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 第1章 捡到个小孩 躺平 是沈砚秋的人生哲理,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曾说过,“尽日优游过,通宵自在眠。” 人啊,就应该睡到日上三竿,翻个身,再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可是,人生哪能如意呢? 这不,沈砚秋被他的父亲沈老一纸通知青崖小镇催债。 沈老是沈氏财团的当家人,当年他在风华正茂的年岁,吃着时代红利,一心投入事业,靠着荒废家庭得来这个成功。 而沈砚秋是他四十岁才得来的儿子,如今他已经六十了,想着这件把财团交给沈砚秋,他也可以收拾收拾着退休了。 哪知啊! 人生不如意啊!这个沈砚秋从小到大除了吃喝玩乐,对别的事那是完全不上心,高考直接不去参加,大学也直接不去考,就打算靠着家里养。 沈老一气之下把儿子带去医院检查DNA,在得到明确的亲子关系后,彻底没了希望。 算了,养着就养着呗,他也不是养不起这么个睡虫,但财团内部的人不乐意啊,谁想要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未来老板呢? 于是,沈老只得先把沈砚秋送到别处避避风头,所有事处理完了,再把他接回来。 沈砚秋懒洋洋地走在青崖镇石板路铺出的街道上,手上抱着在街边捡来的小奶猫,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他身上。 他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反正沈老给他的命令是收不回债,人也就别回来。 那干脆...... 就不回了。 想到这,沈砚秋看这青崖镇是越看越喜欢,说不定还真是他的一个福地呢。 他正盘算着,租下一间铺子,买点什么东西过活。 突然间,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少爷!” 沈砚秋在心里“啧”了一下,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人是陈刀,老爷子派给他催债的手下。 “少爷!”陈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您要去哪儿啊?欠债的在城东,不在这儿啊!” 沈砚秋白了他一眼,不管他接着朝前走。 “少爷!”陈刀跟在身后苦口婆心劝着,“之前那次债没收回来,沈总已经很生气了,您别再耽搁了。” “我把都说了,我来负责。”沈砚秋转过身,拍拍陈刀的肩,理理他杂乱的衣领,“你就别废话了。” 陈刀眉头紧锁,还想劝—— “可是,少......。” 沈砚秋一击眼刀过去。 陈刀咽了咽口水,把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位主他可得罪不起,债没收回去,沈老最多骂一骂,可要把这少爷得罪了,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了。 沈砚秋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大摇大摆往街道深处走。 “那少爷,我们现在去干嘛?” 陈刀傻傻地跟在他身后,心里直叫苦。 沈砚秋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开个杂货店吧,什么都卖总不会亏本吧。” “少爷,你要开店啊?”陈刀犹豫着问。 沈砚秋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啊!”陈刀赶忙硬挤出笑容,“少爷这头脑,作起生意来肯定风风火火,大卖特卖啊!” 他实际心想,就他家少爷这脑子,不会连本带利亏进去吧。 听着他的奉承,沈砚秋笑得肩膀发抖,“你先别告诉老爷子啊,事成之后给他个惊喜。” 但愿不是惊悚。 陈刀笑得两眼眯眯,“那少爷我们得先去买一个店面。” 沈砚秋想了想,“租吧,也待不长久。” 听他这样说,陈刀眼里一亮,少爷原来还是想着催债业务的—— “待腻了,就换个地方接着玩。” 原来是怕腻了啊。 “去吧。”沈砚秋打了个哈欠说,“你去找店面,我回酒店睡一觉。” 他把小猫放入陈刀手里,“你带着他四处转转,去医院检查一下,再带回酒店。” 说完,他伸着懒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刀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少爷,这才下午六点啊,您刚起来啊,怎么又要去睡了,再说这店面咋找啊,我也没有钱啊......。” 在抬眼,沈砚秋已经融入人群了。 陈刀面无表情,痛苦地接受了这一事实,这是摊上了个什么样的祖宗啊! 不幸之中的万幸,下一秒,沈砚秋给他转了一笔钱。 陈刀长舒一口气。 另一边,沈砚秋正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分岔—— 左边还是右边? 他犹豫一番,抬脚选择了左边的路。 他一边走着一边不断打哈欠,眼里流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只是跟着路走,全然没注意到路越来越窄,似乎是进了一个巷子。 他太困了,竟就这样站着靠着墙睡了过去。 天上的太阳不断变化着轨迹,从东到西。 沈砚秋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七点了,天色还没完全暗下。 他揉了揉眼睛,摸索着一旁的墙。 突然间,他停下动作,睁开眼睛,这时才完全看清了他刚刚靠着睡觉的地方—— 小巷子里污水横流,烂菜叶,塑料袋泡在发臭的水洼里。 他摩挲着指尖,沙沙的,是脱落的墙皮。 沈砚秋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困成什么样了,能在这种地方睡着。 他正要转身离开,一抬眼却看到巷子深处,那儿有一家店面,但卷帘门紧锁着,青苔顺着墙角蔓延。 鬼使神差得,沈砚秋脚步一转,朝那处走去。 腐臭味混着潮味越来越浓,他的眉头越发紧皱。 沈砚秋在卷帘门前顿住脚,他抬手敲了敲。 没有回应。 “有人吗?” 他对着里面喊了几声,“你们家的店面能租吗?” 还是没有回应。 沈砚秋蹲下身子,从卷帘门狭小的缝隙中他闻到了近似尸臭的味道。 里面大概率有死物。 沈砚秋想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在手中绕了几圈。 “咔哒”一声 锁开了。 沈砚秋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犹豫了一下还是“哗啦”一下拉开了卷帘门。 门后,一片昏暗,月光没有照进来。 尸臭味越加浓烈。 沈砚秋侧着身子进门,在墙上摸到了开关。 “啪!” 灯亮了。 沈砚秋墨黑的眼眸里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他身后是一个长发女人,躺倒在地,看不清脸。 那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他头也不回,只是在女人身上捡着什么东西。 他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 沈砚秋定睛一看,那少年两根手指头中间夹着的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蛆。 那女人死了,蛆是从她身上爬出来的。 大概是太饿了,少年竟要把把手放入口中,沈砚秋三步并两步上前,握住少年的手腕,忙道:“这东西还是别吃了。” 周围不断有苍蝇嗡叫,听得沈砚秋头疼。 他眉头紧锁,试探着问:“你......。” 话音未落,那少年转过头,眉眼间尽是茫然与麻木。 他看着沈砚秋,眼里一片空洞。 他右侧脸上是一大片血污。 沈砚秋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他撩开那少年眉尾旁的头发。 果然,他太阳穴上有一道极长的伤口,所幸不深,伤口已经结痂。 “你要跟我走吗?”沈砚秋轻声询问,“或者我先报警?” 少年依旧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沈砚秋有点无措,他拿出手机给陈刀发了定位,让他快来找他。 接着,他报了警。 做完一切,他放下手机,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你认识身后的人吗?” 少年视线顺着他的鼻梁往下,停在了沈砚秋嘴唇上,微微皱起了眉。 该不会是个聋子吧?沈砚秋想。 他也不会手语啊。 他抬手指了指少年身后。 少年似乎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好半天才张了张嘴道:“妈妈。” 他声音极小,像是从嘶哑的嗓子里挤出来的。 那女人是他的妈妈,他和他妈妈的尸体在闷热的夏天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待了七天。 他妈妈的致命伤是肚子上的一大个血窟窿,那血窟窿最初不断流出血,淌到少年身下。 热呼呼的,全浸在了少年身体上,黏糊糊的,在夏天很难受。 少年蹲在一旁,看着他妈妈从动不了到不能说话到彻底咽气,卷帘门从外面锁着,他打不开。 他始终记得妈妈的话:不要出声。 他饿了就在家里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一点残羹剩饭。 实在一点吃的都没有了,他望向了地上躺着的妈妈。 他轻声喊了喊她,没有回应。 他没有吃她的肉,他没有工具,处理不来。 他只得捡起那些小东西,放进嘴里才能片刻缓解饥饿。 他没有告诉沈砚秋这些事,他说不出话了,他晕在了沈砚秋怀中。 等陈刀赶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像是在垃圾桶里待了七天的人,爬出来,爬到了他家少爷干干净净的身上。 再往少爷身后一看,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 “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啊?”陈刀紧皱着眉上前,“这地方这么脏,这么臭。” “你这怀里的孩子又是谁啊?” 沈砚秋不耐烦地往他身后看了看,“只有你一个人?” 陈刀疑惑地点点头,“还有谁吗?” “我报警了。”沈砚秋淡淡道。 陈刀“哦”了一声,一边从容上前检查少爷身后那女人,一边解释道:“青崖镇用不着警察,在这里地下势力各自勾结,催债或者因为个人恩怨打死人的多的很,先不说警察想不想管,就是想管怕也有心无力啊。” 陈刀大致处理完那女人,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少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知道的很多啊。” 陈刀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少爷,出发前沈总给我的资料我可是倒背如流。” 闻言,沈砚秋想起来行李箱里压在最底下的几张资料了,自沈老给他,他就忘在一旁了。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陈刀还是有点用的。 陈刀蹲在沈砚秋身旁,试探地问:“少爷,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他妈妈是被催债的人打死的吗?” 陈刀瞅了一眼屋子,除了一张床,一个沙发,一个桌子和两个凳子外,就只剩下了几只小强和脱落的墙皮。 他道:“大概率是,催债的没控制好度,把人打死了。” 沈砚秋叹了口气,他本该对此类的事见怪不怪,但他心里却冒出一阵恶心。 催债,一个正当的理由,被用来掩盖人性的私欲。 怎么可能是没控制好力度,卷帘门从外面死死锁着,那波催债的本就没打算让这母子两活着。 只是他们没料到,那少年只是被他们打晕了,没死透。 沈砚秋叹了口气。 陈刀眼力见一上来,忙道:“我们沈氏文明的催债文化就应该发扬光大啊,你看看这些人真是人渣......。” 沈砚秋抬手打断了他,“先去医院吧。” 陈刀点点头,又道:“那这尸体......?” “先去医院,等他醒来再说。”沈砚秋看着怀里的少年道。 说完,陈刀蹲下身躬起背,准备背人。 谁知,身后半天没感到重量。 陈刀疑惑回头。 沈砚秋正把那少年放在自己背上。 陈刀瞳孔睁大,“少爷!您让我来吧。” 沈砚秋摇摇头,朝自己肩膀歪了歪头。 陈刀看过去,那少年的一只手正死死抓住沈砚秋的左胸口的衣服,指节泛着白。 “那我去叫车。” 陈刀落下一句,就往外跑。 沈砚秋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一时无语。 你可以从后面托着他啊,这少年看着瘦,背起来还挺让人吃力啊。 沈砚秋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屋子,走到清冷的月光下,走到满天星光下。 陈刀找到了车,回来帮着沈砚秋把那少年弄上了车。 沈砚秋交代陈刀去置办一个棺材,先把尸体装进去。 陈刀点点头,照着他的话去了。 沈砚秋陪着少年向医院驶去。 第2章 小孩可怜巴巴求收养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沈砚秋头疼,让他十分想回酒店好好睡一觉。 但眼前浮起的那少年空洞的眼神让他莫名留在了医院。 他看着急诊室亮起的红灯,无意识转动手中的打火机。 火光明灭间,急诊室的红灯闪出猩红残影。 陈刀已经办好棺材的事,背着手站在一旁。 玻璃窗外,护士推着担架车匆匆而过,轮子碾过地面的声响,让沈砚秋无端想起围在少年身旁的苍蝇。 “陈刀。”沈砚秋突然开口,金属打火机“咔哒”合上的声音惊得陈刀浑身一抖。 沈砚秋看了他一眼,陈刀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孩子你查清楚了吗?” 陈刀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问催债的事。 “这孩子叫沈野,今年十四岁,被打死的女人叫沈玉兰,是他妈妈。” 沈砚秋等着他的下文,等了半天,只等来了空气。 他不满地皱眉,“没了?” 陈刀咽了咽口水,接着补充道,“棺材铺的老板说这母子二人是前不久才来这个镇子的,没什么认识的人,就只有这点信息了。” “他爸呢?” “没查到。” 沈砚秋“啧”了一声,无端的,他抬起头,盯着陈刀看。 他那眼神像是要把陈刀浑身上下抛开来看个干净,虽说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但被沈老从小带在身边,学到的东西也不少。 他用不用,只取决于他想不想。 陈刀被他盯得背后发毛,颤颤巍巍地问:“少爷?” “催债的人,能查到吗?” 闻言,陈刀心脏“咚”地一颤,心想他还是想到这一茬了啊。 “查不出。”陈刀嘴硬道,“应该是高利贷吧。” 沈砚秋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罢休,“你把近几年沈氏放贷记录找来我看看。” 陈刀表面僵硬应了一声“好”,心里一边盘算着怎么搞来一份假的记录,一边抱怨其他人也不注意点,搞出人命就罢了,债也没要回来。 偏偏这少爷是个心软的,要让他知道是自己手下打死的,怕是要把公司大洗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医生摘下口罩,“长期营养不良,伤口感染,但不严重已经脱离危险了。” 陈刀上前接过护士递来的缴费单。 医生顿了一会儿,显然想起什么,又皱眉道:“患者头部的一击让右耳听力受损严重,家人要做好永久创伤的准备。” 沈砚秋眼前闪过沈野茫然的神情,原来是真的听不见。 清晨,医院的走廊空无一人,输液管中药水滴落,是唯一的声音。 沈砚秋翻着手机中陈刀发来的债务名单,心中松了口气。 他放下手机,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沈野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十四岁,沈砚秋想,长得跟十岁似的,皮肤苍白,五官好看但稚嫩,眉头总是皱着,让人不自觉想上手抚平。 沈砚秋这么想着,也就抬起手这么做了。 只是,手刚刚碰上去的那一刻,沈野猛地睁开眼。 沈砚秋猝不及防,撞入他眸中。 头顶上的灯像是给沈砚秋镀了一身毛茸茸的白光,让沈野觉得好刺眼。 这是沈野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他的脸,让沈野觉得天上的月亮也不过如此,比不上那眼睛的半分。 “醒了?”沈砚秋柔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野下意识去摸右耳,指尖碰到了冰凉的金属物件。 沈砚秋笑了笑,这小孩儿,“你耳朵痛不痛?” 他附身点了点沈野右耳的助听器。 沈野抖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能听清了。 自从他被催债的人打晕后,脑子里就一直“嗡嗡嗡”的,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 直到现在,他才听到了沈砚秋的声音。 沈野摇摇头,低声道:“没有。” 沈砚秋点点头,心里盘算着陈刀连夜买来的通用型助听器总归不好,以后还是得给他定制一个。 沈野后知后觉心里生出对陌生人的害怕。 沈砚秋看着他往被子里缩的小动作,心尖像是被掐了一下,“怎么?现在才害怕我是坏人?” 他看着沈野,两眼弯弯地笑了。 沈野咽了咽口水,脑中闪过昨天夜里的场景,想起来是眼前的人救了自己。 他摇摇头,“不害怕。” “我是坏人,也不怕?” 沈野点点头。 “我妈妈呢?” 沈野的声音传来,颤颤巍巍的,听的沈砚秋一阵心软。 “阿姨她……。”沈砚秋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阿姨她去世了。” 出乎意料,沈野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他和她待了七天,早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尸体呢?”他接着问。 沈砚秋道:“我自作主张买了副棺材,安置在里面了。” 闻言,沈野眼里亮了一下,呆呆地点点头,“谢谢。” “对了。”沈砚秋笑道,“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沈砚秋,以后还是有……。” 下一秒,沈野脑子里“轰”地一声,再也听不进他在说什么。 沈砚秋,那晚那群把他妈妈活活打死,把他右耳打聋的人口中提到的名字。 “你说咱们这太子爷,沈砚秋,真的能继承沈氏吗?跟个草包似的?” “谁知道啊?但他这催债的方法倒是有效。要不是他说只要能收回债,怎么做都可以,我还真下不去这手。” “可不。” …… 沈砚秋,沈氏就是沈野爸爸借高利贷的地方,就是让他妈妈带着他不断逃亡的原因,就是对他和他妈妈下达死亡通牒的人。 沈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眼白生生憋红,满眼的震惊怨气。 看着他这样,沈砚秋以为他是太过伤心,鬼使神差地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哭出来会好一点。” 沈野任由他的手放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儿,沈砚秋感觉到了手心一阵潮湿。 沈野的睫毛扫在他手心,让他心痒痒的。 他抚去沈野脸颊上的泪水,拍了拍他的背,“坚强点。” 沈野死死攥着床单,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指节攥得苍白。 “你是沈砚秋?”他颤着声音问,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对,怎么了?”沈砚秋问。 沈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只是不知道是哪几个字。” 沈砚秋觉得那句话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被沈野生生咽了回去。 他拍了拍沈野看起来怪可怜的脑袋,“以后告诉你。” “少爷!” 陈刀没在意这凝重的氛围,“砰”的一声推开门,“我买了饭,你一晚上没吃饭了,吃……。” 他正往病床边走,准备拿出一份饭盒给沈砚秋,就看到沈砚秋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视线又移到沈野身上,一滴泪要落未落地挂在脸上,好不让人心疼。 他不由得放轻脚步,见风使舵道:“沈野太瘦了,我按照医生的指示给他买了些吃的,补充补充营养。” 沈砚秋脸色才柔和下来。 等沈野吃完饭睡了,两人才走出病房。 “少爷,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孩子?”陈刀率先开口问,他看得出沈砚秋心疼那孩子,看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更是说不出一句重话。 沈砚秋望着窗外发呆,没有回答。 “少爷,我打听过了,这青崖镇的福利院制度不错,吃的喝的……。” “啊!” 病房内,沈野突然大叫一声,在床上挣扎起来。 沈砚秋推开门,走上前,正要安抚……。 沈野猛地抓住他的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无声痛哭着。 沈砚秋痛的瞳孔骤缩。 沈野的泪水顺着沈砚秋手腕滴落在被单上,没一会儿就湿了好大一块。 “少爷!”陈刀站在一旁急得不行,哪能这么咬啊,就是再可怜他,也不能这么咬啊。 沈砚秋本想挣开,看着沈野流泪的眼睛,他生生忍下了。 沈野发泄着他的愤怒,痛苦,委屈。 不够,那不够,沈玉兰孱弱的呼吸声又在他耳边响起,一点一点的变弱,最后变成一副冰冷的尸体。 身下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像是要把他淹没。 好饿好饿,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无论沈玉兰带着他怎么逃,总会被他爸爸找到,然后被打一顿,最后把家里搜刮一空。 他爸爸没死,那他会回来吗? 霎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沈野想,他要留在沈砚秋身边,他必须留在沈砚秋身边。 沈野缓缓松开口,眼泪还在不断夺眶而出。 他拧眉,盯着自己鲜红的牙印看了好一会儿。 他眼泪汪汪地抬头望着沈砚秋,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对不起,我想到我妈妈被催债的打……我…....。” 沈砚秋心疼地一塌糊涂。 他轻轻拍了拍沈野后脑勺,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的……。” 陈刀看着沈野也觉得心疼不说,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小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是他疯了还是……。 “少爷。”陈刀想留个心眼总没错,弯腰在沈砚秋耳边说,“还是送福利院吧,没必要留在身边,平添烦恼。” 他知道他这个少爷是最怕麻烦的了。 沈砚秋想了想,正准备开口。 沈野颤抖起来,他从沈砚秋手里挣开,又猛地捂住右耳。 沈砚秋瞬间忘记自己刚刚的决定了。 “怎么了?耳朵痛吗?” 沈野咬着嘴唇,虚弱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呜咽,“没事。” 他拿准了沈砚秋是个心软的人。 沈砚秋“啧”了一声,对陈刀道:“去叫医生。” 陈刀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了,“没什么事,疼可能是因为后遗症,好好调养以后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怕是得永远带着助听器了,家人好好陪着他吧。” 说完,医生走了。 沈砚秋看着沈野,沈野半个脑袋都被白纱布包在里面。 沈野满意地凝视着他眼里溢出来的心疼,他适时握住沈砚秋的手,“哥哥,我没事的。” 沈砚秋把他安抚着睡了。 沈野听到他对陈刀说,不找福利院了,看看能不能带在身边吧,十四岁的孩子也没什么麻烦的。 听到这话,陈刀扒拉扒拉给沈砚秋找了一堆福利院的优点。 沈砚秋一一否决,沈野是因为催债的人变成这样的让他无法彻底放下他。 沈野蜷缩在被子里,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3章 心软收留小孩 两周后,经过医生的全面检查,沈野终于被宣告可以出院了。 陈刀去取药回来,便开始帮着沈砚秋收拾病房。 当然,整个过程主要是他收拾,另外一个少爷一个伤员坐在一旁看着。 沈野垂着脑袋,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沈砚秋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顶,柔顺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忍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倒像是安抚。 沈野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他哽咽着喊了声,“哥哥......。” 声音里满是委屈。 沈砚秋轻轻叹口气,温柔地刮掉他下巴上挂着的泪水,“别哭了,这几天眼睛一直肿着。” 沈野微微愣了一下,点点头。 沈砚秋将手臂轻轻搭上他的肩,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出院后,我们先去看看妈妈,好不好,让她知道你已经好了,别让她在那边担心。” 沈野道:“听哥哥的。” 陈刀收拾好,背着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两人,看了半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轻声提醒道:“少爷,走吧。” 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这时候又已经接近中午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寥寥几个人匆匆往家里赶。 青崖镇的公共坟场在镇北的后山上。 三个人沿着街道,朝深处走去,绕过一个巷子,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向上的坡路。 陈刀走在前面带路。 沈砚秋拉着沈野的手跟在后面,步子缓慢而沉重。 上了坡,绕过一大片林子又爬了一段山,才来到坟地。 坟场像一块老旧褪色的土色绸子,歪歪扭扭地铺在半山腰上。整片坟地高低错落着上百座坟包,稍新的坟上被黄纸钱从头包到尾,白色塑料花在坟头轻轻摇晃,老一点的,年代久远的坟包总是低平些,看起来像是和地底融在一起了。 沈野一眼就看到了属于沈玉兰的那座坟——在一群土堆坟里,有一个格外突出的石头砌成的坟墓。 沈砚秋带着他来到那座坟前,声音里有些愧疚,“你妈妈等不了你出院,我只能先让她入土为安。” 黑色大理石墓碑矗立在墓前,碑上“沈玉兰”三个描金打字,在满山褪色的黄纸钱里刺得人眼睛生疼。 姓名顶上是一张灰白照片,是沈玉兰身份证上截下来的。 沈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过照片。 “时间太仓促,只能用这张照片了。”沈砚秋低声解释道。 沈野呆呆地点点头,缓缓蹲下身,双腿跪在了墓碑下的盖板上。 沈玉兰,是一个传统的农村妇女,被家里安排相亲嫁给了沈野的父亲——刘建民,最开始跟着刘建民过了一段甜蜜的新婚燕尔的日子,甚至同意沈野跟着沈玉兰姓。但好日子不长,刘建民染上了赌博,从此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在外喝醉了酒,就对沈玉兰和沈野拳脚相向。家里只能靠着沈玉兰那微薄的工资苦苦支撑。再之后,刘建民对外借高利贷,却在每次催债的来了就玩失踪,母子二人无论怎么搬家,都逃不过追债的人,起初只是口头上催一催,后来愈演愈烈。 沈野清楚地记得,那天他被沈玉兰锁在柜子里,透过那血色的取景框,他看到催债的人把沈玉兰围在一起,不断地用木头往她身上砸,沈玉兰单薄的身影剧烈摇晃着,她头破血流地倒在了墙角,睁着眼望着沈野的方向,她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看着沈野。 直到木棍打断了,那群人才停下来,一边骂着“死女人”,一边蹲在墙角休息。 有人问:“这打死了,债收不回来怎么办?” 有人笑道:“找她老公呗,叫什么刘建民是吧,我本来也只是想来劝一劝她,但谁让她碰上老子今天心情不好,骂她打她几下,还还手。” 他站起来,猛地踢了一下沈玉兰,沈玉兰的身体痉挛起来,那个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抓起一旁半根木棍,锋利的木棍像刺刀一样往沈玉兰肚子上捅,他把木棍拔了出来,沈玉兰身子立刻挺直了,腹部的鲜血呼呼地涌了出来,染红了一片地,沈玉兰一动不动了。 沈野捂着嘴巴,拼命压抑着哭声,但沈玉兰意识涣散前的视线还是让那个人发现了他。 那人一脚踹开了柜子,把沈野拖了出来。 沈野满眼怨恨地瞪着他,男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沈野脑袋上招呼了几下。 沈野倒下了,几个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些痛苦的回忆在沈野脑子不断地闪现,他对着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妈妈,我会好好活着的,也会为您报仇,无论是刘建民还是......。 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沈砚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该活着的,我都会亲手杀了。 沈砚秋蹲下身子,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节哀。” 沈野眼中的怨恨被他当成了哀伤。 他拍了拍沈野的背,“以后要再坚强点。” 沈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会的。” 陈刀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暂时忘了沈野的不对劲,竟陪着一起哭了。 沈砚秋踢了他一脚,轻声道:“你在这烘托什么氛围?” 陈刀无言地摇摇头,继续流着泪。 三人整理了一下,回到青崖镇,找了个面店吃午饭。 沈野拿着筷子,夹起面又放下,来来回回三四次,混杂着泪水猛塞了一口。 沈砚秋心疼地递给他一杯水,“慢点吃,别噎着。” 沈野咽下口中的面,望着沈砚秋,眼里满是恐惧与迷茫。 “怎么了?”沈砚秋忙问。 “哥哥,我今后该怎么办?”沈野低声问道。 他又低垂下头,像一个在路边被抛弃的小猫,无助又可怜,等着未知的命运裹挟着他往前走。 沈砚秋歪着头,双手轻轻托起沈野的脸,低温柔地说:“抬起头来,看着我。” 沈砚秋见他不动,小心翼翼地慢慢把他的脸抬起来。 沈野太瘦了,瘦得沈砚秋的手被他的骨头硌得生疼。 这让沈砚秋的心里一阵酸痛。 “沈野,你愿意跟着我吗?” 沈野心脏猛地一滞,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砚秋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跟着我,做我弟弟,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你最好的,只是我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可能没福利院做的好,如果你想去福利院,我给你找个最好的。” 沈野眼里出现一丝不可置信,他颤着声音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什么为什么?”沈砚秋笑着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因为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弟弟,好不容易遇见了,当然要好好对他,不然他跑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可爱的你?” 沈野疑惑地问:“哥哥也没有亲人吗?” 沈砚秋拧眉道:“有是有,但太远了,不能陪着我。” “你想好了吗?”他耐心地接着问道,“选福利院,还是选我?” 沈野盯着他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垂下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青灰的阴影,这个角度能让沈砚秋看清他颤抖的唇珠。 却不会暴露眼里的窃喜。 “我跟着哥哥。”沈野道,尾音带上一点哽咽,像幼猫的呜咽。 沈砚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握紧了那只手,郑重地说:“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沈野,我罩着你。” 沈野开心地笑了。 见状,陈刀再心疼沈野的遭遇,心里也觉得不妥。 他凑在沈砚秋耳边,小声提醒道:“少爷,他妈妈是被催债的打死的,咱们把他收留了,要是他怀恨在心,您......。” 沈砚秋转头给了他一个眼刀,让他去外面等着。 陈刀灰溜溜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沈砚秋才出来,“他才14岁还是个孩子,没那么多心思,再说,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干嘛的?” “可是少爷......。” “好了。”沈砚秋摆了摆手,打断他,“还是你觉得他妈妈是我们的人打死的?” 陈刀猛地一颤,心里一惊,连忙摇头:“那当然不是!” “那就行了。”沈砚秋看向饭店里少年单薄的身影,眼里满是怜惜,“这件事你先别告诉老爷子,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想养只猫他都不同意,更比说现在养个人了。” 陈刀点了点头,又问:“那周总呢?” 闻言,沈砚秋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 陈刀口中的周总是沈砚秋的竹马周凛,他的父亲就是沈老的得力助手,自然而然,周凛也就成了他的得力干将了,沈砚秋直接把所有的催债业务都推给了周凛负责。 沈砚秋思考了一会儿,道:“先瞒着。” 这周凛打小在私事上就喜欢出卖他,还满口为了他好。 说完,他朝里走去。 瞒着? 陈刀站在原地,一脸震惊,周凛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找沈砚秋,这怎么瞒得住?到了时间难道把沈野送外面去吗? 少爷啊!陈刀满脸愁容,沈老没给他工资让他干这些事啊! 第4章 找房租店过日子 星星在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月亮被簇拥在中心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光芒。 星月酒店是青崖镇最豪华,最出名的五星级酒店,它矗立在小镇中央,高仰着头,俯瞰着整座小镇。 沈砚秋一众人回到酒店,他在前台给沈野单独开了一间他隔壁的房间。 他是501,沈野是502。 陈刀率先离开,沈砚秋放心不下沈野,带着他来了自己的房间。 一开门,早就在房间里睡了一天的小奶猫就跌跌撞撞朝两人跑来。 沈砚秋笑着,弯腰把它抱了起来,转身放在了沈野怀中,温柔道:“帮哥哥抱一会儿。” 沈野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手心传来的柔软触感所吸引。 沈砚秋略微松口气。 他转身给猫碗里添了些粮和水,又铲完猫砂,才起身坐到沈野身旁。 沈野正挠着小猫下巴,小猫发出“咕噜咕噜”声蹭着他手心。 “我还没给他取名字。”沈砚秋抚上小猫毛茸茸的脑袋,“你给他去一个,怎么样?” “我?”沈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取不好。” “嗯......。”沈砚秋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取名确实不简单,需要技巧。” 沈野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砚秋轻轻靠在他身上,“那我们一起来。” 沈野心下一动,一时无话。 沈砚秋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一下一下拍着沈野的肩,语调缓慢道:“小猫的颜色,花纹,性格都可以,”他看着手里的一团黑白色,接着道,“或者你喜欢的食物,书中的角色还有一些特殊寓意的词语都可以当作名字。” 说完,他顿了片刻,才道:“怎么,有灵感了吗?” 沈野看着小猫发呆不说话。 沈砚秋在心里对自己说,慢慢来也行。 就在他以为沈野不会回答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月亮。” “月亮?”沈砚秋重复一遍,疑惑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沈野的手指绕着小猫背上一个完整的白色圆形打圈,笑着对沈砚秋道:“像个月亮。” 沈砚秋一看,还真是—— 一团白色的毛在一片黑黑的毛里格外显眼。 他揉了揉沈野的头,“你这不是取得挺好的吗?” 沈野低下头,腼腆一笑。 两人安静地坐着撸了会儿猫。 沈砚秋又问道:“你在上学吗?” 沈野点点头,“在的,初三第一学期。” “哎呦,那很重要啊。”沈砚秋故作稳重,但见沈野紧抿着唇,于是话锋一转,“但也不是非去不可,你想去吗?” 闻言,沈野脑中猛地闪过几个学生围在一起把他隔在一边的画面。 他按在小猫身上的手不自觉用力。 “喵!” 小猫大叫一声,从他身上跳开,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细小伤痕。 沈砚秋看了眼若无其事去吃猫粮的小猫,才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医疗箱,他蹲在沈野身前,温柔地处理起伤口。 “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或者我们直接换一所学校?” 棉签轻轻擦过暴露在外的血肉,沈野猛地一缩。 沈砚秋愣了一下,牵着他的手,放在嘴边缓缓吹气,轻声哄道:“呼呼吹吹,痛痛飞飞。” 听到此话,沈野猛地一怔,忍不住犹豫道:“哥,我十四了,不是四岁。” 沈砚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十四岁也能哄,痛了就哄哄。” 沈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歪着头盯着沈砚秋的手看了一会儿,他莫名感觉伤口似乎更痛了。 过了一会儿,沈砚秋处理好伤口,轻轻抚平创可贴上的褶皱,拍了拍沈野的肩。 “你明天不去学校就陪着我和陈刀去看房子吧,正好听听你的意见。” “房子?”沈野疑惑地问。 沈砚秋点点头,“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酒店吧,租一个房子就能住家里了。” 沈野心里猛地一阵抽痛。 在黑夜里待习惯的人碰到阳光的下意识反应是痛,被灼伤的痛。 沈野抽回放在沈砚秋腿上的手,站起身背过对着沈砚秋道:“我困了,哥哥,晚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还没等沈砚秋叫住他,沈野就关上了房间门。 沈砚秋无奈一笑,心想这个年龄的少年是在青春期吗? 记得他青春期的时候,还闹过几次离家出走,什么原因不记得了,就只记得每次的结尾都是沈老亲自找到他把他接回去。 沈砚秋现在也不知道沈老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想着以后沈野可别离家出走,他怕是很难找到人。 想着想着,沈砚秋陷入梦乡,而隔壁的沈野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他撕开完好的创可贴,看着已经快长好的伤口,猛地按了上去。 直到鲜血汩汩涌出,痛得钻心才停下手。 他大大松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月亮,一夜无眠。 于是,第二天沈砚秋就看到沈野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现在了酒店大厅。 他弯下身子疑惑地在那两道乌青下抹了抹,“你这是没睡好?酒店的床不舒服吗?” 沈野摇摇头,“很舒服很软,只是我睡惯了比较硬的。” 听他这么说,沈砚秋眼前浮现出那个小巷深处的屋子里,那张床上只有一层单薄的被单。 “那我们买床的时候,你要好好试一试,试到心满意足。”沈砚秋道。 沈野拧眉,“买床还可以试?” 沈砚秋苦笑道:“可以,你想怎么试都行。” “少爷!” 陈刀一声喊叫打破了有些凝重的氛围。 沈砚秋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僵硬在脸上对着陈刀不满道:“别这么毛毛躁躁。” 陈刀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拍一下自己的头,“少爷!周总说他要过来看您。” 沈砚秋“啧”了一声,拧眉道:“什么时候?” 陈刀道:“他说大概下午五点到。” 沈砚秋点点头,“那不管他,我们先去租房,找门店。” “好嘞。”陈刀说,他已经能够坦荡地接受自己少爷的任何行为了,反正他就是个打工的,伺候好老板就行,老板的决策他一概不参与。 中介所里,沈砚秋跟中介说了下要求:宽敞,采光好,隔音好。” “几间房?” 沈砚秋看了眼陈刀,又想起周凛,默默道:“四五间吧。” 中介小李一愣,随即笑道:“您要不考虑考虑独栋?” 沈砚秋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得嘞。”小李合上笔记本,镇西靠近农村,那里有很多自建房,出租的也多,我带您去看看。” “农村?”沈砚秋犹豫道,“交通不便吧?” 小李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您买一个三轮车呗,去哪儿都能用,开在那大道上,呼啦呼啦的,还是敞篷,别提多威风。” 沈砚秋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转身就对陈刀道:“你有三轮车驾照吗?” 前面的小李笑出声,“咱们这里不管这个,只要能动弹,谁都能开。” 沈砚秋心想那不错,他也能开。 从青崖镇西边出来,就到了农村。 此时正值丰收季节,稻田里稻穗金黄,在阳光下异常耀眼,微风吹过,大片大片的稻浪滚滚翻动着。 “环境不错啊。”沈砚秋深吸一口气,“适合养老。” 小李笑道:“那也只适合有钱人,”他随手指向稻田,“农民还有的忙。” 沈砚秋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稻田间起起伏伏的身影。 “我们要看的房子就在前面。”小李指着前面一栋两层房屋道,“两年前新盖的,有一些基础家具,若你们要租怕是还得自己添一些。” “那没什么问题。” 沈砚秋带着身后两人紧跟上去。 走到房子前,三人才发现着房子前还有一个小院,像西方那样的,平时可以在里面种些花啊,菜啊。 沿着一条石子路穿过小院,再开一道门就来到了房子内部。 “房子一共300平米,有六间卧室,两间主卧都在楼下,四间次卧在楼上,除主卧自带的两个卫生间外,楼下还有两个,一个厨房在一楼,两间书房一上一下。” 一楼客厅空荡荡,只有一个极其简陋的沙发,客厅左边是厨房,右边是书房。 小李带着他们在一楼转了一圈,发现从小院也可以直接进到左右两间房。 一行人顺着楼梯来到楼上,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一侧卧室另一侧是乡间风格,走廊尽头是书房,从书房穿出是一个露天阳台,上面修着一个凉亭。 小李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一个遮阳顶凭空从书房顶延伸到阳台顶,“下雨或者太阳太大都可以遮起来。” 四人又来到两件主卧,一个主卧是阳台房,一个搭配着落地窗,出乎意料,没有床。 沈砚秋站在落地窗旁,看着窗外荒凉的空地。 小李瞥了一眼,道:“后面那块地也是这家人的,但没利用起来,你们以后也可以用起来。” 沈砚秋点点头。 小李接着道:“算上后院,就是花园500平,房子300平。怎样?您满意吗?” 沈砚秋心里觉得不错,他走到沈野身旁,轻声问:“喜欢吗?要再看看别的吗?” 沈野咽了咽口水,这房子太大了,一个卫生间就比他以前住过的所有房间都大,他一时被惊讶地说不出话。 陈刀站在一旁,也是呆的说不出话,虽然沈氏的房子比这豪华的多,地段也在繁华区,但一想到自己要住在这里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激动。 他没想到,这农村修得跟别墅的似的。 沈砚秋安静地立在一旁,等着沈野的回到。 一时间,空气安静下来。 小李抖着腿有点不耐烦,陈刀急得恨不得替沈野答应下来。 几分钟后,沈野突然问道:“有地下室吗?” 闻言,沈砚秋眉尾一挑,虽然疑惑但还是询问地看向小李。 小李显然愣了一下,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才道:“还真有,但入口比较隐晦,所以我刚刚没看到。” 小李带着三人回到一楼书房,他拧动书柜旁的花瓶。 随即,一道门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房东很喜欢密室,原来用在这里了。”小李感慨道。 地下室里很黑,很冷,也很大像个无底洞,四个人简单转了一圈就上来了。 “怎么样?”沈砚秋耐心地问沈野,“喜欢吗?” 沈野抿着唇点点头。 沈砚秋转头就对小李说:“就定这个吧。” “好嘞。”小李喜笑颜开,“因为装修的比较简单,所以房东的租金是1000一个月,要预付三个月的,中介费是2%,没问题的话我们回店签合同?” “行。”沈砚秋点点头。 就这样,沈砚秋和沈野的第一个家就定下了。 沈砚秋让陈刀带着沈野先回酒店,理由是让沈野回去看看月亮。 他趁着还有时间,又去看了几个店铺,高价在全镇最热闹的地段租了一个现成便利店店面,隔壁是两个早餐店,沈砚秋顺手买了一袋包子提着去卖车的店,定了一台鲜红崭新的三轮车,前面可以坐两个人,后排是拉货的很大,能坐下六七个人。 等沈砚秋带着三轮车钥匙和一纸合同回到酒店,周凛靠在501门口,笑着看着他。 笑得瘆人。 “砚秋,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