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助剧情后男主们都黑化了》 第1章 入局 噩梦, 对于没有记忆的人来说做噩梦是很难的。 王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恐惧什么, 但莫名的恐慌强烈地萦绕着心头… 他梦到了自己正在一个穿着西式军装的男子的怀中,视线所及的只是那藏蓝色的染血外套和冰冷而繁复的胸章。 王寻想努力睁大眼睛往上看头却被双臂死死禁锢住,只有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他头上。 耳边是沙哑粗砺的气声:“阿寻,往前跑…跑…快跑!!” 猛扑上来的哀伤让王寻骤然惊醒,喘着粗气… 头痛欲裂…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冰冷漆黑的水域,耳边还残留着水流湍急的声音和从他身体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系统空间内, 王寻勉强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素白的无门无窗的空间中,他用力撑了一下地面,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手脚还残留着濒死的酸软。 随后用力地按压了一下正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可自己为什么会完全记不得落水前的任何事?! 天花板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他警惕地抬头望向四周却没有轻举妄动,默默地观察着。 “宿主您好!我是剧情辅助系统001,您已于6月1日凌晨2点确认死亡,精神意识已被主系统捕获并投入剧情辅助系统。”系统声音轻快:“宿主将被投放至小世界用以辅助特定剧情顺利完成,待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选择任一世界停留。” 王寻皱起眉头,他脑子一片乱麻,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又无从提起。 “...为什么是我?”王寻眯起眼睛,语气犀利,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宿主,当然是因为您是主系统认为的具有辅助能力的人选呀。” 王寻厌恶地说道:“你们监视我?你们对我了解多少?” “抱歉,可以参与小世界剧情的精神体是我们珍贵的资源,如果这种监测对您产生了困扰我很抱歉。关于您的身份我了解并不深入,您是一名医学科学院的研究人员,今年27岁,20岁父母双亡,至今未婚无子。”系统愧疚地说道。 “好的,不用说了,我明白了,”王寻手指不断地握紧放松以感受力量的回归。 他冷静地扫视着,所处的空间苍白一片、完全没有缝隙,他无法逃出这里...而且大概他现在也只是个精神体,连肉身都没有!王寻不禁恨得直咬牙。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显而易见只有两条路,执行任务后重生,或者,拒绝接受,直接被抹杀。 王寻不甘心,从灵魂深处都在抗拒着这个念头,冥冥之中还有一些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他目光沉沉,面色不明,想让他顺从地当不知名任务的执行者可没那么容易,干脆先入局,见招拆招! 随后冷声道,“你不是说要把我投放小世界吗?现在就来吧。” 系统听到他答应了开心地回答着,“好的呀宿主,初始世界任务数据已发放,请查收,五分钟后将到达第一世界。为保证节省能源,进入小世界后我会进入休眠状态。仅在紧急情况下以及您呼唤我时出现哦,祝您一切顺利。再见——” 王寻感到身体逐渐变轻,未作任何抵抗,静静地感受身体被一点点吸入小世界。 片刻后,他感受到了脚落在实地的感觉,闻到了冷冽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听到了马匹的低声嘶吟,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终点。 但头脑传来阵阵晕眩,大量记忆涌入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闭眼缓了缓,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对象是徐淮初,在系统剧情中他有着彻头彻尾的悲剧结局。 其父亲徐正和当朝圣上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在前朝末期战乱时,两人揭竿而起打天下。徐正骁勇善战皇帝料事如神,两人在战场上奋战了多年,终于建立了盛朝,定国号建元。 徐正出生入死拥立皇帝上位,属从龙之功,被皇帝任命大将军。 可同生共死的感情在君臣之别的天堑下也会变质。 徐家在军队在民间的威名过盛,战场上也几乎未尝败绩。皇帝他年纪越大就越忌惮,权力的滋味他离不开了…他怕徐家势大不忠,便生了卸磨杀驴的意头! 徐正视皇帝为亲哥哥而无不及,他认定陛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从未想过兄长的心里生了杂念。 这一念之差,夷三族。 徐淮初是个绣花枕头,每日寻花问柳流连酒馆。 在皇帝突然下旨以通敌罪抄家的前一天,他正与一起长大的小厮阿生换了衣衫,瞒着人出城钓鱼玩,却一不小心在湖边睡了过去。 等他第二天赶回府的时候,阿生正对着徐正夫妻喊父亲母亲,随着徐家人一起去了,阿生他毅然替徐淮初去死。 徐淮初心如死灰,在建元9年的夏日,他25岁生辰的当天,一切都没了… 他无家无友孑然一身,一切都没有了。 徐淮初恨皇帝入骨,可恨自己未曾向父亲学习武艺,无法刀了皇帝老儿替所有人复仇! 他改头换面以普通门客的身份隐入二皇子府,数年来苦心经营成为其心腹,帮助二皇子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拥有了与太子分庭抗礼的能力与机会,二皇子尝到了甜头便更信任徐淮初。 而徐淮初教唆二皇子毒杀太子,并暗中将证据递在了五皇子党羽的案上,恐吓二皇子带兵逼宫! 让徐淮初意外的是,一切顺利地如同摧枯拉朽,就像他们家之前的死亡,沉重的事情做起来却轻松得紧。 大事将成之际,徐淮初趁众人不留神之际锁住殿门,一把火烧了大殿!他亲手把刀刺进了皇帝的心脏,将吓得屁滚尿流的二皇子推入火海! 徐淮初脸上带着痛苦又疯狂的笑,似哭似笑的声音响彻这个即将闪燃的宫殿,扭曲地痛苦地倒在大殿冰冷的地上… 父亲,母亲,等等我... 大殿轰然崩塌,一片死寂,剧情结束。 如今是,建元4年的元月... 王寻思量着,数据显示本世界为初始世界,存在新手保护期,不必担心违背人设。 同时,也只有两个剧情需要辅助达成,第一,徐淮初经历丧父哀痛。第二,徐淮初含恨逼宫。 …… “王寻,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马车上休息一会?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便进城了。” 这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对面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将军正微露担忧地看着他。 此人长得虎背蜂腰,面上的皮肤被沙砾刮得黝黑粗糙脸颊上还带着伤疤,却能从那高耸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看得出年轻时是个颇有男人味的俊朗男人。而他此时身体前倾试图抚摸他的额头。 王寻脑子飞速转着,想起此人正是任务对象徐淮初的父亲徐正。而他目前的身份是徐家曾经的门客,如家徐家军的参谋。 他微微苦笑着:“将军,今日风雪太大,一时吹得我有些头痛,不碍事的。” 徐正好似想到了什么,大手捻了捻下巴:“我记得你非京城人士...若在京城暂无落脚处,可否还愿意在徐府住些时日?边疆苦寒,让你嫂嫂替你做些好吃的好好补补!” 徐正得军民爱戴自然不止因为其人有将才,更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细心赤诚,让人止不住地追随。 “自然是愿意的,多谢将军关怀。王寻能有今日全靠将军的信任与提携,心中的感念无法言说,只盼着与将军更亲近些,那这些日子便叨扰将军与夫人了。”王寻脸上露出了些腼腆的笑。 “好好好!你小子,我没看错人!咱爷俩这些时日喝个痛快!”徐正揽着王寻的肩膀朗声笑着。 谈笑间,军队已临近城门,天地间一片浩然的白色,雪倾洒般地下着。 城门内。 “哎...今年冬天真冷,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要回你自己回!今日大将军凯旋返京,我还想一睹徐家军风采呢!” 一对衣着讲究的夫妻正站在街边私语着,他们旁边围着许多人,都哈着气对着城门的方向翘首以盼,宽敞的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此时,他们头上的酒馆二楼。 脚边的炭盆噼啪作响,室内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空气中淌着淡淡的脂腻香气。 两位青年倚着窗框向下望着,年纪小的那个看着不过十六岁,白嫩的脸上红扑扑得泛着光。 “淮初哥,你说,姨父这次回京会待多久?” 少年的目光所及是一个英俊得近乎妖异的青年,看起来大抵是弱冠之年,样貌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略带驼峰的高挺鼻梁与凌厉薄唇显得他英气非凡。 向下看去,宽肩窄腰,透漏着力量感的长腿,一袭孔雀蓝色锦袍非但不显得人庸俗,倒是相得益彰,引着人望向他不舍得移开目光。 与因徐家军返京激动的众人相比,徐淮初显得有些颜色恹恹。 心想父亲回来了看到自己这不学无术的样子少不得要打骂他,虽然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但是他想到父亲那粗糙有力的双手,便吓得抖了一抖... 徐淮初漫不经心地回道:“周玉,你不如想想今晚我们去哪吃酒?已经很久没去听琼娘弹曲了。”他一开口,却是与精致外表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话尾处那一抹慵懒倒是衬得人有些娇气,身上的多重气质中和得刚刚好。 周玉有些无奈:“不是我说表哥,你的样貌才情,去那可真不知道谁是卖艺的,你一调笑,琼娘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你身上。” 徐淮初眼神一横,笑骂道:“你这崽子皮痒了是吧,你娘今日不打你我可要打你!” 周玉没有理他的威胁,顿了顿有些害怕地说道:“表哥,今晚我怕是去不成了,我娘近日盯着我可紧得很。”他说着还缩了缩脖,倒是有些少年气的可爱。 周玉眼神突然止不住地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他喃喃道:“...表哥...姨父身后那人什么来头...” 第2章 初见 徐淮初跟着向下望去,与人群的目光如河流入海一样汇聚在了一个地方。天地苍白间一抹红色格外耀眼。 他整个人一怔,脑子滑过一句话: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该怎么形容那样一张脸那样一个人…脸生得俊美无匹,整个人看起来清清冷冷的,淡淡地扫视众人,却身着暗纹红衣围着雪白狐毛,将世俗和冷淡融合得恰到好处。 那人眼神凌厉,像一把出鞘了的刀,骑在马上却坐姿却有些懒散,看起来大抵是累得乏力。 徐淮初看呆了,竟有些神思不属,他莫名觉得那截被狐毛围领衬得更白的脖颈有些晃眼,一时不舍得移开目光。 他此时还单纯地想着此人大概是父亲的下属,若是可以有机会能与这人交个朋友,他便满足了。 与此同时, 王寻也坐在马上淡淡地寻找着徐淮初。 终于,两人的目光产生了交集,彼此静默地对视了几秒,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着”这人还真是生得一张好面孔。” 街上的人越围越多,徐正怕引发动乱踩踏,便带着部下们快速离开了…一袭红衣快速地消失在街头,只留下徐淮初与一众少女望眼欲穿,有些恋恋不舍。 徐正与王寻稍作休息便动身前往宫中赴宴。 两人一路骑马至宫门后翻身下马,御前的夏公公疾步迎了上来,脸上笑得像一朵枯花。 不停地谄媚道:“恭喜将军凯旋!这可是今年最大的喜事了,百姓可以过个好年不容易。边关苦寒,您与大人们一路车马劳顿,杂家看着眼泪就止不住了,”夏公公假模假意地挤了两滴眼泪,接着道:“陛下这几日心里嘴里也在念着您呢,今日在暖阁候您多时了,请您随我来卸甲面圣吧。” 徐正心头一暖,咧嘴一笑,拍拍头倒是显出了抹少年意气:“我们走快些,勿要让陛下久等。” 王寻与几位将领跟着徐正踏步进殿,窗外琼枝玉树,殿内灯火通明,陈设简单却不失风雅。紫檀木案几上煨着鹿肉羹,热气氤氲。 皇帝他身居常袍,在雾气中温和地笑着,姿态放松。仿若寻常家宴一样温声让跪地的众人落座。 他轻轻抬手让身旁侍立的宫女舀了一碗羹汤,亲手推到了徐正面前,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的杯沿,柔声唤着徐正的字:“书远,快尝尝朕前几日亲手猎的鹿。你这仗打得漂亮,朕在宫中听着捷报频频,仿佛回到了咱们少年时啊!此次回京可要好生修养一段时日,朕瞧着你又瘦了些。” 徐正眼眶泛红,猛地站直后深深拜下:“多谢陛下关怀,难为陛下还记得...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也是福分,如今臣的这些功劳,也不过是依仗着陛下的威名与众将士报国的决心罢了。” 皇帝嘴角的笑意更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随即转身看向王寻,目光淡淡却有分量地在他全是游离。 “你便是王寻?朕听闻此次大捷你功不可没,年纪如此小便能算无遗策,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王寻气沉如水,立即深深拜下。徐正不知皇帝的想法他却了解,若让皇帝觉得徐家军得他如虎添翼怕是会下手得更快...他功绩尚浅,第一个杀鸡儆猴的绝对是自己。 不行...王寻脑子快速转着,想着如何表现能减少帝王的忌惮与怀疑... 他垂头,紧张地张了张嘴却抖着未出声,暖阁内一片寂静,气氛变得有些沉。皇帝手撑着头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所有人一时都并未出声。 夏公公的一声笑打破了寂静,他讥讽地看着王寻,口中却在讨好着皇帝:“陛下英明,如此看重他的才华。可此人连话都说不清楚,殿前失仪,不如派人把他带下去,让奴才好好教他如何说话?” 王寻心里暗骂夏公公这个拜高踩低的小人!表面却表现得紧张又激动, “陛…陛下谬赞了,臣出身寒门...不过微末之材。此生未曾想能得陛下认可,臣激动得不能自已!”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臣在战场上能获得功劳,全依托于将军的知人善任。陛下运筹于千里之外,微臣与徐家军上下都拜服聿陛下,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说着,王寻能感觉到皇帝微凉的目光在他脖颈处停留,不禁得拜得更深,身体和声音都像柳枝一样轻轻颤着,脸上透着一抹白,额上也渗出了一滴冷汗。 皇帝看着他此态微微皱了皱眉,目露怀疑。军报中王寻这人可多次巧计破局,据说那以百兵吓退敌人千军的法子就是他提出的。可今日他第一次面圣就出了岔子,怕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英才大地是只是昙花一现罢了,无论站队哪方都决定不了胜局… 皇帝思索了一番,垂眼敛了敛神情,脸上的笑容如春风化雪:“起来吧,都不必如此拘谨。”皇帝转身突然对着夏公公怒斥道:“蠢货!自行下去领罚!王参谋忠心报国,岂是你个阉人可以讨论的?!” “陛下恕罪,奴才这就下去领罚…”这下轮到夏公公开始抖了,王寻心里有些畅快,却也知道夏公公刚才的表现,不过是皇帝本人未表示出来的真实想法…否则何须等他说完再假意斥责!不过是做给将领们看的戏罢了! 王寻低头慢慢饮着酒,面上已经恢复了沉静,眸中暗藏思绪万千。 只觉窗外呼啸的风雪正卷向这温情表象下的深渊,今日只是一个开始,往后更是如履结冰... 酒过三巡, 皇帝派人将他们都送出了宫门。 徐正眼神迷离地揽着王寻,醉醺醺地叫着:”王寻,王寻!我今日高兴...高兴...你前年刚入徐府便遇上了战事吃紧,你一声没吭就上了战场...你...你是个好小子!” 他说着还有些哽咽:“咱们是同生共死过的情谊,你可要拿徐家当自己家...这次可要在我这多住些时日啊...听没听到!” 王寻笑叹道:“将军,恭敬不如从命。” 将军府, 朱漆大门上的猛兽衔环变成了白色,狰狞的兽目被雪覆盖得完全。 王寻与徐正奔波了一天,晚上又吃了酒吹了寒风。两人回府都未来得及与府内家眷寒暄,徐正就喃喃着明日再聊明日再聊,粘在徐夫人身上懒懒地回房休息了。 王寻甩了甩头,眼神清明了一些,笑着与众人道别后被管家带着去了提前打扫干净的厢房歇下。 今日的体验对他来说很特别,却不免疲惫。 王寻快速脱了衣衫把自己扔在床静静地躺着,脑子里面如同迷雾一般。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月光洒在他冰凉的脸上像裹着一层纱。 …… 翌日,徐府。 徐淮初昨夜喝多了酒赖在了周玉那睡下,完全忘记了徐正已经回来了!早上回府急匆匆进了自己院子,形容有些狼狈。 ”备水!爷要沐浴更衣...”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院子里的丫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夜留宿的客人笑起来真俊美。 徐淮初皱了皱眉,当即想到了此人便是马上的那个红衣公子。突然瞪了瞪眼,大喊道:“他住在府上?!” 此举吓了丫鬟们一跳,怯怯地回道:“是...是呀,听管事的说那公子被老爷留了下来要住些时日,就在东院那。” “好好好!快!快!备水!我整理干净便去拜访!” 徐淮初激动极了,没想到昨日在心里认定要结交的人今日便住在自己家里,大笑着哼着无意义的调子,蹦蹦哒哒地去捯饬自己了。 这一打扮便到了中午,徐淮初头戴白玉蒲纹冠,身穿雪青锦缎云纹袄,身上甚至熏了香,好似那孔雀开屏。 徐淮初一个人疾步走到了王寻的院子里,左思右想竟是有些近乡情怯了,踌躇着进去了该怎末说...说:我们昨天对视了,你还记得我吗?不行不行...太庸俗。说:我是徐府二公子,听闻您暂住府内特意来拜访?还是不行...太公事公办。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他父亲的声音!吓得他急急后退了一步,积雪地滑竟是摔了一跤!他懊恼极了,摔得隐隐作痛,精心挑选的衣服也湿了。 还没有等徐淮初爬起身,院门打开了,刚才左思右想的人穿着素袍姿态闲散地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两人就这么一高一低地静静对视着,与昨日的视角反了过来。 徐淮初目光躲闪,手抵在下巴处咳了咳,连忙爬起来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徐淮初,将军是我的父亲。”一早想的说辞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王寻被他搞得有点好笑,“我叫王寻。将军在我这里,你是来找他的吧?我们进来说。” “啊...啊,好,进去说,进去说...”徐淮初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徐正看着徐淮初那窝囊的花瓶样子有些生气,横了他一眼,也懒得对他好声好气,哼了一下说道:“我正想去找你呢,王寻他对京城不太熟悉,这几天你也别去和那些酒肉朋友闲逛,你带着他去到处转一转。” 转身温声对王寻道:“哎,我这小儿干什么都不行,就在玩乐方面颇有造诣,让他带你出去玩我也放心。离下次出征时日还久,你和他安安心心地在京城放松一下,好不好?” 得到了王寻的肯定后,徐正径直离开去处理公务了,只留让徐淮初在院里陪着。 不熟的两人一时有些沉默,最后还是徐淮初盯着王寻的清冷的侧脸和秀挺的鼻,先咧嘴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凑了过去。 “你年岁比我稍大,我叫你寻哥可好?今天府内午膳没什么好吃的,咱们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去广香楼吧,那的厨子做的红烧肉简直绝了!” 王寻侧目,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任务对象,徐正倒是没说错,是像个花瓶,一个漂亮的印着孔雀开屏的花瓶。 外表华丽,性格倒是讨喜,这就是王寻对徐淮初的第一印象。 “好,就按你说的,我们现在去吧。” 因距离不远,两个人决定走过去。 一路上徐淮初叽叽喳喳地低头说个不停,王寻静静地听着,偶尔抛个问题出去来继续对话。 这一幕若是被周玉见到怕是要瞪得眼睛掉下来,他表哥平日对陌生人可是奉行惜字如金的宗旨,何时对过一个人这么热情! 过了半晌,两人酒足饭饱,这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 王寻不得不承认徐淮初在美食鉴赏方面有些造诣,在现代干自媒体探店博主应该颇有前途,可惜生在了连电线都没有的古代。 徐淮初此时也在心里暗暗想着,王寻这人果真是个妙人。清冷聪明又好看,还不怎么爱搭理他。和自己往常认识的人都不同,王寻他天生就该被所有人喜欢!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来自宋代郭茂倩《白石郎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初见 第3章 转变 转眼间,冰雪消融。 王寻已在徐府住了近半月,在徐正的盛情挽留下还是执意决定除夕后便离开。虽他无双亲也无需探亲,但徐府女眷多,一直住在这里总归是不方便,去京城里租个院子也好。 前些时日,徐淮初时不时地约他出府闲逛,虽热情主动却很好地保持了一个度,慢慢地拉近他们的距离也并不惹人厌烦。 两人去过了最热闹的集市,也走遍了繁华的街巷;去过郊外捕兔钓鱼,也一起前往寺庙求佛问心。一番接触下来两人也称得上是朋友。 但,王寻其实一直对于徐淮初的悲剧命运保持先入为主的观望态度。 他没有了记忆,而身体死亡的痛苦还残留在他的灵魂里。 系统先入为主的介绍与他自我保护的意识结合使其暂时认同了系统所说的旁观行为,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后回到原世界获取真相! 而对于徐淮初这个人,虽然接触了半个月相谈甚欢,但他觉得此人的生活像棉花泡水一样乏味。无知无觉地活着快乐着,在危机到来之前不做丝毫努力,这种无趣使得这个人在他王寻这里实在没什么魅力。 然而,意外的是, 王寻想法的转折点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 除夕前夜, “寻哥,晚上去不去看花灯?听我表弟周玉说西城南潼街那边已经搭起来了,我们一起去看吧?好不好呀?”徐淮初一双大眼睛闪着期待的光,但能看到其中隐隐的忐忑。 他不是傻子,王寻一直以来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也能感受到,但是他是真的很喜欢很欣赏王寻! 他想,当然,不是那种见色起意,未免太唐突了!只是莫名地觉得亲切,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王寻本打算拒绝,但是看到这个眼神不免得一怔,他好像在哪里看过...很熟悉。 这一迟疑便让徐淮初抓到了机会,连忙笑着说道:“一起去吧?很好玩的!今年的花灯做得又大又漂亮,说不定你也会喜欢的。” “那好...晚上我会去你院里找你,我们一起过去。” 徐淮初笑得像只猫,开心地一把抱住王寻。脑子里只觉怀着的人虽然瘦削,但能摸到骨架上覆着的薄肌,软弹又充满了力量感。 徐淮初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有些冒犯,赶忙后退了几步摆摆手。 “啊...啊,寻哥,我...我们晚上见!”说完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只留下王寻一脸迷茫地对着空荡的院子。 夜幕降临, 街旁各色的纸灯装点在屋檐梁栋之间,人群踏着光影穿梭其中,叫卖声此起彼伏。十里长街,星桥火树,好不热闹。 两人与周玉随着人流缓缓前行,嘴上聊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安逸地沉浸在人间烟火的温暖氛围中。 “王寻哥,表哥,你们看!这个小巷子里居然也有些花灯!星星点点的倒也有些意趣。就是看起来小小的丑丑的,怕是住在这里的人自己做的...”周玉嘴里小声嘟囔着。 王寻的目光随之看了过去,细长的巷子里挂着几个老虎、莲花样式的花灯,虽不精美,但是童真可爱…这孩子父母定是很喜欢他,才愿意把他做的所有花灯挂在家门口。 他不禁会心一笑,徐淮初盯着他,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他们三人看了会便踏步离开了,可王寻却思来想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几个花灯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火光?! 怕不是... 室内烛火打翻了! “快!!我们快回去!可能出事了!”徐淮初和周玉一脸莫名地跟着王寻往巷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从民居的窗户看去火光强烈,门窗紧密,那黑烟便混着火在屋内翻腾着,里面传来了孩童细微的哭声。 王寻皱紧了眉头,加快速度跑了过去摸了摸滚烫的墙壁,是闷烧,里面的人危险了! 他心中有些沉重,却不敢马上开门怕氧气造成回燃爆炸! 徐淮初和周玉此时也赶到了,看到了着火的屋子一时都呆滞住了。 周玉心跳如鼓,忙不迭地边喊着:“走水了,来人啊!”边往外跑着去报官。 但火势越来越大,再等下去里面的人怕是...徐淮初咬了咬牙,竟然想直接冲进火场救人! 王寻忙把人按住,“不!不能直接进去!这样你们都保不住命!” 两人对视着,看着对方眼里的慌张与无措。 王寻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他需要尽快想到一个安全的救援方案...有了!! “徐淮初,你是愿意进去救人的对吧?先去找个缸子把身上淋湿,再找个东西浇湿了包住手和头,站在门口等我喊你,先开一条缝观察火会不会扑出来,没有就直接趴着冲进去把人背着,马上出来!按我说的做!听没听到?!”王寻语速飞快,条理清晰地和徐淮初说明着。 “好!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王寻来不及听完他的回答,定定地看了徐淮初一眼,随后快速地在巷子里寻找能砸墙的工具。万幸的是,有个破石镐正立在外墙角落。 他后退了几步,忍着磨人的烫意借势迅速翻上屋顶。他需要尽快在房顶开个洞,让高温烟气向上排出,避免突然引入水平气流! 至于镐头好不好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王寻双眼凌厉,咬紧后槽牙,用全身的力气狂砸着,额头的汗像河溪一样顺着脖颈留下... 终于!砸开了一个一手宽的通风口! 成了! 徐淮初站在下面静静又专注地看着他。 “徐淮初!慢慢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务必要站在门后!”王寻边说着边从墙上翻了下来,手上的水泡被磨破,脓血混合着流在地上,却丝毫不觉得痛,只是急切又担忧地盯着徐淮初。 意外的是,徐淮初脸色沉沉没有说话,眼中的情绪闪烁不明,只是安静地按着王寻的要求行动着。 门缝打开,并未出现吸风声等异常,王寻悄悄松了口气,人可能还有得救,说道:“慢慢扩大门缝,低姿态进入,务必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救人!” 待门能容纳一个人进入时,徐淮初弓着身冲了进去! 此刻,室内, 徐淮初惊呆了,他从前活着的20年里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 熊熊燃起的大火把整个房间烧得通红,火苗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地沿着木架涌着,毫无忌惮地往上生长着! 他心里不禁产生了些退意,可他想到刚才在屋顶上王寻坚毅的眼神和挥动搞头时那柔韧又充满力量感的身躯,仿若神明... 徐淮初心神迅速定了定,咬咬牙,凭着迅速攀升起的勇气,小心又大胆地避着火焰迅速前进! 时间度秒如年, 徐淮初的眼前被汗水糊得看不清,先前淋在身上的水快速蒸发熏得皮肤麻木刺痛。 强烈而刺鼻的黑烟拼了命地往他的鼻子里钻,只能用力拿将湿透的衣袖捂住口鼻。他艰难地在火场里摸索着, “有人吗?有人吗!你们在哪里?!!” 可回应他的只有劈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和房梁上掉下来的木块... 徐淮初有些乏力,目露绝望,难不成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心神不定时,徐淮初一不小心被火星在后颈处燎起了一串水泡! 疼疼疼,好痛啊!救命!徐淮初眼里快速泛起了泪水,像是要用眼泪把火浇灭,可是那滴水还没落地便蒸发了。 就在这时! 他突然看到了角落那黑乎乎的一团影子,连忙赶了过去。 那是一对正值壮年的夫妻,他们的怀中还缩着小小的人影,三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徐淮初抖着伸出手在夫妻的鼻子下摸了摸,毫无气息。 却也没时间悲伤,室内的火越来越大,他只能拽起孩子背在身后快速地往外跑! …… 时间过去了一分多钟,人还没出来…王寻皱紧了眉头,转身也去把自己淋湿了,打算也冲进去把徐淮初捞出来! 就在他的脚离火只有两步之遥时, 徐淮初一头撞进了他怀里,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而徐淮初的背上负着一个昏迷的五六岁的男孩,王寻下意识地把两指探向孩子颈侧,感受到微弱脉搏才稍松了一口气。 徐淮初从他的怀里慢慢地仰起头,似是有些脱力,眯着眼拿这张黑脸冲他笑。 两人目光相接时,王寻猛地心漏跳了半拍,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抿了抿唇,默默地移开了目光,没有流血的那只手却落在了徐淮初头上轻轻地拍了拍。 “表哥,表哥!我叫到人来扑火了!”周玉焦急地冲了过来,后面乌泱泱地跟着许多捧着水桶的人。 倒在地上的两人不禁得脸一红,连忙分开,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孩子的父母吸入毒气过多已经去了,好在他被护在怀里还留了一线生机...周玉你赶紧送这孩子去医馆。他也是可怜,如果没有亲戚带他离开的话,你就帮他处理一下父母的后事。之后再把人送到徐府吧,徐家来养他。”徐淮初有些沉重地说道。 “放心吧表哥,那我便去了。你和王寻哥估计也是伤得不轻,也快点去找大夫包扎一下吧...”周玉有些担心,但还是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 夜已经深了, 徐淮初和王寻的伤不算严重,便打算回徐府简单处理一下。 今夜的事情太多太急,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一下心情。于是谁也没有出声,只是并排在月下静静地走着。 突然,徐淮初轻声道:“寻哥,你翻上屋顶的时候害怕吗?”他努力忽视这因看到王寻流血的手时心中的憋闷,却还是没有克制住,主动而迷茫地开启了话题。 王寻不禁嗤笑一声,他扬起了头,眼睛闪着点点星光,“我怎会怕?里面有活生生的人,将士的使命就是保护百姓!无论怕不怕都是要这么做的。今日之事若是你父亲遇到了,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甚至会做的更多。” “嗯...寻哥,我是真的很佩服你,今日若没有你,无论是他们一家三口还是我都要搭在这。”徐淮初低声喃喃道。 他双手无力地垂着,他还记得那火扑到脸上的感觉,离死亡很近,当时咬着的那股劲一卸下来就产生了深深的后怕。 王寻浅笑着,说道:“不必这么想,我年长你七岁。待你长成我这般年纪,定能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今夜你能勇于冲进火场,说句实话,我很意外也很惊喜。” 王寻那眼神像大海一样平静,将徐淮初笼罩在里面,那股笼在心头的恐惧突然就散了。 徐淮初眼睛里闪着强烈的光,“谢谢你寻哥!我...我之前玩乐惯了,便以为自己已经体会过了世间至乐,也不屑于去做其他的事。今天我是第一次有成就感,觉得我的存在对于人间也是有些意义的!我以后还想做得更多!” 两人对视着,望着彼此眼中略显狼狈的自己不禁会心一笑。 “那当然很好啊,不用谢我,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王寻慢悠悠地说着,心道今夜发现了徐淮初的另一面,不过意外地感觉不坏。 他纯真又善良,勇敢又热忱,倒是让王寻觉得有些新奇,说话也不免得轻柔温和了起来。 “寻哥,那我读书的时候要是哪里不会了可以找你吗?” “当然可以。” “寻哥,我可以去和你去郊外的军营一起晨练吗?” “可以啊。” “寻哥,...” 王寻闭眼点着头,勾着嘴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越拉越长,最后汇到了一起。 …… 夜深人静, 王寻独自在桌前静坐着。 “系统...徐淮初他是个好人...”王寻轻声唤着。 他在这里待得越久越意识到在剧本数据中的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拥有着无法被几句话轻轻概括的人生。怎能注定悲剧!未免太不公平。 “抱歉哦,宿主拥有上帝视角,产生这种情绪我十分理解的。但我们仅需要在剧情可能出现偏差时将其辅助至原途。” 王寻沉默地闭眼,良久无言。 他不停思索着系统的话。 他并非圣人,不想拯救所有人的命运,却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美好的生命因不可抗力而直线坠落。 “系统,陪我聊聊天吧,你寄身过很多位宿主吗?” “是的呢,我之前有过两位宿主,不过是在反派系统帮助宿主成为正派主角成功路的垫脚石。而剧情辅助系统是新开发的部门,宿主与我是第一个投放的组合哦。” 果然...王寻勾唇微微一笑。 “那为什么主系统会突然成立这个部门?剧情辅助系统听起来就有点边缘化…当然,不方便透露的话也可以不回答…”王寻的语气莫名有些失落。 系统忙道,“宿主有权向我们提出疑问的!不过我无法向你完全阐述主系统机制呀,可以分享的是与获得目标人物在关键剧情时刻的情绪波动值有关呢。” 王寻了然,暗忖着这可真是好消息。 他受伤的手已经被包扎好,王寻轻轻地揪着纱布绑着的结,仿佛还能看到徐淮初坐在他对面替他打结时那专注的目光。 待他仔细一看时,突然浑身僵直,一滴冷汗从额角划下! 徐淮初替他打的结... 竟和噩梦中军装男子领口的绳结一模一样!! 王寻浑身发颤,他无法控制地不去联系到那个噩梦,也突然产生了一个更明确、也更冒险的决定! 第4章 开拔 在徐家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年,王寻便向徐正请辞搬了家。 租的小院虽不大,却有种身在闹市为吾德馨的乐趣。王寻每天躺在院子里吃着瓜读着话本,好不畅快。 只是...有一点却不好—— “寻哥!我又来啦!今日可不可以教我读《尔雅》?” 徐淮初穿着嫩绿色的袄子,叽叽喳喳地直直冲进了院子里。 王寻猛地将书扣在了脑袋上无声地叹了口气,想假装听不到。可腿上毛茸茸的触感太强烈,还是让他撤下书垂首看着蹲在膝旁拱来拱去的徐淮初。 他努力撑起礼貌地微笑,缓缓地说道:“今日阳光甚好,我们还是去校场吧。教你几招,强身健体。” 让他一个现代人天天捧着四书五经可真是要命,更主要的是古文上很多东西他也不会…这,学科不对口啊。 徐淮初隔三岔五地来问他,为了维系自己的机智形象和不辜负徐淮初刚升起的学习热情,他只能头一天深夜苦读抱佛脚... 想想都掬一把辛酸泪… 所以,今天还是一起去晒晒太阳吧! …… 两人骑着马到校场已经快到正午,头上都沁出了些汗水。 校场上的士兵们正以百人一组的架势操练着,热火朝天,分外热闹。 徐淮初不由得眼前一亮,他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男人体内的好胜因子被激发。莫名地有些跃跃欲试,开始期待起王寻今日会教他什么本领。 “你从未接触这些,我们便从简单的开始学起吧。跟我来,去靶场热热身。”王寻拍了拍徐淮初的肩膀,大步朝着西边迈去。 靶场, “来,沉肩,肩膀放松,身体侧立目视前方...”王寻一边严肃又轻声地说着动作细节,一边用手调整着徐淮初的身体,“好了!试着拉满弓,你的目标是前面的靶心,专心盯着,把箭射出去!” 徐淮初在拉满弓的一瞬间,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好像灵魂里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成千上万遍。 手放开的那一刹那,箭咻地一声飞出,正中靶心! 空气突然寂静了,王寻震惊地盯着徐淮初,完全预料不到教学还没有开始就突然结束了… 徐淮初懵懵懂懂地回过神,疑惑又窃喜地揉了揉自己的头,有些憨气地笑着道:“寻哥,我这是不是很有天赋啊哈哈哈,好神奇啊。” 王寻看着他这傻样,眼神无光地想,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嘴上温和地说道:“对,是很有天赋,借着这个劲你再射百支箭。务必按我教你的来省得受伤,自己多练练!” 说罢便悠哉游哉地自行去阴凉处休息了,留徐淮初一个人兴奋地在靶场忙活。 两个人一时都很开心。 徐淮初在练习的空隙偷偷瞄着树荫下闭眼休息的王寻,嘴角不经意地流出了微笑。 心想王寻这人竟意外地可爱,像猫一样懒懒地缩成一团,这种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的感觉意外地不赖… 徐淮初就这样在王寻家和校场两点一线地折腾了一个多月,整个人瞧着黑了些,却也精壮挺拔了不少。 这可给徐正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不听话的儿子总算有些人样来了!忙不迭地叫王寻来徐家一起吃个饭,打算好好谢谢自己的好参谋。 可待王寻前脚踏进徐府,后脚御前的人就来传唤徐正与王寻进宫。 说是皇帝有要事相商。 王寻浅浅地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 皇宫, 这次小太监将他们直接带到了御书房,与之前的暖阁截然不同,金碧辉煌的宫殿十分庄严冷肃。 “微臣,拜见陛下。”同他们一起被传唤的还有几位副将,几人神色凝重,面面相觑,猜想到定是有战事发生了。 果然,皇帝暴怒,呵斥道:“这群废物!刚打完西戎,北狄又来进犯!前些日子屠了十个村子,边境这帮狗东西见压不住了才报上来!” 皇帝气得砸了茶杯,低头见殿里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顺了顺气,接着道:“朕知道你们不易,刚回京城不久便又要开拔,但朕信任你们,定能还边境百姓一个太平!” “臣遵旨,定不负使命!”听到了将领们异口同声的答复,皇帝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都去吧,去军营通知一下,好好操练,准备前往北地…书远,你和王寻留下吧。” “是,陛下。” 皇帝抬眸,静静地扫视着他们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笑道:“哎,不用这么沉重,随朕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三人踱步在御花园中, 皇帝走在最前,王寻随在最后…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啊,书远,朕心中愁苦的事情太多,大抵只有你懂朕。朕时长午夜梦回咱们四处征战的岁月,可朕原地踏步太久了,你还在前进着...”皇帝背对着他们,后背微垂透了些疲态,脸上神色不明。 可王寻的眼神却微微变了变,皇帝这话...还能品出其他意图。 皇帝对徐家和自己的忌惮不减反而与日俱增,他想用徐家这把刀却又担心反伤自己。皇帝心中的天平倒来倒去,怕是已经要倒到王寻不希望看到的那一边了... 就在他沉思时,皇帝突然对侍候在最后的小太监使了眼色。 小太监微微点头,极快地被脚下的石子滑倒,并顺势将身前的王寻扑倒! 王寻猝不及防,痛得脸色一白。眼中的凌厉一时没有收好,被皇帝细心地捕捉到。 他微眯了下眼睛,心想王寻这人果然不简单,联想了下之前庆功宴的表现...怕是早已经猜到了一切。 这种聪明人死了实在是可惜,若能为他所用... “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下去领罚!”皇帝抬手轻轻将王寻扶起,转身便带着怒意地呵斥着太监,“王寻,没伤到哪吧?前面有个凉亭,咱们一起去饮茶吧。” "多谢陛下关怀,臣无事。"王寻又恢复了懦弱的样子,却隐约察觉到皇帝态度的不同,心中暗暗叫道不好。 凉亭的位置绝佳,清风徐徐,向外望去绿意浓浓,甚是漂亮。 “王寻,你今年二十有七,可有婚配?”皇帝闲聊般说着。 王寻眼神清明,轻声回答:“臣家中父母早早过世,年少时并未定下婚约。而如今战事吃紧,臣只想一心立业,未有娶妻之心。” “哈哈哈好啊,有志向!不过成家和立业并不互斥,朕为你介绍一门姻缘可好?”语气轻松,眼神却带着一抹试探。 王寻知道皇帝想拉拢他的意图,可他一不想结婚,二还想着改变徐淮初命运。那便只能...王寻猛地拜倒在地,脸色惨白, “臣...臣谢陛下隆恩,然臣自幼体弱,又久居战场,岂...岂敢误贵女终身,望陛下...怜臣一片报国热忱...” 皇帝将手中的茶杯砸到了桌子上,轻轻地咳了一声,场面一时有些诡异。王寻跪拜得更深,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王寻决心坚定,皇帝面露不悦,定定地盯了王寻一会,冷声道:“既你不愿,朕也不强求。此事作罢,你们都退下吧。” 王寻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向皇帝请辞,往外走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虚浮,徐正低着头对他目露关切。 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盯着他们的背影,眼里闪过暴戾的光。 …… “寻哥!你又要去前线了?!”徐淮初从徐正口中听说了开拔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赶来王寻这里,眼里还不舍地闪着泪花。 “是啊,不日便会启程。”王寻晃晃悠悠地躺在摇椅上,说着便突然起身,语气狠狠:“北狄那帮混账没有人性,不光掠夺物资还屠村泄愤!皇帝派徐家尽快行军去前线杀了那帮畜生!” “这么快!寻…寻哥,我在来你这的路上都想好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北地!别留我一个人在京城!”徐淮初急切地说道,眼里闪着渴望的光。 王寻定定地看了徐淮初一眼,发现他是认真的!突然甩开了徐淮初握住自己右臂的双手,暴怒道:“去战场?你这是胡闹!就你这些时间去靶场学得三脚猫功夫,去战场要是出了三长两短怎么办?!” “可是寻哥,你也说过我有天赋的!我去了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徐淮初不服气地反驳。 “不必多说,我与将军都不会同意的!你去战场也是添乱,以为是小孩过家家吗?!战场是真的会死人的!” 徐淮初听到死人抖了一抖,吞了吞口水,还是咬牙坚持道:"我...我知道危险,但我说过我也想变成想你一样的大人,我去了不会拖后腿的!我想陪着你,我会保护你!" 王寻盯着徐淮初一时没有说话,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对抗着,谁也不肯退步。 最后,还是王寻嗤笑着摇摇头,轻轻道:“你别异想天开了,我会和将军说让他看好你在家待着的。原以为你是个大人了,却还是耍小孩子脾气...” 说完王寻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留下徐淮初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良久未动。 …… 距离两人上次吵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徐淮初和王寻都没有再找过对方。 两人的关系陷入了冰点。 王寻倒是想过去试着缓和关系,但是怕徐淮初缠着要去前线,便狠狠心选择断联。 …可是他却没有把一句真理牢牢刻在心里: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一早,王寻便随着军队收拾好行囊出发了,一众人几乎昼夜不休地行军。 所有人全都狼狈到了极点,都疲惫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赶路静静地原地休整。 在他们出发第五天夜晚, 某个队伍中突然爆发了争执,吵闹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 王寻锁着眉,严肃地循着声过去,却看到两个交叠的男人在打架,互相凶狠地揪着对方的衣领。 而在上面的那个人的身形有些眼熟,王寻定睛一看,浑身都呆滞了, 那…居然是...徐淮初?!! 第5章 首战 王寻心里的怒火噼里啪啦地炸着,一手揪着一个人的头发,将他们拖到了远离队伍休整区域的角落。 “说!你们为什么吵架?!这是在军营!不是在村口!”王寻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徐淮初,咬牙切齿地道:“等会再收拾你!!” 与徐淮初纠缠在一起的士兵垂头丧气地说:“大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和他闲聊的时候发现他不是楚雄,他是冒名混进队伍里的!我怀疑他是敌国细作!!刚想去告发却被他猛地掼在地上,像发了疯一样让我别去,”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他认识您…对不起…” 王寻听完怒火突然一点一点消失了,甚至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好笑。 他深吸一口气,笑着打量起了这个见义勇为的青年—身高体长,长得倒是很阳光很正气,就是现在看起来有点呆…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突然立正,大声地说:“我叫白思祁!” “好,你今天做得很好!这才是一名士兵应有的警惕!我之后会和将军说把你调过来跟着我。” 话风一转:“但,军有军法!虽是好意,但造成骚乱便是办了错事!你们两个自行领罚,各自10鞭!以示惩戒!” “是!大人!”白思祁轻轻地松了口气,他想王参谋倒是意外地善良,原以为会被罚去做苦役…幸好只是体罚。 王寻温和地冲白思祁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你先走吧,我有话要和这个“”小细作”说。” “好的,大人!”白思祁说完便红着脸,直挺挺地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了王寻和徐淮初两个人,气氛像云层突然盖住了阳光。 王寻转身,一脸阴沉地看向徐淮初,眯了眯眼睛,“你自己解释一下吧,徐淮初,将军知道你过来了吗?!你胆子倒是大!” 徐淮初梗着脖子,将背抵在树上,仿佛这样做会给他一些力量,他用力地握着拳,坚定道:“我爹他不知道,但是我在家里给我娘留了信。我是私下买通了征兵的,威逼利诱让那个小官帮我顶替别人的名字进来的…寻哥,我都已经走到这了!你别想把我赶回去!北地我是一定要去的!” 王寻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大相径庭。 按着原剧情,徐淮初此时还在京城里斗鸡走狗… 王寻之前因为徐淮初与噩梦里抱着他的男子那微妙的相似,以及徐淮初火场中爆发的勇敢,便想试着违背宿主不过度干涉的守则帮帮徐淮初。 前些日子教徐淮初读书健体,也是希望即使之后突生变故,徐淮初不会脆弱地手无寸铁地去应对。 可这这剧情已经歪到姥姥家了…王寻简直想仰天长叹!悠闲的旁观生活怕是彻底结束了!! 王寻心里迷茫,但面上却有些诡异地冷静道:“你可真的想清楚了?徐淮初,真去了前线你一个人可跑不回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徐淮初咬紧一口银牙,坚持地说:“我做好决定了,我想做一个有意义的士兵,也想在这种时刻待在你身边!我是不会当逃兵的!” 王寻沉默了,孩子上进是好事…好事,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徐淮初这前线还是别上了,任务目标的小命可得好好保护起来… 王寻勾唇笑了笑,面色冷凝,眼神里有些气愤,“我可不敢放你跟着我上前线,就凭你这身手,出了问题我没法和将军交代!这事我可以暂时不告诉你父亲,明早你便去军医那里报道,不想回家那就便在那待着吧。要是不服从军令就给我滚回京城去!” 说罢,王寻生气地甩手,转身离开了。意识里却连忙喊着系统, “系统!剧情完全跑偏了怎么办?我的任务还能完成吗?” 系统弱弱地说:“这…我也不清楚宿主,毕竟没有之前的经验参考…这样吧,我去咨询一下主系统,请宿主耐心等待,以静制动。”王寻真的是没了脾气,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徐淮初沉默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双手环膝,寂寥地呆坐着。 王寻的轻视让他觉得痛苦,可他却悲伤地明白王寻说的是真话,也是为了他好… 过了一会,徐淮初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营地走去,他是不会退的!后勤就后勤!只要能留下…只要能留下!他总有一天会成长到和王寻并肩同行的! … 三天后, 白思祁突然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王寻身边,低声道:“大人,你看,我刚刚在树林里发现的。”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悄悄递给王寻。 是…几颗红苹果! 王寻开心极了,他们急行军这么多日,除了干粮和河水没有其他的吃食,嘴巴里简直有点味道都没有。他看着这些苹果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佳肴! 白思祁看到王寻眼里的光不免也憨憨地笑了,他挠挠头,站起了身,“大人,这些苹果您留着吃,我先回去了。” 王寻笑着拿起一个苹果塞进了白思祁怀里,“谢谢你,白思祁,回去了把小细作叫过来见我。” 王寻想着之前对徐淮初说的话怕是有些重,如今有了苹果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可这些苹果闻起来实在是太香了,不知不觉,等徐淮初来的时候…王寻吃得只剩下一个苹果了… 王寻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淡定地把苹果递给了徐淮初,“吃吧,好东西,最近怎么样?累不累?” 徐淮初拿着还没有他拳头大的小苹果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乖乖地回答着:“还好,不累,我可以适应。”但他疲惫又狼狈的样子暴露了真实情况,小细作最近怕是累得不轻。 他们需要尽快到达北地,狄戎的攻势越来越猛,燕城可能撑不了太久,一小城的士兵们能坚持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前线战事吃紧,你刚来便遇上急速行军也是辛苦了,待到了燕城,可以稍稍休整两日。” “是,寻哥,谢谢你关心我。”徐淮初以为自己偷偷跟来王寻应是再也不愿理他了,没想到还会关心他给他苹果吃,心里一暖,笑得很开心。 王寻面上也缓和了许多,“快回去吧,时间到了,我们要继续行军了。” 徐淮初迈着开心的步伐跑回了队伍。 结果一行军,大家都低头陌声大步赶路,这沉重肃穆仿若牛马上班的氛围深深感染着徐淮初。 他才开心没几分钟,便也迅速适应了角色,瞪直了双眼拖着腿,疲惫前进着…班味十足。 …… 时间过得飞快,奔波了近一月,他们终于抵达了边境。 燕城, 这里荒凉地破败得让人吃惊,白草连天,砾石如骨。面黄肌瘦的百姓裹紧了破烂的衣服,一脸疲态地漫步走着,可谓是,百里无鸡鸣,鸟来了都想赶紧跑。 王寻和徐正在营帐里沉默地肃立着, “将军,城里怕不是已经被狄戎们洗劫一空了,后方粮草无法供应太久,须速战速决才行…” “是啊,这情况比我们预期得严重许多。”徐正沉重得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北狄那帮畜生我们来一千打一千,来十万打十万!必将他们彻底赶出盛国!王寻,你带着人去通知各部,抓紧时间休整,务必将士兵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备战!” “是!将军!”王寻快速离开了,留下徐正对着城防图沉思… 在他们抵达燕城的第三天, 黑云压城,战争一触即发! 王寻与副将率军与北狄军在阴山南麓展开首战,将士们面色冷硬地面向前方。 阴山南麓,并非一马平川,而是沟壑纵横、坡地起伏的复杂地形。王寻深知己方与北狄主力相比,在硬实力上存在差距。而初次交锋双方都未知对方全貌,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王寻打算利用地形削弱北狄骑兵的冲击力,以陷阱、伏兵层层消耗,不求全歼,但求重创其先锋,挫其锐气! 徐家军的精锐斥候早已撒开,潜伏在山石、枯草之中。他们不仅刺探敌情,更肩负着成为诱饵的重任! 北狄军自视甚高,数千剽悍的轻骑兵带着狂躁,毫无顾忌地冲入了战场,一个看似开阔,实则被两侧缓坡和前方一道干涸河床夹住的口袋。 斥候们按照计划,意外地暴露在北狄军的视野中。他们象征性地抵抗,边战边退,将追击的北狄骑兵更深地引入包围圈。 当北狄的骑兵主力冲入干涸河床,试图一举碾碎“溃逃四散”的徐家军时,他们的地狱降临了… 王寻立在后方一处高坡上,目光紧锁战局。他手中令旗猛地挥动。千名精锐骑兵从侧翼一道隐蔽的山坳中冲出!他们的目标直指北狄军旗! 军旗倒下,北狄先锋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残存的骑兵再无战意,惊恐地调转马头,无头苍蝇般逃窜着。王寻立刻令步兵稳步前压,在后面进行追击。 王寻策马缓缓前进,扫视着这片巨大战场… 初战,大捷!! 但,战争的胜利丝毫不意味着人员伤亡的减少。北狄人勇猛,首战士气高涨,在战争初期砍人如切瓜。 徐家军的伤兵源源不断地被抬向燕城内。徐淮初自告奋勇地要求也参与到救治的队伍中。 “快!快救他!”抬担架的士兵嘶吼着,眼睛瞪得血红。 徐淮初几乎是扑过去的。只见草席上那人,胸腹间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奄奄一息!他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也昭示着战场的惨况! 徐淮初眼睛瞪大,胃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翻搅,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双手却抖得有些厉害。 “愣着干什么!止血散!快!”军医对着旁边同样吓傻的医徒吼了一声,声音尖利。徐淮初机械地帮他们打着下手,浑身僵直,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战场的恐怖。 “下一个!快!”帐外又传来吼叫。 担架源源不断地送来。草席很快不够用了,呻吟和惨叫塞满了狭窄的空间。 徐淮初越来越熟练地包扎、敷药,用尽全身力气按压那些汩汩冒血的伤口。汗水、血水混合着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污浊,浸透了他的衣衫。 “疼……娘……”一个十**岁的小兵躺在泥泞的地上看向徐淮初,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恐惧,浑浊的双眸越发溃散。 徐淮初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推开眼前的一切,踉跄着冲出医帐…剧烈的呕吐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要把灵魂都呕出来,他不抬起手背狠狠擦过嘴角,站起身粗粗喘息着。 战争没有话本里的豪气万丈,只有永无止境的死亡。徐淮初不禁在心里想着他来到战场的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 就在这时, 一阵沉闷如雷的蹄声由远及近,敲在人们的心上。 “他们回来了!回来了!”营地里爆发出嘶哑却狂热的欢呼。 徐淮初猛地抬起头。 营门方向,一骑当先,马背上的人,正是王寻。他勒住马,动作带着些力竭后的僵硬。头盔上的面甲被他“哐当”一声掀开。 那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鬓角被汗水浸透,狼狈地黏在颊边。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冰冷,是一种真正从战场里走出来的人才有的眼神。 徐淮初心头震颤,王寻再度像神明一样闯进了他的视野。 第6章 惩罚 徐淮初今天第一次接触到了王寻一直面临的残酷世界,心里酸涩难言。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着刚才内心的疑惑:有意义的,能陪着王寻走过一段路便是有意义的… 王寻没有注意到这些,利落地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去了徐正营帐,详细地汇报了首战的情况,并大致商议着之后的备战方向。 这一番下来,不禁身心俱疲。 王寻轻轻地拍了拍额头,缓步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着。 就在这时,王寻突然看到了徐淮初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冲向他的身影。 随后,是一个落在额间夹杂着心疼与恐惧的吻和一句“寻哥…”,那声音呜咽着,破碎不堪。 王寻顿了顿,能猜到他刚刚经历了什么,于是默不作声地抱着徐淮初给予鼓励和安慰。 徐淮初后知后觉地脸红,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嘴巴不住地嗫嚅着说:“寻哥,对不起…你之前说的话是对的,战场确实很残酷,但我不畏惧!我以后也会和你一起打仗,做一番男子汉当做的大事业!” 王寻笑着拍拍他的肩,有些疲惫地说:“你这么想很好…待我先去休息一下,之后再与你细说…你忙完了也去休息吧。”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突然莫名有些昏沉。 营帐内, 王寻简单洗漱完,便被一波强烈的困意拉着进了梦乡。 他久违地又做起了噩梦… 还是熟悉的场景, 但他这次看到了穿着藏蓝色军装的男人唇边的小痣,与他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第一指节腹侧的厚茧。 那男人轻轻地将他抱在怀里,将一枚有些光滑的戒指用力地塞进了他的掌心,“阿寻,活下去!!活下去才能…” 话音未落,梦境突然闪回— 他又看到了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将他围了起来,身后是海浪不断拍打的声音。 王寻皱紧了眉毛,在现实中不停挣扎着却无法醒来… “寻哥!醒醒寻哥!” 徐淮初忙完了便来给王寻送药膏,他刚才看到了王寻手上磨出的伤口。刚掀开营帐的帘子就听到了王寻的闷哼,急忙冲了进来! 王寻悠悠转醒,脑子里还有些迷茫,头痛也得厉害,“唔…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注意到你手上有伤,寻哥!我来给你包扎一下吧!”徐淮初轻轻地拉起了王寻的双手,见王寻没有回应,便轻柔地包扎起来。 室内一片宁静, “刚才做噩梦了吗?怕是因为今日劳累过度。寻哥…你不能光说我,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徐淮初轻声嘟囔着。 “无妨,只是噩梦罢了。”王寻还沉浸在那个噩梦的痛苦中,他心中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压抑得厉害。但是看到徐淮初那小媳妇的样子,还是冲着他扯出了柔和的笑。 徐淮初微微脸红,坚定地说:“我会抓紧时间好好锻炼的!以后去战场上替你分担!” 王寻笑骂道:“你小子想得还挺美!枪都没摸过还惦记起我的活了!慢慢来吧,不必操之过急。我现在好一些了,咱们去吃饭吧,忙了一天有些饿了。” “好!”徐淮初笑得眼睛弯弯,专注地看着王寻。 …… 首战结束后又进入了短暂的休战期。 徐淮初终于有时间可以进行军事训练了!他一门心思沉下来,铁了心地想从后勤调出去。 徐淮初从早到晚地泡在练武场内,向老兵们虚心讨教,与新兵们摔跤切磋… 他这般不要命的练法终于被徐正发现了。 某天早上, 徐正像往常一样在燕城漫步巡视着,突然听到有两个百夫长聊天说最近一个后勤队的长得英俊的小孩拼了命地在练武场训练,人就是想上战场,别说还挺有天赋,今天摔跤把他们手下的几个老兵都撂倒了。 徐正侧耳听着觉得十分有趣,是个有傲气的!便打算移步去练武场看看情况。 真可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徐正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这不是他那个窝囊二儿子吗?!怎么没有在京城带着,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他嘴巴哆哆嗦嗦地喊着:“徐淮初?”只希望一切是他的幻觉… 可那人听到声音居然回头了!徐正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 徐淮初倒是十分淡定,在他来练武场的那一天就已经无数次设想过他爹会知道这件事了,大抵也像王寻之前那样不会同意。 可他思来想去、辗转反侧还是想上前线,那他爹的意见便不重要。 更何况这每天训练也有其他好处? 他之前怕他爹打他疼得要命,现在倒是可以很轻松地跑得飞快了,嘿,他爹打不着他! 徐淮初淡定地将徐正扶起来,爷俩找了个树荫下坐着。徐正呆呆地望着他,心中太多疑问一时无法问起,便等着他先说话。 徐淮初手抵下巴轻轻地咳了一下:“爹,我知道我之前不是个东西,这次偷偷来边境也是一头热就冲过来了,”徐淮初顿了顿,接着道, “但是我旁观了与北狄的首战后我突然意识到了我也可以是个有用的男人!我想上战场保家卫国!…您打了一辈子仗了,应该能懂我的想法。更何况我哥他就是个笔杆子,最后还得是我继承了您的优良品格啊!您可得支持我,是吧?”他说完肆意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心窝子掏给他爹看。 徐正看着他儿子那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禁双眼通红,老脸上泪水纵横。 “好好好!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我回去了得多磕几个!好!不愧是我儿子!有骨气有天赋!爹支持你!不过上了前线我可护不了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你娘担心!” “谢谢爹,你最好啦~” 徐淮初用头蹭了蹭徐正,孩子气地笑着,他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在旋转着跳舞! ……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气。 北狄军再度来袭,来势汹汹。 王寻拄着长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他环顾四周,扫过不远处徐淮初的身影。徐淮初挥动长枪时带着一股子蛮力和显而易见的犹豫,好几次险象环生。 昨日,王寻从徐正那里得知了徐淮初从后勤调往前线的消息。 徐正自豪而严肃,以父亲的身份拜托王寻让徐淮初自己去闯闯看,只是希望他可以护好徐淮初的命。 徐正的拳拳爱子之心让王寻只能苦笑着应下。 此时,徐淮初那小子支着枪,直挺挺地戳在那儿。他头盔歪了,平日里还算有神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脚边一具北狄兵的尸首。 那人的喉咙被豁开一道狰狞的口子,暗红的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涌,很快就染透了身下的土。 王寻心里咯噔一下。徐淮初是新兵,头回杀了人,哪怕这人是个烧杀抢掠的敌人。 王寻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过去,脚下的土地黏腻湿滑,“徐淮初?”他声音有些沙哑。 徐淮初猛地抬起头。眼神惊慌,嘴唇哆嗦着,握着枪杆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害怕了?”王寻的声音放低了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徐淮初喉结艰难地滚动了着,声音嘶哑得像厉害:“…他扑过来…我…杀了他…” 王寻没说话。他沉默地走上前,伸出自己同样沾满血污的手,用力地按在徐淮初紧紧攥着枪杆的冰冷手背上。 “看着我的眼睛,徐淮初!”王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淮初涣散的目光终于艰难地聚焦在王寻脸上,他四散的神志逐渐回笼。 “不是你死,就是他亡。”王寻一字一顿:“你犹豫,倒下的就是你!记住那感觉,你才能活下来,才能护着你想护的人。懂吗?!” 徐淮初的呼吸依旧急促,他下意识地反握了一下王寻的手,王寻话语里的重量让他定了定心神。 王寻感受到了那一下微弱的回握,心头微微一松:“喘匀了气,仗还没打完,狄狗说不定还会反扑。别像个娘们似的杵在这儿当靶子!” 徐淮初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擦去汗水和血污,点了点头。 “跟上,别掉队。” 王寻转身,迈开的步伐虽疲惫却坚定。 徐淮初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复杂,惊恐犹在,但多了一丝沉甸甸的东西。他迈开脚步,紧紧地跟在了王寻身后。 他眼神黏着王寻的背影,他想他要记住那感觉,才能保护好自己,也能护好想要背后的人…!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在王寻和徐淮初之间,悄然产生了一种无需过多言语的情谊。 他们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当然,兄弟情只是他们稍显稚嫩的想法。 …… 北地的风一年比一年冷,刮得人脸生疼。战事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永不停歇。 王寻拖着疲惫的身躯刚从一场小规模遭遇战上撤下来,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目光习惯性地在营地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徐淮初正蹲在篝火旁,就着火光仔细擦拭着他的长枪。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面上那曾经初上战场时的青涩早已被坚硬的线条取代,眼神沉静锐利,动作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流畅。 徐淮初这些日子已经从新兵一步步成长,成为了一名善战勇猛的百夫长,像白杨一样笔直地立在边疆! 王寻看在眼里,心头掠过难得的宽慰。剧情的事情系统一直没有回应,不论最后处理结果如何,徐淮初的变化让他很惊讶也很欣慰。 “寻哥,”徐淮初抬起头,眉头紧锁,将擦拭好的刀归入鞘中,声音压得很低:“我这些时日一直在想…自我们入了燕城以来,城内便一直没什么物资供给我们,连城内驻军都像老油条一样滑头得很。”他边说着边摇了摇头:“如今,京城那边的补给一次比一次少,一次比一次迟,徐家军的伤亡也不断增多…这样下去,恐怕连守住现有防线都捉襟见肘。” 王寻当然知道原因,皇帝正不动声色地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想把徐家军主力生生耗死在北地。 更可怕的是,今年的北狄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攻势一反常态的疯狂,几乎不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背后,若说没有边城某些官员为了拥兵自重而养寇的手笔,王寻是断然不信的。 “淮初,眼下,我们只能咬紧牙关,打赢眼前的每一场仗。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其他。”他拍了拍徐淮初的肩膀,接着说道,“今日你陪我喝些酒吧,放松一下心神。最近战场情况越发焦灼,北狄那边估计要坐不住了,决战…怕是很快就要来了…” 两人坐在王寻的营帐里,徐淮初带着醉意地谈天说地,聊往日聊今朝。气氛难得的轻快,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面朝下地倒在桌子上。 此时, 系统的声音突然传来:“宿主,主系统回应了剧情偏离的处理结果。据数据推测,徐淮初的入伍造成了徐正此次决战大捷时于疲惫之际被皇帝眼线刺杀成功的结果偏离…” 王寻有些昏沉的头脑被突然惊醒,“…宿主需全力辅助剧情,使徐淮初达成预定的丧父情绪波动值。” “同时,主系统检测到徐淮初偏离剧情轨迹与宿主的行为有关,作为惩戒,宿主新手保护期的参谋王寻身份将被收回,于一月后强制脱离,并于未来随机时间以新身份回归本世界,情宿主做好准备,尽快通过第一个关键剧情。” 王寻眼神凌厉,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快速地细细思索着主系统的回应。 突然一顿,“达成预定的丧父情绪波动”?而并非直指徐正的死亡事实…他反复地琢磨着,脑子里好像抓住了什么… 第7章 达成 几日后, 战鼓再次擂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决战,终于来了。 北狄军近日似乎耗尽了耐心,倾巢而出。徐正也亲自披甲上阵,一马当先,撕开敌阵。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濒死的哀嚎声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紧迫氛围。 人的身体终究不是铁打的。连月的战争,早已让所有人的身体和精神都绷到了极限。 徐家军旗一次一次地向前突进,徐正大刀砍下北狄军将领的头,所有人都以为胜局已定时。 异变陡生! “将军小心!”王寻的嘶吼几乎要撕裂喉咙,但他的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几乎是同时,一直护卫在徐正侧后方的徐淮初,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将徐正扑倒在地! “噗!噗!噗!”数支力道强劲的狼牙箭矢破空而至,王寻的瞳孔紧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看到徐淮初将父亲死死压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致命的箭雨! 他看到两支箭狠狠扎进了徐淮初的肩胛和手臂,而被他护在身下的徐正,也被一支角度刁钻的箭矢射中了肋侧! “父亲!!”徐淮初的痛呼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王寻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杀开血路冲了过去,他看到徐正肋下的箭矢深入,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显然伤及肺腑,但意识尚存,正虚虚握着徐淮初的手臂。 一切都与主系统的推断重合,徐淮初的出现改变了徐正的命运!! “将军!淮初!”王寻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迅速检查两人的伤势。 徐淮初的伤并不严重,但徐正伤及内脏并不乐观,必须立刻救治,但眼下的战场环境恶劣到极点。而按系统的说辞,突袭徐正的是皇帝眼线,见他未死,可能还会卷土重来。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王寻混乱的脑海!让他脊骨发麻… 主系统!他只关心徐淮初的情绪波动,而非剧情发展,若是…隐瞒徐淮初设计让徐正假死..说不定能实现皆大欢喜的结局! 与其让徐正拖着这样重的伤,在缺医少药、甚至可能被皇帝借机病逝的情况下回到京城,最终全家被扣上通敌罪名、满门抄斩的结局……不如,就在这混乱的战场上, …让徐正“死”在这里! 只要徐淮初亲眼看到父亲的“死亡”,并因此产生系统判定所需的的情绪波动…王寻心里的疯狂被激起,他想赌上一把! 王寻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他迅速做出决断。 以临时救治为由,把徐正从徐淮初身下拉了出来。轻柔地折断了插在徐正身体里的半截箭尾,避免后续的转移使伤势更重。 他低低俯下身体,用只有徐正能听见的极低声音快速说道:“将军,信我!想活命,想徐家和徐家军活着,装死!闭气!” 徐正浑浊痛苦的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寻,王寻眼中那份决绝和痛楚,让他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什么,想到了那数只射向他的,与北狄军备相比有些过于精致的箭矢。他悲哀而艰难地、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们之间的信任使一切不必多言。 随后,徐正猛地咳出一大口血,头一歪,手臂无力地垂下… 呼吸瞬间变得极其微弱, 几近于无。 “父亲!!!”徐淮初亲眼目睹了父亲在自己怀中断气,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他死死地抱着徐正的身体,浑身剧烈地颤抖,眼神空洞失焦,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木然的、崩溃的沉寂。 就是现在! 王寻脸上做出悲痛欲绝和决断的表情。他红着眼眶,嘶声命令着匆匆赶来的白思祁:“白思祁!带将军……带将军的遗体走!不惜一切代价,以防北狄军重返泄愤!快!” 白思祁与王寻复杂的目光交汇间突然明白了王寻的意思,他悲痛地点点头,背起徐正,趁着战场最混乱的时刻,借着硝烟和一众尸体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远离主战场、三不管的望城方向急速撤去。 徐淮初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毁灭性的悲痛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白思祁和徐正离开的背影。 他像一个石块,只有无声的泪水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证明着他还活着。 王寻单膝跪在徐淮初身边,用力按住他还在流血的伤口,防止他失血过多。 他看着徐淮初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无尽痛苦的脸,看着他空洞失神的眼睛,王寻的心脏像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 可他们都别无选择,这已是他们短时间能达成的最佳结局。 系统冷静的声音缓缓传来:“宿主,徐淮初既定情绪波动已达成。” 成了!! 王寻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他微微垂下头,借着查看徐淮初伤势的动作,掩盖住自己嘴角那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 他发现了主系统安排这一切的核心—任务目标的情绪波动,一切都可以为之让路的情绪波动…可,主系统到底需要它做什么… 他无暇细想,只能暂留疑问以后再探索。 王寻轻轻拍着徐淮初冰冷颤抖的背,声音嘶哑低沉:“淮初……你不能就这么倒下!” 徐淮初毫无反应,王寻知道,那个意气风发的徐淮初,在父亲在内忧外患中战死的这一刻,已经彻底死去了。王寻悲哀而惋惜,只希望徐淮初得知真相后可以从这场暴雨中彻底走出来。 王寻在心里愤恨地想,徐淮初这样的变化,说不定都是这个该死的系统希望看到的!! 在白思祁走后不久,战场西处方向突然传来滚滚浓烟,树林着火了!火势汹涌,待火熄灭后,众人过去查看。 一同发现了两具烧焦的骨骸,和未燃尽的将军铠甲碎片。 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沉痛地立在一旁哀悼着,随后草草安葬了他们… … 徐淮初的状态时好时坏,多数时候都在静静地发呆,即使在可以沟通的时候也是有些寡言,一直望向窗外。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营帐内的死寂和药味。徐淮初静静坐在床上。王寻端着药碗,脸上是如往日般的温润笑意,只是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的疲态。 “淮初,”王寻的声音轻缓,“该喝药了。” 徐淮初的目光轻轻地落在黑褐色的药汁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寻的声音里带着郑重:“活着就有希望。你要迈过这个坎,撑下去。” 徐淮初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在艰难地挣扎,试图冲破那层厚重的冰壳。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触到了药碗边缘。 “我明白…” 到了晚上, 夜色浓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灵堂里的烛火摇曳着,映在徐淮初脸上,更显他形销骨立。昔日意气风发的青年,此刻只剩下一副轻飘飘的躯壳,守着父亲冰冷的灵位。 王寻站在几步开外,静静地看着他,那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过了一会,缓步走上前去, “回去睡吧,你的伤还未痊愈,这样下去身体就熬垮了。” “我…我睡不着…”徐淮初茫然地喃喃道。 “那日的情景时时刻刻在我脑子里,我…我明明扑倒他了…为什么…为什么啊寻哥。”徐淮初没有痛哭,只是眼泪冰凉地流了一脸,抬头静静地望着王寻,“我想不通…为什么啊…” 王寻有些不忍地皱了皱眉,在他耳边轻声道:“回去吧,将军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对自己,今夜我陪着你,去睡吧,好不好?” 徐淮初无力地从地上爬起,微微垂着头,低声道:“好,谢谢你…寻哥…我,我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王寻与徐淮初躺在了同一张床上,抵足而眠。 徐淮初本以为自己还是睁眼到天亮,但闻着王寻身上淡淡的熏香,安心又疲惫地进入了睡眠。 一夜无梦… 过了几日, 徐淮初终于从那噩梦一般的状态中醒来,每日都同王寻一起做着战后的收尾工作。 虽然还是有些沉默寡言和莫名地黏着王寻,但至少可以浅笑着与所有人交谈,那些艰难的时日也算是渐渐熬了过来。 某日, 徐淮初在清点军备数量的时候察觉出了些不对,他拿起一个箭矢细细打量着,翻来覆去地盯着看。 王寻踱步到他身侧,“可是又哪里不对?” “寻哥,我在想,盛国的弓箭制作工艺与北狄有什么不同?” “盛国弓箭以竹木为主,重漆艺,箭头宽刃。而北狄则以角、筋为主,短小精悍,箭头窄尖。” 徐淮初沉思片刻,缓缓道:“射向我与我父亲的弓箭虽短小简易,符合北狄人就地取材的制箭特点,但我分明记得那箭头中不是全为窄尖…至少,射向我父亲那只箭是宽刃!” 王寻皱了皱眉,他担心隔墙有耳:“这并不能作为证据去质疑什么,或许那北狄人拾了地上散落的箭矢也未尝可知。”如果徐淮初此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怕不是也要被灭了口,“淮初,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太为难自己。” “寻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罢了,我们清点完去校场吧,许久未活动了。”徐淮初无力地摇摇头,强打起精神来。 “好,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王寻捏了捏徐淮初的肩膀,带着他大幅向前走着。 一番活动下来,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王寻不得不感叹徐淮初是个习武天才,经过了这些时日的锻炼,居然可以与他打个平手! 运动带来的多巴胺,让徐淮初又恢复了些活力。他挪到了王寻旁边,探过头问:“半月后便要启程回京了,你可还住在京城?” 王寻想到了强制脱离的时间,神色稍暗,不愿让徐淮初有太多期待,低声道:“不了,我父母从前在老家为我订了一门娃娃亲,此次战后边境局势稍缓,我也该休假,回去成亲了…” 徐淮初突然僵住了,似是从未想过王寻还会成亲,他长了张嘴说不出话,王寻会彻底离开他的想法让他一股强烈的妒忌涌上心头! “怎么会!从未听你说过!怎么会突然成亲!”徐淮初控制不住地喊着。 “淮初,我二十又七了,之前在战场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怕出了闪失,不敢耽误姑娘。”王寻顿了顿,平静地说道,“但如今局势暂且稳定,我未娶她未嫁,自是要成亲的。” 徐淮初瞬间僵直,面上有些失态。 他心头嫉妒愤懑得厉害,恨不得将那女子扔得越远越好!最好扔到其他小国让他们永远见不到! 但徐淮初嘴巴张了又合,却是没有立场去多说什么,只能咬了咬牙,委屈地转身离开了。 … 上次的不欢而散让两人都有些别扭,除了每日工作上的交谈,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及其他。 唯一躁动的只是徐淮初盯着王寻的目光,里面似有千言万语,却归于沉寂。 “宿主,一日后,您将被皇帝眼线下毒后猝死,请做好准备。”系统平静的声音传到脑中。 系统之前便说过要进行强制脱离。 因此,王寻并不显慌乱,即使皇帝没有派眼线毒杀,怕是也会有其他的原因造成他的意外离世。 只暗道这皇帝真是心狠,过河拆桥,斩草除根得十分痛快。 王寻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期待再次回归这个世界的时间快一些! 不停思索着这些时间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第8章 死遁 王寻以落下材料为由,把徐淮初从营帐内派去副将那边,这一来一往一寒暄给他留下了充足的时间。他趁着黑夜,悄无声息地拐进了徐淮初的营帐。 桌案上,残烛噼啪爆出一点火星,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空间。 王寻铺开一张素白的信笺,他缓缓提起笔,悬停片刻,墨迹蜿蜒,字字如刀: “淮初,陛下忌惮徐家久矣,将军的死亡是必然的结果,勿要责怪自己。待淮初返京,便将徐家的兵符交由皇帝吧,把将士们四散纳入其他军营或许可以保其他人性命无虞。” 王寻深吸一口气,他稳住手腕,继续落笔, “陛下在之前便对我生疑,徐家军有个忠诚徐正、聪明又年轻的参谋可不是好事。我本以为将军的死或许可以让陛下放弃对我的关注,”墨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一个点… “可人心难测,我怕是时日无多。陛下不愿让我有机会扶持起来下一个徐正…淮初,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 王寻缓了缓,担心起徐淮初刚经历丧父之痛又猛地失去了挚友的未来,视线不由得有些模糊。 他重新蘸了蘸墨,笔锋变得柔和,“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淮初,去寻你大哥,向他学着做个文官吧。案牍劳形,总好过马革裹尸。”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护住徐淮初的法子了。远离兵权,远离那吃人的权力中心。 至于徐正的真相……王寻的目光变得复杂。他缓慢而谨慎地写道, “淮初,将军诈死,其隐踪于望城,但淮初切切不可寻访。陛下耳目遍布,若被发现蛛丝马迹,足以致命。战场混乱,白思祁尚可遮掩一时。若反露行迹,怕是前功尽弃!切记保全自身,以待天时。” 王寻搁下笔,看着纸上密麻的墨迹,王寻只觉得一阵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将他吞没。 他无法让徐淮初知道他还会回来,只能留下这些话语,希望能给徐淮初一些宽慰… 王寻小心地将信笺折叠好,走到徐淮初的床榻边,俯身,将信笺塞入厚厚的枕头最深处。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第二日, 王寻面色不变, 喝下了那杯下了毒的热茶。 除了王寻愈发苍白的脸色,一切都与其他日子的清晨没有什么变化。 徐淮初还是公事公办地每日早上来找他说些他们早已知道的公事。 可今日王寻意外地没有怎么回话,徐淮初看他面色不佳连忙凑过去查看… 就在这一刹那! “呃!”王寻脸上的平静骤然扭曲,化作极致的痛苦! 他猛地弓起身子,剧烈的痉挛瞬间席卷全身! “寻哥?!”徐淮初失声惊叫,他本能地身体前倾伸手去扶。 王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直直跌入徐淮初仓促张开的臂弯里!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变得灰败如纸。 “王寻!王寻!”徐淮初紧紧抱住他瘫软的身体,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剧烈地颤抖,生命正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疯狂流逝。 王寻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一丝粘稠的暗红色血液,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紧咬的嘴角渗出,顺着下颌流下… “快来人啊!”徐淮初猛地抬头,朝着门外嘶声力竭地狂吼,那吼声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绝望。 王寻的眼睛突然一亮,温柔地笑着,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嘴唇,徐淮初只隐约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别生气了…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点微光,在徐淮初的视线里无声地熄灭了。 王寻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彻底没了声息。 徐淮初抱着怀中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低头看着王寻毫无生气的脸。 门外似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询问,但那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模糊而遥远。他只是呆呆看向门口的方向,神色迷茫… “他们在喊什么…为什么看起来怎么慌张…”徐淮初喃喃道,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营帐里只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士兵站在旁边照顾他。 “王参谋为什么不在?你是谁?”徐淮初茫然地问道。 那士兵仿佛见了鬼一样地回道,“王…王大人今日停灵,明日便要下葬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寻哥?下葬?!你在咒他!”徐淮初咬牙切齿,面容狰狞,拿起手边的枕头用力地摔在地上,作势要砍他!吓得那士兵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徐淮初拧着眉,粗粗地喘着气:“寻哥怎么可能会死?他明明还在…” “寻哥他一直都有在我身边,我怎么会离开寻哥?” “寻哥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在?!他们把他带走了吗?!谁!” 徐淮初看不到王寻焦躁得有些癫狂,他莫名觉得十分恐慌。 这时,他突然看到地上的枕头有些不太对劲,边角有个奇怪的支起? 从床上爬到了地上将枕头用力撕扯开,里面静然躺着一张信,上面的字迹他熟悉到了骨子里… …… 徐淮初颤抖着把信打开,一目十行地读着,半晌,却又像看不懂一般,一字一字地费力读着。 信中字字句句,力透纸背! 徐淮初脑子还迷蒙着,但是看着看着眼泪却像断了线一般落在了纸上, 他猛地清醒了过来,他都想起来了! 冰层覆盖的大脑被王寻的信大力敲开! 徐淮初又哭又笑,面容扭曲。 他喜于父亲还活着,痛哭于王寻的离世,恨于皇帝对他至亲至敬之人的迫害!! 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火焰,轰然在他体内炸开!恨意滔天! “嗬……嗬……” 一种不似人声的、压抑到极致的嘶鸣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他恨不得食皇帝血,啖其肉!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徐淮初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它咽了回去,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溢出一缕鲜红。 他突然想到了王寻说起的皇帝眼线,起身飞快地将信投进了旁边点燃的烛火里! 徐淮初眼睛里泛着火光,目露眷恋…手隔空摸着火焰的边缘,仿佛在摸着情人的脸。 火焰燃尽,徐淮初又有些泄力,他仰面躺着地上,一下一下地向后撞着头,喃喃着:“王寻,王寻,王寻,王寻…” 随后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 三年后, 王寻的意识陷入黑暗,晕晕沉沉再次醒来已经变成了徒有虚名的江南才子,谢玉树。 王寻爬起来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年龄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样貌精致却有些女气,从眉眼处能看出这人是有些骄纵风流的性子。 谢玉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所有地方都同之前的参谋王寻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之间,可能只有无父无母这一个共同点。 谢玉树父母早亡,留给了他万贯家财,按理说也算是四平八稳的人生。可惜,谢玉树不学无术,挥金如土,找人代笔写了几篇小有名气的文章便傲气得不行… 王寻简直想骂人…这…谁也不能把谢玉树同王参谋联想起来!任务要怎么做!之前同徐淮初那么亲近的关系也没了…全都白干! 时间三年后就不吐槽了,空间上他居然在江南?!就算一路舟车劳顿地到京城也要一月有余,王寻顿时有些心如死灰… 可任务还是要做的,原世界也是要回的! 王寻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不日便启程去京城! 他和管家聊了下自己想去京城游历找找作文灵感的想法,给老人家吓得热泪纵横,苦口婆心,恨不得跪在地上抱大腿地让谢小少爷留在府里。 可王寻去意已决,当天连夜收拾行囊,偷偷跑了! 一月后, 王寻一脸菜色地从船上爬了下来,心有戚戚地回头望了一下这恐怖的大船。实在是太晕船了…他以后,可能,大抵,再也不会坐船了。 晃晃悠悠地游荡进了京城,往客栈前台扔了一袋银子,王寻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在京城住了下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王寻就这么惬意地看着话本躺了三四天,才突然发现,时间呢?徐淮初呢?任务呢?良心呢?! 王寻从床上弹了起来,盘着腿摸着下巴,打算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听些徐淮初目前的消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不打听不知道,这一打听也是吓一跳! 当年,徐淮初一回京便入宫拜见皇帝,两人不知道在御书房密谈了什么,只见一个时辰后徐淮初走了出来…兵部变了天! 徐家军因将军逝世而徐家后继无人为由,散落编入其他军营,皇帝感念徐正忠义,特许徐家爵位世袭,赐徐夫人一品诰命。 而徐淮初因战场功绩特准入兵部任从五品员外郎一职,徐淮初兄长徐耀升擢任正五品各司郎中一职。至此,徐家这棵深深扎根于兵部的大树彻底崩塌,徐家两位嫡子都只任文职,远离权利核心。 这在王寻的意料之中,他暗暗点了点头。 但意外的是,如今, 徐淮初居然已经成为了二皇子的心腹!两人的关系甚至摆在了明面上,利益紧密相连。这…比设定剧情早了整整四年!怕是一切都乱了套了! 而二皇子这些年发展得十分顺利,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在太子钻营党羽的时候,他日日入宫关心皇帝身体,将无心仕途的孝子孺慕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也因此深得皇帝宠爱。 这些年陆陆续续的赏赐,将二皇子隐隐推到了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地步! 王寻能猜到此中有徐淮初的手笔,只有他最了解皇帝最怕什么,抓住皇帝贪权的弱点,让二皇子不展露野心地徐徐图之,计策倒是高明。 他大概了解了情况便心里有了数,目前只想该怎么计划与徐淮初重逢…王寻还不知道自己的小杨树已经变成了疯羊… 第9章 重逢 此时的徐淮初正泡在靶场里练剑。 自三年前,徐淮初便产生了幻觉,不论何时何地都能看到王寻的影子。 他想,他大抵是有些疯魔了。 心中对皇帝汹涌的恨意让他时时刻刻如烈火焚身,只有射箭,可以让他获得片刻心神安宁。 徐家唯一的主人表面上死了,朝堂上只剩下在兵部做文职的大哥,树倒猢狲散,虽皇帝假意缅怀爵位世袭,但依托徐家势力复仇显然不实际,不如借力打力,借他儿子的手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 太子背靠太傅,二皇子背靠右丞,五皇子背后是与徐家军一北一南驻守南部的隋家军。徐家倒台对隋家利益最大,怕不是也从中参了一脚,五皇子是必然不能选的。而太子门下门客众多怕是难以快速出头。 徐淮初便果断选择了二皇子,有野心有能力却处处被压了一头。 当然,二皇子最开始并不信任他。如何成为其心腹所经历的困难,只道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只在第二年偷偷去过望城,匆匆见了父亲一面,徐正除了关心家里境况,便是问了他王寻如何,不停地说着当时没有王寻怕是没有他徐正的今日。徐淮初只平静地说王寻一切都好。 徐淮初太久没有听别人说到王寻这个名字了,仿佛自虐般地与徐正聊了很久关于王寻的往事,心中痛苦,追悔万分。他实在忍不住泪意,许诺父亲时机成熟会将他接回徐府后,便连夜离开了。 随后,徐淮初潜心谋划着,帮助二皇子暗暗发展权势,虽做了许多脏活却也不知不觉见掌握了很多秘密,在二皇子母家的资源下,一路升官至正三品兵部侍郎,这也极大地帮助徐淮初了解了朝廷内部的情况。 徐淮初从来不想让二皇子上位,不想走父亲的老路。他只想从内部将皇帝狠狠拽下来,之后由他来当这个皇帝! 这样,便无人能伤害到他与他的至亲挚爱! …… 王寻在徐府门口蹲守了一日都未见徐淮初行踪,不由得有些挫败。 他如今只是一个富裕书生,无权无势,见徐淮初一面难如登天。 被太阳晒了一天,王寻不由得有些恹恹,捶了捶酸麻的腿脚,从石柱后面起身… 这一转身却突然见到了个高大黑沉的身影立在他身后,不知道观察了多久。 王寻后背都有些发麻, 只看着那人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冷漠地睥睨着他——徐淮初?! 王寻眼睛微微睁大,他从上到下地看着徐淮初,头发被白玉蝉纹冠全部束起,面容褪去了稚嫩而锋利冷硬,那双风流爱笑的桃花眼如今也敛去了所有情绪变成了一片深潭。一身玄色松鹤纹衫裹得他宽肩腿长,利落干净。 王寻怔了怔…跟在他后面天天喊着寻哥的小孔雀怎么变成了一身黑袍的大男人了!变化实在是太大,他一时都没敛住神色。 “你是什么人?”徐淮初低沉地问。冰冷的目光如实质地滑过面前人的脸,白净细嫩,漂亮得有些女气,一身月白梅花纹衣沾了灰尘有些脏兮兮的。 王寻连忙摆出畏畏缩缩的样子,装弱这招可他太熟悉了,“大人,我…草民叫谢玉树…” 话音未落,徐淮初骤然发难,猛地伸手掐死了他的脖子!“鬼鬼祟祟蹲在徐府门口做什么?谁派你来的?!” 王寻的脸红得发紫,他知道死亡离他很近…没想到徐淮初怎么敏锐又毫不留情,是他大意了! “不管是谁派你来的,今天都留在这吧。”徐淮初完全没给他解释的机会,面上看似好像有些怜悯,但手上却在不断加着力度。 王寻在意识迷离之间,嘴巴嗫嚅,轻轻地说着,“徐…淮初…放手…”,徐字弱得近无,语气有丝熟捻。 突然,脖子上的力量突然没了,他手脚软得瘫坐在了地上不停磕着,脖子上有明显的一圈红痕。 徐淮初面色不定地紧紧盯着他,两人之间一片死寂。 王寻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了解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徐淮初今天此举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也意识到了这些年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预期地那样简单。 如果让徐淮初今天把他这样扔出去,可能一,是徐淮初善心大发,选择彻底放过他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但他们大概难以再相见;可能二,是徐淮初意识不对,怀疑他是其他派系前来的探子,决定派人杀了他以绝后患! 而看他刚才毫不留情地想直接掐死他,怕是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更大! 王寻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见不见面以后另说,得先把小命保住! 随即,王寻摆出一副害怕又倔强的样子,但大拇指却无意识地在食指关节处左右摩挲着…眼里蓄了泪,怯懦地说着,“草民久居江南,来京寻些写文巧思。之前听闻徐家军盛名,便想来一睹大人的世家风采。若此举冒犯到了大人,草民便离开京城!再也不出现在大人面前!”说罢,颤抖着跪倒在地。 果然! 徐淮初瞳孔紧缩,谢玉树的话他一个字也没进脑子,只是死死地看着他的手,这是王寻以前沉思时经常做出的动作。谢玉树低下了头,与王寻身长体重相似的身形做着相同的动作让徐淮初有些恍惚。 他面上的表情复杂得让王寻都不知道这一步,是对还是是错。 但徐淮初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把人从地上一把拽起来,骤然将他双臂反扣在了身下,按在了墙上! 他仔细地检查着谢玉树的脖颈,试图发现易容的痕迹。 徐淮初知道自己好似疯了,内心居然会期待王寻同他父亲一样是诈死,但明明王寻下葬那日,他也在…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那白皙光滑的脖颈上没有丝毫瑕疵,与王寻的脖颈一样漂亮,也显然没有易容。 徐淮初失望地松开了手,淡淡道,“滚吧,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 王寻悄悄松了口气,道谢后急急跑走了,心里有些悲伤,他的小杨树疯掉了…变成了疯羊。 王寻回了酒楼便打算收拾行李先离开京城,暂避徐淮初这个风头,任务一事就先放一边吧。 或许,去望城一趟看看徐正和白思祁也不错,许久未见,不知他们是否还好。 酒楼的饭菜做得实在好吃,王寻打包好了行李就喊了小厮把晚饭送上来,想大吃一顿再走。望城路远,路上怕是又要好些时日,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王寻以为是送饭来的小厮,毫无顾虑地打开了门。 下一秒就被一个黑衣男子一手刀砍在脖颈,思考谁是幕后黑手的答案用时都用不上一秒。王寻的眼前一黑,啪地一声仰倒在了地上,他心里想到:可恶,说好放过我的,徐淮初你个王八蛋! 王寻醒来,看到了房间里熟悉的装潢不禁有些怀念,是徐府的样子。他等着徐淮初过来和他解释!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可徐淮初忙得很, 一连数日,王寻都无所事事地躺在院子里,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像从前借宿徐府一样惬意。 只是王寻内心还是有些伤感,以前的徐淮初怎么说没就没了!现在每天一袭黑衣,看起来阴阴沉沉的,活像个守寡的小媳妇。 王寻闲得开始思考上一次脱离前的未来得及细想的异常…主系统只关心情绪波动值这事已经确认了,以后便不必担心关键剧情的偏离是否会直接造成任务失败的后果。 但…为什么呢?情绪波动重要到其他一切都可以为之让步,这必然是会给主系统带来巨大收益的。 系统经常以能量不足的理由在脑子里休眠,能量…王寻不禁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主系统活动的能量便来自于情绪波动值! 那这样,以前的一切疑虑都有了答案。 可徐淮初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维系主系统存在的燃料? 王寻甩了甩头,担忧地皱了皱眉。 此时,院外, 徐淮初这些日子忙得团团转,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了半天,突然想到了被他遗忘的谢玉树,便打算过来看看。 徐淮初可在院外站了不知有多久,看着院内躺在摇椅上休息的白色修长身影,神情有些恍惚。 王寻,王寻…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若魔咒,让他燃烧了理智将谢玉树绑了过来。 徐淮初垂眸敛尽了所有情绪,缓步迈进了院子。 “这些时日,住得可还好?” 王寻心里想着好得不得了,吃得好睡得好,可面上却还是摆出气愤的样子,“大人,我明明已经按你的意思收拾行李要离开京城了!为什么抓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自然是,待你洗清一切怀疑的时候。” “我之前都说了,我都说过了!我只个作诗的!徐家军以前的英勇事迹听得我感慨万分,便想来徐府找找灵感!”谢小公子吼得脸都红了。 可徐淮初不为所动,“哦?都住进徐府了应该颇有感慨吧?可有大作供我拜读?” 他讥笑着,接着说道,“谢玉树,别骗别人骗久了把自己也给骗了,你的那些文章到底是怎么来的?怕是不用我多说吧。说这种鬼话!你当我是什么?傻子吗?!” 王寻想这人还真是难缠,他总不能说我就是冲你来的。 他顿了顿,还是倔强道,“爱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越说语气越有些虚… 徐淮初有些生气,谢玉树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得他直眯眼睛,半响,低声道,“既如此,你随我来!” 徐淮初想把谢玉树时时刻刻放在身边,等其露出马脚。 便将人扔进书房,交给他一些无关紧要却琐碎的文件,里面混夹着些假情报,让谢玉树帮忙处理。 王寻一脸菜色地想,没想到在古代还要当社畜。不过,他转念一想谢小公子在家娇气惯了,突然被拉去当牛马,定然会消极怠工借机跑走… 可,徐淮初此人实在可恶! 书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谢玉树满心的烦躁。 他盯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卷宗,手上毛笔一抖,墨点子溅了几滴在一份关于军营粮仓耗子成群的汇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徐大人日理万机,连老鼠洞都要亲自过问?”谢玉树把笔一丢,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案几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徐淮初端坐书案后,头也没抬,只将一本新册子又精准地丢到他面前,“谢公子饱读诗书,想必治鼠亦有高论。写个条陈午膳前呈上。” 谢玉树狠狠地咬牙,目光死死地落在了书房那扇厚重的楠木门上。 自谢玉树前脚被请进来协助处理文书起,后脚便从里面落了锁。 见徐淮初抬头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谢玉树翻了个白眼,抓起笔,在报告上龙飞凤舞批了四个大字“养猫,速办!”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 徐淮初垂眸扫了一眼,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慢条斯理道:“谢公子这字迹颇有大家风范,狂放不羁。” 暗讽他敷衍且字丑。 谢玉树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翘起二郎腿,“那就请开锁放我离开,免得在这里碍徐大人的眼。” 徐淮初面不改色,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扫过窗外明晃晃的日头,淡淡道,“谢公子若嫌闷,待会儿将你案头那几摞文书搬出去晒晒?去去潮气,兴许…字迹也能舒展些?”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书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火药味。 谢玉树离开徐府门口的那天,徐淮初派人观察着谢玉树的动向,判定了此人并非其他势力的探子,但徘徊在徐府门口的原因暂未查明。 探子很快就将谢玉树的资料呈于案上,此人的一切都透明得很,此前只是一普普通通的富裕江南才子。只是他某日在未与任何人接触过后,就突发奇想地来了瞒着人连夜京城? 并且谢玉树此人在酒楼住了数天,第一次出门便直接去酒楼打听他的情况。徐淮初对此表示持疑态度,这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而在今天,徐淮初又发现了些有趣的细节... 他发现谢玉树在隐瞒自己的字迹,总是故意搞得潦草。而且,据探子所说谢玉树此前颇爱去青楼楚馆,可如今他眼神清明身上无一丝脂粉气,倒像是突然转了性。 徐淮初还记得第一次见谢玉树时他的怔然,他从谢玉树身上看到了王寻的影子,他不想放过自己的错觉,第六感告诉他此人与王寻有关。 而如今,他又发现此人身上有更多秘密,那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