝悲哀的情绪涌上郝冬梅心头。曾经那个清高骄傲的室友,终究被现实磨平了棱角,选择了这样一条捷径。 “哎……”郝冬梅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想起刚才陶俊书那刻意低眉顺眼的样子,那并非羞涩,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目的性的讨好和依附。 “不过,北小营大队现在整体情况倒是好多了。”周秉义似乎想转移话题,冲淡这有些沉重的气氛,语气也明朗了些,“他们大队长有魄力,带着附近两个大队,集中了六台拖拉机,跟附近七八个公社大队搞起了互助合作。 农忙时集中机械力量,互帮互助,效率高了不少。现在那几个点的知青,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精神头也比以前足了。像陶俊书她们点,算是其中过得最差的了。” 郝冬梅默默听着,舀起一勺豆腐汤,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窗外,是北大荒无垠的雪野,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食堂里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她想起昨夜的软卧车厢,想起热情的张工,朴实的刘秀芬,睿智的陈老,还有丈夫在吉普车上指点荒原时眼中闪烁的光芒……这片土地接纳着形形色色的人,上演着各自不同的人生剧本,有扎根奋斗的热血,有相濡以沫的温情,也有像陶俊书这样,在生活的重压下,选择了一条或许并不光彩、却实实在在能改变处境的路径。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丈夫。周秉义正关切地望着她,眼神坦荡而温暖,带着对这片土地深沉的责任和对她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或许看透了陶俊书的动机,言语间却没有鄙夷,只有一丝淡淡的、对世事无奈的喟叹。他的世界,是开荒的冻土,是规划中的麦田,是战友的情谊,是肩上沉甸甸的担子,以及此刻坐在他对面、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妻子。 郝冬梅心中的那点沉重,在丈夫的目光中渐渐消散。她伸出手,轻轻覆在周秉义放在桌上的、骨节分明且布满冻疮痕迹的手上,冰冷的触感下是熟悉的坚实。 她用力握了握,嘴角重新扬起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弧度。 “嗯,活着就好。”她低声说,像是在回应陶俊书的选择,又像是在对自己和丈夫说,“各有各的活法。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周秉义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掌心传递着无言的理解和力量。 窗外,北风掠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呼啸,食堂里人声鼎沸,炉火烧得正旺。 在这片充满希望也充满磨难的北大荒,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仿佛能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与纷扰。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1章 别节外生枝 夜已深,师部的宿舍里,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郝冬梅慵懒地靠在周秉义怀里,两人都有着事后的余韵,身上盖着那床洗得有些发白却十分暖和的军绿色棉被。温暖的火炕让整个房间温度如春。 窗外,寒风如鬼哭狼嚎般肆虐着,似乎想要冲破这简陋的宿舍,却始终被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 周秉义轻轻抚摸着郝冬梅的头发,语气轻柔得如同这静谧的夜色:“冬梅,和你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又好像所有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郝冬梅微微仰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笑道:“我也是,感觉只要在你身边,再艰苦的环境都能忍受。在吉春,妈一直催我过来,她想早点带孙子呢……”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与甜蜜。 过了一会儿,周秉义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忧虑,他叹了口气说道: “冬梅,我经常和父亲通信,他在信中说身体比以前差不少,幸好现在工作很轻松,现在只是对家里的人始终放心不下。尤其是周蓉,我给她寄了好几封信,却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实在有些担心她。” 郝冬梅抬起头,看着周秉义满是担忧的脸庞,眼中满是理解与关切。 周秉义接着说:“父亲来信催了我好几次,言辞十分严厉,说周蓉已经调到离师部不远的珲春了,质问我就不能抽点空去看看妹妹吗,哪怕她犯了大错。 所以我打算下个月申请去珲春的十三团公干,顺便到她学校找找,了解下她的情况。” 郝冬梅听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坐直身子,正色看着周秉义:“秉义,在家的时候,母亲也让秉昆打听周蓉的情况。秉昆告诉母亲,周蓉现在处于劳动改造阶段,通信和劳动都受到限制,无论是去信还是去看望,都需要打报告。你要是想去看周蓉,最好先向上面打报告。” 周秉义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忍不住嘟囔道:“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我只是想去看看妹妹,确保她平安而已。” 郝冬梅见周秉义有些不以为然,心中有些着急,她再次劝说道:“秉义,这可不是小事,规矩就是规矩。你去之前最好和秉昆通个电话,因为……”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现在秉昆在北机厂很受重视,进出北机厂都有上面的人暗中保护,他应该更了解情况,听他的准没错。” 周秉义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他实在没想到,弟弟周秉昆在北机厂竟有如此待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没想到秉昆如今这么厉害,那好吧,明天到办公室我先给秉昆打个电话再说。” 第二天,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白茫茫的北大荒上。郝冬梅随着周秉义来到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张地图和一些宣传标语。 周秉义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黑色的电话机,熟练地转动拨号盘,接通了北机厂的电话。电话那头嘟嘟地响了几声后,传来周秉昆熟悉的声音。 “喂,秉昆,我是哥。”周秉义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哥,你好。”电话那头,周秉昆的声音清晰而沉稳。 周秉义顿了顿,说道:“我准备去珲春看看周蓉,你也知道,咱爸一直催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秉昆缓缓说道:“哥,你去了也见不到周蓉。” 周秉义大吃一惊,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连忙追问:“怎么回事?秉昆,你快说。” 周秉昆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哥,周蓉还在黔省山区,目前处于被监视劳动改造的状态。珲春那边,只是假消息。” 周秉义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和担忧,但他听出周秉昆话里似乎有难言之隐,也明白其中可能涉及许多机密和谋划。 周秉昆接着说道:“哥,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千万别节外生枝。” 周秉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好吧,秉昆,我知道了。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通话结束后,周秉义缓缓放下电话,叹了口气。郝冬梅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既然秉昆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周蓉应该不会有事的。” 周秉义微微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思绪却飘得很远。 临近中午时,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周秉义回过神,伸手拿起电话:“喂,我是周秉义。” 电话那头传来门岗战士略显急促的声音:“周科长,门外有个叫董卫红的女知青说要找您妻子郝冬梅同志,需要你们来门口接一下。” 周秉义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郝冬梅,对电话那头说道:“好的,我们这就过去。” 放下电话,周秉义对郝冬梅说道:“冬梅,有个叫董卫红的女知青找你,咱们去门口看看。” 郝冬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两人穿上棉衣,朝门岗走去。 此时,冬日的阳光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风依旧呼呼地刮着,吹得人脸上生疼。 来到门岗,只见一个穿着蓝布棉袄扎着头巾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岗背风处。她脸蛋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扎着两条麻花辫,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看到郝冬梅和周秉义走来,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2章 董卫红来访 周秉义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门外走廊的寒气隔绝。 郝冬梅引着董卫红走进这间不大的屋子,脚步却有些滞重。从门岗到这里的短短一段雪路,她脑中思绪翻腾,如同窗外被寒风卷起的雪沫。 踩在咯吱作响的积雪上时,董卫红那张冻得通红却带着热切笑容的脸,瞬间勾起了郝冬梅心底许多复杂的记忆碎片。 北小营村大队和那些知青,最初是何等感激涕零地接受她的帮助动,在北机厂周秉昆的帮助下,她和董卫红俩人到北机厂学开拖拉机,开回了一台实验拖拉机,帮助村里进行生产,帮助知青们脱离繁重的劳动。 那时的他们笑脸真诚而高兴。可后来呢?当她把能帮的忙都帮了,当她再次帮村里拿到拖拉机指标,在去北机厂买拖拉机过程中,他们的胃口也悄然膨胀了。 要求从拖拉机优惠再优惠,董卫红想参加机械学习班,陶俊书想攀附上厂长蔡晓光。仿佛她郝冬梅,连同周秉昆,都成了他们理所当然的登天梯。 可当她和周秉昆拒绝他们这些要求时,眼神里瞬间淬出的冰冷和怨毒,那些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郝姐现在攀上高枝了,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泥腿子”、“周秉昆多大的官儿啊,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像冰冷的针,扎得她心口发凉。 那一刻,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人性的贪婪与忘恩,赤裸裸地给她上了一课。 而眼前的董卫红,在那些人里还算收敛些。但她的“清醒”,同样让郝冬梅感到一种疏离的寒意。为了离开北大荒,她算费尽心思。 这种在生存压力下剥离情感、精准计算的“务实”,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剖开了人性在绝境中最赤裸的底色。 道德与情感的重量,在生存的砝码前,有时轻如鸿毛。周秉昆说得对,董卫红的选择,在那个年代洪流的夹缝中,无所谓对错,只是生存的策略。 理解归理解,但这样的人,点头之交足矣,不必深交,也无需怨恨。 “冬梅姐”董卫红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刻意的热情,将郝冬梅从翻涌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旧办公桌,几把磨得发亮的木椅,墙角立着铁皮暖壶,墙上挂着褪色的生产进度图和领袖像。 炉子里的火炭发出微弱的红光,驱散着侵入的寒意。周秉义借口去检查工作,体贴地给她们留下了空间。 “卫红,你先坐,冷坏了吧?喝点热水。”郝冬梅压下心头的复杂,脸上挂起温和的笑意,拿起暖壶给桌上的搪瓷缸倒水。热水注入,升腾起氤氲的白汽。 董卫红双手接过缸子,指尖冻得发红,她捧着暖手,低下头,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诚恳:“冬梅姐,刚才在门口人多,有些话不好说。我……我今天是特意来谢谢你的。真的,在知青点那会儿,要不是你处处照应我,帮了我好多事儿,还带我学开拖拉机我……我的日子,肯定难过多了。”她抬起眼,眼圈微微泛红,那份感激倒显得真切。 郝冬梅在她对面坐下,摆摆手,语气平和:“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大家背井离乡都不容易,互相帮衬是应该的。都过去了。” 她顿了顿,看着董卫红,“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是陶俊书。”董卫红连忙说,“昨天姚主任……哦,就是姚立松,把她送回知青点了。她跟我们说在师部碰到你了。我一听,就想着今天一定要来看看你。” “陶俊书?”郝冬梅想起昨天那个神色憔悴、眼神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女孩,“她还好吗?昨天看她脸色很差。” 董卫红撇撇嘴,压低了声音:“好什么呀,她得罪了大队干部,被批斗,又活计派得最重,她那个娇小姐的身子骨哪受得了?加上这鬼天气……” 她环顾了一下简陋却暖和的办公室,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是真熬不下去了。姚立松…就是帮扶我们那片的姚主任,今年老婆病没了,留下个半大孩子。 他看上了陶俊书,陶俊书呢,也明知道对方图她年轻好看,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离开这儿。两人……算是各取所需吧。听陶俊书说,开春就准备打报告结婚了。” 郝冬梅沉默地听着,心头泛起一阵浓重的唏嘘。又一个向命运低头。,在严寒和重压下,选择了用婚姻做跳板,逃离绝望的泥沼。时代的洪流下,个人的情感和尊严,显得如此脆弱和廉价。 “那你呢?”郝冬梅轻声问,“你现在怎么样?还在开拖拉机吗?”她记得董卫红是拖拉机开的最好的。 董卫红脸上掠过一丝苦涩和自嘲:“别提了,冬梅姐。当初北机厂支援给大队那台实验拖拉机,后来不是收回去了吗?新买回来的拖拉机,油只能在农机站买,烧油金贵得很,队里根本用不起,趴窝了好久。后来……”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有一次,我跟陶俊书……嗯,有点小冲突,当着干部的面吵了几句。我一时嘴快,就把从向阳…哦,就是我对象,吉春市酱油厂的技术科长唐向阳,他信里提过的一个主意说了出来。” 她观察着郝冬梅的神色,小心地补充道:“他从秉昆哥那得到的主意,就是组建个农机合作社,用拖拉机帮周围其他大队耕地、挖沟渠,收点油料钱或者粮食抵工钱,这样油钱就有了着落,机器也不闲着。队里干部一听,觉得是个办法,就试着干了。 现在…还行吧,至少拖拉机一直没闲着。”她没提自己因此重新获得了相对轻松些的“技术活”——管理合作社的外联和派工。 郝冬梅端起搪瓷缸,吹了吹热气,心中了然。这主意确实是秉昆的风格,务实高效。 董卫红很聪明,懂得在关键时刻抛出有价值的信息为自己解围甚至谋利。这份“清醒”的利用,让她再次印证了之前的判断。 “向阳…他一直在想办法把我调回吉春,”董卫红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期盼和焦虑,身体也微微前倾,“他是技术科长,有点门路,可你也知道,现在知青回城卡得多严,尤其是我们这种…没什么特殊背景的。他托了不少人,都说难办。” 她抬起头,眼神热切地看向郝冬梅,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核心目的,“冬梅姐,你在吉春工作,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或者,跟秉昆哥提一提?我真的…真的不想一辈子耗在这儿了。”她的手指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棉袄下摆。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炉膛里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窗外的寒风呜咽着,仿佛在提醒着这片土地严酷的生存法则。郝冬梅看着董卫红眼中那混合着希冀、算计和不易察觉的卑微的光,心中五味杂陈。她明白董卫红的处境,理解那份想要挣脱的迫切,但也深知其中的艰难 。她更清楚,董卫红提到唐向阳和周秉昆,都是一种无形的“资源”暗示。 郝冬梅轻轻放下搪瓷缸,缸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她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感:“卫红,你的难处,我明白。现在知青回城,政策确实卡得很死,想办成,不是一般的难。” 她看到董卫红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开口了,等我这次回吉春,,一定帮你留心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政策口子或者别的门路。但也只能是问问,成不成,实在不敢打包票。” 董卫红脸上立刻重新堆起感激的笑容,连声道:“谢谢冬梅姐!谢谢!有你这句话,我就有盼头了!不管成不成,我都记着你的好!”她似乎也明白这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答复。 中午,郝冬梅带董卫红在师部简陋的食堂吃了顿饭。主食是掺了玉米面的馒头,菜是炖白菜粉条,零星几点油花。董卫红吃得很香,眼神却总忍不住瞟向食堂里穿着整洁军装、端着铝饭盒来来往往的军人,那眼神里,有羡慕,也有渴望。 饭后,郝冬梅送董卫红到师部大门口。风依旧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董卫红紧了紧头上的旧头巾,把脸埋进棉袄领子里。 “冬梅姐,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她的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 “你也保重,路上小心点。”郝冬梅站在背风处,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别太着急上火,总会有办法的。”这句话,像是对董卫红说,也像是对这严酷时代里无数挣扎的灵魂说。 董卫红用力点点头,又感激地看了郝冬梅一眼,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茫茫雪原,那蓝色的身影很快在飞舞的雪沫中变得渺小而模糊,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交界处。 郝冬梅站在门口,望着那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她脸上,带来刺骨的冰凉。 她拢了拢棉衣领口,心中那份关于人性、关于时代、关于“升米恩,斗米仇”的复杂感受,如同这北大荒无边无际的风雪,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董卫红的“清醒”与“挣扎”,不过是这冰封大地上,无数求生者微不足道的一个缩影。 (大大们帮忙关注一下我,过千关注可以建群,到时给大家们发福利,也请大大们在点催更时,帮忙用爱发个电,打个赏,叩谢!)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3章 感谢“何日山头望白云”大大赠“大保健”特加更一章! 仅仅两天后,两辆挂着普通地方牌照的伏尔加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北机厂招待所的后院。 车门打开,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和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裹着厚实的呢子大衣,帽檐压得很低,在早已等候的安德烈和维克多掩护下,迅速消失在通往五楼的楼梯间。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 五楼套房厚重的窗帘被重新拉紧,隔绝了吉春傍晚灰蒙蒙的天光。 格列斯夫脱下大衣,露出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他扫视着房间内交流团的成员——娜塔莉娅、安德烈、维克多、伊琳娜、格奥尔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种即将面对风暴的凝重。 “同志们,”格列斯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在吉春的工作,尤其是在娜塔莉娅同志的努力下,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国内高层,”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与德米特里交汇一瞬,“对你们带回的‘技术三角’蓝图和潜在利润评估,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视。你们为‘泛亚’,为祖国发掘了一个巨大的机遇。” 房间里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丝。娜塔莉娅挺直了脊背,安德烈紧绷的下颌线也略有缓和。能得到这两位背景深厚的“太子爷”如此评价,意味着他们之前的艰难斡旋没有白费。 “但是!”格列斯夫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冷硬如铁, “机遇伴随着巨大的挑战,也伴随着稍纵即逝的窗口期。我们刚刚收到确切情报,北棒国的访问团,将在四十八小时内抵达吉春!” 他重重地将一份薄薄的电报纸拍在茶几上。 “四十八小时?!”格奥尔基失声惊呼,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惊愕取代。维克多猛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骤然亮起。伊琳娜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娜塔莉娅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安德烈,后者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时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德米特里接过话头,他的语气相对缓和,但内容却同样紧迫: “没错。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北棒人踏上这片土地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必须抢在他们之前,与北机厂敲定合作意向,甚至是框架协议!否则,一旦他们介入,局面将变得极其复杂,我们前期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化为泡影,甚至被对方利用,坐收渔翁之利!” 他环视众人,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因此,我和格列斯夫同志亲自前来,就是要以‘泛亚’最高全权代表的身份,立刻、马上,推动与北机厂的正式谈判!娜塔莉娅同志!” 娜塔莉娅立刻起身:“在!” “你立刻联系周秉昆部长,”格列斯夫命令道,语气斩钉截铁,“明确告诉他:第一,‘泛亚’最高层全权代表已抵达吉春。 第二,对于他提出的两个核心前提——99年租借权和图们江通航问题的根本解决——‘泛亚’公司原则上接受!这是国内经过慎重考虑后的最终决定! 第三,我们要求,就在今晚,立即启动双方最高层级的正式谈判!地点,由他定!我们的诚意和决心,已经摆在了桌面上!” 娜塔莉娅的心脏狂跳起来。原则接受!这两个如同巨石般的条件,竟然真的被国内接受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从格列斯夫口中如此明确地说出时,那冲击力依然巨大。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应道: “是!我马上去办!”她拿起招待所的内线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周秉昆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厂区规划图上,眉头紧锁地用红蓝铅笔勾勒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坚毅的阴影。桌上,那几页泛亚提供的先进设备清单被镇纸压着,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内线电话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周秉昆直起身,拿起听筒:“我是周秉昆。” “周部长,是我,娜塔莉娅。”听筒里传来娜塔莉娅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急促和兴奋的声音,“我们‘泛亚投资公司’的最高全权代表——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先生和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先生,已经秘密抵达吉春,就在招待所!” 周秉昆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来得这么快!看来毛熊那边的“渴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烈。他不动声色:“哦?两位代表辛苦了。娜塔莉娅同志,有什么指示?” “周部长,”娜塔莉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两位全权代表让我向您正式传达:‘泛亚’公司经过最高决策层审议,**原则接受**您提出的两项核心前提条件——即关于图门江以北区域的长期租借权问题,以及图们江通航问题的根本解决方案!” 尽管心中早有预案,周秉昆的瞳孔还是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对方如此干脆地应下了这近乎“丧权”的条件,背后所图的利益之大,让他心头警铃大作,同时也涌起一股掌控局势的凝重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娜塔莉娅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两位代表强调,这代表了‘泛亚’以及我们国内相关方面最大的、不容置疑的诚意!为了尽快推动合作,避免不必要的干扰,他们郑重提议:就在**今晚**,在您方便的地点,举行‘泛亚’与北机厂的最高层级正式谈判!希望您能理解并支持我们的迫切心情!” 周秉昆沉默了几秒钟。听筒里只能听到娜塔莉娅略显紧张的呼吸声。窗外,厂区下班的广播喇叭隐约传来《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旋律。 “明白了。”周秉昆的声音沉稳有力,听不出任何波澜,“请转告两位代表,他们的诚意,我收到了。时间紧迫,确实需要尽快磋商。地点……就在我们厂部办公楼的小会议室吧。那里安静,保密性好。时间,定在晚上八点整。” “太好了!周部长!谢谢您!我们一定准时到!”娜塔莉娅的声音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谢亲爱的大大“何日山头望白云”赠礼“大保健”拜!谢! 感怀厚意韵悠长,何幸相逢墨韵香。 谢意拳拳心底漾,日思妙笔绽华光。 何人雅赠添佳趣,山水怡情入锦章。 日日欢歌同赏景,头筹共夺韵流芳。 山巅眺望云霞美,望眼欲穿墨海翔。 头角峥嵘才俊聚,白衣胜雪墨飞扬。 望断天涯知己伴,云笺寄意韵悠长。 白玉无瑕情满溢,感君厚谊暖心房。 云霞织锦添诗趣,谢忱一片诉衷肠。 叩,谢厚赏!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4章 “泛亚”的诚意 放下娜塔莉娅的电话,周秉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另一部加密的红色电话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声等待音后,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你好!那里?。” “是我,秉昆。”周秉昆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却很快, “‘北极熊’那边,大人物到了。两条‘门槛’,他们点头了。要求今晚就谈,地点在厂办小会议室,八点。” 电话那头的蔡晓光显然也早已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临战前的肃杀: “知道了。预案已备好。上面的人己经在北机厂,今天会随我参会,今天会议以你为主。 按计划行事,务必谨慎,步步为营。他们越急,我们越要稳。” “明白。”周秉昆简短回应,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我这边会把握好节奏。” 放下红色电话,周秉昆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暮色四合,厂区高耸的烟囱轮廓在灰蓝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凝重。 一场围绕着国家利益、工业未来和个人命运的关键谈判,即将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夜晚拉开帷幕。 他坐回宽大的办公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低沉而规律的“笃、笃”声,眼神深邃,仿佛在无声地预演着即将到来的交锋。片刻后,他拿起内线电话: “红旗今天你随我参加一个会议,厂办小会议室,你现在去厂办那边对接检查,注意!最高保密级别,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准备点好茶。” “是”周部长,”张红旗一阵兴奋,立刻下了楼去了厂办小会议安排。 晚八点,厂办会议室,会议室不大,陈设简单却整洁。 一张深褐色的长条会议桌占据了中心位置,几把同样老旧的木质靠背椅分列两旁。 屋顶吊着一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光线有些昏黄,在墙壁上投下模糊的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家具味和一丝新沏的茉莉花茶香。 周秉昆和蔡晓光坐在会议桌的一端,不远处几个穿北机厂干部服的上面的干部也坐在旁边。 周秉昆穿着干净整洁的深蓝色中山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一支钢笔,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 他神色平静,目光沉静如水,只有微微抿紧的嘴角透露出内心的审慎。 门被轻轻推开。张红旗引着格列斯夫、德米特里、安德烈和娜塔莉娅四人走了进来。 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都换上了笔挺的深色西装,神情严肃,一扫旅途的疲惫,带着一种上位者的矜持和志在必得的锐气。 安德烈紧随其后,如同沉默的护卫。娜塔莉娅则换上了一件更显庄重的深色列宁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紧张地扫过周秉昆和蔡晓光等众北机厂干部。 “周部长,晚上好。感谢您的安排。”格列斯夫主动上前,用略显生硬的汉语说道,伸出手。 “格列斯夫同志,德米特里同志,一路辛苦。欢迎。” 周秉昆起身,不卑不亢地与两人握手。他的手干燥而有力,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的意味。 周秉昆也向他们介绍北机厂的干部,一阵寒喧后,众人落座。 张红旗无声地给客人面前的搪瓷杯续上茶水,然后悄然退到门外,轻轻带上了门。会议室的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昏黄的灯光下,两方人马隔桌相对。一方代表着急于攫取远东利益、不惜代价的红色权贵资本,另一方则背负着民族工业突围、在政治钢丝上谨慎前行的重任。 桌上简陋的茶杯冒着袅袅热气,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较量与试探。 谈判,正式开始。时间,在沉默的对视中悄然流逝,每一秒都重若千钧。 明亮的灯光下,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茶叶梗在搪瓷杯底沉浮的细微声响。 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力度,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扫过周秉昆和蔡晓光等北机厂干部。 “周部长,蔡厂长,各位同志,”他开口,流利的俄语经由娜塔莉娅迅速而精准地翻译成中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以及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同志,受‘泛亚投资公司’董事会及背后股东全权委托,负责本次与北机厂合作的最终决策与签署。”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落在周秉昆脸上:“首先,我们正式确认:对于贵方提出的两项核心合作前提——图门江以北指定区域(除海参崴港口外)的99年长期租借权,以及图们江通航问题的根本性解决(包括航道疏浚与铁路桥改造)——‘泛亚’公司,在获得国内最高层级的充分授权下,原则接受! 但是我方付出这么多,是在我国政府充分信任贵方前提下,我们要看到贵国有实行这个计划的前提下,别到时,协议签下,执行起来只是境花水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言一出,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紧。蔡晓光等人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含义复杂的眼神。 周秉昆端坐不动,只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开来,目光沉静如水,示意对方继续。 格列斯夫身体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继续道:“我们首先表示诚意,关于租借权,我们将通过最高苏维埃即将审议通过的《远东自由贸易区及对外土地长期租赁开发法案》提供法律框架保障。 法案将明确‘主权仍属毛熊国’,但赋予承租方——即北机厂或其指定实体——对该区域99年的土地拥有权、和高度自治的开发经营权,涵盖港口、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的管理权。同时,”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由毛熊国最高权力机构——部长会议主席团——将秘密签署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国家担保函,作为租约附件,承诺在任何情况下(除承租方严重违约),尊重并保障此租约的有效性,不以国家名义收回或干预正常经营。这是最高层级的‘锁链’。” 周秉昆和蔡晓光对视一眼,而旁边的几名“上面”派下来的观察干部更是握笔的手都有些发抖,江山北望,漫长的99年,龙国有决心能将那片土地收入怀中。 格列斯夫转向第二个难题:“至于图们江通航,我方承诺将主导并投入巨资,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下游淤积航道的疏浚工程。对于那座碍事的铁路桥,” 格列斯夫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如果“北棒”不识像,那么‘意外’总是难以避免的。 我们会确保它以‘合理’的方式被改造或重建,桥孔高度和通行标准,将完全满足万吨级海轮自由通航的需要。甚至有可能,那座桥永远只停留在图纸上。”毛熊国的权贵们的权谋永远直来直去。 “北棒方面,无须贵方费心,‘泛亚’会处理好一切协调与‘说服’工作。我国资助了他们那么多物资,还这么两面三刀不识像,给点教训是不为过的。”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深谙权谋的自信。这就是毛熊国们一贯对外态度。 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适时接话,他的语气比格列斯夫稍显热切,带着对宏伟蓝图的向往: “周部长,我们对您提出的‘技术三角’战略构想——整合鹰酱技术资本、毛熊市场资源、以及贵国强大的产业工人队伍——深感钦佩! 这确实是一个超越时代、潜力无限的宏伟蓝图!远超区区每年五亿利润的目标。我们正因为此,而不遗余力的推动这个计划的落实,格列斯夫同志,己阐明了我方的诚意和承诺”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对财富的渴望,“然而,蓝图再美,终究需要落地生根。我们带来了国内不惜代价的诚意,那么,贵方,尤其是您所承诺的鹰酱国产业资本,将如何展现其同样坚实的‘诚意’? 我们迫切希望看到,这个‘技术三角’,不仅仅停留在纸面上,而是拥有即刻启动、化为现实的可能性!” 德米特里的话语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秉昆身上。 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他缓缓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呷了一口浓茶,动作沉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放下茶缸时,缸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咔哒”一声。 “诚意?”周秉昆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不是靠说的,德米特里同志。是看准了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活路’。”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5章 字字诛心 他目光扫过两位毛熊代表,如同在审视棋盘上的关键落子: “脚盆鸡的经济崛起,是踩着鹰酱国内企业的尸体往上爬的,他们用的是举国体制去绞杀鹰酱国单独的行业。 1960到目前为止,他们国家工业生产年均速达16%,GDP年均增速达11.3%,去年就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是鹰酱国不愿看到的,也是我们不愿看到的”周秉昆几乎咬牙切齿的吼出来。 “他们的东丽(Toray)化纤,用价格和品质,冲垮了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世代经营棉纺生意的家族; 他们的新日铁(Nippon Steel),让伯利恒钢铁(Bethlehem Steel)的熔炉熄了火,让美G钢铁(U.S. Steel)的股票跌成了废纸; 他们的索尼(Sony)、松下(Panasonic),把增你智(Zenith)、RCA(Radio Corporation of America)这些曾经的家电巨头逼到了破产清算的边缘! 还有汽车流水线上的工人,半导体实验室里的工程师……多少家族几代人的心血,眼看就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鹰酱国内已经在行动起来,今年他们两国首脑会谈中,纺织品问题是这次会谈的重要议题。 周秉昆的语速并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毛熊代表的心上。他列举的每一个名字,都是鹰酱国工业版图上曾经辉煌、如今却风雨飘摇的坐标。 “但政治手段只是最后不得已的杀手锏,现在这些受到冲击的企业,他们不是不想活,”周秉昆的眼神变得锐利,“是暂时等不到活下去的路!成本!是勒死他们的绞索!斯图贝克家族(Studebaker),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不是和我们北机厂合作,找到了降低成本、打开新市场的路子,他们早和那些倒闭的企业一样,成了博物馆里的名字!”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桌面上,仿佛在按住一幅无形的战略地图:“所以,我们通过斯图贝克,联系的就是这样一群人:CM(Cannon Mills)纺织的第三代继承人,看着祖传的织机生锈; 伯灵顿工业(Burlington Industries)的老板,仓库里堆满了卖不出去的布料; 伯利恒钢铁(BIS)的股东,为高炉的维护费愁白了头; USS(美G钢铁)的经理,在工会的抗议声浪中焦头烂额; 增你智(ZI)和RCA的技术主管,抱着过时的专利无处施展……还有汽车零部件、半导体……这些被脚盆鸡冲得丢盔卸甲的家族企业,他们缺的不是技术底蕴,缺的是一个能让他们成本降下来、产品卖出去的‘避风港’和‘新战场’!” 周秉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极具煽动力的决断:“而我们这里,有你们承诺的土地和港口!有我们北机厂组织起来的、吃苦耐劳、纪律严明、成本低廉的产业工人队伍! 再加上你们毛熊国红色阵营庞大的市场腹地和某些互补性极强的重工技术!这就是我们构筑‘技术三角’的基石! 鹰酱的技术和资本(哪怕是被迫转移的)和庞大的北美,西欧市场,毛熊的东欧市场和部分技术资源,龙国租借99年的土地、港口和产业工人!三方各取所需,各担其责!” 他目光如电,直射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鹰酱国内难道不知道斯图贝克家族的小动作吗,连你们都知道了,他们的FBⅠ早就一清二楚,但他们的产品冲击的是脚盆鸡的产品,所以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周秉昆手一挥,“所以我在这承诺,只要协议一签,斯图贝克家族就会带着财团们就会北上……,这可以写在附件上,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什么?” 周秉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嘲讽的笑意,“是信任!是确定性!是这块土地,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北机厂手中!必须有一纸99年的契约,像钢浇铁铸的锚,把我们的未来定死在这片土地上!否则……”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让室内的温度骤降:“否则,无论是龙国,还是那些被逼急了的鹰酱家族财团,谁会相信你们?你们在国际上的‘信誉’,还需要我多说吗? 他们敢把身家性命,押在一个朝令夕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邻居身上?” 周秉昆的话语如同淬火的钢针,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对方竭力维持的体面。 “如果签好协议后,你们敢撕毁已签好的协议,那就看是你们军队枪快,还是我们部队的炮利,我相信鹰酱那些资本家也敢拿钱来买命。”周秉昆的话像西伯利亚的刺骨寒风,让人如入冰棺。 娜塔莉娅翻译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同样,”周秉昆的目光转向德米特里,带着一种洞穿实质的锐利,“你们毛熊国,敢抛开我们龙国,单独去和那些满脑子都是利润的鹰酱资本家谈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我们组织起来的、高效廉价的产业工人,没有我们提供的这片‘自由港’(至少在名义上三方都能接受),你们拿什么去承接他们的转移? 你们国内的官僚和效率,能支撑起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鹰酱的资本家,会放心把生产线建在随时可能因政治风向而停摆的地方?” 他字字诛心,直指要害。 “而鹰酱国,”周秉昆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更沉重的力量,“他们更不敢!撇开我们龙国,直接与你们在远东大规模合作?不说你们产业工厂的溃乏,还是那等于直接向全世界宣告他们彻底倒向红色阵营! 他们的国会、他们的选民、他们国内的反对力量,会立刻将他们撕碎!斯图贝克和我们合作,已经是走在钢丝绳上,靠的是技术引进和成本控制的幌子!” 他环视全场,最终目光落回格列斯夫脸上,斩钉截铁:“所以,只有在这里!在这片由我们北机厂实际掌控、三方共同参与、以纯粹抛开国家主体,以公司开设的经贸自治名义运作的自由工业区!才能让鹰酱的技术资本落地,让毛熊的市场资源变现,让我们龙国的产业工人力量得到最大释放! 这才是三方上层都‘乐见其成’的局面!因为它披着‘经济合作’的外衣,绕开了最敏感的政治雷区!” 周秉昆身体向后靠去,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神恢复了深邃的平静,但话语却如同最后通牒:“因此,我们的‘诚意’,就是这张三方共赢的蓝图,就是这条连接死局与生路的唯一通道! 现在,要让它从蓝图变为现实的第一步,就是由我们双方,在这里,立刻签署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框架协议!这份协议,将明确我们刚才所谈的一切核心原则,尤其是土地的长期租借保障!”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只要这份有保障的协议签署生效的消息传回鹰酱,我向你们保证,斯图贝克会立刻行动! 那些濒临绝境的家族企业代表,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踏上前往这里的旅程!因为对他们而言,” 周秉昆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许诺,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活路!是他们家族产业免于坠入历史尘埃的最后机会!”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只有白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嗡鸣声,以及窗外遥远而模糊的机器运转声,衬托着室内的凝重。 昏黄的灯光下,毛熊国代表们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震惊、权衡、贪婪、以及一丝被彻底看透的难堪交织在一起。 格列斯夫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德米特里则死死盯着周秉昆,仿佛要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进脑海里。 娜塔莉娅握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笔尖在记录本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那张无形的、承载着三国利益与未来工业格局的协议,仿佛已经悬在了谈判桌的上空,等待着最终的落笔。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坦诚与精明的神情。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跳跃的光点。 “那好,我们认同你的观点,只要我们签了协议,然后在规定时间内,鹰酱国的家族企业来商谈签订入驻协议,那么今天签的协议会永久生效”他向旁边同伴看了看。 “我们“泛亚”公司是带着诚意来的,这一点勿庸置疑。” (大大们帮忙关注一下我,过千关注可以建群,到时给大家们发福利,也请大大们在点催更时,帮忙用爱发个电,打个赏,叩谢!)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6章 政权解体,土地自动归属对方 两个基本前提已达成一致,周秉昆站起来,“那今晚就加个班,将双方基本框架协议协商好” “同意!”格列斯夫的声音斩钉截铁,宽厚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震得茶杯里的水纹荡漾开来。 “时间就是生命!我们的人(他目光扫过安德烈、维克多)随时待命。 娜塔莉娅同志精通双语,负责沟通协调。 我们就在这里,或者贵方指定的安全地点,点灯熬油,务必在明天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前,拿出所有核心条款的初稿!” 他眼底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昏黄的顶灯下微微反光。 “好!”周秉昆霍然起身,动作利落得带起一阵风,展现出军人般的决断。 “张红旗!”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启用隔壁房间作为临时工作间,备足茶点夜宵,确保灯火通明!蔡厂长!” 他转向另一侧,“火速协调我方法律处长老陈、技术总工钱工、商务处张处长,带上我方所有草案文本,十分钟内必须集合到位!我们……分秒必争,即刻开始!” 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会议室瞬间从战略对峙的前线,切换为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张红旗应声冲出房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急促回荡。蔡晓光一把抓起桌上的老式黑色摇柄电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对着听筒语速飞快地部署着。 毛熊一方,安德烈和维克多“咔哒”一声打开沉重的铝制密码箱,小心翼翼地取出厚厚一摞文件,纸张边缘已微微卷曲。 娜塔莉娅深吸一口气,迅速摊开崭新的记录本,将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和一盒磨损的俄汉词典放在手边,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炽白的日光灯管下,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交换了一个眼神。 中方人员雷厉风行的效率让他们心头微震,再看向自己身边同样干练的团队,一股混合着初战告捷的振奋和对即将到来的“文字绞杀战”的凝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协议文本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将是未来九十九年庞大利益与未知风险的冰冷载体。 窗外,吉春的夜色浓稠如墨,吞噬了万籁。唯有北机厂办公楼三层这间狭小的会议室,灯火彻夜长明,宣告着一场关乎国运与财富的“文字战争”正式打响。 谈判桌上那巨大的玻璃烟灰缸,很快就被新点燃的香烟填满,烟雾缭绕中,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压抑而激烈的争辩声、不同语言在娜塔莉娅唇齿间快速切换的低语,交织成这个不眠之夜唯一的主旋律。 格列斯夫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手中的钢笔悬停在牛皮纸文件上方,笔尖颤抖着,迟迟落不下去,只在纸上洇开一小团犹豫的墨迹。 他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砰”地将钢笔重重拍在桌面上!金属笔帽弹跳起来,发出刺耳的脆响,又滚落一旁。 “周部长!”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嘶哑,“您提出的‘政权解体自动归属’条款……这简直是,是对一个主权国家尊严的赤裸裸践踏!” 他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穿纸面。 周秉昆却纹丝未动,只缓缓端起桌上那个印着红五星的旧搪瓷茶缸。 蒸腾的热气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前氤氲开一片朦胧的雾霭。 他轻轻吹开浮沫,几片粗粝的茶叶打着旋儿沉下去。 “格列斯夫同志,”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西伯利亚的寒冰,清晰穿透烟雾, “1945年雅尔塔那间屋子里,你们分割欧洲版图时,可曾考虑过别国的主权?” 他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叩,发出笃定的轻响,“我们要的不是践踏,是保险。就像你们死死咬住不放的那份国家担保函——” 他眼神锐利如刀,“没有这份双保险,华尔街那些嗅着铜臭味的秃鹫,连海参崴港口的沙子都不会多看一眼。” 德米特里的鞋尖烦躁地在打蜡的木地板上碾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猛地扯了扯紧紧箍着脖子的领带,上好的毛呢西装袖口摩擦着桌面,沙沙作响:“那么特区政府的收益分配必须重谈!六成?这只是我们承担巨大政治风险的一个起步价!您要知道……” “政治风险?”一直沉默旁听的蔡晓光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他深蓝色中山装的上口袋里,那半截露出头的铅笔,笔尖被削得如锥子般锋利锐利。 “贵国在东欧的百万驻军,算不算政治风险?” 他慢条斯理地从内袋掏出一块老旧的银壳怀表,“啪嗒”一声弹开表盖,低头看了一眼,“你们进驻柏那晚,贵国坦克履带碾碎的,恐怕不只是混凝土吧?” 他合上表盖,金属碰撞声在骤然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现在是1969年,不是1919年。城下之盟?我们不做。” 娜塔莉娅的翻译声线开始不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下意识地用沾了唾沫的手指去翻动记录本,潮湿的纸张发出一种令人心焦的脆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秉昆锐利的目光扫过她,列宁装第二颗纽扣上,一枚崭新的、闪着冷光的金属别针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这个连针线都紧俏的年代,这小小的细节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或许,对面这张谈判桌后的人们,对达成协议的渴望,比想象中更为焦灼。 呜——!一声悠长凄厉的火车汽笛骤然刺破窗外的沉沉暮色,由远及近。周秉昆起身,大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厚重的墨绿色窗帘。 远处北机厂庞大的厂区轮廓在夜色中蛰伏,几道雪亮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剑刺破黑暗,光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疯狂舞动,宛如被惊扰的星尘。 “各位请看,”他将宽厚的手掌贴在冰凉刺骨的玻璃上,声音沉稳有力,“北机厂的夜班工人已经就位。想象一下,三千台机床同时开动的声音……”他微微停顿,让那想象中的、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那声音,比任何谈判桌上的筹码都更有分量。”他倏然转身,中山装下摆带起一股劲风,拂过桌上散落的文件纸页, “收益比例,可以谈。但土地归属条款,”他斩钉截铁,目光如炬,“必须一字不差地写入协议正文,用俄文、中文、英文,三种文字,清晰誊写!这是底线!” 德米特里与格列斯夫猛地凑近,几乎头顶着头,用俄语爆发出一连串急促、激烈的低吼,唾沫星子溅在泛黄的文件上。 安德烈依旧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他那双沾着莫斯科郊外黑泥的厚重军靴,在桌下有节奏地、轻微地叩击着地面,哒…哒哒…哒…如同某种隐秘的战场联络信号。 争论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最终格列斯夫猛地抄起那支被他拍落的钢笔,带着一股狠劲,“嗤啦”一声在协议草案上划下粗重无比的一笔,墨迹几乎透纸背: “你们收益四成!我们政治上让步这么大,我只能拿收益堵其他人的嘴!特区政府其他部门我们不管,但财政部门,必须有我方审核人员进驻!必须!” 周秉昆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河初融。他沉稳地将协议文本推向对面,手中的钢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留下饱满而深蓝的轨迹:“成交。核查人员,” 他抬眸,眼神锐利,“必须经过我方严格的安全审查——有些数字,可比导弹图纸还烫手。”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政权解体,土地自动归属对方”那行字上,指甲盖在那四个字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意味深长: “友情建议,格列斯夫同志,签字之前,最好让莫斯科的法律专家……再仔细斟酌一下这几个字的分量。” 就在两支钢笔的笔尖几乎同时刺破两份协议纸张的瞬间,窗外,北机厂那几道巨大的探照灯光柱,毫无征兆地齐刷刷闪烁了一下! 刺目的白光短暂地照亮了整个会议室,如同为这份在冷战铁幕缝隙中诞生的、跨越意识形态的奇异契约,举行了一场短暂而冰冷的工业时代祭礼。 格列斯夫起身时,手肘不慎碰翻了周秉昆的搪瓷茶缸,深褐色的茶水迅速在刚签好的文件上洇开、蔓延,像极了地图上被突然染色的、争议不休的疆域。 “你们也应该立刻!给斯图贝克发电报!”德米特里几乎是撕扯着松开了领带,露出苍白而汗湿的脖颈, “哈桑区的旧火车站已经清理完毕!那里离边境线只有二十公里,足够安全,也足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足够让那些华尔街的豺狼,提前尝尝西伯利亚冻土的滋味!” 周秉昆拿起了桌上那部醒目的红色电话机,金属拨号盘在他手指下旋转,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咔哒、咔哒”声。 他望向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外经贸部,和外交部首长们,那句饱经沧桑的话语突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谈判桌上退让的每一寸,都是战场上的血换来的……” 此刻,听筒里传来的细微电流嗡鸣,竟与远方厂区隐隐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机床轰鸣声,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命运交织般的共鸣。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7章 国家支持 当最后一份协议副本在双方代表的见证下,被郑重地盖上各自鲜红的印章,并由张红旗和安德烈分别装入特制的、带有铅封的牛皮纸文件袋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深秋清晨特有的、灰蒙蒙的熹微。 谈判室内烟雾弥漫,烟灰缸早已堆成了小山,每个人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但那份疲惫之下,是压抑不住的亢奋与如释重负。 周秉昆亲自将一份铅封的协议副本交给了蔡晓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晓光,立刻!最高机要通道,直送京城!” 京城,海子,某间陈设简朴却透着庄重威严的办公室。 深秋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斑。 室内很安静,只有墙上老式挂钟沉稳的“滴答”声,以及偶尔翻动厚重纸张的“沙沙”声。 一张宽大的、铺着墨绿色厚呢台布的会议桌旁,围坐着几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深色中山装的老者。 他们的面容或清癯或方正,眼神都沉淀着久经风浪的锐利与深邃。桌上没有茶点,只有几个印着单位名称的白瓷缸子,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一份摊开的文件——正是那份从吉春北机厂,通过最高等级机要通道,星夜兼程送来的《北机厂与泛亚投资公司关于远东图们江区域开发合作框架协议》(副本)——静静地躺在桌子中央。那铅封被小心地拆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用三种文字书写的条款。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黑框眼镜的老者(主管外经贸的孙部长)用手指点着协议文本,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同志们,这份协议……胆子太大了!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 看看这个核心条款——‘图门江以北指定区域(不含海参崴港口),租期99年,主权属毛熊,但土地拥有权、开发经营权、基础设施管理权,高度自治归北机厂或其指定实体’!还有这个,”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另一行字上,“‘毛熊国部长会议主席团秘密签署的国家担保函作为附件,保障租约有效性’!这……这几乎是在他们体制内埋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坐在他对面,一位肩宽背厚、面容刚毅的老者(主管工业建设的李主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洪钟: “炸弹?我看是破冰船!孙老,你只看到了风险,却没看到这后面的战略纵深!”他拿起文件,指着关于图们江通航的条款, “‘泛亚公司主导并投入巨资完成航道疏浚,确保改造或重建铁路桥,满足万吨轮通航标准’,甚至暗示不惜制造‘意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被锁死了近百年的东北出海口,有可能在我们这代人手里,凿开一道缝隙!这是几代人的夙愿啊!” 他放下文件,目光灼灼:“还有这个‘技术三角’构想!整合鹰酱的技术资本、毛熊的市场资源、我们自己的产业工人!避开国家主体,以公司名义运作!这思路,跳出了意识形态的桎梏,直指问题的核心——发展! 用他们的资本和市场,壮大我们自己的工业筋骨!更重要的是解决了我们头痛的城市侍业青年问题,北机厂的建议,明年一旦动工建设工业园区,那么所需的劳动力以百万计,他们实实在在为国计民生。 北机厂这个周秉昆,还有蔡晓光,脑子很活,胆子也够硬!” “李主任说得对战略意义,”坐在主位旁边,一位穿着旧军装、领口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的老将军(赵司令)沉声道,他的手指关节粗大,习惯性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衡量着军事地图上的坐标, “租借区域的位置,我仔细看了地图。虽不涉及海参崴核心,但地处要冲,沿日本海的海岸线有上千公里,一旦握在我们手里九十九年,其战略缓冲和未来可能的支点作用,无法估量!这相当于在我们东北国门外,楔入了一个属于我们实际掌控的‘桥头堡’。 至于图们江通航,更是打通了东北腹地通向日本海的生命线!从军事角度看,这份协议的价值,不亚于当年拿下几个战略要地!” 他话锋一转,带着军人的警觉:“但是,风险同样巨大!‘政权解体,土地自动归属’这一条,”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行加粗的文字,“这是把双刃剑!捅出去,就是惊天动地!毛熊内部绝非铁板一块,这份协议一旦泄露,或者他们上层发生剧变,后果不堪设想!北机厂,甚至我们,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周秉昆他们,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阳光移动了几分,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几位首长都陷入了深思,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文件翻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终于,坐在主位的那位首长(王老)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他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穿透历史的迷雾。他没有立刻看文件,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那里,几株高大的银杏树在秋风中抖落着金黄的叶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谈判桌上退让的每一寸,都是战场上的血换来的……”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句话,正是周秉昆在签署协议前,心中闪过的、出自这位老首长之口的箴言。 他收回目光,拿起那份协议副本,手指在“北机厂代表:周秉昆”的签名处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能感受到那份签下名字时的千钧重担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份协议,”王老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内容之大胆,条款之犀利,前所未有。风险?当然有!而且很大!‘政权解体自动归属’,这一条,是把天捅了个窟窿!格列斯夫他们敢签,可以看出,北机厂看出了他们唯利是图的本质,背后牵扯的利益,恐怕比我们看到的还要深,还要急!”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但是,同志们,机遇呢?这份协议里蕴含的机遇,更是百年难遇!一个被锁死的出海口可能打通!一块战略要地可能实际掌控九十九年!一个整合外部资源、锤炼自身工业筋骨的模式可能成型!这不仅仅是北机厂的事,这是关乎国运、关乎子孙后代的大事!”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重重地点在协议文本上,发出“笃”的一声响: “周秉昆、蔡晓光他们,在前线,用他们的智慧、胆魄,甚至身家性命,为我们撕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后面是什么?是东北振兴的希望!是国家工业突围的可能!是他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在不可能中为我们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他们不是在蛮干,他们是在用最小的政治代价,换取最大的战略空间和发展时间!这份担当,这份眼光,值得我们全力托举!” 王老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 “我的意见是:一、立刻成立最高级别的专项领导小组,我亲自挂帅,孙部长、李主任、赵司令,你们都是核心成员! 二、动用一切必要资源,为北机厂这次合作保驾护航!外交、情报、资金、政策…要什么给什么! 三、这份协议的核心内容,仅限于在座同志知晓,列为最高机密! 四、给北机厂,给周秉昆、蔡晓光同志回电,只有八个字——”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与会者,一字一顿,声如金石: “放手去干,国家担着!”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响,又沉甸甸地落进每个人的心底。 李主任用力地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孙部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坚定。 赵司令挺直了腰板,那双习惯叩击桌面的手,此刻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同意!” “同意!” “坚决执行!” 简短有力的回应,代表着最高层的意志在此刻凝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 王老将那份承载着巨大风险与无限希望的协议副本,轻轻合上,递给身旁的机要秘书:“存档。最高等级。” 秘书双手接过,如同捧着千钧重物,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一个厚重的、带有密码锁的钢制文件箱中。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锁扣合拢。 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悠悠飘落,划过明亮的玻璃窗,最终融入深秋的泥土。 而室内,那份在吉春不眠之夜诞生的协议,已然点燃了燎原的星火,一场围绕着国家命运与工业未来的宏大棋局,在最高层的决断下,正式落下了第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北机厂,不再是单纯的工厂,在向政体迈进。它的背后,是整个国家意志的支撑。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8章 去远东 底特律,密歇根州。1969年深秋冬。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汽车城”上空,仿佛一块巨大的、浸透了机油的破布。寒风卷起街角的废报纸和枯叶,打着旋儿,撞在那些曾经辉煌、如今却窗破墙倾的巨大厂房外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煤灰和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气息。 城西,一栋勉强维持着体面的旧式俱乐部建筑内,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萧瑟。 壁炉里燃烧的圆木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室内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凝重焦虑。 烟草的蓝色烟雾缭绕盘旋,模糊了水晶吊灯昏黄的光线,也模糊了围坐在巨大桃花心木会议桌旁一张张或凝重、或憔悴、或焦灼的脸庞。 这里是罗文·斯图贝克的临时“堡垒”。 他不再是那个在破产边缘挣扎、被银行家和记者追得焦头烂额的落魄贵族。 此刻的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那是劫后余生并窥见巨大宝藏的亢奋。 围坐桌旁的,是鹰酱国工业界一群失魂落魄的“贵族”: 威尔逊·伯林顿(Burlington Industries):*曾经掌控庞大纺织帝国的老人,此刻像一尊布满裂纹的石膏像。 他松弛的眼袋垂着,手指神经质地捻着一块沾染了油污的格子手帕,反复擦拭着光秃的额顶。 他的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布料正无声地发霉。 小托马斯·卡农(Cannon Mills) 卡农纺织的第三代继承人,年轻的面庞上刻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壁炉跳动的火焰,仿佛能在那火光中看到祖辈传下来的、如今却布满蛛网的织布机车间。 理查德·皮特凯恩(Bethlehem Steel,伯利恒钢铁),一个身材魁梧如钢锭的男人,此刻却像被抽掉了脊梁。 他粗壮的手指用力捏着一个空了的威士忌酒杯,指节发白。高炉熄灭的冰冷,比这深秋的底特律更刺骨。 保罗·韦斯特(U.S. Steel,美G钢铁), 前USS的高管,西装依旧笔挺,但眉宇间的阴郁挥之不去。 工会的抗议标语和股价崩盘的图表,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 还有几位来自汽车零部件、半导体和濒临倒闭的家电行业的代表, 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被脚盆鸡产业巨轮无情碾压后的创伤。 “先生们,”罗文·斯图贝克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吸引了所有或麻木或涣散的目光。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一角,猛地掀开一块厚实的帆布! 帆布下,赫然是一辆线条简洁、涂装锃亮的小型卡车。 它没有底特律“肌肉车”那种夸张的镀铬和庞大的身躯,却透着一股精悍、实用的工业美感。 “看!”罗文的手掌用力拍在冰冷的引擎盖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壁炉里的火光都似乎跳动了一下。“这就是答案!这就是斯图贝克家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证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辆陌生的卡车牢牢攫住。 小托马斯·卡农下意识地向前倾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威尔逊·伯林顿停止了擦拭,手帕悬在半空。理查德·皮特凯恩放下了空杯,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北机厂!龙国的北机厂!”罗文的声音带着一种传教士般的激昂,“就是他们!用我们难以想象的效率和……低廉的成本,”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气,“生产出了它!质量过硬,价格……只有我们本土产品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就是靠着它,靠着远东那条隐秘的‘补给线’,斯图贝克才重新站稳了脚跟,把那些该死的脚盆鸡微卡挤出了我们的传统市场!” “龙国?成本低廉?”保罗·韦斯特皱紧了眉头,声音里充满了根深蒂固的怀疑,“罗文,那地方……工人?技术?政治风险?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FBⅠ没找你的麻烦?” “麻烦?”罗文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狡黠和某种洞悉内幕的光芒, “保罗,你以为FBⅠ是瞎子?他们清楚得很!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因为我们的产品,最终冲击的是谁? 是脚盆鸡!是那些把我们的工厂变成废墟的东洋人!只要我们不把生产线明目张胆地搬过去,只要挂上‘技术引进’、‘成本优化’的羊头,白宫乐见其成!他们在谈判桌上对脚盆鸡施加的压力,也需要我们这些‘市场行为’来配合!” 他绕着卡车缓缓踱步,手指划过光滑的车身,像是在抚摸一件救命的圣物:“想想看,伯林顿先生,如果您的布料生产成本能降到现在的几分之一? 卡农少爷,那些沉寂的织机是不是就能重新轰鸣?皮特凯恩,您的炉火是不是就能重新点燃?还有你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扫向汽车零部件和半导体的代表,“脚盆鸡用价格战绞杀我们,我们就不能用更低的价格,用他们无法想象的成本,把战场推到他们的家门口,甚至……他们后院里?” 罗文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死寂的空气。 沉重的呼吸声、压抑的低语声、杯底与桌面无意识的磕碰声交织在一起。绝望的冰层下,名为贪婪和求生欲的熔岩开始剧烈翻涌。 “但是,罗文,”威尔逊·伯林顿沙哑地开口,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罗文,“龙国……,太陌生了,我们还打过战。我们怎么相信?成本再低,没有保障,没有土地,没有港口,没有……一条稳固的通道,那就是空中楼阁!难道要把机器搬到……西伯利亚的冻土上去?那里没人没设施…” “问得好,威尔逊!”罗文猛地一击掌,脸上露出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亢奋。他快步走到会议桌前,从随身携带的旧式牛皮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厚厚的、带着长途跋涉痕迹的文件。 文件首页,醒目的俄文、中文和英文标题在壁炉火光映照下若隐若现。 “保障?土地?港口?通道?”罗文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就在昨天,确切地说,是龙国时间的深夜!北机厂的周秉昆部长,用那部红色电话,给我传来了这个!” 他将文件“啪”地一声拍在光滑的桌面上,纸张的脆响如同惊雷! “《远东图们江经济特区合作框架协议》!核心条款:毛熊国最高苏维埃即将通过法案,将图门江以北(除海参崴)指定区域,99年长期租借权!主权名义在毛熊,但开发、管理、经营权——高度自治! 归北机厂及其合作实体!毛熊部长会议主席团的国家担保函作为附件!图们江通航问题,由‘泛亚’公司负责解决,确保万吨轮通行无阻!” 罗文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文件上,仿佛要点燃它:“先生们,99年!白纸黑字!法律正义!龙国人有能力保障这协议的实行,别忘了,当年他们敢和我们17国在岛上撕杀,并将我们按在谈判席上。所以…。 另外,毛熊国内部顶级的红色权贵资本‘泛亚’亲自操盘,他们比我们更贪婪,哈哈…,他们都敢,用他们的‘方式’确保航路畅通!这意味着什么?我们怕什么,怕他们抢你们尘封在厂房里的生绣的机器,一文不值的专利…。” 他猛地张开双臂,环视着被这惊天消息震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声音如同宣言,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回荡: “这意味着,在远东,在距离脚盆鸡本土不过一海之隔的地方!在毛熊和龙国的‘夹缝’中,即将诞生一块由我们三方资本共同运作、实际由我们掌控的‘飞地’! 一块可以避开政治漩涡、专注于成本与利润的‘自由工业区’!北机厂提供组织严明、成本低廉的工人!毛熊‘泛亚’提供土地、港口和红色阵营市场!而我们——不只北美,还有欧州,亚州市场。 这也是我们高层想看到的,如果他们不想,我们就换一个想的。” 罗文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张因震撼、狂喜、贪婪而扭曲的脸: “——我们提供技术、资本、专利和庞大的北美及西欧市场!将我们被脚盆鸡挤压得喘不过气的生产线转移过去! 用远东的低成本人力,生产出足以绞杀脚盆鸡市场的产品!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甚至……反攻他们的本土!”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每个人都被这宏大的、近乎疯狂的蓝图攫住了心神。 99年的租约,打通的海路,三方共筑的避风港……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白纸黑字、由毛熊国高层权贵背书的现实契约!和龙国敢打敢拼的血性。 “不能再等了!先生们!”罗文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沉默, “协议签署的消息很快就会扩散!脚盆鸡不是聋子!华尔街的秃鹫闻到血腥味会立刻扑上来!我们必须抢占先机!” 他抓起桌上另一份文件,那是周秉昆电报的简短附言,上面清晰地写着时间和地点: “毛熊国哈桑区,旧火车站。十天后。北机厂代表,周秉昆。‘泛亚’代表,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 “十天后!哈桑!”罗文挥舞着电报纸,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毛熊国远东,离边境线只有二十公里!他们清理好了地方,就等着我们!带着你们的工程师,带着你们的核心图纸,带着你们翻盘的决心! 去亲眼看一看那片即将属于我们九十九年的土地!去和北机厂、和毛熊的‘泛亚’敲定细节!去把生产线搬过去!我们要让该死的矮子们见鬼去吧。”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酒杯乱颤:“我们被脚盆鸡逼到墙角已经够久了!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彻底把棺材板钉死吗?机会就在眼前!活路就在远东!去不去?!敢不敢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去!”理查德·皮特凯恩第一个低吼出来,他魁梧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 “妈的!老子受够了!伯利恒的炉火,不能在我手里彻底熄灭!算我一个!” “还有卡农纺织!”小托马斯·卡农猛地站起,年轻的脸庞因为充血而通红,祖辈的基业和屈辱感在他胸中激荡,“那些织机必须重新转动!我去!” “伯林顿工业,加入!”威尔逊·伯林顿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他紧紧攥着那块脏污的手帕,仿佛那是他最后的筹码。 “USS的力量,需要这个出口!”保罗·韦斯特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决绝。 “还有我们!” “算上我!” 低沉的、带着狠劲的附和声此起彼伏,如同一群伤痕累累的狼在绝境中发出的嗥叫。 绝望被驱散,贪婪和求生的欲望如同沸腾的岩浆,彻底冲垮了所有的疑虑和恐惧。 罗文·斯图贝克看着眼前这群被点燃的“残兵败将”,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 周秉昆给了他足够的利益,值得他卖力奔走,何况,这不算什么坏事,当然,对产业工人不友好,但让那帮被工会养叼了的产业工人见鬼去吧。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遥远的远东冻土上,一座由美利坚技术、毛熊土地和龙国工人共同筑起的庞大工业堡垒,正拔地而起。它的炮口,将无情地对准了太平洋对岸那个让他们吃尽苦头的岛国。 壁炉的火光,将这群即将启程奔赴未知远东的资本家们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俱乐部镶着木板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即将出征的幽灵军团。底特律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远方西伯利亚的凛冽气息。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9章 冰途 底特律城西的旧俱乐部内,壁炉的余烬挣扎着吐出最后几点猩红的火星,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投下摇曳而扭曲的光影。 空气里残留着浓烈的雪茄烟雾、陈年威士忌的余味,还有一种被强行压下去却又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焦躁。 罗文·斯图贝克站在阴影里,看着眼前这群即将与他同赴远东的“战友”们——一群被脚盆鸡逼到破产边缘的工业贵族。 他们脸上的皱纹在昏光下如同刀刻,眼神里混杂着孤注一掷的狠戾和对未知的恐惧。 “先生们,我们暗地里有尼克总统的首肯,但明面上,我们还得应付,比如我以前去龙国,都是用其他身份掩饰的,虽然对FBl来说,没什么用,但面子上说的过去不是。 ”罗文的声音像砂纸刮过桌面,低沉却压住了窗外呜咽的风声, “从这一刻起,忘掉你们的姓氏,忘掉你们过去的头衔。我们只有一个身份——‘加拿大蒙特利尔联合皮毛贸易公司’的雇员。”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脸,“理查德·皮特凯恩,你是我们的运输经理; 小托马斯·卡农,你是质检员; 保罗·韦斯特,你是我的财务副手,还有你……,你……,你,阿拜尼-唐多……,名字和证件都准备好了。” 他指了指墙角几个不起眼的、磨损严重的硬壳皮箱。 “记住,我们运送的是价值连城的顶级加拿大紫貂和水貂皮草样本,” 罗文拿起桌上一份印着烫金枫叶标志的贸易文件,手指用力点了点, “目的地是欧洲的奢侈品商。底特律到蒙特利尔的火车今晚出发, 到了那边,会有新的‘身份’和‘货物’等着我们。 管好你们的嘴,收起你们那套华尔街的做派。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群为了几块貂皮在冰天雪地里讨生活的商人。” “罗文先生,我们为什么走北线,你以前不是经常走东线吗?”保罗-韦斯特不满的嚷嚷出来,“东欧现在是冰天雪地,再说差不多横跨红色阵营,他们都是蛮子?” 罗文吐了口沫在地上,恨恨道“上面那帮老家伙安排的线路,你有意见吗?我们还要带着巨款去,就是看一看“泛亚”的货色……” 威尔逊·伯林顿神经质地捏了捏怀里一个硬邦邦的小册子——那是他伪装的新护照,照片上的人眼神陌生。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不知是应承还是绝望的叹息。但终究没说什么,如果还敢抱怨,家族里的大人物会像抹布一样把他扔了。 --- 三天后,瑞士苏黎世班霍夫大街的空气冰冷而洁净,带着金融中心特有的疏离感。一辆深灰色、毫不起眼的奔驰轿车滑停在着名的“瑞士信贷银行”侧门。 保罗·韦斯特裹在一件过于宽大的粗呢大衣里,领子竖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黑色公文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名身着笔挺制服、表情如同花岗岩般冷硬的银行经理早已等候在厚重的黄铜大门内。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经理微微颔首,引领保罗穿过光线幽暗、铺着厚实地毯的长廊。 空气里弥漫着旧钱、消毒水和纸张混合的特殊气味。几道沉重的安全门无声滑开,最终进入一个温度极低、四壁皆是保险柜的密室。冰冷的空气刺得保罗鼻尖发红。 “编号 Z-7763,韦斯特先生。”经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保罗深吸一口气,报出一串复杂的密码。经理面无表情地操作,巨大的保险柜门伴随着沉闷的机械运转声缓缓开启。里面没有文件,只有码放得整整齐齐、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哑光的长方体——金条。 冰冷的、沉甸甸的财富之光,映在保罗镜片后的眼睛里,跳动着贪婪与不安的火苗。 “全部?”经理确认。 “全部。”保罗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带来的几个黑色特制手提箱被依次打开,金条被迅速、安静地转移进去。 每装满一个箱子,那金属碰撞的轻微脆响,都像重锤敲在保罗的心上。 这是他们此行准备的“敲门砖”和“保证金”,是证明他们这群“皮毛商人”实力的硬通货。 他小声嘟囔着“这诚意也太足了点,谁知道是不是个骗子,罗文那家伙对龙国人,信心也太足了点?” --- 芬兰东部边境,瓦利马(Vaalimaa)检查站。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荒原上稀疏的枯树。寒风卷着细碎的冰粒,抽打在脸上像小刀子。 几辆挂着芬兰牌照、沾满泥泞的旅行车停在边境的铁丝网前,引擎盖下冒出微弱的白气。 罗文坐在第二辆车的副驾驶位置,透过模糊的车窗,死死盯着前方简陋的检查站木屋。 一个穿着臃肿的深绿色军大衣、戴着毛茸茸护耳帽的身影站在木屋门口,正和芬兰边防人员低声交谈着,时不时朝他们车队的方向瞥一眼。 那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警觉。罗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克格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寒风在车窗外尖啸。终于,木屋的门开了。 芬兰边防人员朝车队挥了挥手,示意放行。那个穿军大衣的身影没有动,只是抬起手,极其隐蔽地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走!”罗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走东方路线,大家以为东欧更顺利,哎……,好事多磨,不过还好,“泛亚”还是很有能量的。 引擎发出低吼,车队碾过边境线上冻结的车辙印,驶入一片更加荒凉、广袤无垠的土地。 后视镜里,那个克格勃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木屋旁一辆蒙着帆布的军用吉普车里。罗文重重地靠回椅背,掌心一片湿冷的汗。 和底层兵卒们打交道,太凶险,还好,算是闯过去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西伯利亚无情的铁轨。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0章 三方聚哈桑 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汽笛撕破了西伯利亚荒原死一般的寂静。 一列只有寥寥几节车厢的深绿色专列,如同钢铁巨兽,孤独地行驶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无垠原野上。车头喷出的浓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拖出长长的、凝滞的痕迹。 在列车中部一间密闭的包厢里,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暖气似乎开到了最大,发出沉闷的嘶嘶声,但依然无法驱散那透骨的寒意。 小托马斯·卡农裹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厚重紫貂皮大衣,蜷缩在铺着粗糙毛毯的硬板卧铺上,身体仍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冰雪世界。无边无际的白色,单调得令人绝望。 “上帝啊……”威尔逊·伯林顿喃喃着,呼出的气瞬间在冰冷的车窗上凝成一片白霜。他裹紧了自己的大衣,又徒劳地试图把一条薄毯子掖得更紧些。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经历过如此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令人窒息的荒凉。窗外偶尔闪过几棵被积雪压弯、如同鬼影般的枯树,或是远处地平线上一个孤零零、冒着黑烟的工厂轮廓,更添几分死寂。 包厢门被推开,裹挟进一股更刺骨的寒气。罗文·斯图贝克走了进来,他身上的俄式羊皮帽和厚重大衣也落满了从连接处带来的雪沫。他反手用力关紧车门,隔绝了走廊的冷风。 “都打起精神!”罗文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他用力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脸颊,“前面就是哈巴罗夫斯克(伯力),换车头,然后直插哈桑!最迟明天中午就能到!” “明天中午?”理查德·皮特凯恩瓮声瓮气地接话,这个钢铁汉子也缩在铺位上,捧着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劣质的伏特加,试图让火烧般的暖流驱散寒意,“该死的,这鬼地方!真能把人冻成铁砧!” 保罗·韦斯特坐在角落,膝盖上摊开一本厚重的商业法律书籍,但显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目光闪烁:“罗文,毛熊那边的‘泛亚’,还有龙国的北机厂……他们的人,真能准时在哈桑那个废弃车站出现?这鬼地方,连个活物都看不到……” 他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不安。这趟旅程的每一步都超出了他过往安全、可预测的华尔街经验。 他的手,下意识地隔着厚重大衣,按在了腰侧——那里藏着一支冰冷的、镀金柯尔特“蟒蛇”左轮手枪的轮廓。 罗文走到狭小的车窗前,凝视着外面飞速掠过的、仿佛凝固的白色荒原,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们会出现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一种赌徒压下全部筹码时的决绝,“为了那片土地,为了九十九年的租约,为了能把脚盆鸡撕碎的工厂……他们爬也会爬过来!我们和他们,现在都坐在同一张赌桌上,牌已经发完了,就看谁先掀开底牌!” 他猛地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包厢里每一个人,“记住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不是为了享受该死的西伯利亚观光!把你们的枪都收好,别在关键时刻给我惹麻烦!我们的对手,不是山姆大叔的警察,是毛熊的权贵和龙国这战斗民族!” 包厢里一片死寂,只有列车轮毂碾过铁轨接缝处发出的单调而沉重的“哐当…哐当…”声,以及暖气管道无力的嘶鸣。 那声音,像是命运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把他们拖向那片代号“哈桑”的未知冰原。 --- 呜—— 又是一声汽笛,比之前更加嘶哑、疲惫,带着金属摩擦的噪音,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喘息。 深绿色的专列终于耗尽力气,缓缓滑入哈桑区那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座废弃的边境小火车站。 车轮摩擦着生锈的铁轨,发出刺耳欲聋的“吱嘎”声,卷起站台上沉积多年的灰黑色煤灰和雪沫,打着旋儿升腾起来。 罗文第一个推开沉重的包厢门,刺骨的寒风如同冰水瞬间灌满口鼻,呛得他猛咳了几声。 他裹紧大衣,踩着结满冰棱、吱呀作响的铁梯踏上了站台。眼前的一切如同末日图景: 几道歪歪斜斜、锈迹斑斑的铁轨,如同僵死的巨蛇,延伸向远处灰蒙蒙的、被低矮山丘和稀疏枯林环绕的荒原。 一座低矮的、墙体斑驳脱落的黄褐色站房,窗户玻璃几乎没有一块完整,黑洞洞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 站台上覆盖着肮脏的、半融化的积雪,混杂着煤渣和不知名的垃圾。一根孤零零、油漆剥落殆尽的木制站牌,被厚厚的冰凌包裹着,上面的俄文字母模糊难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煤灰味和一种荒芜的、属于冻土深处的死寂气息。 几节废弃的、被厚厚积雪掩埋了大半截的货运车厢散落在远处的侧线上,如同被丢弃的钢铁棺材。 几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停在站房屋顶残破的瓦片上,发出“嘎——嘎——”的嘶哑鸣叫,冰冷的豆眼漠然俯视着这群闯入死地的活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见鬼……这地方连地狱都不如……”小托马斯·卡农紧跟着下车,牙齿格格打颤,紫貂大衣在寒风中显得如此单薄可笑。 “泛亚的人呢?北机厂的人呢?”保罗·韦斯特焦躁地环顾四周,手再次下意识地按向大衣内的枪柄。荒凉和死寂带来的不安感瞬间压倒了寒冷。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响亮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两辆沾满泥浆和雪沫、车顶覆盖伪装网的军用嘎斯-69吉普车,如同雪原上的幽灵,从站台另一侧那条被积雪覆盖、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土路上疾驰而来,卷起漫天雪尘。 “吱嘎!”一声刺耳的刹车,吉普车在距离罗文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住。 第一辆吉普车的副驾驶车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敏捷地跳了下来。正是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 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呢子大衣,领口竖着,衬着一张被寒风吹得发红、却依旧带着权贵式傲慢的脸。 紧随其后下车的,是穿着同样考究大衣的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以及穿着厚实列宁装、脸色冻得发白却强作镇定的娜塔莉娅。 安德烈和其他几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护卫迅速散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斯图贝贝先生,看来西伯利亚的寒风让你们清醒了不少?” 格列斯夫大步走来,嘴角挂着一丝混合着嘲弄和审视的笑意,靴子踩在冻硬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声。他目光扫过罗文身后那群冻得脸色发青、狼狈不堪的鹰酱资本家,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伏罗希洛夫先生,乌斯季诺夫先生,”罗文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幸会。能活着抵达这里,确实值得清醒。”他伸出手。 格列斯夫随意地与他握了一下,目光却越过他,投向更远处站台的阴影和废弃车厢的方向,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德米特里则上前热情地与罗文握手: “欢迎来到远东,斯图贝克先生!旅途辛苦了!希望这片冻土能给我们所有人带来足够的……热度。”他的笑容热切,眼神却同样锐利地扫视着对方队伍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站台尽头,那几节被积雪半埋的废弃货运车厢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几个人。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北方的青松,穿着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蓝色中山装,领口紧扣。 正是周秉昆。他步伐沉稳,踏在站台冰冷的积雪上,每一步都带着千钧的定力。 他身后半步,是北机厂厂长蔡晓光,同样穿着深色中山装,面容严肃。再后面,跟着三位气质迥异却同样沉稳的“北机厂干部”: 一位是王副部长(国家计委),年约五旬,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乱,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平静,习惯性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带着长期身处高位的沉稳气度。 一位是李参谋(总参情报局),四十出头,身材精干,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站台环境,右手看似随意地插在裤兜里。 最后一位是赵处长(外交部条约法律司),年纪最轻,约莫三十五六岁,拎着一个半旧的黑色皮质公文包,脸上带着学者式的严谨,目光则紧紧锁定在格列斯夫和罗文身上。 他们从阴影中走来,如同从这片冻土的深处浮现。 没有言语,但那无声的步伐,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瞬间吸引了站台上所有人的目光。寒风卷起周秉昆中山装的衣角,猎猎作响。 格列斯夫脸上的傲慢瞬间收敛了几分,德米特里的热切笑容也凝固了一下。罗文更是瞳孔微缩,按在枪柄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一种无形的、混杂着敬畏和警惕的情绪悄然升起。 “哐当!” 一声突兀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这瞬间的凝滞。是安德烈。这个沉默的护卫不知何时走到了站台边缘,一脚重重地踢开了旁边一个早已锈死、被积雪半埋的扳道闸。 沉重的铁疙瘩在冻土上翻滚了几下,溅起一片污浊的雪泥。安德烈面无表情,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般生硬冰冷,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 “Wele... to the New World.”(欢迎来到新世界) 寒风卷过空旷的站台,带着哨音,吹拂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衣襟,也吹散了那铁锈与煤灰混合的尘埃。 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那废弃扳道闸在雪地上滚动的余音,以及乌鸦在破败站房屋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嘶哑鸣叫。 三方的代表,代表着三个截然不同却又被共同利益和巨大野心捆绑的世界,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荒原边缘,终于汇聚。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1章 东正教堂 哈桑火车站,寒风卷着冰粒,抽打在人们脸上生疼。 短暂的、充满试探与审视的寒暄在站台上进行着。 毛熊语、英语、汉语混杂着,在空旷的站台上显得格外突兀 。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的笑容带着权贵特有的矜持与疏离,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则试图用略显夸张的热情掩饰眼底的算计。 罗文·斯图贝克强打精神,用“皮毛贸易”的幌子介绍着他身后那群冻得瑟瑟发抖、眼神却充满贪婪与焦虑的鹰酱“同行”。 周秉昆、蔡晓光及几位“北机厂干部”则沉默居多,目光沉稳如磐石,偶尔简短回应,字字千钧。 最终,三方约定:明日(11月18日)上午九时,在哈桑区中心那座唯一的、半废弃的东正教堂内,举行正式的三方会议。 哈桑,这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镇,今夜气氛迥异。格列斯夫显然下了血本。 KGB的力量被充分调用,一队队穿着厚重军大衣、头戴毛茸茸护耳帽、挎着AK-47的士兵,如同无声的幽灵,散布在通往教堂的各个路口、制高点,甚至占据了镇中心几栋尚算完好的建筑。 雪亮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的夜空,交叉扫视着荒凉的街道和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原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为了促成这次足以撬动三国格局的合作,“泛亚”动用的不仅是金钱,更是沉甸甸的政治资本和铁腕的军事力量。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在破败的屋檐下呜咽。 一处被临时征用、稍加修缮的旧俄式建筑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裹在厚实貂皮大衣里的罗文·斯图贝克,像一头警惕的雪狐,迅速闪身而出。 一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军用嘎斯-69吉普车如同幽灵般滑到他面前,引擎低吼着,排气管喷出浓浓的白雾。 罗文敏捷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立刻掉头,碾过厚厚的积雪,悄无声息地驶离庄园,只留下两道迅速被风雪抹平的车辙。 吉普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哈桑火车站附近一间巨大的、外表破败的仓库前。 仓库大门开了一条缝,昏黄的光线透出,带着暖意。两名穿着臃肿棉军装、眼神锐利的北机厂保卫人员警惕地扫视四周,对罗文微微点头,迅速将他引入。 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西伯利亚的酷寒。仓库内部显然经过简单却有效的修缮,巨大的空间被隔板分割出功能区。 空气里弥漫着煤炭燃烧的干燥暖意和淡淡的机油味。几盏大功率灯泡悬在梁上,照亮了堆放的物资和忙碌的身影。保卫将罗文引至深处一间独立的房间。 推开房门,一股更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陈设简陋:一张行军床,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一个烧得通红的铸铁煤炉发出令人心安的热量。 周秉昆正伏在桌上,就着煤油灯的光亮审阅文件,身上只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工装衬衣,袖子挽到小臂。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罗文,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真诚而略带疲惫的笑容。 “罗文!”周秉昆站起身,声音带着暖意,大步上前。 “周!”罗文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张开双臂。 两个男人在简陋的房间里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彼此拍打着对方的后背。这是一种在共同利益和巨大风险中淬炼出的、超越国界的信任。 如今的罗文,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濒临破产的落魄贵族。靠着北机厂秘密提供的“奔驰”微卡散件,在加拿大工厂组装后,凭借更胜脚盆鸡五十铃一筹的外观、动力和略低的价格,通过斯图贝克家族深耕多年的销售网络,在鹰酱市场势如破竹。 每月四五千台的销量,六七百万美元的净利润,让他底气十足,野心勃勃。 明年进军欧洲的计划已提上日程。这次他更是现身说法,才将那群被脚盆鸡打得焦头烂额的鹰酱工业“残兵败将”带到了这片冻土。 “兄弟,”罗文松开拥抱,搓了搓冻僵的手,在煤炉旁坐下,眼中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热切光芒,“人我都带来了,个个都是被逼急了的饿狼。诚意也带来了,只要他们点头,五千万美元的金条,立刻就是保证金!”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强烈的期待,“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你电话里说的‘大惊喜’是什么?快让我看看!” 周秉昆脸上带着笃定的笑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给罗文倒了杯滚烫的热水,然后才转身,从行军床下的一个不起眼的铁皮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 “都在这里了。”周秉昆将文件夹郑重地放在罗文面前的旧木桌上,煤油灯的光晕照亮了封面上手写的几个遒劲大字:“北机厂未来产品规划(绝密)”。 罗文迫不及待地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大幅的设计草图和技术参数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中型卡车:线条硬朗,驾驶室方正宽敞,载重能力标注远超当前主流。 重型卡车:巨大的轮胎,粗壮的底盘,透着一股强悍的力量感。 这些已足够让罗文心动,但当他翻到后面,呼吸猛地一窒! “宝马”轿车,草图上的造型颠覆了他对当下所有轿车的认知!流线型的车身,低矮而富有攻击性的姿态,简洁有力的腰线,宽大的进气格栅(虽然只是油泥模型照片,但那份现代感和优雅感已扑面而来)。 参数表上标注的发动机排量、预期功率、舒适性配置,无不指向高端市场。 罗文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仿佛能触摸到那光滑的车身。这造型,他从未见过,却瞬间抓住了他的心魂——这分明是未来之车! “路虎”运动型多用途车(SUV):这更是让罗文眼睛瞪圆!方正硬派的轮廓,高离地间隙,宽大的轮拱,透着一股无视地形的野性和力量! 效果图和油泥模型照片展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多功能性和独特气质。罗文可以想象,这车一旦出现在北美广袤的土地上,会引发怎样的狂热!这简直是给崇尚自由和冒险的鹰酱量身定做的! “上帝啊……”罗文喃喃自语,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反复翻看着这几页,“周!这……这简直是艺术!是工业的艺术!是降维打击!脚盆鸡那些方盒子,在它们面前就是一堆废铁!”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什么时候能量产?北美和欧洲的代理权,你必须给我!斯图贝克家族会倾尽全力!” 周秉昆看着罗文近乎失态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掌握核心优势的从容。“‘宝马’轿车,后年能量产。‘路虎’,会稍晚一点,但也不会太久。” 他沉稳地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放心,罗文。北机厂的拳头产品,在北美和欧州的销售,只会交给斯图贝克家族。我们是兄弟,也是最好的伙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低沉而热烈的交谈声。煤炉的火焰跳跃着,将两个为庞大工业蓝图而兴奋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们讨论着细节,规划着未来,空气中充满了野心与信任的味道。直到罗文心满意足地将那份珍贵的文件夹小心收好,再次裹紧貂皮大衣,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哈桑的风雪寒夜中。 第二天清晨,哈桑区中心。 那座饱经风霜的东正教堂,洋葱头顶上的残雪在灰蒙蒙的晨光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教堂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KGB调来的精锐士兵如同冰雕般矗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厚重的军靴踩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咔嚓”声,枪刺在寒风中闪着冷光。 教堂那扇沉重的木门敞开着,里面点起了临时架设的大功率电灯和许多蜡烛,驱散了往日的阴冷。 教堂内部,陈旧的圣像壁画下,三方代表泾渭分明地落座。 毛熊“泛亚”方,格列斯夫·伏罗希洛夫居中,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娜塔莉娅(翻译)分坐两旁,安德烈等护卫如铁塔般立在侧后。 他们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眼神中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 鹰酱财团方, 罗文·斯图贝克坐在前排中央,伯林顿、卡农、皮特凯恩、韦斯特等人分坐两侧。 他们穿着昂贵的厚呢大衣,但脸上难掩疲惫和紧张,眼神中交织着贪婪与对环境的极度不适。 龙国北机厂方: 周秉昆、蔡晓光、王副部长、李参谋、赵处长等人坐在对面。 统一的深色中山装,坐姿挺拔如松,神色沉稳内敛,目光如同深潭。张红旗等保卫人员隐在入口的阴影里。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喜欢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请大家收藏:()人世间之周秉昆的善良永不妥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