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穿成仇人白月光》 第1章 命运的捉弄 兰韶缓缓睁开眼。 意识到自己躺在病床上。 画面中一个模糊的暗影。 待看清轮廓时。 兰韶自语:你回来了? 是兰韶的妈妈。 女人布满血丝的双眼写满担忧,眼眶泛红。 她用柔软的手紧紧攥着兰韶,嘴唇开合,念念有词,可兰韶脑袋昏沉,什么都听不清。 窗外急救车与房间顶灯将病房刷成蓝白色条纹。 兰韶想起刚才脑海中似梦非梦的影像,内心感到些许不安,她顾不上问母亲为什么突然从国外回来了,而是紧紧抓住她的手:“玛希呢?” 母亲像是没听到她的问题,还在念念有词,无论兰韶怎么追问"玛希在哪"都得不到回应。 兰韶问自己这是一个梦吗?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乔伊踩着高跟鞋闯进来时,床头柜门正发出生锈的金属呻吟,高跟鞋与金属滋滋声混响着。 兰韶某种隐秘的干呕从胃部漫上来。 乔伊打开抽屉,那里放着褪色彩纸叠的千纸鹤,是玛希最后一次探病时留下的。 "这堆破烂早该扔了。" 她拈起千纸鹤扔向窗外的瞬间,兰韶的尖叫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被单在剧烈颤抖中卷在一起,泪滴渗进棉絮,母亲的声音也隔着织物变得模糊。 监测仪规律的的滴答声不断回响,将兰韶融入无尽的困倦中。 命运似乎为兰韶编织了一个神秘的梦境之网,每至夜深人静,她便会陷入一个如出一辙的梦境。 梦里,无边无际的海水将她淹没,裹挟着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她拼命挣扎,四肢在水中徒劳地扑腾,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下沉,就在几乎要被绝望吞噬之时,一只手,从水面伸了下来,那只手坚定有力,紧紧拉住了她。 兰韶缓缓睁眼,朦胧的视线中,那张熟悉的面庞逐渐清晰。 是玛希。 咸涩的盐分从每个毛孔渗入,水压将耳膜挤压成透明薄膜。 她数着从唇间逃逸的气泡,玛希的轮廓始终悬浮在触手可及处。 像团永不熄灭的暖色光晕。 兰韶有着许多无法理解的事。 比如。 为何生活总像一场风暴。 父亲的背影还未从她的记忆中淡去,母亲便也在某个寂静的清晨,消失在生活的尽头。 这样被裹挟的生活里,唯一能为兰韶带来一丝不同色彩的,是玛希。 她是父母分居前,从外面领回家的孩子。 她始终记得初见玛希时的场景:高瘦的少女安静坐在客厅,躲在母亲身后的女孩怯生生问名字时,少女掷地有声地回答:玛希 “玛希。”兰韶在心里默念着,这名字倒与她清冷的气质很相符。 这个素来胆怯的女孩,面对陌生人与环境总是充满恐惧,可唯独玛希对她来说是道不会刺痛瞳孔的光。 她常在凌晨时分睁眼,枕头上还残留着梦里的咸涩,有时是深海,有时是河滩,有时是玛希身上的香气。 她开始习惯在黑暗中摸索笔记、手电筒,将逃走的梦境编写成文字故事,在迷糊和清醒的交界处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 朦朦亮。 白霜划过百叶窗。 兰韶在晃动的光影中睁开眼睛,最后一滴水痕凝结在脸上,病房里空荡荡的。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枕头下露出纸角,墨水划破纤维的痕迹组成几个汉字。 “兰韶,再见” 那是玛希的笔迹。 窗外呼啸而过的救护车鸣笛,像极了深海梦境里逐渐遥远的水泡声。 她将纸片贴向胸口许久。 才终于确定,玛希离开了这里,并且临走前将她的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曾说,那是她的护身符。 玛希搬进了兰韶家。 起初,只有当她出现在厨房或客厅时,兰韶才敢躲在门缝后偷看。 灯光落在玛希脸上,清晰映照出她挺直的鼻梁,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眉骨投下的阴影藏着一双神秘的眉眼。 玛希总爱穿那几件细腻发亮的上衣,领口松下时,会露出锁骨处一粒浅浅的痣。 她的身体像被按了静音的座钟,外界诸事皆与她无涉。 她们的关系也一直如隔着层晨雾的玻璃,看得见轮廓却触不到温度。 离家那天,母亲挎着那个鳄鱼皮包。 "钱在卡里密码你生日。”说完这句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玄关的感应灯明明灭灭,把她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最后消失在电梯间叮的一声响里。 那几日栽在阳台的绿萝逐渐疯长,藤蔓攀着纱窗织成细密的网。 兰韶抱着自己蜷在沙发角,眼神落在少女清瘦的脊背,玛希正将她的药片按早中晚分装进铁盒,金属药盒开合时的脆响,竟比母亲的高跟鞋声更令她安心。 账户每月响起的入账提示,对于兰韶来说像只不知疲倦的报时鸟。 她在母亲带来的失落里起起伏伏。 也慢慢学会了接受。 暴雨预警那天,兰韶的房间被她剧烈的咳嗽声填满,她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只觉脑袋昏沉,四肢绵软无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是有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 窗外,雨滴开始淅淅沥沥地敲打窗户,逐渐汇集成密集的鼓点。 兰韶强撑着坐起,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却因手抖将杯子打翻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试图下床,双腿却一软差点摔倒。 她摸索着拿起手机拨通了玛希的电话,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不过片刻,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兰韶挣扎着起身开门,眼前的景象却在不断旋转。 玛希在抽屉里翻找出体温枪,轻轻放在兰韶的额头,“滴”的一声,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39.5℃。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仿佛要将世界淹没。 玛希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拿起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兰韶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踏入了这肆虐的夜雨中。 兰韶迷迷糊糊地靠在玛希的背上,她的脊背单薄却温暖,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雨水顺着发尾滴落时,兰韶第一次主动环住了她的脖子。 半晌,医院的标识在雨雾中隐隐浮现,玛希推开车门的瞬间,积水裹着枯叶漫过她的鞋。 兰韶的指尖钩住玛希浸透的领口,"玛希……”她伏在玛希震颤的背上,感受着顺着玛希下颌滑落的雨,那温度竟比自己的额头更滚烫。 很快,医生推着担架床将兰韶送进检查室。 兰韶的眼皮被翻开,用一个小手电筒照了照,用一根带着夹子的小电线,夹在她的手指上。 玛希低头看着兰韶,眉头微蹙,缓缓捏住了兰韶的手,轻声说道:“别怕。” 兰韶醒来后数着点滴滴落的次数,偷瞥玛希垂落的睫毛。 兰韶的指尖刚触到被角,玛希那双莹润骨感的手便惊醒般收拢。 "醒了?"她喉间沙哑。 兰韶的手指勾了勾输液管,透明软管在阳光下泛起涟漪,“……玛希,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她的眼睛转了转,“闻起来好……香…...” 玛希正在拧杯盖的手顿了顿,轻声说道:“昨晚回家拿的。” 兰韶扫过她眼下的青影。 在心里数了几十个数才支支吾吾开口:"其实不用一直陪着我。"说完拽了拽她的袖口,细密的睫毛扑闪着忍不住笑出声,却又刻意压低,“黑眼圈。” 微风掀动窗帘,玛希也跟了笑了两声,起身将窗户关上,把温水插好吸管递过去。 “变丑了?” 兰韶摇了摇头说没有。 不一会,兰韶晃了晃脑袋,困意又将她席卷,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又沉入梦乡。 直到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玛希正背对窗户调试空气净化器,看到兰韶睁开眼,她打开保温箱,修长手指转动陶瓷杯,将牛奶递给她。 今天的牛奶格外甜,也许是玛希破天荒加了糖浆。 兰韶回味着牛奶的甜意,只怕当下这安稳生活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于是她紧张地攥紧手心,努力镇定下来,缓缓伸出手,轻戳她的衣摆。 "你会走吗?"兰韶的声音如同蚊啼。 玛希按了按净化器显示屏,数值正从血红跳回青绿。 修长手指最终落在她发顶,极轻地揉了揉,“明年年末去巴黎看看塞纳河吧。" 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早餐面包的烘烤程度。 “说不定你可以见到妈妈。”然后她语气停顿了一下,“是想她了吗?” 兰韶自己也说不准心里到底有没有想她,可一听到这些事儿,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她在心里盘算着,只需要在医院熬过几个月再几个月,就能见到妈妈,还能和玛希一起旅行,想想就让人开心的不得了。 厨房蒸腾的雾气裹着锅气的滋滋声,玛希套着兰韶去年冬天织的歪七扭八的毛衣,正用木铲给吐司翻面。 泡个咖啡的功夫,兰韶蹑手蹑脚往吐司片偷撒辣椒粉。 被发现后,被玛希用食谱轻敲额头,“医嘱说禁辛辣。"然后转身将烤过头的两片藏进自己餐盘。"蛋要溏心还是全熟?"她侧头问。 兰韶赤脚踩在暖地板上,舀了勺草莓酱塞进她的咖啡杯,“溏心!” 午后,兰韶趴在客厅地毯解几何题。 玛希的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游走。 兰韶咬着橡皮偷瞄她。 “……玛希,学校好玩吗?和家庭教师有什么区别吗?”兰韶抬起头,拽住她的衣角。 玛希将她嘴里的橡皮拿下,脸上带着笑意,“在学校里,你能认识很多很多和你年纪相仿的小伙伴,大家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家庭教师呢,每次就对着你一个人。” “那上课呢?”兰韶歪着头,眼中满是探究,“家庭教师上课可严了,学校里的老师也是这样吗?” 玛希思索片刻,“学校的老师也会严格要求大家,但方式不太一样。课堂上老师会提很多有趣的问题,鼓励大家一起讨论,答错了也没关系,会引导你找到正确答案。而且在学校,不同的课程有不同的老师,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 兰韶听得入神,又追问道:“那考试呢?” 玛希笑着摇了摇头,“考试没那么可怕,等你去了学校就知道,这些都是成长中很有趣的经历。” 兰韶眼眸中闪烁着憧憬之光,她紧紧拉住玛希的手,话语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期待,雀跃地说道:“等我病好了,就立刻给妈妈打电话。我在书里看到,高中可是做学生最有意思、最精彩的时期,明年毕业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去学校!玛希,到时候你可得多教教我,可不许嫌我烦。” 玛希听着兰韶这番话,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仅仅是须臾之间,她便调整好了情绪,“好。” 兰韶没有察觉玛希的异样,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玛希以后会去哪里?”她兴奋地手舞足蹈,“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最好!” 玛希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 她抬手揉了揉兰韶的发顶,扯起嘴角:“好啊。” 雨夜。 兰韶晃着电视柜望着一个方向,“为什么你最近总躲在一个角落看电脑?” 玛希拔掉电源,“因为我需要学习。” “说谎会长尾巴。” “嗯,所以明天送你去动物园当猴子。” 临近冬至。 冷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在屋内肆意穿梭。 兰韶站在阳台,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花草,眼神随意地在周围游移,“二十五号是什么?” “我的幸运数字。”玛希正坐在一旁。 兰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随意的站姿也变得僵硬,她没有像她预想的提起某件事。 她攥紧了手心,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和不满:“你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了?” 玛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没忘,就是临时有些事情时间上赶不上,下个月去好吗?” 说到这,玛希挤出一个微笑,“而且你妈妈说不定会提前回来呢?开心点。”说罢,她又低下头,继续擦拭电脑,像是想借此逃避兰韶的目光。 “你明天别指望我跟你说话!”兰韶气呼呼的关上房间门。 摔门的声响在屋内回荡。 玛希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第二天。 玛希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画着图纸。 兰韶眼眶微微泛红,咬着下唇,走到她面前,“对不起,昨天和你……发脾气….” 玛希闻声停下手上动作,抬眼看向兰韶,眼神里没有一丝责怪,满是温柔与心疼,她轻轻拉过兰韶的手,点了点她的脸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答应你的事没做到。” 兰韶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知道你有事,就是太期待了,没控制好情绪。” 玛希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安慰,“那我们重新定个时间,这次绝对不食言。” 兰韶仰起头,重重地点了点。 急切地分享道:“昨天我做了一个超棒的梦!” 她的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我梦到我们在河边玩,河水特别清澈,能看到小鱼游来游去,我们还捡到一个玻璃瓶,颜色可好看了。”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支支吾吾道:“……玛希,这周末你可以陪我去玩吗?就去河边,像梦里那样。” 玛希正随意翻着手中的杂志,听到这话,动作猛地一滞,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整个人一怔,她缓缓放下杂志,目光紧紧锁住兰韶。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 看着兰韶满含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应道:“好” 看着兰韶在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蹦蹦跳跳,玛希的心莫名揪紧,那些光滑的石头就像潜伏的危险,每一秒都让她神经紧绷。 当兰韶的身影在湿滑的鹅卵石上失去平衡,她的心跳几乎停滞。 玛希本能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她,但指尖触碰到她的瞬间,莫名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看着她不断下坠,玛希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跟着失衡,坠入河中。 她眼睁睁地看着兰韶被冰冷的河水吞没,自己却仿佛也被无形的力量拖入水中,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当意识逐渐回笼,玛希发现自己置身于医院那弥漫着消毒水味的长廊中。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沉,身体也虚弱无力,但心里惦记着兰韶,她强撑着起身,脚步踉跄地朝着兰韶的病房走去。 还没到病房门口,玛希便瞧见兰韶的妈妈正和医生低声私语,她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猛地转过头,目光与玛希交汇,如尖锐利箭直直刺向玛希。 紧接着,她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快步冲了过来。 还没等玛希反应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地落在她脸上,火辣辣的刺痛瞬间在脸颊上炸开。 兰韶妈妈眼眶泛红,声音因为愤怒和悲痛而颤抖:“你到底是谁?我在欧洲碰上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他死活不肯说带你回来的原因。你接近这个家,到底有什么目的?兰韶溺水,是不是也是你干的好事?” 尖锐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划破玛希的心脏。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觉得此刻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过于担心兰韶的状况,只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全。 “不许再靠近这个家!”兰韶妈妈见状,一把拽住玛希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道。 她的指甲几乎嵌入玛希的皮肉,可玛希却浑然不觉疼痛,她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愧疚。 望着病房门,玛希的脚步被这声声怒喝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她无法反驳。 每句话都像是命运的嘲弄。 第2章 神秘数字 玛希走后兰韶又生了一场大病,呕吐不断,躺在床上说不出话,长时间的低烧将她的面庞灼成半透明的青灰色。 客厅里,烟雾弥漫,呛人的气息肆意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亲戚们围坐一起,灯光在他们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他们的眼神在这浑浊的氛围中悄然碰撞,无声地交流着某种心照不宣的猜测。 身着深色外套的女人,微微侧过身,凑近身旁那位满脸憔悴的女人,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肯定是中邪了,被鬼神给死死地抓住了。得赶紧找个法师来,乡下设个法坛,摆上神像、供品,点上香烛,把神灵哄高兴了,收收魂,说不定孩子就能好起来。” 女人听了后叼着烟的手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她摩挲着腕间金镯,忽然想起女儿颈间那枚来历不明的玉环。 隔壁房间里传来少女压抑的呛咳声,像动物舔舐伤口的呜咽。 几日后的清晨,兰韶像件托运的物品被抬进车里,县道坑洼的路途中,她颈间玉环随车身摇晃,在锁骨撞出青紫的痕。 车尾扬起黄尘时,没人发现后窗凝结的雾气上,正缓缓滑落两道水迹。 那间独窗小屋始终盘踞在兰韶的记忆深处,像枚嵌在血肉里的陈旧铜钉。 斑驳墙面上,十几尊神像在长明灯映照下生出流动的暗影,仿佛无数窥视的眼睛。 她陷在过分宽大的木床上,床下蒸腾的热气将皮肤烙出红痕,恍惚间竟分不清是病热还是香火炙烤。 驱邪法师面具般惨白的脸突兀地浮现在红光里,眼白占据四分之三的眼球令人想起受惊的马匹,他跳动的身影在梁柱间投下剪影,桃木剑挑起符纸的瞬间,门外传来围观村妇倒抽冷气的嘶声。 他在小小的法坛旁边蹦来蹦去,脚步毫无章法,嘴里念念有词,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些旁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就停下动作对着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说道:“结束了。” 铜铃骤歇,黑暗重新吞没空间,她颈间的项链却像是突然发烫,如同某个夏夜,玛希背她回家时,隔着衣物传来的体温。 接下来的几天,兰韶都被困在那昏暗逼仄的小屋里。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缕微弱的阳光漏在地面。 除了每天固定有人推开那扇破旧的门,将食物放在桌子上。 她几乎见不到任何人。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 她时常不能确定自己还在梦里还是已经死亡了。 这段时日成为兰韶生命中难以磨灭的记忆。 病榻之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裹挟着病痛的折磨,在那段煎熬的时光里,她像是经历了一场灵魂的蜕变,从那时起,她便产生了一种对人们的恐惧和注意,像是被人撕掉了心上的皮。 梅雨季黏腻的空气里,周六悄然而至,兰韶在商店收银台前驻足。 玻璃门外的雨帘中,有道熟悉身影一闪而过。 她攥紧购物袋追出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样的生活像杯温吞的白开水。 走廊尽头的三角梅开得正好,兰韶抱着课本穿过人群时,偶尔会驻足数一数花瓣,就像多年前数点滴那样。 那些曾让她瑟缩的恶意目光不知何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女生们挽着她的嬉闹声,以及课桌抽屉里不时出现的粉色信封。 每当八卦话题在午休时分发酵,兰韶总会不自觉地摩挲颈间的项链,周围人的名字在耳边飘过,却总被某个深海的梦境截断。 她看见自己站在教室窗前,而玛希正穿过时光的迷雾走来,衣摆依旧带着那年雨季的潮气。 这样的生活看似平静,却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视线,像是午后窗边一闪而过的影子,兰韶转头去看,却空无一物。 一次放学,天色渐暗,兰韶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脚步声若隐若现,她猛地回头,只有被夕阳拉长的自己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可那种诡异的感觉愈发强烈,兰韶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兰韶坐在操场边休息,不经意间望向教学楼的角落,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兰韶的心猛地一紧,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忍不住和朋友提起,朋友们却都笑着说是学习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兰韶常常陷入思索的旋涡,玛希在她生命里,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这个问题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盘踞在她心间,无论如何也梳理不清。 若欲忘一种存在,最佳之法是任其留驻原地。 对她而言,胸口的项链就是这样,她承认她很珍惜,因为那是玛希留下来的唯一念想。 兰韶天真的想,如果自己好好保护她的东西,想必她也会过的不赖吧。 这个毕业季异常燥热。 母亲的高跟鞋声在玄关响起,兰韶正将衣物叠进行李箱,一股气息袭来。 女人笑意盈盈,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 “机票定在了这周日。” 兰韶有些兴奋,同时也有些百感交集。 她翻出之前买的旅行指南,一股脑扎进了旅行攻略里,从热门景点到小众打卡地,每一处都用心标记。 出发前几日的午后,炽热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兰韶穿梭在人群里,在广场之内辗转,手中的购物清单被微微浸湿,她正为即将开启的旅程忙碌筹备着。 当她拐进一条小通道,打算抄近路前往下一家店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在反光玻璃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呼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购物袋。 是玛希吗?兰韶的心头猛地一颤,想上前确认,却又有些犹豫。 不过是转瞬,当她再次定睛,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人来人往的街道,喧闹依旧。 她伫立原地,分不清方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是真实的。 那就意味着玛希一直隐匿在她周围。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藏头露尾,避而不见呢?兰韶越想越觉得蹊跷,内心的疑惑如藤蔓般疯长。 一番思索后,她咬了咬牙,一个计划在心底悄然成型,她决定做个实验,揭开玛希的“隐身斗篷”。 夜里,兰韶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 她要找出真相。 兰韶像往常一样出门,故意在街边的咖啡店多坐了一会儿,一边佯装悠闲地品尝咖啡,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四周。 她在网络上雇了几个兼职,这些人按照她的要求,精心策划了一场“劫案”。她笃定,倘若玛希真在暗中守护,就一定会现身。 结账离开后,她没有径直回家,而是绕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她放慢脚步。果不其然,那几个“劫匪”突然蹿出,将她团团围住,她强装镇定,配合着“劫匪”的表演,故意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与此同时,她不动声色地给“劫匪”们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心领神会,装作争执起来。 趁着混乱,她一个箭步向小巷躲去。 不远处传来“劫匪”们假装打斗的呼喊声,兰韶死死的盯着周围。 昏暗的光线在小巷里肆意穿梭,将兰韶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口都裹挟着紧张与期待。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另一个墙角处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那瞬间,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强烈的预感如电流般蹿遍全身,她苦寻多日的玛希,就在那里! 兰韶来不及细想,双脚本能地驱使她向前冲去,步伐急切而坚定。 可当她赶到那处,眼前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得可怕,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不可能!” 兰韶在心底呐喊,目光迅速扫向四周,最后落在不远处一个被杂物堆满的死角。 她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兰韶缓缓朝着死角靠近,脚步放得极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当距离死角只剩几步之遥时,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颤抖的身体镇定下来,随后,带着一丝期许与决然,声音微微颤抖:“玛希,是你对吧?” 她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可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兰韶走到死角处,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玛希,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那人被她突然的出现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垃圾袋“啪”地掉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兰韶。 兰韶呆立原地,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满心的希望如泡沫般破碎。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失望哽住了喉咙。 只见那人正小心翼翼地弯腰捡起垃圾袋,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兰韶缓缓转过身,脚步像是灌了铅般沉重。 “我真是蠢笨如猪!”兰韶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 怎么那么愚不可及,像个执迷不悟的蠢货,费尽心机、雇人演戏。设下这场荒唐的“闹剧”,居然妄图揪出一个人间蒸发的人,简直异想天开。 她越想越气,抬起手,狠狠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愚蠢的念头都敲出去。 “明明知道这是大海捞针,为什么还不死心?”兰韶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苦涩与自嘲。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仰起头,试图不让它们落下。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行人们匆匆而过,脸上洋溢着各自的喜怒哀乐,而她却像置身于一个孤独的世界。 “难道……是我太想她,出现幻觉了?” 那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如幽灵般紧紧缠着她,搅得她心慌意乱。 她缓缓站起身,胸腔剧烈起伏,像是要把所有的纠结与不甘都狠狠吐出去。 “够了,我绝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她在心底怒吼,声音震得自己耳鼓生疼。 她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与玛希一起走过的街道、一起去过的咖啡店、一起看过的风景,如今都成了她心中的一道道深痕。 在这里,每一处地方都承载着他们的回忆,每一个瞬间都像是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回忆折磨的痛苦,她需要逃离,逃离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城市。 这一刻,兰韶像是雷劈醒,她攥紧拳头,关节泛白,下定了某种决心。 兰韶奔赴机场那天,内心被一种决绝的情绪填满,她铁了心要斩断与过往千丝万缕的牵连。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挣脱回忆的束缚。 她特意避开那些曾和玛希一同走过的街道,路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他们的过往,可她却充耳不闻。 她清楚,只要稍一回首,玛希的面容便会如幻影般浮现,轻而易举地瓦解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 飞机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强大的推力让机身微微颤动。 兰韶靠窗而坐,目光透过小小的舷窗,牢牢地锁住那座渐渐远去的城市。 曾经熟悉的街道、高楼大厦,此刻都变得渺小而模糊,那些过往的回忆,如同电影般在她脑海中不断放映。 兰韶的手指轻轻抚过窗户,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一去,便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在阿斯特诺学院,兰韶每天的生活规律又充实。 只要没课她就泡在实验室里,对着各种机械装置和电子元件反复调试。 当齿轮咔嗒咬合,电路板亮起指示灯时,那种解决难题的成就感总能让她打起精神继续钻研。 兰韶第一次接触这些,是在十四五岁时。 当时玛希正在摆弄一些零件,那些奇异的物件瞬间就抓住了兰韶的目光,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好奇与惊叹。 兰韶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这是什么?” 玛希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摸了摸兰韶的脸,从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勉强的微笑,轻声说到:“以后再告诉你”。 兰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反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虽然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不过从那之后,那些神秘的零件和机械设计,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然在兰韶心底扎了根。 时不时就冒出头来,撩拨着她的好奇心。 后来,兰韶进入阿斯特诺学院求学,在学习过程中,她开始逐渐挖掘出自己在仿生机械领域的天赋。 渐渐的,兰韶这位来自国外的留学生,开始在生物机械融合工程系崭露头角。 她总能从复杂的机械构造里洞察本质,那些冰冷的零件在她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成为精巧发明。 兰韶坐在书桌前翻那本《工程学》,书皮都有些磨破,一看就是翻看过很多遍。 她皱着眉头拿笔划重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写两行就咬着笔杆发会儿呆。 天快黑了,她往后一靠伸个懒腰,看了眼窗外嘀咕:"下次绝对能找到答案。”抓起书又要接着看。 突然一阵风吹过,一张纸条如同迷失方向的蝴蝶,落在她的书页上。 兰韶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目光从书本移至纸条。 这是什么? 一些奇形怪状从未见过的符号? 她的手指轻轻捏起纸条,好奇与疑惑在心底交织。 就在她打算将纸条折住扔进垃圾桶时,纸条底部的两行熟悉的文字,瞬间吸引了她的视线。 “在时间里建立基准点” “兰韶” 兰韶:“……?” 她的目光慌乱地在四周搜寻,试图找出这张神秘纸条的来源。 这张来路不明的纸条,为什么会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 而“……建立时间基准点”,这又是何等荒谬、无聊透顶的事? 天方夜谭。 兰韶呆坐在原地忍不住想:有人在整蛊自己吗? “算了不管了。”兰韶摇了摇头将纸张扔进了垃圾桶。 专业课后,兰韶正坐在窗前,对着摊开的作业冥思苦想。 这时,艾莎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急切:“兰韶,跟我去参加校友联谊会!” 兰韶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我还有作业没完成呢。” 话还没说完,艾莎的眼眶瞬间红了。 “我都失恋了,兰韶,就想找點乐子,你就陪我这一回吧。” 看着艾莎楚楚可怜的模样,兰韶的心软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点头应允。 联谊会现场,灯光闪烁,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交织成一片,兰韶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心思还牵挂在近期出现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好不容易等到联谊会结束,兰韶站在路边,看着艾莎坐上代驾的车渐渐远去,她才缓缓走近自己的车旁。 停车场里灯光昏黄,刚伸手准备打开车门,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兰韶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她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兰韶接起电话,心中满是狐疑。 紧接着,一串冰冷、机械的数字从听筒中传出:“30.50.12.07……”那声音明显经过变声器处理,毫无感情,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兰韶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段时间,她被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纠缠,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 她实在受够了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 她紧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努力克制着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你是谁?想干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对方毫不迟疑地挂断了电话,像是故意在她心中种下一颗恐惧的种子。 兰韶呆立在原地,寒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手中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可那串数字却像鬼魅一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环顾四周,停车场里的车辆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诡异的影子,每一处黑暗的角落,似乎都藏着一双眼睛,正窥视着她。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麻,这串数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是威胁,还是警告?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突然,兰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几周前,她在整理从国内带来的旧物时,发现了一本小时候的笔记,里面有一页似乎格外破旧,像是打开过很多次,页面上也写着一些数字。 当时她并未在意,随手将笔记放回了箱子。难道这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兰韶顾不上深夜的寒意,快步冲向车子,决定立刻回家找出那本笔记。 一路上,城市的霓虹灯在车窗上闪烁,可她却无心欣赏。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解开这一切背后的秘密,摆脱这莫名的恐惧与不安。 兰韶一路疾驰,打开房门径直冲进书房,翻箱倒柜的寻找那本旧笔记,随着一本本书被扔到一旁,她的心跳也愈加急促。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她找到了那本笔记。 她颤抖着双手翻开笔记。 第3章 玛希! 陈旧的纸张上,那串数字若隐若现。 兰韶坐在杂乱的地毯上,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摊开在面前的笔记。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数字间游走,眉头越皱越紧。 毫无关系…… “怎么会这样……”兰韶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疲惫与不甘。 她反复对比着笔记上的数字和脑海中电话里机械男音念出的那串数字,可无论怎么看,两者都毫无关联。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双手用力地揪着头发,像是要把隐藏在其中的线索给揪出来。 “啪”的一声,兰韶将手中的笔记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整个人无力地躺下来。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仿佛在无情地宣告着她的失败。 兰韶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像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 她本以为找到了破解谜团的关键,却没想到只是一场空欢喜。 难得睡个懒觉,兰韶被手机震醒时差点骂脏话,看到屏幕上"芬恩"两个字直接摁了拒接。 手机刚消停两秒又开始震,她暴躁地把手机调成静音,一条短信突然弹出来:昨天在停车场有人跟踪你。 兰韶想起昨天的事猛地一惊,手指快把屏幕戳穿了回复:“谁?” 对方秒回电话。 兰韶忍着恶心接通,对面传来刻意压低的油腻嗓音:“醒了吗女孩?” “有屁快放。”她后槽牙咬得发酸。 “喝个下午茶?我慢慢跟你说。”芬恩发着黏糊的气泡音。 尤兰韶火急火燎的赶去约定地点。 抵达后刘海都被汗打湿了,芬恩却正对着玻璃窗拨弄他那撮黄毛。 “人呢?长什么样?”她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咖啡杯叮当响。 芬恩嬉皮笑脸凑过来:“这么紧张?叫声哥哥就告诉你……” 兰韶抄起咖啡就要泼,吓得他缩回座位:“哎哎!就......就那个穿......” “穿什么?几点?往哪边走了?监控拍到了吗” “呃......”芬恩眼神开始飘,“其实吧...我这不是想见你嘛......” “....什么意思?” “……我是编的……” 兰韶气的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这礼拜唯一的懒觉算是泡汤了。 她边往外走边摸手机。 “卡莎好像最近要补考。” 她心想。 卡莎天天忙着兼职,哪里还有时间备考,自己有空不如给她划些重点算了。 兰韶鞋跟咔咔转了个方向。 来到图书馆时。 居然正撞见卡莎抱着厚厚一摞资料从侧门晃出来。 “卡莎?” 对方眼下的青黑快挂到颧骨了,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猫,软绵绵往她身上一栽。 “不要命了?”兰韶托住这具温热的躯体,鼻腔钻进咖啡与油墨混杂的气味。 “白天啃书晚上打工,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她摸到卡莎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我认识个轻松的活......” “谢啦,不过钱嘛多多益善。”卡莎下巴抵在她颈窝闷笑。 “我养你。”兰韶脱口而出。 “切。”卡莎大笑着拍了拍兰韶的背,便转身走了。 这话倒不是兰韶随便说说。 她和卡莎的感情向来很深。 那时兰韶刚到这个国家,在机场丢了手机,正急得不知所措,举着接机牌的卡莎注意到她,主动过来问:“女士,需要帮忙吗?” 兰韶像遇到救星一样赶紧点头,然后坐上了卡莎的车。 车后座堆着各种工具和传单,兰韶看了看单手转着方向盘的卡莎。 “你接机的兼职不是按分钟收费的吧!我可不想刚出国第一天就被坑。” “我给你打八折,这样总行吧?” 兰韶满意的点了点头。 卡莎把自己送到公寓后,兰韶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有一天在学校兰韶惊喜地发现卡莎和自己是校友,从此便格外注意她。 有次兰韶上完课出校门,看见卡莎被堵在巷口,男人攥着酒瓶的手青筋暴起,她后背已经抵上铁栅栏。 等反应过来时,兰韶已经抡起垃圾桶盖砸过去,拽着人就跑。 她们躲进便利店,卡莎把冰可乐贴在额角。 “原来被保护是这种感觉啊,要不是你及时出现,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他以后报复我你可别忘了给我挡子弹。”兰韶一脸不在意的说。 “好啊好啊。” 不过渐渐地,兰韶发现她和卡莎其实特别合得来,不管是聊兴趣爱好,还是吐槽生活两人都默契十足,总有说不完的话,兰韶才得知卡莎是个父母早亡的孤儿,都是靠着自己四处打零工,辛苦赚钱维持生活。 一个是异国他乡初来乍到满心迷茫,一个是独自支撑疲惫不堪。 卡莎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兰韶在这个国家的第一个好朋友。 看着卡莎的背影,兰韶走进了大厅。 她蹲在图书馆书架底下掏笔记本时,后颈汗毛莫名炸起来。 这感觉和昨天在停车场一模一样,背后凉飕飕的,像有根冰锥子抵着脊椎骨。 她猛回头,却只看见斜后方戴眼镜的女孩慌慌张张举起本书。 “同学...…”她耳尖通红,“这是你掉的吗?” 兰韶抄起自己刚整理的复习资料砸桌上:“不是。” 转身时余光瞥见窗边人影一闪,一件风衣衣角被风吹得鼓起来。 兰韶的心停滞一瞬。 谁? 卡莎的补习资料整理完,兰韶战战兢兢回到公寓,坐电梯时狂按关门键,金属门即将合拢的瞬间,突然窜过去一个黑影。 兰韶:最近这怪事也太多了吧…… 她抄起防狼喷雾把头探出去,却只看见门口老太太颤巍巍拎着菜篮子:“小姑娘,帮我按个三楼?” 凌晨两点,兰韶被厨房异响惊醒,她握着把刀摸到客厅,发现冰箱门大敞着,上周和卡莎拍的拍立得掉在地上。 …… 兰韶端着咖啡,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望着窗外街道发愣。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病,如同风暴般,席卷了她的身体。 但兰韶却把医院当作了混乱中的避风港。 她尝试着放空自己,让疲惫不堪的身心寻得片刻安宁,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兰韶出院了。 可病毒的肆虐让她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连走路都有些吃力。 此刻,她也只能坐在街边的咖啡店,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让温暖一点点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女人,悄然在她旁边的隔座落座。 兰韶的目光不经意间飘向那个女人。 那女人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像是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不似凡人倒宛如降临尘世的天使。 兰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恍惚地发着呆,那女人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站起身,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女人弯了下嘴角轻声说道:“看你的样子,状态似乎不太好。” 兰韶猛地回过神来,先是一怔,眼中满是疑惑与诧异。 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你认识我?” 女人轻轻颔首,“你又是过度劳累了。” 她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 兰韶愈发困惑不解,眼前的女人一言一行,都像是与她相识已久、相知甚深,可自己绞尽脑汁,记忆里却搜寻不到关于她的丝毫印记。 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咖啡杯,那是她此刻仅存的一丝安全感,缓缓开口:“我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可为什么你对我好像很了解?” 白衣女人嘴角还挂着神秘的笑。片刻后,她往兰韶身边凑了凑,不紧不慢地轻声问:“你研究的那个时间基点,现在怎么样了?我可是很期待呢 。” ……? 兰韶瞳孔地震,后背有些汗毛炸立。 刚要张嘴追问,白衣女人却微微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轻声呢喃:“真有点担心你的身体。” 兰韶凝视着白衣女人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笃定,又夹杂着几分试探,“所以,那张纸条是你扔给我的?” 白衣女人笑了笑,笑容里好像藏着些什么,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兰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那些谜团在她心头疯狂翻涌,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电话呢?究竟是什么意思?”提到电话,她的语气不自觉加重,“还有莫名出现的影子?” 女人听到这话,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索,随后认真地说道:“我想我们并未给你提供过电话,而且,我们之间本也无需通过电话沟通。”话落,又绽出一抹笑容,“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也不敢完全确定。” 兰韶只觉脑海瞬间“嗡”的一声轰鸣,一种更深层次的惶惑与惊怖从脚底蹿升。 不过是前几天的事,怎么会存在记得与否的问题呢? 兰韶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腿,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仔细思索其中的关键。 或许,最近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尤以捺的手心渐渐松开,在她看来,这个推测似乎更契合当下的状况。 可是他们各自到底怀揣着怎样的目的?谁是心怀善意,谁又是暗藏恶意? 无数的疑问在兰韶脑海中横冲直撞,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还想继续追问,可话还未说出口,白衣女人已经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在白衣女人转身的瞬间,兰韶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在两人之间回荡,带着一丝不甘。 然而白衣女人脚步不停,也未给出任何回应,只留给兰韶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咖啡馆的门口。 兰韶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将自己扔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脑壳里那些问号跟野草似的疯长,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到底是什么?”兰韶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她明白,一味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过是在原地打转,根本无法触及真相的边缘。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催促她采取行动。 兰韶猛地坐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其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徒增烦恼,不如主动出击。 说不定,在那未知的领域里,就能找到她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 揭开这场事件背后的真相。 也不知道找资料找了多久,等她从图书馆出来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她裹紧外套,沿着街边的人行道缓缓前行,脑海中仍在回味着方才查阅的资料,满心期许能在这晦涩的知识里寻得一丝解开谜团的线索。 突然,一阵尖锐的轮胎摩擦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一辆黑色轿车如鬼魅般从街角疾驰而出,在兰韶面前猛地刹住,溅起一片灰尘。 车门被粗暴地推开,两个身形魁梧、戴着狰狞面具的男人如饿狼般扑向她。 兰韶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拔腿就跑。 可她的脚踝瞬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攥住,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兰韶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地掰着那只禁锢她的手,声嘶力竭地呼喊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却无人回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黑色头套便罩住了她的脑袋,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兰韶被粗鲁地塞进车里,车辆一路疾驰,引擎的轰鸣声和她剧烈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她被拽出车门,脚步踉跄地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碎石硌脚的刺痛。 当黑色头套被猛地摘下,兰韶眼前一阵眩晕。 待视线逐渐清晰,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身后站着一排统一着装的手下,表情冷漠,眼神如冰。 “你们到底是谁?”兰韶声音颤抖,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荒诞事件已经让她的情绪濒临崩溃。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兰韶的脸,“啧啧啧,怪不得当初他没能杀得了你。”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 兰韶的瞳孔因惊吓恐惧而急剧收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嗫嗫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脑海中一片混乱,这人的话像一团乱麻,她理不清一丝头绪。 男子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自顾自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和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兰韶眼前晃了晃,冷笑道:“两种死法,你自己选一个吧。” 兰韶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突然掉进没底的黑洞,冰凉的水从脚底板漫到天灵盖,喘不上气,挣不动腿,连指甲盖都泡在黏糊糊的绝望里。 她在心中呐喊,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冤孽,有如此大的厄运。 这还是之前她待的的时空吗? 短短一天之内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创,听不明白别人说的话就算了,现在居然就连死到临头,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见兰韶没有回应,男子不耐烦起来,拿起匕首,在兰韶的胸口轻轻划了几下。 冰冷的刀刃贴着皮肤,兰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到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我都不想杀你了,可是没办法,怪就怪在你自己想法太多。” 说着,男子眼神一狠。 手臂发力,就要将匕首刺进兰韶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 天花板突然炸开个窟窿,砖头渣子簌簌往下掉的时候,两个身影从天而降。 兰韶惊恐地抬眼望去,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清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是玛希! 刹那间,兰韶的心跳急剧加速,眼眶瞬间湿润。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时哽在喉咙,无法出声。 玛希和另一人如同两头暴怒的狮子,身形矫健武力十足,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敏捷力量。 枪声四起,一时间房间里桌椅翻倒,物品散落一地。 玛希的眼神坚定而凶狠,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那些人在她的猛烈攻击下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一番激烈的打斗后,玛希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但她丝毫没有退缩,瞅准一个空隙,冲另一人喊道:“麦克!先带她走!” 麦克猛地冲到兰韶身边,一把抱起被捆住的兰韶,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外冲去,身后是那些人愤怒的叫骂声。 “玛希!”兰韶崩溃大哭的挣扎着。 那人抱着兰韶在夜色中狂奔,直到确认周围安全后,才将她轻轻放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快速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 兰韶四肢脱力的瘫在地上,眼泪横流:“求求你……你去救救玛希……求求你了……” 话音未落,麦克重重地点头,眨眼间消失在小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兰韶在意识混沌中听见枯叶破碎声。 朦胧泪光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闯进来,沾着血渍的外套在风中翻飞。 玛希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发丝黏在带血的额头上:“你还好吗?麦克留下来断后了,别怕。” 兰韶抬眼望向玛希,嘴唇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重逢的惊喜、劫后的余悸、对过往的思念,种种复杂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搅的她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可这份短暂的喜悦还未消散,玛希的身体却突然晃了晃,紧接着直直地朝着地面倒去。 兰韶惊恐地瞪大双眼,不顾一切地伸手想要扶住她,却因自己被黑衣人殴打过而全身剧痛,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玛希重重地摔在地上。 “玛希!”兰韶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恐惧。 玛希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兰韶顾不上身上的痛楚,即使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可她咬着牙,拼尽全力,用双手紧紧抱住玛希的肩膀,试图将她拖行。 “玛希,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有救了。” 兰韶的声音带着哭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与泪水混在一起。 她的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玛希。 就这样,她拖着玛希,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终于,兰韶敲响了那户人家的门。 门开了,一位中年妇女看到满身是血的两人,吓得捂住了嘴。 兰韶用虚弱而急切的声音说道:“求求您,借我电话用一下,我姐姐……她快不行了……” 妇女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将她们让进屋里,并递上了电话。 兰韶颤抖着双手拨通了卡莎的号码,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喊道:“……救我们…..我……快死了……我们在……”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兰韶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卡莎开着车,带着警车匆匆赶来。 看到她们的那一刻,兰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先指挥着救护车将玛希送往医院,确保她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随后,她又一五一十地向警察交代了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黑衣人将自己绑架的经过、他们的对话以及那个神秘的建筑位置。 在警察的陪同下,兰韶来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建筑。 然而,当他们推开门,里面早已人去楼空,那群黑衣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只剩下凌乱的桌椅和打斗留下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天刚蒙蒙亮。 太阳光线从窗户斜进来,不偏不倚卡在玛希结痂的鼻子上。 兰韶在玛希的病床边拧着发酸的脖子醒来。 一夜浅眠让她神色略显疲惫,可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瞅着面前玛希这张脸。 好像多看两眼就能把分开这些年攒下的窟窿都填上。 木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响,兰韶又把椅子往前拖了半寸,盯着玛希脸上结痂的伤口她抬起手,动作轻缓得近乎虔诚,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她鼻子直发酸。 原来。 重逢的滋味。 像伤口结痂时微微的痒。 是咸的苦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兰韶嗓子眼翻腾,呛得她脑袋嗡嗡作麻。 许久,兰韶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却又满是欣慰的自己,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她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 兰韶拎着早餐哼着歌回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