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舞姿·西西弗》 第1章 少年00·悲剧世界哀礼斯 下雨了。 雨声将那些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散的历史学记事一洗而空——闷热的教室里,克列维特·门汀教授清晰但重复无趣的讲课声中,让夏日黏稠的空气更添了几分困乏,我伏在课桌上,无暇注意周围同学者的状态,不自觉地昏昏欲睡起来——直到此刻这样的倦意都烟消云散。 “下雨了。” 我说,我的声音把整个教室的人的目光吸引到了窗外,台上的门汀教授看了看我,停下了讲课。她一只手松开书,推了推金丝的圆框眼镜,再次双手捧起课本,只轻轻抱在怀里。随即也将目光投向窗外。 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那些街道上的行人身上撑开如同老相片里盛开的各种颜色的鲜花一样的雨伞,偶尔有抱着书本一路小跑的学生,或者干脆将书本抱在头上遮雨,任凭书本被雨水打湿。也有人走进了就近的商店等待雨停,每个人都有各自该去做的事。 我转过头,端详身旁修普厄斯的神情:我想,如果是修普厄斯,他大概会思考“易被雨水渗透造成永久性损伤的纸质书本和人容易因潮湿而引发病症的毛发皮肤,哪一个更适合用来挡雨”的问题。但结果显而易见。 有几个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撑起伞消失在门前的走廊中,我握起伞柄,随即站起身来,向门外径直走去,修普厄斯没有说话,心领神会地收起书本,跟在我身后。 门汀教授看着我走出教室,身后的天蓝色束发微微晃动,她展开小臂,露出怀里课本的字页,在细雨声中,继续为台下的学生们讲起课来。 …… 忘了是雨还是泪水忽然划过脸上。 云翳遮蔽了群星,今天的观星与星尘收集课程取消了。 我和修普厄斯从走廊的楼梯下来,走到街道上。路面有些潮湿,但积水,雨水渗透进地面,我想会不会腐蚀浮空城的能源核心,或者融合泥土变得浑浊,落到卡伦城正下方的王都里。 这座浮空之城依靠底部一套永动的能量系统维持悬浮,这套系统是传奇红石专家艾弗利的作品。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清楚,负责我学绩的老师塞拉斯提是专事红石研究的学者,但因为我修习魔力学的缘故,所以他的红石课我从来没有去过。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以简单地解释为:红石学、魔力学和理论理学都属于“理学”这一综合学科的范畴,对于一般学者来说,这三者只要学习一种就足够得到卡伦的认可了。 “想去哪里,阿星。”在我身旁,身着衬衫,青碧色眼眸、金发的青年修普厄斯说道。“门汀教授亲自授课没几天,就对学生们课上离席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嗯,克列维特教授最近的课都偏向于理论,比起她那些关于时间系魔法的课程要浅显许多。”我说。 后半堂课离席多是因为课程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收尾,学者们也已经完成了笔记与理解,不必拘泥于整堂课上完的形式,前半堂课离开确实是失礼的行为,但偶尔也有一些记性不好的人,前半堂课听着发现是已经学过的内容,就匆匆离去了。 克列维特·门汀,是卡伦的一位名声在外的教授,也是魔界最大的博物馆—坐落于卡伦的群星博物馆的馆长,看守着历史上名人与英雄留下的遗物。据传闻说,她已经在世上存活了几百年,却仍然保有年轻时的容貌。她一直专注于对时间魔法的研究,很久没有开过课了。最近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又开始参与教师们的授课任务。 至于现在要去哪里。 “还是你说吧,修普厄斯。”我说。我向来不擅长选择。 “回寝室,或者随便走走?” …… 也许是因为没有到下课的时间点,街道上的行人零零星星的,走向也各自不同,神态却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人们在走路的时候总会想很多事,却不喜欢表现情绪。 越靠近商业街道,耳边的喧闹声就愈发涌现。 周围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多数是成群或是结对,有说有笑,我不能理解这份快乐从何而来,别人的快乐会使我感到莫名的失落。但我又确实对那份快乐不感兴趣。 我的记性不是很好,城市夜晚的霓虹灯牌繁复而迷离,从无数灯牌中辨识出这一个,实在是有些困难。透过酒店的橱窗我看到里面的场景,挤满了桌子的店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修普厄斯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似乎已经点好了饮品,他的目光向着我的方向瞥来,与我的视线对上了一两秒,随即收回,举起手边装有橙色液体的杯子喝了一口。 我走进酒馆的门,朦胧的暖黄色灯光和店外霓虹的杂乱光芒形成鲜明的对比,感觉眼睛舒服了一些。我错过擦肩而过的年轻服务生,走到修普厄斯那桌前,不经心的张望了一下,随即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这家店人好少。”我说。 “确实,你觉得是为什么?”修普厄斯轻笑,略带有一抹狡黠的色彩,我想他大概是想要给我开个玩笑。趁这时间,我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他的金发比一般的短发稍长一些,但又没有太长,他的金发更偏向白一些,但没有那么清正的黄金色。每天沉浸在学术研究之中,却能在闲暇之余把那白金色的头发打理得很细心。 至于店里人少的原因?排除掉人流量少的问题,毕竟街道上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也许就是价格过高?或者是服务态度不好?再然后就是…… “不必细想,阿星。”他说,“只是个巧合,在到这里之前,我也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少。只是一个关乎命运的概率**件。” 命运…… 听到这个词,我的记忆中总会浮现那个人的身影——[作家]卡塔琳娜,尽管我从未见过她,却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想象虚构她的样貌与身影,说到虚构,我如今的模样是不是也是她这样在脑海中“虚构”出来的? “你怎么了?”察觉到我的离神,修普厄斯轻声问道。我如实将我的想法告诉他。 “卡塔琳娜吗,那位魂录的持有者?你和我谈起过。”修普厄斯低下头,若有所思,“整个魔界都知道,她被魔王下了追杀令,至今已有两千年来不知所踪,也许早已经身殒了。但据传言说,魂录的主人没有变迁,卡塔琳娜就可能还行走于世间。” 魔界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拥有名为魔力的能量(魔能)的世界。魔王是如今魔界的[君王],地位仅次于如今与艾多西斯王都遥遥相望的、坐落于圣山之上的圣伊洛尔大教堂里的[教皇]伊洛尔修·白。那位教皇似乎总是与世无争,日常事务也都由权高望重的大神官克里斯蒂安来代理。所以魔王艾多西斯就是实际上魔界的最高统治者。 至于魂录,是神话中命运女神留下的遗物,被称为“梦想之书”,得到魂录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如果可以,我也想问问魂录,关于一个虚构人物的一生的意义,关于世界尽头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最近似乎听我的老师说起过‘魂录’,并且还听到了‘舞会’这个词。威尔海姆教授似乎要为了魂录去参加什么舞会……”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女性声音打断了修普厄斯的讲话: “文森特·阿斯特。” 我和修普厄斯抬起头,很快就认出来人,随即问候道:“门汀教授。” 克列维特·门汀,她不知何时就出现在桌前,虽然说我一眼就认出这是门汀教授,但她此时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不同于上课时温柔平静的目光,此刻的眼神仍旧十分平静,但有些过于平静,乃至于失去了所有的温和,让人心中感到些许冷冽,是不掺杂敌意、恨意,任何不好的情绪的,如同冰面一般的平静。昏黄的灯光照在她冷白色的外衣上,天蓝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靠上的位置,如同晴日里蔚蓝天空倒影的清澈河流。 “我有打扰到你们的谈话吗?”她问。 “不,没有……”我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教授,您怎么会来这里找我们?”修普厄斯看到我的窘迫,于是替我回应道。 克列维特·门汀坐在了对面的修普厄斯的旁边。 “我的研究遇到了一些瓶颈,想找一位合适合作的学者。”她的声音很轻,刚才出于仓促没有听出,这一次你察觉到:她的气息很不稳,像刚刚做完些许剧烈的运动,强行收住气息。 “研究?关于时空系的魔法吗?”修普厄斯略一思索,开口问道,“可文森特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造诣,为什么会认为他合适?” “原因……我有我的考量,抱歉,不是要隐瞒什么坏的方面,不必过于深究。”门汀教授像在回想什么,“在那之前,我需要得到你们的答应。我不会白要求你们协助我,无论是学绩,艾尔(魔界通用货币),还是我个人的一份……感谢。” “……”我沉默了,因为这些许诺的报酬对我来说,都不是很有必要,但我想,修普厄斯思索的不止这些,与克列维特教授这样的时空魔法的硕学家协作,能学到的东西也许让人受益匪浅。 “教授,我可以一起参与吗?”修普厄斯问。 “没关系。” “具体是什么样的研究?” “简单来说,是回到过去,救一个人。”她在说这话时,语气不是那么的平静。 “确实是穿越时空的实践。”修普厄斯得到肯定后,目光看向我。“阿星,你怎么想?” 我想了想,这是一件对门汀教授意义重大的事情,修普厄斯也希望通过这件事增加对时空魔法的理解。只有我没有什么兴趣和需求。 “对了,文森特,我对你有一些道听途说的理解,我想你并不会对这些感兴趣,所以在此之外,我可以给你另一个答谢。”门汀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是什么?”我问。 门汀教授抬起手,她的袖口中闪过一道青色的魔力光芒,那是魔法发动的征兆。 有那么一瞬间,你忽然感到空气凝滞了,周围的一切时空都静止下来,窗外的霓虹灯也不再来得及变换闪烁。在这几乎静止的时间里,你看到门汀教授微微张口,念出那个你从未释怀的名字: “[作家]卡塔琳娜的秘辛。” 第2章 少年01·暴雨世界阿斯特莉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群星女神阿斯特莉雅,仅仅从魔力学的课本上看到过,从历史课本和报纸上频繁听到过的人物,不,神话。 她站在下课回寝室的必经之路上的路口,雨从她的面纱上滑落,却没能浸湿她的衣饰;如同雨水的人群,总是经意地避开,从她的身旁川流而过,而无人与她有所触碰。如同夜空中的孤星孑立,一个人同这纷乱的雨夜分割开来。 她没有刻意地四下张望,只是将目光凝滞在昏黄色水雾晕影的街灯下,但当你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又能从川流的人海之中,十分自然地与你对上视线。仿佛冥冥之中,就已经预见你的到来,感受到你的注视。 你默默的走到她的身前。在摇曳的风中,亮银与淡紫色织就颜色的长发发端微微挑起,游动着星屑。让你想起花影牌的牌背。面纱后生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并非是让人想入非非,那眼眸如同悲剧落幕时的神情,将人深深拉入清醒的世界中,那些关于虚无的思绪涌上你的心头,使你感到哀伤。 “你来了。”她说。那双眼睛迷离而冷清,看不出任何情绪,也许真的是没有任何情绪。深邃如繁星的黎明。透过那双眼睛,你看到无数恒定的星体在其中闪耀,穷尽目之所及,连时间都逆行飞转,终于在那片星空的尽头,你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你的倒影,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回响中浮现,似乎在亿万个岁月之前就已经将你的到来作为命定的事数尽收眼底,令人无心捉摸。 “你是……群星女神?”你惯性地询问,却感到这询问有些不合时宜。事实上,你感觉任何多余的言语在她面前都不合时宜,因为只要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也被她注视着,仿佛就已经能够消散所有的疑虑,建立起超越一切言语的信任与熟悉。于是她没有回答,移开了目光。你也没有再追问。随她的目光看去,就这样注视着这场大雨,看它们从天空落下,在道路上激起无数涟漪,产生让人困乏的白色噪音。不知不觉间,你感到无端的困意夹杂在雨中将你淹没。你记不清梦的内容,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当你清醒过来时,你仍站在原地,而雨已经停了。湿润的夜色在天空完全晕染开来,行人和积水都已经褪去。冷风吹过你的衣角,你感受到身旁人的温度,模糊但尚可察觉。 “我救下一位将死的少年,因此不得不从忒修斯之船上降下,来到卡伦。”她看着你,解释道,“再想要回去时,星船已经渐行渐远,于是我想在卡伦上暂时停留一段时间,等到来年忒修斯再次经过时返回天空。” “是这样啊……”你应和道,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对这位女神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听说上,关于她的记忆十分模糊。 “我听说你在卡伦学习星魔法与术战技巧,恰好这两项都是我擅长的。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给你带来一些帮助。”她说。 希望……这个字眼似乎从来与你无关。 “不……”你有些迟疑,并非是在是否接受上,而是如何寻找拒绝的理由。找理由拒绝是一件很累的事。“我想我不该麻烦您。” “这样吗,看来我的说辞有所欠缺。”阿斯特莉雅将我的迟疑看在眼里,“我想换一种说法:如果你不希望,请拒绝我。” “……” “你似乎不太喜欢与人交流?” “嗯。” 阿斯特莉雅抬起头,原本被**遮蔽的星空,如今已经十分明朗,繁星清晰可见。她面向群星,自言道:“天幕上少了一颗星,我也记不清它的位置。” “是么。”你不知道原因,你也没有想要询问原因的打算。你本打算一走了之,但在群星的女神身上似乎有某种魔力,使你在交谈间没有感到太多的不适。 “你知道[作家]卡塔琳娜吗?”她忽然问。 “……她是我的创造者。”听到卡塔琳娜的名字,你的注意力专注起来。 “这样啊……”她神情间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如云翳般的思绪遮蔽住了,“‘创造’,呵,只有造物主才拥有创生的权能,即便她握有命运的权柄,也不能凭空创造崭新的人。实际上,她只是在原有的东西上,‘虚构’了一层外衣。” “什么意思?”你问,你一直都渴望找到关于自身存在的意义,而对现在的你来说,那意义很可能等同于“卡塔琳娜创造你的意图”。 “很久以前,世界是一片虚无的海。”阿斯特莉雅讲述道。 “创世神,也就是被教堂的信徒们称为‘主’的存在。他自世界之外投下纯白色的长枪,将世界一分为二。于是就有了大地和天空两片海洋。” “那把纯白色的长枪也碎裂成千万块,散落成漫天的星辰。也有一些失去了光泽,坠落进下方的海洋,成为了如今的大地。”群星的女神这样讲述道,“仰望星空,脚踏实地。所谓的仰望星空,也就是仰望那些光芒,以及光芒背后的,同我们脚下所踏的相同的大地。” 你抬起头,看着天空,忒修斯之船犹如流星驶向远方,你努力去看,在那流星的周遭,似乎暗暗波动,像是海面的波涛,但因为太远的缘故,比涟漪更不起眼。 “但这些和卡塔琳娜有什么关系?”你问。 群星女神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你有没有观察过,星海里的那些白色光芒,也就是曾经创世长枪的碎片,被称为‘星’的巨大物体,它们的位置已经很久没有偏移过一分一毫了。” “我在观星课上听过。”你说,“教师们查阅的文献里没有记载这个现象,他们给出的解释是,这和作为群星女神的您有关,但似乎并非如此。” “观星课……”听到你的话,阿斯特莉雅眼中流露出一抹怀念与落寞的神情。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还在卡伦研学的那段岁月里,经常去魔界第二图书馆寻找一些文献,那里有一本叫做《神格与世界本源》的论文,作者是卡塔琳娜。” “我记得。”你说,你曾经在卡伦的图书馆里查找卡塔琳娜的相关资料,清楚地记得那本书的内容。 命运编织着岁月,时空记录着岁月,爱诠释着岁月,希望指引着岁月。 书中所写的观点称:神格是世界概念的具象,拥有神格的生物被称为“神”。它们与世界的关系更像是“爱”与“被爱”。根据“爱”的程度不同,神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完整的神,它们拥有完整的神格,总共四位,分别主宰世界的命运、时空、爱与希望;第二类是残缺的神,它们的神格残缺,应当称其为“半神”,它们神格对应的概念是从四种概念中择取一部分来,比如群星女神,其全称为“群星与爱的神明”,她所司的概念是“命运”、“时空”与“爱”的各自一部分。 “群星与空间一体,群星的流动则是时间的具象化。如今群星恒定不再流转,是因为那位管理完整时空的神明缺席了。” “缺席?”你没能立即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时空的神明,具体的称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与他有关的一个名字——哀礼斯。”群星女神解释道,“群星的停摆是时间的停摆,这个世界的时间从几千年前就没再转动过了。” 哀礼斯…… “但时间明明在流逝,昼夜在流转。日期在更迭、忒修斯之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略一思索,反驳道。 “是的,时间在流逝,但命运却没有任何变化。”阿斯特莉雅解释。 “作为群星女神,我清晰地感知到,如今散发着光芒的群星仍旧发挥着创世神的神力,这个世界的一切命运、一切规则,乃至世界本源,就被造物主隐藏在群星运行的规律中。” “如今群星被人摘走了一颗,群星运行的规律被破坏,我也无法找回自己的神格。哀礼斯下落不明导致群星停摆,世界的命运也不再能继续织就。” 你隐约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就对这些事情有所察觉,但在被阿斯特莉雅清楚的讲出来之前从未注意过,世界的命运停摆,规则损坏,你的想象力很难将这些事情和你所习以为常的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平静生活联系起来,有几瞬你甚至想过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女神的谎言。 命运不再有变化……你蓦然想起门汀教授百年未有进展的实验,以及她所隐瞒的必须要我来协助的原因。再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你隐约间有了一个猜测。 “阿斯特莉雅……”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救世主]。”群星的女神打断了你的疑问,她伸出左手,食指沿着天空中忒修斯之船的航线轻轻划过,继而回眸看向我,微微启口。然后自那遥远天空的尽头,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星河的河畔唱起魔力编织的歌谣,像是天空的低语。 我所深爱的人, 我穷尽一生所追寻的意义, 迷失于黯淡天空的晨曦之星。 在你回归群星之前, 此间的所有命运都以你为轴, 你所见之处,命运则辗转开启; 你未踏之地,命运则静候等待。 你的目光将投身世间万物—— 若你意图找到虚无的休止符 请铭记—— 世间的一切本都没有意义,唯独心。 …… 我的意识被歌谣中蕴含的魔力缠绕住,当我清醒过来时,只感到头顶一片清冽。 是雨水,恍惚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在此时悄然落下。 你撑起伞,头顶街灯上的积水滑落,在头顶响起敲击伞面的一声闷响。雨水接踵而至,你立在伞下,听到上面那密集而有节奏的滴答声。霓虹招牌在雨水中溶解,街道在雨幕中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伞下的视线再次被雨水所笼罩。你深吮一口气,向前一步,鞋底踩在折射出红蓝色霓虹灯牌光芒的积水石板路上,溅起微不足道的涟漪,却让你感到这份迎面而来的、糅合着雨天气息的微凉夜风是多么的真实。感受着雨雾贴上皮肤的凉意,如同回想一段清醇的、模糊不清的记忆。 恍惚间,你看到不远处银白与淡紫色交织的身影,她正回头看着你,那迷离而冷清的眼神,残留在你的脑海中久久未能遗忘。灯光洒在她的侧脸与长裙上,更显迷离动人。 一滴雨水从你的眉睫间穿过,你不由得眨了眨眼,再看去时,那身影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雨中稀疏的人群。 第3章 赝作家01·醉酒世界玛格丽特 “很美。”阿斯特莉雅说,“希望美好永远不会被终结。” 这是一个繁星的夜晚,林间的空气十分清新,尤其是这样的雨后,风中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特殊气味。阿斯特莉雅观望着满天的耀眼之物。而我低着头,看着这位坐在花草间石台阶上的女子。我有时候我会觉得,只要这样看着她,就算一直到时间尽头也无所谓。 她蓦然开口:“记住那颗星星的位置。” 我疑惑:“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说,“如果虚无使得任何目的都对你没有意义,那么不知晓目的的事是否可以去做呢?” “但这听起来就毫无意义。” “可你仍然询问了,如果这件事听起来便没有意义,那么你心中期待可能有意义的,就只能是‘我说的’这个前提了。” 阿斯特莉雅……我试图从她身上找到关于未来的意义,这种寻找的过程使我感到充实,所以我才想要一直看着她,哪怕最后一无所有也无所谓。但我知道,这只是一种逃避。我向她寻求答案:“你能为我解答吗?” “抱歉,我不能。”她说,我感到失望,但随即又打消了这种失望的念头,因为我没有失望的资格,我连为人的资格都不曾拥有。“群星中缺少了一颗星,我的神格不再完整,而很久以前,我就亲手封印了自己的人格。所以现在这样残缺不全的我,无法为你解答人生的困惑。” “但你想听听我的一些想法吗?”她问,她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片星空。 我点点头,于是她向我展示了她的内心。 …… 我因为看透了命运,所以才知晓自己对命运的理解多么浅薄。 每当我随意地作出一个选择,命运的织网就开始收缩,将我紧紧缠绕在那既定的痛苦之上。 我与命运女神相会,向她讨要命运的答案,但她不愿答复我,故而,她是要我自己找到那答案——阿斯特莉雅——她是谁,她要去向何方? 在我尚未将世界尽收眼底时,我就开始失去对外界的好奇,转而投入对心的讨论中。我在舞会上倾听传奇们的阔谈,渴望找到一个人生的范本——我为何将心抛却?我为何要登化为神?我对如今的自己厌恶透顶,群星是空洞的,就连群星的神都抛却了她的心。 我常常想,没有抛却心的我会是怎样的姿态?没有成为神的我会有怎样的人生?我问我:我后悔了吗?命运对个人而言,不过是一道道选择,而我等,永远无缘那些错过的道路——于是我试图找到哀礼斯,他是遍历一切时空的神明,如果他尚不能解答命运为何物,遑论我这短短一生?世上还有谁能看清? 而我那早已空洞的心中,是否早已对此有了答案? …… 人们所展现出来的,从来都是自己想展现出来的一面。 我是谁? 世界是什么? 我是什么? 救世主?少年?不,我不喜欢这些被别人赋予的称谓,如果[作家]能够随意的虚构别人的人生,那我只要求能够虚构自己的人生。所以我应当是【赝作家】才对。尽管能够虚构人生也没什么意义,毕竟这个世界这样的虚假,只要活在虚假的世界里,我就不可能找到存在的意义。 如果这么想,我觉得反而不必去追求什么真实了——倘若真实根本就不存在的话,沉没在虚构的世界里随心所欲,不去计较得失,不去考虑因果,享受此刻拥有的一切不就好了? 于是我出现了——[赝作家]玛格丽特,被虚构之人,也是虚构之人。 有人说:庸人以**对抗虚无,艺术家则以美学。 可我认为:虽然美能对抗虚无,但美易逝,而虚无永恒。 在我将要预见的未来里,我看到太多美的消匿,无论是阿斯特莉雅,还是卡塔琳娜,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又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那么只要改变自己就好了。于是我自然地得出结论: **才能对抗虚无。 …… “听说每一个从大地上走过一遭回来的人,都会感慨卡伦的和平来之不易。”我轻抿一口杯中的红色液体,然后手绕过贴着男人的后颈绕过,从另一侧递到他的嘴边。“塞拉斯提老师,在战争中奔走的人们有机会体验这样的快乐吗?” 酒馆弥漫着混合着香水、果味和酒精的纸醉金迷气息,贴墙的地方放有一架爬满整面墙壁,一直蔓延到天花板上的葡萄藤,那经过精心修剪得像手指一样的葡萄枝,仿佛一只修长的手拎着葡萄。金色的灯与红色的装潢点缀,灯光打在一个人的脸上,又顺着红色地毯移动到另一个人身上,席间的人们交杯、痛饮、畅谈,与窗外仿佛不是一个世界。对于事业或爱情不顺的人乃至修习理学的学者,这里就是忘却罪业的圣池,消磨多余时间的最好场所。 金发穿白青色学者服的男人深深地吮吸了一口这醉人的味道,手放在我快要和他的耳朵触碰到的唇前,语气中略显嫌弃:“玛格丽特,适可而止吧,如果能被自己学生的轻浮伎俩扳倒,那我真是枉为人师了。” 我识趣地身体向后站稳,面露失望地打趣道:“塞拉斯提老师,你在理论理学方面真是颇有建树。” “我还要去协会汇报这次委托的完成情况,然后还得去报销这次购买红石粉尘的开支,如果有什么关于地上的事,问修普厄斯就好了,这次去王都接受帮助伊洛尔第二教堂修缮堂顶的红石回路的委托,一路上我可是看到修普厄斯买了不少报纸来看。” 男人站起身,抓起那顶棕黑色的圆顶礼帽戴在头上,我让出路,他借过时用手轻轻拂过我齐肩的短发发端,也就那么几瞬,我和他对上视线,但没从他眼中读懂他的想法,随后他就自顾自走远了。 我目送他离去,转过身,目光穿过满桌空空如也的玻璃酒瓶。落在皮质沙发长椅上坐着的少年,在我方才与塞拉斯提的对话中始终一言不发。此刻感受到我的视线,他收回一直扶着额头的手,从思考中解脱,露出额前被手按得略显凌乱的金发。 “玛格丽特小姐,我以为你休息了,就独自和塞拉斯提老师出来放松一下。没想到你晚上会来这里兼职。还真是,巧合……”少年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却总是落不到我的身上。 “当然了,毕竟只靠你帮别人做些红石小玩意得到的那些报酬,虽然能勉强度日,但还是有些紧张吧。”我说着,坐在他的一旁,第一次从修普厄斯身上闻到这么大的酒气,但我不想直白地指出,转而嗔怪道,“我亲爱的修普厄斯,你为什么要在对我的称呼后加上‘小姐’,就像那些陌生人一样,让我感到伤心,失望,仿佛我们的关系有多么的疏远一样。” 他别过头,说:“抱歉,玛格丽特。可能你今天确实有些……特别?”香水的味道擦过他的鼻尖。像一根火柴试图点燃少年如同冰凌一般的理性。 “特别?比如呢?” “比如,打扮得很精致?穿得很潮流,血红色的裙子很漂亮,为什么想到穿裙子?” “你这话就像在说,‘为什么要穿衣服’一样。”我轻笑,晃了晃酒杯,“你知道某个美学学派说过‘肢体是野性的,而绸缎如梦’,你不喜欢这样的穿搭吗?” “喜欢……但我没听说过这句话。玛格丽特,你在使用其他学者的观点时,不先记住别人的名字吗。我想记笔记都不知道该怎么记。”他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的阅读习惯到了后面,读的书多了会很混乱吧。” “那有什么必要,我又不用像塞拉斯提老师那样参加什么竞选教师资格的考试,要把那些先哲的话,无论好的坏的全都记下用来应付考官,我只需要记得你……还有我自己的名字就好了。”我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在酒馆就不要谈论那些属于学者的东西了,接着说,你觉得我今天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还有香水味和妆容,和平时很不一样。”他顿了顿,说。“玛格丽特,平时的你,很安静,又很敏感。有时会惆怅,为一些很遥远的事情焦虑,只是因为感慨时间流逝就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痛哭。” “什么?我记不太清了,我真的有像你描述的那样哭过吗?”我故作疑惑地问。 “有的……” “我是说,你真的有偷偷看到过我‘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哭吗?”我看着他,与他金发下青碧色的眼睛对视。 “……没有。”他眼神躲闪。 “……” “你会觉得突然变成这样的我很刻意吗?”我问。 “当然不会。很自然,也许你一直都理应如此。”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对和错,只有主观的喜欢和厌恶。 “那你相信,其实平时都是我的伪装,现在才是真实的我吗?”我将酒杯斟满,试探着问。红紫色灯光的空间里,我的视线有些看不太清少年清秀的脸庞,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缓慢加速。 “也许吧。”修普厄斯说,“我刚刚喝了酒,有些不清醒了。” 理学教导我应当用理性看待生活,但那种清醒使我痛苦,因为它否定我心中的**,却又无法解释我心中的迷茫。比起刺眼的光,我宁愿拥抱温柔的黑暗。即便那是一潭死水,即便我将溺死在**的水里。 “真的吗,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我灌了一口,再次将杯子斟满,“修普厄斯,我刚才没有看到你喝酒。你也一点不像喝过酒的样子——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有喝酒解闷的需要么?” “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在你来之前,我和塞拉斯提老师喝过一些了。”他强撑着醉意,保持着冷静的语气。但很明显这样的状态下的修普厄斯一触即溃,只是勉强支撑着罢了。 我站起身,效仿之前对塞拉斯提老师做的那样,用酒馆老板教的搭酒的姿势,手臂贴合环绕在修普厄斯的后颈,搭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将酒杯递到他红润灵气的薄唇边。 “玛格丽特……” 他似乎还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面对已经推到嘴边的倾斜酒杯,只得微微向后仰头,张口接住因倾斜而溢出的红色液体,仓促之间,几滴红酒顺着他嘴角滴落到衬衫领口处白皙的皮肤上,悄无声息地沿着重力的方向滑落,浸湿了衬衣的内侧。少年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稍一用力,从我手中夺过。液体在酒杯里摇摇晃晃,很稳地没有溅出来。 “所以,你喜欢我吗?”朦胧地醉意环绕在我和修普厄斯的周身,以至于我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又不太清醒地看着他。 “……喜欢。”他的脸上浮现出醉意,像染上酒红色的纯白布匹。 “要和我跳一支舞吗?”我邀请他。 “可以……不……”他强撑着醉意,用最后的清醒在我的耳边发出表示拒绝的呢喃。 “玛格丽特。”他咽下甜涩的酒,颈间的喉结处发出细微却足以我听见的声响。“我刚回来,明天早晨还有课业要完成,今晚要早点休息了……” 他颤颤悠悠地起身,想要向外走。 “没关系,只是简单地跳一支舞而已。” 我拉住他衬衫的衣角,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他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全身一软,失去力气向前倾倒去,我一个转身走到他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他。 人如果能永远沉醉在这样的美梦里,为什么还要去寻找存在的答案?造物主给我们的生命很长,如果谁觉得这美妙的时光太过短暂,一定是在无止无休的思考中虚度了太多的光阴——我一定会抓住每一个瞬间的际遇,把时间的一分一毫都视作一生的爱人去珍惜。 一秒也不想浪费,一秒也不想。因为造物主给我们的生命又很短,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只能学会贪心。 我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修普厄斯,不知道为什么,他比我想象中要沉许多,我用了很大的的力气才将他扶起来。我的手抓在他的双手,头顶在他的颈间,感受着少年酒与身体混合的香味,支撑着他站立起来。险些因力气不够连带着把自己压倒在地上。 “饶了我,玛格丽特。” 我们几乎全程没有意识,我只记得他的臂弯环绕在我的腰间,抱着我跳完了一整首舒缓的乐曲。最后我醉倒在他怀里,记不得任何其他的事情了。朦胧中,仿佛是修普厄斯被酒馆的服务员叫醒,将我背回宿舍。真让人惊讶,明明醉成那样却还有力气把我背回去吗? 我听见他迷糊中对自己说:“下次,别再喝酒了,卡伦。” 第4章 少年02·孤绝世界文森特 无限宫,被称为学者的监狱,学者的终点。对于那些身处迷茫,看不清前路的学者,会被建议来到无限宫听听那些旧日学者的辩论。好奇心驱使着你走入此间宫殿,大厅里挤满了人,一个个蓬头垢面,像辩论了几个世纪不曾清洗过身体。争论声,吵闹声,义愤填膺之声,怨声载道。即便吵闹至极端,也无一人踏出宫门,无一人大打出手,正是学者丑陋而不自知的自尊心。 “你认为一加一等于二吗” “当然,如果不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和脑筋急转弯,只是说数学,如果不考虑任何其他条件的话,以普遍定义的话。就算我的条件没有说全,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没错,一切照你所说,但对方就是这么如此认定一加一等于三的。你要如何说服他?” “……你是想说,我认为自己站在正确的一方,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指责别人的错。而两方都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的。” “可是这样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可以拿出证据,在证据面前,谬论注定失败。” “但拿不出证据的时候呢,很多抽象的理论,是无法像宗教那样凭空造出值得人信服的“证据”的。而人是不可能凭空强行改变一个人的意志的。” “……” “所以,神要求你教会一个人一加一等于二的道理,可他只懂得一加一等于三。你要如何说服他。” “那么我会放弃,任凭他怀有错误的观点。” “那如果必须要呢。” ………… “我们造物学派认为,红石科技带来的文明的进步,不过是造物主漫长时间游戏中设计的机制反馈罢了。” “世界只是造物者编写的故事,造物者为了不让故事中的人无聊,创造了科学、魔法的流程和体系,就和电子游戏中必要的流程一般。当人类的一切完成了全部的流程,就是时间和故事的尽头——世界的真相这样荒诞,我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没有意义。” “……” “人到底为何要生在这世界上,又为什么要空欢喜一场,然后死去,被所有人逐渐遗忘?即便对后人产生些许影响,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那么,几万年呢?人类文明灭绝之后呢?地球毁灭之后呢?这些不可知不会让我恐惧,反而让我对现下的绝境抱有一丝期待。人的一切力量源自未来,人的恐惧源自过去。而人被夹在未来与过去的夹缝中,什么也做不到,又什么都做得到。” “可我仍然没有找到我的那份答案。终有一天我要死去,戏剧落幕尚且能留下一份感慨,那人生呢?难道真的有所谓的造物主,在世界之外把玩着我们吗?我们不过是用比人类所有科技都复杂精密的技术编写的代码构造的世界。如果造物者从一开始没有为这个世界赋予使命,那么这个世界真的荒诞又可笑。” …… 你厌倦了质疑,布施与喋喋不休。 你如同逃兵一般从那座穷尽人世间一切喧嚣的无限宫中踉跄着跑出来,躬身大口喘气,身体反胃到了极致。 “你看起来感觉很不好。”阿斯特莉雅站在你的一旁,看你狼狈的模样,露出同情的表情。 “我感到……恶心。”你说,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这就是无限宫,听那些学者固执己见互相争吵的丑态,他们被自己穷尽一生所构筑的思想的囹圄囚禁,沦为精神的奴隶,失去了常人的思考能力。”她语气间透露着认真,听不出情感,“那些疯掉的学者被自己的心永远拘禁在没有看守的无限宫大门里,只需抬脚就能走出,却一生困在其中。当我第一次走进去感受那种极度强欲的疯狂时,反而使我冷静了几分,因为我恐惧自己也变成那样的姿态。” “曾经,我也随意享受着属于我的时光。直到有一天,虚无捕获了我,让我拼命地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以此找到存在于世上的意义。对抗虚无的无力感,就像一滴水顺着河流远去,却无论如何也想要再找到这滴水,为此深入虚无的大海。物质和精神的源源不断地获得,成就名声,却无法说服我,说服虚无。无论走得多远,我都觉得缺点什么,毕竟伟大如救世的主也会死去,何况我这样的小角色?如果只有救世主能活得有意义,那么凡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造物者为这命题留了真,那就说明,这份真绝不是以上述我所说的一切为变量的。” “在我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我第一次倾听先哲的思想,意外地发现我同先哲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保留我的这份素白的想象力,我希望能把这份几乎未受启蒙的灵魂留存下来,因为当我学习下去,汲取了太多的思想后再回首,就再也找不回这份属于我的天真了。” “保留想象力、灵魂……那又是怎么做到的。”你有些疑惑。 “我封印了自己的神格和一部分记忆。”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解释,接着说,“若是有一天你能登上忒修斯之船,到时我再详细的为你讲述……” …… 一直以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 …… 少年睁开朦胧的双眼,窗外是下着雨的阴天。 他向着门外走去。 那条街道总是下着停不下来的小雨。他撑着那把透明的伞,向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他要去干什么,他将去往何方?——他从未多想过。只是觉得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便不加思索地前进。 一切都没有变化过。 直到一个一如既往的雨天,他再次踏出门去。 那可能是傍晚,没有烟雾。马路两旁的人行街道上流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身边穿过,不曾留下目光。雨从四面八方流下来汇成镜面,倒映出路灯、车灯还有店家的招牌、霓虹灯,在车鸣声与雨声中,显得迷离而冷漠。 透明的雨水落在透明的伞上,他抬起头,隔着伞面,看着雨水朝他淋下来,在到达伞面的一瞬向周围滑落去。行人、雨水、灯光。车流——这雨中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属于它们。 蓦然间,他有种失落的感觉,明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却还是按捺不住地渴望能与它有些交接。 只要把伞挪开,就能让雨落下来了。 他只是这样想着,就这么做了。 于是他稍稍将伞从头顶挪开一点点。 啧,凉。 他又把伞挪回去了。 那种感觉只消失了一瞬,又涌上了心头,且来得更加猛烈。 好想我也能成为雨水,落在某个人的身上,或许也可以在街头某个地方,在谁的车里,和谁一起避雨,一起看着满街的灯火。 他感到愈发地失落,想要挣脱这寂寞感的念头支配了他的心灵,以至于他停下了向前的步伐。 他不知道应该索求什么,在停下向前的步伐后,他就失去了方向,失去了一切。他只是哀求着不知何人,请求帮他解脱这不知如何的境地。 “阿星?” 他默默侧过身子,循着声音望去。 仿佛上帝赐予自己的礼物一样,在闪烁着霓虹灯的夜里,他站在不远处的同一片雨中。略有些浸湿的黑发下的那双澄澈的眼眸,就像没有被雨遮住的星辰。 “修普厄斯……”他目光失神地看着他。 白色的灯光穿过透明的雨伞,雨水从天空落下,落在伞上,反射着光芒滑向地面。 雨水从他的肩流下,浸湿了少年的黑发和白衣。伞下的一双人影面对面站在一起,站在那渲染着寂寞气氛的车灯雨夜。 “突然下雨了,幸好我带了伞。”修普厄斯说。 阿斯特看着自己手中一直撑着的伞,有些不能确信它是否一开始就在自己手里。 “你去哪里了。”他用指尖轻轻擦了擦修普厄斯发端的雨水,问。 “没有,看你有些复杂的心事,就去旁边便利店里逛了逛。”他笑着说。 “便利店?那有什么好逛的。” “你想知道?”他话语间夹杂着些许的欢愉,以至于让阿斯特的心情都忍不住好起来,方才虚无的思绪如潮水阵阵退去。 “我是说,那没什么好逛的。” “好。” 他应了一声,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明白。 雨一直下着,你们两个挤在伞下,虽说是挤,倒也谈不上不舒服,反而是因熟悉彼此,心中生起一种安心的感觉。毕竟在宿舍一直都是一起睡的,日子久了已经习惯了彼此的感觉和温度了。至少你这么觉得。 一辆车从你们面前的路上疾驰而过,溅起积水。修普厄斯抬起手,在你们与积水之间凭空浮现一片散发着青绿色魔力光芒的无形墙壁,它薄如纸片,在你看来也许根本没有厚度。那些激起的水打在上面,纷纷反射回去,或沿着光幕滑落。 修普厄斯总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你默默看着那光幕消失,说道:“不愧是卡伦的天才学者,门汀教授和我说起过,你在时空系法术天赋很高。不需要魔杖也能施展法术,是[命格]的权能?” 雨还是很大,大到说话有些听不清。 “嗯。”谈到命格,身旁修普厄斯那青碧色的双眼中,悄悄浮现一抹哀伤的神情,而你的目光停留在伞外的雨中,并没有察觉。 命运编织着岁月,时空记录着岁月,爱诠释着岁月,希望指引着岁月。 你依稀记得书籍中的记载,命运女神死后,她的神格回归世界本源,被世界深爱着的人,将得到来自世界的祝福,获得命运女神神格的一小部分权能,这份祝福被称为[命格]。 但据群星女神阿斯特莉雅所说,书中记载的并不详细,除命运外,时间、爱、希望也拥有对应的祝福。想要成就神格,必备的条件就是拥有对应的祝福,其中,时间的祝福表现为身体和容貌不再随着时间改变。而爱与希望的祝福不详,即便是阿斯特莉雅也不明白其中原理。 世界的深爱?世界拥有思想吗?又出于什么做出爱的择选? 你想到自己的命格,由卡塔琳娜亲笔赋予的[少年]的命格,但却没有得到任何权能。所以你也搞不懂这所谓的命格到底有什么用。 “……你很喜欢雨天出门。”他收起表情,转头问你。 “嗯,雨声会消解掉其他聒噪的声音。让人心神安宁。”你说。 “心神安宁么?看不太出来。”修普厄斯看着你,“外面安宁了,心里反而更多地想一些自己的事情。说起来,威尔海姆教授给我的课题我已经提前完成了,如果你想去卡伦以外的地方走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你思考片刻,说:“……修普厄斯,我想回孤儿院看看。” 在来到卡伦之前,你曾在王都的一所孤儿院生活,后来那所孤儿院发生了火灾,在国王艾多西斯的引荐下,你来到卡伦学习,在卡伦遇到了修普厄斯,认识了生命里第一个朋友。如今时过境迁,你想再回去看看,并搞清楚一些事情。 第5章 少年03 王都一访 在卡伦,一般不会有什么治安问题,如果有,就由教师充当临时治安的人员。 你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像发了疯一样挥刀在街道上随意伤人。路过的人纷纷回避,有的躲闪不及,于是殃及池鱼。 也许是生活遇到了什么巨大的挫折,也许是疯了。 你看到,附近有成群的几个魔力学者准备施展魔法将其制服,塞拉斯提教师同一位陌生的棕色短卷发的女子正巧从旁路过,发现事端后叫停了那几个学者,紧接着塞拉斯提教师独自一人走过去,从腰侧拔出一把深蓝色的红石枪,一枪过后,男人就倒在地上。随后不久空中传来爆裂般的破空声,飞来一架红石无人机,周围还盘旋着数架如同蜂鸟般的小型无人机,将男人的身体吊起运送走。 你坐在一间咖啡厅,默默看着窗外发生的一切,周围的人有的在谈笑,有的在做自己的事,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没人在意外面发生的事情。直到事件平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切又回归正常。 “文森特!”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厅里蓦然响起一声女性的声音,你抬起头,看到修普厄斯推着轮椅向你走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位拥有与修普厄斯同样白金色的长发的少女,与你们看上去年龄相仿。 她是海瑟薇,卡伦的威尔海姆教授的义女。患有不知原因的身体虚弱的病症,因此每次出门都是教授或者修普厄斯推着轮椅带她出来。 “海瑟薇小姐。”你回应,“好久不见。” 修普厄斯的手始终放在轮椅的推杆上,此时看着你,略显无奈地说道:“阿斯特,海瑟薇听说我们打算去王都看看,就又哭又闹着要一起来了。” “什么?我才没有又哭又闹呢。”海瑟薇似乎不太满意修普厄斯的说辞,“因为我好久没有出来过了,正好威尔海姆爷爷最近很忙,没有时间管我。” 人到齐了,你们三个坐卡伦中央的传送阵直接传送到了王都。 爱多西斯王国是大地上最为强盛的国家,其影响力足以引领一个时代。自两千年前,旧爱多西斯王国日益腐朽、分崩离析,在新国王的带领下,王国战胜了侵略者,建立起繁盛至今的爱多西斯王国。 你们走在王都的大道上,因为卡伦的学者在王都遍地都是,所以本地的居民对于你们身上所穿的略显新潮的衣服也是见怪不怪了。这里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木质结构,受那些来自卡伦的建筑学家影响,整体风格已经与卡伦现代化的街道有几分相像了。对于大部分学者而言,如果不能继续留在那座天空之城,那么人生最好的归宿大抵就是这座古老而繁华的王都了吧。 石板的街道,两旁用于疏通流水的水道,冒着熏黑的烟雾的烟囱从橙红色瓦片里冒出,蓝天白云,已经浮在高天上的卡伦城,因为过于遥远而显得没那么大。繁华的商业街,五彩飘带和旗帜满大街都是,你听见商店门前吆喝的人,用粉笔或墨水涂抹的黑木告示牌,马车从人群中穿过,穿粗布的工人与穿蓬裙的贵族女人们慌忙地自行让开一条出路。空气中是花香与食物的香气,来源于那些露天的餐厅和双层木桁架楼栋阳台上摆放的鲜花盆栽以及墙壁底下用栅栏围起来的的草地植被。偶尔可以看见佩戴宝剑,身着白银色铠甲的士兵走过。 你循着记忆走到熟悉的街道上,在花纹铁栅栏里荒废的杂草中,你看到一座荒废的礼堂,你并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当你醒来时,就躺在礼堂宿舍的床上,孤儿院的院长安娜·凯莉小姐站在床前,用慈悲的眼神看着你。后来你就一直在孤儿院帮忙做一些力气活,兼职挣一些工钱,补贴孤儿院的开支。安娜·凯莉,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修女,她一个人撑起整个孤儿院的重担。 “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修普厄斯晃了晃铁门上生锈的锁,落下几片枯叶和黑色的锈末。“这里曾经发生过火灾?具体情况如何?” “我不知道。国王的人找到我,要我去卡伦时,这里的一切还平安无事。我和安娜小姐也一直有书信往来。”你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在刚到卡伦的那段时间,你担心安娜小姐自己打理不好孤儿院,同时自己对卡伦的生活也感到无趣,所以经常与安娜小姐书信联系,信的内容不会太长,约莫是一些互相问候近况的细碎文笔。安娜小姐表示孤儿院一切正常。直到有一天没有收到来信。后来你偶然从报纸上看到,王都的一家孤儿院起了火灾。审判庭认为是意外事故,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那后来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怎么样了?”海瑟薇问。 “不知道,孤儿院没有重建,大概是被官方暗自转移了。”你说。“安娜小姐也下落不明。” “……阿斯特。”修普厄斯看着院里被火烧的焦黑的礼堂,突然叫我,“你来这里,是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事物一旦褪色就归属于永恒。 “没有,我只是想随便看看。”你说,你不觉得如今的想法能够改变什么,火灾已经发生了,无论怎么想,火灾发生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对于失去联系的人,你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回。 “好。”他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你们在此逗留一阵,又在王都兜兜转转闲逛了一整天,你觉得无趣但不失为一种消遣,修普厄斯仍然像往常一样看不出高兴还是难过。除非他开口说自己的感想,否则没人能知道他怎么想的。海瑟薇则是很兴奋,毕竟平时连卡伦城都难得一逛,直到你们返回卡伦时,都显得意犹未尽。 威尔海姆教授站在实验室的门口,他穿着整齐,米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常服外套有一件白色的实验外套。威尔海姆是魔力学的教授,修普厄斯的导师,他最近在研究有关魔力本质的论题。 你走近后才看到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疲惫,即便如此还是把胡子和发型打理的很好,装作十分精神的样子。对于大部分在实验室度日的学者而言,这样的状态几乎是每日的常态。 “海瑟薇,你答应我早些时间回来的。”威尔海姆审视着轮椅上的少女,似乎为此感到不满。 海瑟薇回避着威尔海姆的目光,拉着身前修普厄斯的衣角,似乎想请求修普厄斯的帮助。 “抱歉,威尔海姆老师。”修普厄斯说道,“我们确实回来的晚了。” “没事,赶快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教授摆了摆手,他对自己的这个学生还是十分满意的。从修普厄斯手中接过载有海瑟薇的轮椅,随口问道,“你们去王都做什么?” “只是随意转转,毕竟我已经完成了您最近给我的任务。”修普厄斯如实回答,“我的这位朋友,也是我的舍友——文森特·阿斯特,回曾经生活的孤儿院看了看,之前发生火灾已经荒废了。” “……”威尔海姆教授看了你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异样,但你并没有太过在意,随后你和修普厄斯告别了教授和海瑟薇,回到了宿舍。 ……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一个被称为‘死神’的杀手在卡伦城秘密行凶,市长亲自出马都没能抓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好几个人都失踪了,好像不是有目的的犯罪,而是随机作案。” 回寝室的路上你和修普厄斯听到路人的交谈。 卡伦城虽然是学者们的朝圣之地,但更大一部分面积是普通居民的生活区。这些居民有一些是靠财富等各种手段得到卡伦的居住资格,也有一些是从前卡伦刚建立时收纳的那些难民的后代。市长,校长,哪种称呼都好,处理卡伦城全部事务的那个人——美德骑士奥古斯特·卡伦。 卡伦明面上受王都管控,实则由教会在背后支持,美德骑士则又是直属于教皇的教会精英组织——每一位美德骑士都拥有堪比天灾的力量。天灾一词则是魔法师理论中对魔法威力的一个定级,天灾级魔法意味着该魔法造成的破坏力足以毁灭一个地区的全部文明——总之,奥古斯特·卡伦是一位足够出色的骑士和领导者,又是卡伦的建立者的后人,故而由他担任卡伦的校长再合适不过。 “校长还真是够忙的。”你说。 “小心些好,阿星。” “嗯。” 你躺在寝室的床上,说是寝室,实际上是公寓之类的。卡伦并没有收取学费,也没有义务给学者们分配免费的住所,这里是修普厄斯通过常规途径租借的单人房间。走廊里来回路过的,其他房间住着的也都是学者,算是一种另类的“宿舍”。 因为卡伦和传统意义上的学校不同,这里只有求学者与硕学者,硕学者在卡伦这个平台开放课题,吸引和教导求学者,以此赚取薪酬,求学者自由不受拘束,能够学到多少知识完全看自己的欲求。作为整个魔界最大最顶级的学者聚集地,一切流于形式的旧俗在这里都不适用。 你来这里完全是因为无处可去,被推荐来的。修普厄斯是你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于是你就借求学的名义暂时与他同住里,除了自发的为他分担一些房租,也会一同上课增长些许见闻。 修普厄斯打算在这里求学,直到拿到需要通过卡伦官方考试评测认证的硕学者证明。如今也就差几个月的时间,你于是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他,等拿到证明后,就离开卡伦,回到大地上另寻生活。 “你先睡吧,阿星。”他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金色的短发湿润而微微卷曲,披一件浴巾遮住白皙的皮肤,坐在床头的桌前,与你不到一米之隔,迎面的微风里带着修普厄斯身上带着淡淡的余香。 修普厄斯关上房间的灯,打开桌上的台灯,用那双青碧色的眼眸看着你,说:“我待会儿再睡,对于今天的事情,我还有些笔记要写。” 昏黄色灯光下,那平日里清冷的目光都显得柔和了,使你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今天的事?你说孤儿院的事情吗?那有什么好写的。”你侧躺在床上,面朝他的方向探望。水珠顺着他挺拔而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滑落下,正好与你向上仰望的视线交错而过。你目光接着向上,如同登山者从山脚的高度向上眺望,观摩一座巍峨的山岳,这巍峨山岳近在咫尺,却高不可攀;那山巅历经陡壁,犹是遥不可及。直到以仰视的角度同他的目光对上——那目光正如同山巅的清澈天空,只是对视片刻,你却觉得良久,你不由得轻闭上双眼,任由天空这么注视着。 “……” 少年平日一向冷漠看不出表情的脸上,蓦然显出一丝几乎不能察觉的轻笑。修普厄斯用手边浴巾轻轻擦干腹部的一小片水雾,转过头不再言语,而后逐渐沉浸在思考中。你也不再打扰他,躺在床上开始想自己的事情。 你想起明天是和门汀教授约定好的,协助她完成时间魔法的日子。那天她只透露说是穿越时间去救一个人,你和修普厄斯都没有追问具体的细节,比如这个人是谁,时间穿越的具体准备……你也不在意与你无关的事情。尽管如此,对于修普厄斯来说能够获得更多关于时间魔法的感悟,而我则被教授承诺的关于[作家]卡塔琳娜的秘辛所吸引。 [作家]卡塔琳娜,魂录的主人,你的创造者。尽管群星女神告知你,她并非你真正的“创造”者,但她仍与你息息相关,如果想搞清楚自己为何而活,也许你必须要向她问清楚。 …… 不论如何,如今不妨休息片刻,享受短暂的安宁。 “晚安,修普厄斯。” 你闭起眼睑,在朦胧之中,回想起过去那些过去的记忆。感受着身旁人的温度,不知不觉被拉进了难返的梦乡。 第6章 教授01·失真Distortion 你有尝试过进行时间旅行吗? 说是旅行,实际上因为有太多的限制,还要处处小心一些致命的疏漏,防止永远迷失在时空的裂隙中,对于初学者而言,更像是一种惊险的极限运动, “我们早上吃的什么,修普厄斯?” “三明治,为什么问?” “我们中午要去吃什么?” “……你说呢?” “我不知道。” “那就随便吃点好了。” …… “我们早上吃的什么,修普厄斯?” “三明治,为什么问?” “……我们中午要去吃什么?” “……你说呢?” “烤肉吧。” “好。” “等一下。” “怎么?” “我不想吃东西了,带我去图书馆查阅一些文献吧。” “你……你今天有些特别。” “是啊,因为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啊?” “还记得答应门汀教授的实验吗?我现在正在测试。”你说,“门汀教授说,时空可以看做一条有无数横截面的线。我们所处的时空就是其中一片横截面,称之为‘时刻’,时刻在这条线上的位置就是时间的标记。”你复述着,“当我们使用时间魔法时,会将我们从一个时刻跳跃至另一个时刻,而我们的出现与消失本身在原本时刻的规划之中,故而原本的时刻仍旧照常;我们抵达的这个横截面因我们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原本单一的线条上,因偏移,凭空从这一时刻产生不同于原本方向的横截面组成的线。” “……原来如此。”修普厄斯很快理解了,“你需要我做什么配合?” “这次只是简单的测试,五分钟后门汀教授会在那边为我启动遣返的法术,在那之前,我想听听这个时刻的你的理解感受,看看和理论是否有偏差。” “好,”修普厄斯思索片刻,“你所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现在我并非与你同行至今的‘主时刻’里的修普厄斯。而是继承了你穿越的这个时刻前所有过去的,新的分支的我……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看来人并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处于哪一条时间线上的时刻。” 修普厄斯接着说:“在我的视角里,我刚才还在和正常的你交谈,然后你似乎是一瞬间占据了刚才的阿斯特的身体。之前属于我这个世界的那个阿斯特就消失了。” “没错。”你说,“门汀教授告诉我,已知的时间法术只能让人穿梭到有自己存在的时刻,因为需要用这个时刻的自己作为‘锚点’。” 关于锚点的解释:凭空穿越到想去的时刻是很难的,必然要借助“锚点”,具体的原理不好解释,简单地说,相当于朝目标的时刻抛过去一根溜索,顺着这个溜索就能过去,一般来说,这个抛过去的锚点必须具备与你拥有相同的命格的条件,也就是说,这个锚点必须是那个时刻的自己。 “那返回的锚点呢?”修普厄斯问,你没有说话。他看出了你的顾虑,轻笑道,“放心,不必告诉我,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弄丢了。” 你并没有不相信修普厄斯的意思,但归途锚点对于时空中的旅人十分重要。就像前往想去的时刻需要用那一时刻的自身作为锚点摆渡,归途锚点是原本时间线的标记,可以是原本时空理任意的一件对你具有一定意义的物品。按照门汀教授的说法,绝对不能用言语说出自己的归途锚点所在,甚至直到回归之前,都不要思考任何关于锚点的事情,因为在这个充满各种魔法的世界里,能够窃取言语和思想的手段并非子虚乌有。一旦锚点被人夺走,就会永远迷失,再难找到原本的时刻。 “我知道,我有好好保管。”你说。 “嗯。”修普厄斯看了眼塔楼顶端的巨大钟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时间不多了。待会儿保重。” “修普厄斯,”你忽然问他,“我告诉了你关于时间线的事情,你知晓了自己处在这个分支的时间线里,你会觉得自己是虚假的吗?” 你心里有些混乱,已经无法确定面前的人的真实性了。尽管他就是他,与你认识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不,这个时间线虽然是凭空出现的,却不会凭空消失,即便你离去,这条线也会一直存在下去。所以我的存在是真实的。何况,我们又怎么假定,如今的这条线不是已经经过成千上万次分支的线路?”修普厄斯说。“没必要想这样虚无的事情……” 他似乎心中很明晰地说着。说着,脸上却逐渐露出了哀伤的神色。一开始你尚未察觉到,但很快你看到泪从他眼角溢出,他突然抱住你,沉默不语。你想挣脱却被那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即便这拥抱过于紧使得你感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你的耳朵紧贴他的颈侧。清楚地听到他喉咙里强忍着的哽咽声。 你第一次见他展现这样难过的神色。印象里他连一句沮丧的话都不会说,课题遇到阻碍也不会表现得很苦恼,即便是看到悲剧发生在眼前,都只会缄默不言。 你忽然意识到,当你从主时间线穿越过来,主时间的你就从你所认识的的门汀和我的身边消失一段时间。直到你从这个时间线离开,回到原来的时间线,但原本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你了,在这个世界的修普厄斯看来,你的离去就是永久的消失,这个世界的文森特就如人间蒸发般销声匿迹了。 你任凭他这么抱着,直到时间所剩无多,你把手伸进衬衫内侧口袋,想把锚点拿出来准备传送。但当你的手放在口袋上时,却感觉里面空无一物。 “你在找这个?”他松开手,你从他的怀中轻易地挣脱。目光放在他的手掌上的那件物品上——那是,卡伦的信物,一枚金币大小的校徽。上面刻画着十字架与其下的一片汪洋的图案——正是你这次时空穿梭所选定的锚点。“太不够小心了,阿斯特。” “修普厄斯,你……”你想说什么,但看着眼前人那难过的神色,你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没有在开玩笑,对么?” “我倒希望,你刚才说的都是玩笑。”他哀伤地说。 如果没有锚点,就不得不永远留在这里了——也许他是这么想的。 毕竟,也许,对于这个时间线的修普厄斯来说,你的永久消失也许是一件难以接受的,甚至是痛苦的事情。 就算他想要永远将你留在这个时间线,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与其在真实世界里努力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追寻卡塔琳娜那扑朔迷离的影踪;与其整日活在迷茫中,疲惫的度过生活;与其造成使你感到惭愧的后果,无意识的伤害别人——就这样在这时间的一隅安度余生,不也是很好的选择吗?何必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盲目的去追寻呢?何必那么疲惫……如果是为了自己和眼前这个修普厄斯感到开心,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整个世界没人告诉你。 你觉得,你只是被虚构出来的人物罢了。因此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理由去在意你,你也没有资格建立起与他人的联系。但在这个你所开辟的时间线里,所有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虚假的,那么你也有资格成为其中的一员,只要所有人都是虚假的,你就不必再苦苦探寻存在的意义——“只是苟且偷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这么告诉自己。 你感到窒息,这样的选择让你心痛欲绝。但那种痛感又太不真实,你只需要做出选择,就能将那虚无缥缈的痛彻底消去。你感觉自己被夹在**的缝隙里,拼命挣扎。然而恶魔在你耳边低语:只要松开手就能解脱,坠入下方无穷的美梦中。 他只是摊开手掌,那枚校徽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也许他还是并不忍心剥夺你选择的权利,只要你走上去,就能让一切重新回到原本的时刻。但你只是看着修普厄斯,微笑着。没有任何想要取回那枚校徽的意思。静静地等待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你告诉自己,这是你们两个人共同的愿景。 但他还是走到你的面前,抓起你的手,在你略显慌乱地注视下,把那枚校徽放在你的手心里。 “为什么,修普厄斯……”你问,“这是我亏欠你的,这是你希望的,你……” “你总是这样,阿星。”他用手抚摸着你的头,“你明明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却总是被一些渺小的事物所蒙蔽,自己欺骗自己,说服自己走进荒诞的深渊。佯装懵懂,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总是别扭地想要别人来告诉你。” “修普厄斯,那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阿星。每每在这种时候,不止一次地,”他眼中有怀念,有暧昧,也有哀伤,“你展露出的那种微笑就像谎言,在我看来满是绝望和悲剧的色彩。你从没真正的开心过,恰恰是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真正得到快乐,而心灰意冷,任凭命运摆布罢了。” “……”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努力地不想承认,却无法否认。 蓦然间,你听到从天空尽头传来钟声,随之而来的事钟表的指针转动的声音,那是时间魔法发动的征兆,在修普厄斯的目光里,魔力的回路在你的身旁显现,校徽整个被炽白色的强烈刺眼的光所覆盖、折射。你的身形在空气中扭曲,周身的一切变得失去了真实感,强烈的时间与魔力的波动笼罩下,事物的色彩被挤压得只剩下黑白两色。 “抱歉……” 你失魂落魄地伸出手,却几乎已经看不清少年的身影,在意识跃迁之前,你努力去听,想要抓住他最后留下的话语。 “阿星,如果可以……” 在永远告别这个世界之前,他如此恳求我 “在你仍能够做出选择的那些未来里,别再让自己难过。” …… 这个世界是荒诞的。 所有人都是荒诞的。 但唯独我,我宁愿坠入虚无,也不愿拥抱荒诞。 …… 哀礼斯...... …… 你感到听觉逐渐恢复,视线逐渐明亮起来。周围现实的一切如潮水般将你包裹其中,让你感到无比真实。 “感觉如何,文森特。”你转过头,克列维特·门汀教授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你环顾四周,你坐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周围除了你和教授,没有任何人。 “修普厄斯呢……”你问。 “你刚才通过通过锚点回来时,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当然,这是正常现象,我让修普厄斯去拿一些治疗精神的药物,很快就回来了。” “哦……”你低下头,努力回忆,思索着那个时刻里修普厄斯话语的意味。 “门汀教授,每次穿越时空,都必须造就一个失去我们本身的时间线吗?”你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臂间。 “……我想过你会问这个问题。”克列维特·门汀翻阅着一大摞笔记,边看边回复你的问题,“对于世界而言,我们只是一个个微不足道的个体,但对于某个人,某些人而言,我们所讨厌的这个不完美的自己,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她抬起头,若有所思:“文森特·阿斯特,你可曾想过,假如有一天要与一个人永别,就像那些在无限时空中被抛弃的线,再也找不到抵达他的世界的‘锚点’。你会如何回应这份命运的‘不义’?” “我不知道,我想永远留下,但那样会失去同样多的事物。我想要毅然决然地离开,却感到痛彻心扉。”你迷茫地说。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此时这份痛苦的来源,”门汀教授放下书,转身看向你,说道,“阿斯特,你有没有想过,跨越这份‘不义’呢?” “跨越……” 那张天蓝色长发下如同明镜止水的脸上,此时此刻,却透露出一丝疯狂。 第7章 少年04·群星博物馆 “去看看吗?”修普厄斯问。 常走的街道上,人群围了起来,但被负责治安的人员拦在了外面,将这一整个街道封锁起来。你和修普厄斯远远望去,只看到那些楼房上留下的惨烈的火魔法的焦黑痕迹,有的楼房被炸出了残缺,地面上也到处都是血迹、锐器划割的痕迹等各种战斗留下的痕迹。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依照现场治安人员的态度来看,多半是产生了伤亡,并且未将始作俑者缉拿归案。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并不感兴趣。 …… “你是说,想要我帮忙解开一场疑案?”门汀教授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厚重的文献。当听完修普厄斯的请求,她才抬起头来。 “是的,是王都一座孤儿院的失火。” “不用麻烦教授,修普厄斯。”你说,没有想过用时间魔法寻找真相,也没想过修普厄斯会主动向克列维特教授提出。 克列维特教授眉头微皱,说道:“最近卡伦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是一个传闻叫做‘死神’的神秘人物,他手法高明,隐藏得很好,遍布卡伦的红石信号和魔力感应都没有捕捉到他的行踪,连长相都不清楚。奥古斯特昨天灰头土脸地来了,委托我来调查这件事。而我还要准备自己的事情,真是麻烦。” “那看来至少最近一段时间,教授没时间帮我们了。”你对修普厄斯说,你心里其实并不对事情的真相抱有什么好奇。 一件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宁愿就此遗忘,也不想从剩下的未知里找到什么更加遗憾的东西。 但每当你想起孤儿院的院长——安娜·凯莉小姐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从你手中接过装满待晾晒孩童衣物的木桶,你记不清她的样貌了,只记得她那头随意垂下的金色长发和修女的服饰——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你曾经认为自己也应当度过如她这般简单而满足的一生,如今却这样不知所踪——你心里还是希望她正忙碌在王都的某个角落,安然地生活着。 “不过,我还是可以帮你们的。”门汀教授话锋一转,“那所孤儿院的火灾我有所耳闻,我的一位商人朋友曾经资助过那里。她对慈善事业一向十分上心。那件事发生后,我以为她会找我帮忙调查。但当时我一直专注于研究,她也没有主动找我帮忙,我想她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如今你们重新提起这件事,也许时机已经成熟了。” “原来如此。” “到群星博物馆一叙吧,正好有几位客人也在那边。” 门汀教授抬起手,这次你终于看清了袖口中闪烁的事物的真实面貌——那是一柄手杖,通体由透明的玻璃样材质制成。雕琢有象征空间的立方体的杖端,以及盘旋在立方体周遭的象征时间的齿轮,毫无疑问,这是你曾经在传闻中听说过的,教授所持有的专精于时空法术加成的一柄魔杖,名为shard(破碎)。 周遭的时间在魔力的环绕下凝固,空间也开始扭曲,一阵头晕目眩过后,你们三人所处的位置如星燧贸迁,赫然是一座陈列无数圣遗物的博物馆内部。 晨昏…… 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光芒。你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天空穹顶,你看到群星在那片天幕上飞速流动着,直到隐没,晨曦的星点亮黑夜,穹顶由黑变为红黄色,再变为白与黄,晨昼昏夜……就像真实天空照应的时间的流逝一般,这一切发生在几秒间,只是看一会儿这座博物馆天花板的工夫,你仿佛感到日子就这样飞逝如梭。 这座日夜轮转不休的虚假天空并非魔法的造物,而是忒修斯之船上群星女神众多信徒中,一位红石匠人的杰作。 你听说,想要登上群星女神的游船,成为群星的食客,必须在历史中留下如星辉般璀璨的一页。这位匠人却是例外。他虽精于红石与艺术的结合,却并无重大的成就。有天他突发奇想,在卡伦最高的观星台观测忒修斯之船的运行轨迹,计量测算了整整三年,草稿纸一直从卡伦垂到王都的地上,终于在忒修斯之船经过卡伦上方时,一发红石大炮把自己炸到了正与众多信徒围桌就餐相谈的群星女神的宴桌上,以这种滑稽的方式登上了忒修斯之船。因此还意外创立了以忒修斯之船运行规律为基底的,沿用至今的星历。所以后来也没被赶下去。 这片穹顶便是他登船后,用精密的红石机械结构为群星女神安放收集来遗物的群星博物馆打造的奇特景致。 你环顾四周,偌大的博物馆大厅中井井有序地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文物。有的是物件,有的是画作与雕塑,其中在博物馆最显眼的位置排列有几尊巨大的石雕人像。有躬身作态的孩童,抚镜惆怅的女子,**着上半身、身材伟岸充满野性张力的男人……这正是众神的雕塑,有的你曾从学者口中有所耳闻,有的你甚至亲眼见过——其中一座女神雕塑,她托举星辰,目光含泪,你觉得这神态熟悉极了,心中确信这是阿斯特莉雅的神像。 神像外的遗物大多是历史长河中一些名人或英杰所留,承载了他们人生中的命运与记忆,有些甚至具有特殊的能力,能够用于生活中乃至于战场上。 “克列维特馆长!”正在博物馆里擦拭陈列柜玻璃的,一个里面穿得体管家服饰,外面穿着佣人打扫用的防尘服的年轻女孩朝我们这边小跑过来。 “喀秋莎,不要在博物馆里大声喧哗和跑动。”门汀教授,也许在这里应该称为门汀馆长?她如是提醒那位冒失的女孩。随后转头向我和修普厄斯介绍道,“这是我新任的助理米若·阿德麦尔。” “不是新任!”阿德麦尔抗议,表情佯装委屈,“我从小就被门汀教授选中来打理博物馆。到现在都有十几年了。完全是教授经常不回来博物馆导致的!” “有那么久么?”门汀略一思索,“确实,每次见到你都变化很大,差点认不出你。” “阿德麦尔小姐。我是修普厄斯,这位是门汀教授的学生阿斯特·文森特。” “哦哦,修普厄斯,文森特……”阿德麦尔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记住,但奢求第一次见面就记住对方的名字,还是两个,这种奢望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对了,那两位客人就在里面,我继续打扫卫生了。” 告别了忙碌的阿德麦尔小姐,你和修普厄斯跟在门汀教授身后,向博物馆深处的小房间走去,在门汀教授打开门的下一刻,你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下午好,克列维特女士。”坐在茶桌上的两人,其中一人看向进门的方向,对我们前面的门汀教授打招呼。“我们刚才在聊‘要不要给世界上所有贫穷的人足够的钱以此来消灭贫困’。” “那还是真是个无解的问题。夏芙拉尔,”克列维特面无表情地打趣道,“别说你,就算把全世界的财富聚集起来我想也是不够的。” 而你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另一个人身上,此刻,她也在看着你,用那双亮银与淡紫色交织长发下,如同晨曦般朦胧迷离的眼睛。 “阿……阿……”你想叫她的名字,却接连两次因不知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而结巴,好在最后还是念了出来,“阿斯特莉雅,你也在。” 群星的女神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夏芙拉尔用略显惊讶的语气说:“是你?” 你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女子。棕色长发和贵妇连衣裙,仪态端庄而不失亲近与优雅。你想起自己曾经在孤儿院见过她,她曾经不止一次地亲自来到孤儿院里陪伴孩子们玩耍,给孤儿院捐了许多艾尔(魔界通行货币)。后来在卡伦,你又不止一次地在报纸上看到过有关这位女士的新闻,其中大多是关于她的演出行程。 夏芙拉尔·阿比盖尔,在整个魔界都是家喻户晓的存在。她最初是一位普通的商人,却因为在音乐方面的造诣,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歌手,利用歌手身份攒下的名气拓宽了商路,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但其经历和影响力并不是讲述的这么简单。 有吟游诗人歌颂她的功绩,说她在大地上巡演,歌声从极北的帕西提亚一直传唱到南方的佛罗伦萨边境。她用世间最为动情的苦情歌喉感动了列座的富商,激发他们心中的仁善,与她一同为贫困与战火的地区带去救济与商业契机,在民间的声望一度要超越长期无为的国王爱多西斯。于是她得到群星女神的青睐,被邀请登上忒修斯之船。 “你好,夏芙拉尔小姐。”你同修普厄斯微微鞠躬,“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我记得你,我最后一次去安娜的孤儿院,她说什么都不肯接受救济,即便要让孩子们饥饿。”她回忆着,说道,“最后她对我下了逐客令,就是叫你出来赶我走的。因为孤儿院里只有你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能当作苦力的孩子,所以我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赶你走……有这么一回事?”你想不起来了。 “夏芙拉尔。”群星女神叫她的名字,“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是听门汀先说吧。” 克列维特教授听到我们的谈话被终止,终于开始说起此行的正事。 “……” “原来如此。”夏芙拉尔听罢,叹了口气,“克列维特,你还是没能听阿斯特莉雅的提醒。” 克列维特低头,似乎并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众人同时沉默了下去,片刻,阿斯特莉雅开口道:“不必太在意我的看法,克列维特。你的未来永远属于你。何况我知道你早已下定决心。” “……”克列维特没有回答,你没有缘由地感觉她那天蓝色长发比昨天见面时短了少许。片刻后,她开口对我和修普厄斯说道,“群星女神因为一些原因,最近在卡伦停留一段时日,她的神格中有部分哀礼斯(时空)的权能,我委托她使用时间法术帮你们穿越时间,寻找过去的真相,也是帮夏芙拉尔一个忙。但作为报酬,你们也要协助我调查关于连环失踪案的真相。” “好。”修普厄斯应道。 第8章 少年05/少女01·鲜红与苍白 “老师,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幽暗的密室里,少女瘫倒在简朴的床上,她面色苍白,全身没有力气,几乎连动也动不了,她颤颤巍巍地张开嘴,说:“我想念修普厄斯了,他这两天为什么没有来。” “不要想多余的事。” “但我好难受,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威尔海姆教授坐在台灯前,一边看书一边摆弄手边的试管,随后走到床前,说道:“来,把这个喝了。” “不……不要。”她惨白的脸上表现出抗拒的神色,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强忍着张开嘴,勉为其难地被灌下试管里的不明药物。 “这样就对了。”威尔海姆轻轻拭去海瑟薇嘴边的残余,说道。 “教授……”海瑟薇回味着口中的苦涩味道,问,“我们已经进行多久了,真的能制造出那种药吗?” “我不确定,海瑟薇。”威尔海姆回答,“但这是女皇给予我的使命,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义无反顾的进行下去。” “那我呢,教授?”海瑟薇委屈而痛苦地抱怨,“难道同胞们的生命宝贵,我的青春就不宝贵吗?我好想念修普厄斯,却连站起来拥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 “不要忘了我们的初衷,公主殿下。”威尔海姆面无表情,“正是因为你对‘诅咒’的免疫,女皇大人才会忍痛把你交给我,并且你身上流着的是最纯正的帕西提亚皇室的血脉,只要能够找到你对诅咒免疫的根源,就能够拯救所有帕西提亚的子民。” “母亲……”海瑟薇麻木地念出这个词,突然情绪开始激动,“如果我们的研究一直没有进展,那么我这幽闭的暗无天日的地方遭受到的这些痛苦与折磨——都是伟大的女皇大人,我的母亲的旨意吗!” “海瑟薇,你太年轻,什么也不懂!”威尔海姆呵斥道,“你身上背负着雪国的未来,你想要的,女皇都会给你,即便是女皇的位置。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忍受这些。如果不是你拥有免疫诅咒的体质,此刻你也和我们的同胞们一样,在冰天雪地里忍受永恒的冰寒!” “但我就是特殊啊,凭什么要用我的幸福换取……”海瑟薇正要反驳,却看见威尔海姆表情痛苦地倒下,靠在桌边,“叔叔,你的诅咒发作了!” 他身上疯狂地渗出汗水,一直流到地上。几秒时间外套就已经被完全浸透了。他脸色惨白而痛苦,呼吸变得急促无比,他挣扎着抬起手中的魔杖,在空中用魔力绘制出法术的回路,下一刻,海瑟薇感到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试管里的那些液体一瞬间凝固成冰,包括满身湿透的威尔海姆也被一层不薄不厚的冰霜覆盖住。 海瑟薇手足无措地看着,突然间她感到大脑一阵眩晕,身体里如同着火一般地疼痛。 “药,药效也开始发作了!”她难受到需要用不停挣扎来缓解痛苦,以至于从床上摔下来。 威尔海姆听到,双手强撑着爬到海瑟薇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按住她胡乱挣扎的身体和四肢,拿起床头的实验记录和笔,记录起海瑟薇的身体状态,他的手抖得厉害,牙关紧咬,从嘴角流出血来,不停地用笔戳向腿部以保持清醒,就这样一直记录了几分钟,终于两个人几乎同时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海瑟薇睁开眼睛,她已经被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房间的气温也恢复到正常。 “教授……”她看到威尔海姆教授站在实验桌前一动不动,刚要说什么,注意到威尔海姆如同死灰般的神情。“那些试管里的半成品……” “全都不能用了。”威尔海姆的语气听不出有任何情绪,他将那些冻裂的试管丢进实验室特制的垃圾桶。 海瑟薇蓦然鼻尖一酸,在床上翻了翻身,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掉在灰白的床单上。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持久地沉默着。 …… …… “我们现在所处的时刻,是那所孤儿院火灾发生前的王都。火灾是夜晚发生的,而现在距离夜晚还有一段时间。” 你和修普厄斯站在王都繁华的街道上,大路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与卡伦人风格稍异的服饰,这里的古式建筑也开始展现卡伦的雏形,可见作为相邻的城市,天空中和平先进的卡伦对王都的生活各个方面都有所影响。 “你饿吗,修普厄斯。”你看到街头一个小摊出售的新奇食物,问身旁的修普厄斯,“毕竟是王国最大的城市,不止卡伦,魔界各个地区的人种、语言、建筑风格和特色食物,都能在这里看到。” “你想吃东西?”修普厄斯略一皱眉,你发现他皱起眉来的神情很像卡伦的一些老学者,大概这就是普遍的“思索”的表情吧。“你试过在穿越的时刻里吃东西吗?吃掉的东西能带回原本的时刻吗?我们在这里造成的影响不会改变原本的过去,但反过来,这里对我们造成的影响能不能带回现实呢?如果食物可以带回去,那么人也可以带回去吗?甚至遗物,如果可以,那群星博物馆的遗物收集事情不是好做多了。” “我记得门汀教授的笔记里提到过,时空与命运息息相关,普通的东西可以带回去,但具有命格的人,已经蕴含命运力量的遗物,是没法同时存在的,就像我们每次穿越来,都会覆盖掉原本自己的存在一样。”修普厄斯又接着说。 你走在街道上,路过咖啡厅时,从里面传出正在播放的美妙古典音乐,将你连同整条街道温柔地包裹在咖啡与焦糖混合的甜蜜气味中。路过一家新开业的店铺时,又听到礼花绽放的响声。你伸出手掌,五彩纸屑飘落纷飞,有几片落在你的发端,胜似和煦暖阳下的雪花。 一条被石砖围起的小河从王都的街道中穿过,岸边的树被风吹落下的白色花瓣,和那些彩屑一起,在你眼前的水面上漂过,它们沉浮不定,被漩涡席卷着,渐渐流逝而去。 你无端被这景色所触动,一时间忘了神,沿着河流一路走过不知道多长的鹅卵石铺就得小路,一直走出了王都,来到一条宽阔的大河岸边。 你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河水的清甜与冰凉。你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碧蓝色的天空之下,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发上还挂着方才的纸屑,你只要轻轻拍一拍就能拂去,但你却不想这么做,就这么当做一种限定的装扮也很不错,毕竟你很少戴帽子或其他头饰。 这条大河是冰河女神帕西提亚的化身,传说中最初的人子尚未拥有理性,无法熬过冬天,也不能从野兽的口下逃脱。冰河女神帕西提亚在河边哺育了最初的人,并教他们如何利用火与工具。但最后,她被自己的子民用她所教授的火焰点燃,冰雕的身体融化为一片浮冰的海。传闻冰河女神那冰雕的身体融化前,曾经立下诅咒:“终有一天我将再次以坚冰的身躯降临于世,令背弃我的人子们哀痛!” 但这诅咒的传闻并不具有多少真实性,因为冰海随着时间融化后产生无止无休的河流,它们从极北的雪国一路流下,在大地上分出无数支流,哺育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为所有人带来福祉。如今所有的河流,其最初的源头都是这条母亲河。冰河女神帕西提亚也被称为人类的母亲。 你轻轻合上双眼,朦胧之中,记忆便随大河一起流逝而去,将生命里的所有不安与痛苦尽数吞没。使你感到短暂的安宁。 …… 不知不觉天空中晕染开了夕阳的颜色,你和修普厄斯在孤儿院附近的一家名叫“餐厅汇合。这家店在如今的王都也开着,特色的果酱布丁口感十分独特。 你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明明穿越了时空,却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能找到相同的事物。 当你刚走这家店时,修普厄斯已经入座了,桌上摆着一盘被划得乱七八糟的果酱布丁,因为果酱十分黏稠,没有经验的修普厄斯弄得嘴边到处都是。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突然使用空间魔法将你传送到门外不远处的街道上,你反应过来后立刻跑回去,但修普厄斯已经全都清理干净了。 “刚才……” “咳咳,时间不多了。我们该去孤儿院观察情况了。”他轻咳两声、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心里感慨道。 夜幕悄悄来临了,孤儿院礼堂上最后一片阳光也被黑夜蚕食殆尽,随之周围的路灯亮起,将孤儿院笼罩在一片昏黄色的气氛中。透过发出白光的半掩窗户,你听到礼堂中传出孩童齐齐诵读的声音,协和而安宁。 “主赐予我们幸福与快乐。” “一切充满希望,无事令人惊慌。” “铭记歌颂我们的主。” “解救我们于地狱的苦难。” “在我们误入歧途之时。” “带来舒适与喜悦的福音。” “‘别怕’,天使说。” “我们将无所畏惧。” “因为今天将有一位救世主诞生。” “笼罩于圣洁火焰之中。” “他将戳破这场濒死的梦。” “引领我们回归清醒的现实。” 这是教会中流传甚广的一首歌,名为《天堂之门》。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修普厄斯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先别打草惊蛇。”你说,随后念出星辉的魔咒,“群星。” 随着咒语发出,你唤出魔剑,在空中轻轻一点,顿时无数散发着黯淡蓝色光芒的星星尘埃将你们二人笼罩其中,从外人的视角看,这里空无一物。 这把魔剑就是你的法杖,对于术战者来说,同时携带用于施展魔法的法杖,和用于近身战斗的剑刃太过累赘,于是就出现了这种内部镌刻有魔力回路的剑,你的魔剑由主要成分为银和铁的合金打造,是市面武器店里常见的材质和款式,并没有教授的魔杖shard那种名号。 “星辉魔法还挺好用的。”修普厄斯不禁称赞。 随后你们两个从一扇半掩窗户悄悄潜入进去。 …… 安娜·凯莉修女正走在孩童们中间,为他们纠正发音和唱歌的节奏。蓦然感受到内侧那扇开着的窗户处传来一阵微弱的魔力波动。 “她朝我们看过来了,难道是发现我们了?”修普厄斯一阵诧异,“要走吗?” “不,现在走,可能就找不到线索了。” 安娜再次确信了那一边的魔力波动。 “星魔法……”她喃喃道,突然转头对孩子们拍手,说道,“大家现在开始比赛谁先回到床上,跑得慢的要留下打扫礼堂哦。” 孩子们胡乱叫作一团,纷纷跑向小房间。待到孩子全都回到宿舍。她才收起笑容,试探着朝那片黑暗中询问:“是谁?” “这个人对魔力的感知绝非常人,不是有过特殊的训练,就是在理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阿星,你确定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女吗?” “不,但从我醒来到离开安娜小姐的身边,他从没展现过什么魔法方面的能力,只是作为修女,会使用教堂的祷告,就是那种很简单的祷告,能够使闯祸的孩子失去力气,使吵闹的孩子镇静下来。” 祷告与魔法不同,并不依赖于自身的魔力,而是向主祈祷,由主来降下类似于魔法的效果。像一种“言语的魔法”,有些教会成员称之为“言灵”。如教堂人员常用的“脱力的言灵”,能够让被施加祷告的对象无法使出力气,这一祷告被广泛的用在教会的治安事项中。 有孩子顺手关上了礼堂的灯,这是安娜教给他们的习惯。如今笼罩在这片黑暗里,安娜的眼睛紧盯着魔力的来源处,不自觉的握紧了手。 “安娜小姐。”你摘下群星的幕帘,从黑暗中走出,微弱的星光照亮了你的样貌,使安娜·凯莉得以看清。 “文森特·阿斯特。”安娜念出了你的名字,却仍然警惕,“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去卡伦了么?还有你的星魔法,是在卡伦学习的?你又为什么这样偷偷地闯进来。还有……” 她的目光放在你身旁的修普厄斯身上,逼问道:“这位又是谁?” “阿星,这里并不是真正的世界,而是一条即用即弃的时间支线,所以我们的目的只是寻找情报,你明白吗?”你想起行动前修普厄斯说的话,你心中无法将眼前这个安娜小姐当成虚假的“人”。但你仍然开口了: “安娜小姐,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说,你觉得这是套话最有用的句式。你想过问题不一定出现在安娜小姐身上,但下落不明的她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你知道了?!”她似乎很惊讶,又很紧张,“不不,你知道什么了?” 你不知道如何接话,一旁的修普厄斯开口了:“需要我说出来吗,执行官小姐。” “执行官?什么执行官?”你一头雾水,不记得有和修普厄斯商量过这些话,“为什么,修普厄斯,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穿越来之前,夏芙拉尔女士曾告诉我她的一些调查结果。这位安娜·凯莉小姐曾经是魔王直属的‘魔界执行官’中的一员。后来私自叛逃,一直处于被追杀的状态,却在王都——魔王的眼皮底下改头换面,做起了孤儿院的院长。” “你说的不错。”安娜无奈地笑,“我厌倦了执行官杀人不眨眼的生活,当阿斯特被国王的人带去卡伦的那天,我就隐约感觉不对劲,也许魔王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但这也没什么,毕竟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你刚才说了‘穿越’这个词,也就是说,你们是从未来用时间魔法穿越回来的——也就是说,今晚他们就要行动了么。” “打扰了,执行官凯莉·莫扎特小姐,以及,两位时间的旅人。”冷风从礼堂的大门吹来,两个人影从正门走了进来。 安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叫道:“快走!” 你听出了声音中的紧迫,刚要发动时间魔法,却感到一阵威压将你笼罩,你支撑不住的跪在地上,周身的魔力像在抗拒你一般,无法调用一分一毫。修普厄斯和安娜也是同样的情况。 “快,把体内的魔力都疏散出去!”安娜喝道,重新站了起来,手中多出一柄足有两米长的镰刀,正对着门的方向的那两人。 “已经晚了。”其中一人说,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天空之上的命令,压迫的你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只是听起来和塞拉斯提老师的年纪相当,你努力抬起头,看清他的脸:那是一个黑发的男人,他身上穿着华贵的服饰,一言不发地,慢悠悠地朝你们走来,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从他身上你感到与群星女神相似,却更加霸道的力场。仅仅被他的目光扫视就发自内心的恐惧而动弹不得。你所学习的理学,掌握的一切魔法技巧与剑术都如同纸张般脆弱不堪,,此世的一切魔力都只听命于他一人。 想到魔力对他如此服从,你对男人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魔王爱多西斯·伊泽。司掌魔力的半神,爱多西斯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在他身边的金发白袍的青年,必然就是传闻中常在魔王身边的魔界最高审判官——拉斐尔·克里斯蒂安了。 他抬起手,由魔力汇成的巨大红黑色箭矢向你们袭来。 “修普厄斯!”你喊道,“魔王的权能能够封锁魔力,时间魔法无法启动。” 关键时刻,安娜小姐竖起镰刀挡在你们前方。 但魔王的魔法太过强大,你眼睁睁地看着那魔光贯穿安娜小姐的身体,速度不减地朝你们疾驰而来。 也许你真的要死了,你想。 时间魔法本来就是禁忌的法术,使用前就已经知道的。 哀礼斯…… “群星。” 正当你绝望之时,你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星光大放,剧烈的爆炸将礼堂的屋顶以及墙壁全都掀飞出去,你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整个王都上空变成了白昼。 是星光,一道道星光由星辰发射而出,从天空中直直射下,在地面产生剧烈的魔力爆破。魔王二人也被迫躲闪,同你们拉开了距离。 “群星的女神。”魔王看清来人,那一身如同星辰一般的纱衣长裙太具有辨识度,正是阿斯特莉雅,她如果不是从始至终她一直在跟着你们,就是强行传送过来,“原来如此,这两个人是你的信徒。” 阿斯特莉雅手中细长魔剑挥出,一道星芒向魔王穿刺而去,一旁的拉斐尔同样挥出一道剑芒,与群星女神的星芒互相抵消。 “虚假时刻的僭主,即便你的存在也将随我等的离去,我依然要提醒你。”阿斯特莉雅唤出时间的法阵,你和修普厄斯则握紧手中的锚点。“……莫要忘记我的告诫。” 在魔王的注视中,你们消失在原地。临走前你看着倒在地上的安娜小姐,担心起她的后果。明明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并不会影响现实,但你还是忍不住同情起来。你心中想,现实里的安娜小姐大概就是这样杀害了吧,难怪事情一直没有后续。 真希望你能活着逃走,安娜小姐。 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接下来就该全心专注于完成门汀教授的委托了。想到事成之后门汀教授会告诉你关于卡塔琳娜的秘辛,届时你也许能找到她,好好向她询问自己被虚构出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曾经对你很好的安娜·凯莉小姐如今就这样被杀死,可你却无法为她做任何的事情,你觉得一个不再见面的人的就算死去,也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所以当你看到安娜·凯莉的死,你不知道是否应该哀伤,因为你知道她曾给予你关爱和照顾,所以你想要哀伤,但你纠结于自己的意义,从未爱过、在乎过任何人,所以当她死去时,你无法发自内心的流出真诚的泪水——无暇为他人哀伤,也搞不懂自己该做什么,这就是你痛苦的根源。 本书以[少年]文森特·阿斯特为主视角,但会穿插很多其他角色的故事,章节名中出现了谁的代称,则本篇主要讲述谁的故事。这些故事现在是相对连贯的,在后面会相对独立,但仍旧有所联系。同时也方便寻找,如果一个章节名中的人物代称后面没有跟数字,则说明该章节是围绕此角色展开故事的最后一章。往后不会再有以此人物代称命名的章节。本书有些难读,但本人确实希望能够写下去,故而最初的初心是满足自己写作的**,并不奢求这类型的书有多少读者,故而会一直不定期的更新下去。[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少年05/少女01·鲜红与苍白 第9章 少年06·一封信 致安娜·凯莉小姐: 别来无恙。 孤儿院的近况如何?孩子们是否听话?我在卡伦的学习很顺利,负责我学绩的塞拉斯提教师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份的特殊给予我特殊的管控,甚至不比在孤儿院时您施给我的严格。 卡伦是一座神圣又疯狂的城市,求学的学者几乎要比大地上的平民都要多。它们有的为追求真知而来,沉沦在学海中,或挣扎或溺死;有的为谋得卡伦的认可,拿到能够在大地上通行无阻的证书——拥有了学者的证书,无论是否真得追求真理,都会被外界视为第一种人,受到拉拢和欢迎——谋求一份不俗薪酬的工作,安家立业,在这个庞大的世界拥有一处小小的立足之处,为全人类出一份力,但自己的一生可以称得上碌碌无为。;还有一些人,像我这样。 我是[作家]卡塔琳娜虚构的人物,因此当我意识到我的独特性,我就很难对前面两种人的行为抱有理解和支持。我既不想在无尽的学海中耗尽有限的生命,也不想仅仅为了一份证书佯装成真正爱好知识的人,那是对真正学者的羞辱。在最早的卡伦生活中,我看了很多书,学习了很多知识,但我对所谓的真理不感兴趣,也不想用这些纯净的知识去做什么流俗的事情。我不想回应这个虚假的世界,把自己虚饰得光鲜亮丽,然后得到别人虚假的羡慕、嫉妒、欣赏、认可。我对他人的生活不感兴趣,也不喜欢被他人的目光关注着一举一动。 塞拉斯提老师一开始听了我的迷茫,建议我学习理论理学。后来我没办法从理论理学中找到答案,何况同学的学者中很大一部分对于理论理学的研究十分地肤浅且不思进取,它们对自己的评价是“没有修习魔力学与红石学天分的庸人”。毕竟不需要付诸实际的理论研究是最好欺骗别人和自己的领域了。 如今我仍旧听着理论理学的课,毕竟它在卡伦发展了几千年,我仍然对从未知的知识中找到答案抱有些许期待。此外,我还修习了基础的魔力学课程,并选修了星辉魔法。因为魔法师常年需要在桌前研习魔力相关的知识,身体欠缺锻炼,这让我感到没有安全感,于是我也选修了术战课程,将魔法的技巧运用到近身战斗中。最近我认识了群星女神阿斯特莉雅,她在这些她擅长的领域教授了我一些技巧。也许是因为卡塔琳娜给予我的特殊性,这位女神才会找到我吧。德高望重的时空魔法系教授克列维特·门汀也委托我做一些学术上的实验,由此我有幸参观群星博物馆,并在那里见到了曾经来过我们孤儿院的那位慈善家夏芙拉尔·阿比盖尔和群星女神阿斯特莉雅。说到阿斯特莉雅,门汀教授和夏芙拉尔小姐都是曾受她邀登上忒修斯之船的客人。还有修普厄斯——我和您提到过的,那天魔王的人把我送到天空之城,对接的塞拉斯提教授迟迟没有来,于是认识了这位当时坐在卡伦大门前长椅上,面带微笑看我左顾右盼,主动提出为我带路的年轻学者,也是我第一个年纪相仿的朋友。种种,我冥冥之中预感未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与我相关的事,借此我也将从卡塔琳娜那里找到答案。 说回学习的事情,除了魔力课和术战课,我在其他大大小小方面也有所涉猎,最初是和修普厄斯一起到不认识的教师的课上旁听,直到我发现大多数知识在我的生活中并不能派上用场。比如我感到最头疼的红石理论的课程,塞拉斯提老师说我在红石方面的天赋就像他一岁时的样子。倒不是他自夸,而是我的确一窍不通。但阿斯特莉雅和教我魔力课的维多利亚教师都认为我在魔力学方面的天赋很高。维多利亚教师听说我得到阿斯特莉雅一对一的教授时,简直惊讶得要疯了。后来我才了解到,阿斯特莉雅从前也在卡伦学习过,那大概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她著写了最初的基础魔力理论的课本,那本书沿用到今天也没有被改动过多少,里面的内容每个魔力学学者都烂熟于心。在魔力学历史上留下的浓厚的一笔。卡伦的学者中曾经出现过四位“大魔法师”,其中不乏叱咤魔界的人物。包括阿斯特莉雅在内,还有吟游诗人爱丽丝,她将乐理与魔力学结合,创造用蕴含魔力的音乐为载体施展的魔法流派,其本人也多次现身在魔界的历史长河中;美德骑士薇薇安娜,效忠于教皇的美德骑士,她并没有什么创造性的成就,但在**系魔法领域登峰造极,故而被称为“大魔法师”,每一位被称为“大魔法师”的人都具有发动毁灭一座城市的“天灾级魔法”的能力;女学者彭妮洛佩,最接近如今这个时代的人物,不同于以上三位,或铸就了神格,或得到了哀礼斯的祝福永生不死,彭妮洛佩只是一个没有被世界爱着的普通人,生前曾在卡伦担任教授,她一生致力于梦境魔法的研究,直到几十年前刚刚逝去。 我在信件中附带了一些艾尔,希望能帮助孤儿院运转下去,希望孩子们能够领养出去,倘若有一天,王都这样繁华的地方也不再有流离失所,孤儿院的义务才算是到达了尽头吧,届时您也可以安心的回教堂享受清净的生活和休憩了。 我和修普厄斯计划,等到他毕业以后,我们就到王都开一家事务所,用我们学到的知识帮助人们解决一些问题。塞拉斯提教师跟我说,修普厄斯提前考取了红石方面的机械师认证,那无论是红石修理还是其他的一些日常事务,甚至是穿越时空去完成一些委托都能够做得到。我还记得他说事务所平时还可以经营一些酒吧生意,我对未来没什么规划,所以这些主要都是修普厄斯的想法。如果不打算长时间的在卡伦学习下去,那距离毕业的时间也不远了。您曾说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假如不想回教堂清修,欢迎来我们的酒吧帮忙打理吧。 …… 落款写了很长的一句话:“您的……朋友?熟人?我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也许也算您收留的孩子们中的一员?……(换行)您年长的孩子,文森特·阿斯特。” 你草草看了几眼,如今的你有些不太能理解过去的自己写的这些文字了,时过境迁,人的感受也会改变,连自己都无法与自己感同身受,何况旁人呢。 这封邮件是你上个月寄出去发往王都的,还有其他几封邮件,因为孤儿院失火后不再有人收件,如今被一同退了回来。 你注意到这封信在你开启之前就被打开查看过,但那几张大面值的艾尔却没有被拿走。关于私自拆开信看的人,你想了想,但没什么头绪。 其中有一封,是安娜小姐的回信,似乎已经很早了,不知为何如今才随这些一起送过来。你拆开看了起来。 致文森特·阿斯特: 孤儿院的一切安好,无需挂心。前几日有一位富有的商人领养了院里最淘气的安德烈,他和他的妻子没有孩子,是真心希望有一个乐观快乐的孩子,孩子的笑容的确是消解忙碌工作疲惫的良好解药,我深有同感。但安德烈有些调皮,我还是放心不下,在临走前多嘱咐了几句,希望他能好好表现。有时我也害怕孩子们被领养走后,不被重视,甚至被伤害。但人的力量何其有限,送他们离开,总比留在经济拮据的孤儿院里要好。这里有我看护,虽然安全,但却不能成为他们永远的避风港。人有时候感到无力,只能寄希望于命运。唉,希望安德烈能有一个好的未来,你也是。 大地上的人都知道卡伦是学者的圣地。孤儿院二十多个稍大些的孩子,到了受教育的年纪,我的精力有限,无暇照顾他们,托教堂的关系把他们送到寄宿的学校里,刨去学费,每个月能够给他们的生活费很少很少,所幸还有教堂的一些补贴,勉强能够在解决温饱的前提下余下一点自己的零花钱。我不敢想这些孩子在学校过着省吃俭用的苦日子,发奋地读书,为了能够进入好一点的学院,用多年的苦读换取毕业后谋生的凭证。当然,有的孩子不去努力,我也没有理由去责怪他们,毕竟这世上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足的,是命运的不公造就了他们生来的贫困,他们本来就不该承担这样艰难的责任。 卡伦是大地上的学院远远无法比拟的,大地上的学生挤破头才有能够觐见圣地的资格,只要拿到卡伦的学业凭证,就可以保证一辈子的衣食无忧,在王都这样繁华的地方幸福一生。所以我不太能认同你所说的“这些混迹在真正的求学证道者之间只为谋生的想法做法是一种对真知的耻辱”。对于我所收养的那些苦命的孩子,你口中的耻辱,就是我对他们最高最大的期盼了。 文森特,我知道你一直处于迷茫,无法找到人生的意义。我想告诉你的是,没有一种自己选择的人生是不值得的,我们的出身是命运给的,我们的死后是不可知的。虽然我是修女,但我却不相信天堂的说法。人只有一次人生,注定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走。你只需要向着那些真正能够让你发自内心地快乐的事物前进就好了,如果你要寻找人生最好的解法,无疑是要否定世界上其他所有人的人生。我也是经历了很多才明白这一点。曾经的我被命运裹挟着做了很多不情愿的事,如今我只想在这孤儿院里用尽一生见证孩子们的成长和幸福。你也许不能理解我这种甘愿碌碌无为的想法吧?但我觉得无论我们做什么,得到什么,最后都注定要连记忆一同被死亡带走,失去曾得到的一切美丽与珍贵,失去继续做自己的资格——既然如此让人恐惧,何必直面和深究再之后的意义呢?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说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一些。不用完全采纳我的建议,只是能够供你参考——就像你看的那些书的作用一样。 希望你过得愉快一些。我很想去看看你现在的生活,但王都和卡伦并不方便随意通行,我也要照顾孩子不能离开。这封信是我在照顾孩子们的闲暇时间写的,用了三天才写到这里,总是被孩子打断思绪,所以要是有什么前言不接后语之处请你理解。 落款是会一直爱你的安娜·凯莉。 偶尔会在写小说时插一句喜欢的歌词或其他文字,感觉故事就像有了旋律一样。 前传《命运的舞姿·西西弗》就此告一段落了。后面的几个篇章打算酝酿一下再写。最近有些疲惫,打算写一些轻松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少年06·一封信 第10章 教授02·断层Fracture[番外] 只要你想,所有的善意背后都藏着魔鬼,只要你想。 克列维特·门汀教授参加了【大舞会】。 你伏在教室的窗前,无心听维多利亚教师的讲课。经历了卡塔琳娜事件,你最近无精打采的,心里有些无所适从,虚无的窒息感时时刻刻笼罩着你。对于紧随而来的大舞会,你感到十分地抵触。于是你拒绝了阿斯特莉雅的提议,目送门汀教授离开卡伦。 这一次的大舞会由自称[幸存者]的神秘少年法图纳特举办,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在乎。但卡塔琳娜的魂录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并且他解开了魂录的封印,唤醒了世界的[大舞会]。只要击败他,使他死亡或主动交出魂录,就能成为新一代的魂录持有者,一窥命运女神遗物的惊世奥秘:魂录的权能在传闻中只有四个字,却足以诱得所有心中还有**火焰的人去追求——梦想成真Dreame True。 你知晓克列维特教授的内心所求,故而理解她前往大舞会与诸神争夺命运权柄的决心。但你也知晓自己的心中忧虑与不知何求,魂录可以让梦想成真,但你却不知道什么是梦想,何况就像你不认为克列维特教授能越过诸神夺得魂录,你也不认为自己能从克列维特教授手里抢到魂录。 你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手臂间,台上的维多利亚教师对此无动于衷。你明白维多利亚教师与你相识,她知晓你满心的抑郁。当她不动声色,如常为台下学者们讲课也是教师的本分所在,你明明能够理解旁人的所作所为,但你还是无端地感到冷漠与疏离。只要别人稍一不将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你就会感觉整个人都被抛弃,被仇视,被刻意地疏远——你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但你又潜意识地不想做出改变,因为如果不这么想,你就无法理解他人的行为举止,你只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不全部为你而生的,不够完美的世界。 你想要就这样在讲课的声音中睡去,但你想到克列维特·门汀,那样一个内心脆弱又佯装坚强的女子,她为了自己死去的爱人癫狂地进行着禁忌时间法术的研究,如今又孤身一人前往大舞会挑战众神。而你,卡塔琳娜倾尽心意虚构的,被世界深深爱着的,被群星女神青睐的[救世主],却龟缩在这天空之城的小小教室里苟且偷生。于是你感到愧疚,随后这愧疚又变成了对卡塔琳娜的恨意,你埋怨她为你创造的如此重的责任,你厌恶自己[救世主]的命格,你憎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和自己的怯懦与无力。由此你感到绝望,因为你是一个虚假的人,你觉得所有人对你的态度都是虚假的,人们在意你,只是因为你的特殊,而不是因为你本身,他们的微笑背后是冷漠无情,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哪怕今天你死在这里,周围的人们也只是会点点头,然后继续各自的生活。所谓的爱对你来说如此陌生,如此虚假。 你看向窗外,思绪回到协助门汀教授穿越时间的那天。 …… “他曾是我的学生。” “帕洛莱尔,只是众多听我讲课的学生中的一个。他的天赋不算出众,相貌平平。”她怀念着,“那时我才刚刚成为卡伦的教师,和他的年龄相差无几。学者们喜欢听我的课,据说是出于我的外貌和讲课时的温柔。说起来,人们都以为我几百年来青春不朽,是得到了哀礼斯的祝福,可实际上,世界从来没有爱过我。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时间魔法回正自己的身体状态,头发的长度是判断年龄的依据,我在上课之前会把自己调到年轻的那段时间……说回来,总之,在那时,宁静的时光持续了一段时间。”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对我的好感,但当时我对这件事尚且未有定论。我刻意地疏远他,随后他也放弃了,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可我后来却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作为教师的那份自尊心又让我克制。为了逃避这份情感,我给他指派了任务,让他去大地上一个叫佛罗伦萨的城市实地考察。” “对于长期在天空之城求学的人而言,回到大地上的实地考察更像是一场旅行,我默许了帕洛莱尔带上他的几位好友一起的请求,之后不再见到他的日子里,我感到如往常般的平静。可随后我就后悔了。” 克列维特·门汀教授合上布有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原本明亮清澈。她靠在墙边,看上去十分疲惫,连站着的力气都不复了。 “为什么后悔,教授,难道您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吗?”你问。 “不,倘若故事照常发展,以我们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有个好的收场。但没等到我想清楚的那天,使我后悔的,是一件‘重大意外’的发生。你学过魔界的历史,应该清楚那个时间和地点所发生的事情。” “佛罗伦萨……是‘劫火的王国’。”阿斯特想了想,说。 佛罗伦萨位于王国最南方,是原本的爱多西斯王都,在约莫三百年前,战神阿铎斯于此发动了天灾,将整个城市覆灭于火海,梦之神伊刻俄斯将战神连同整个佛罗伦萨王都一起坠入梦境,火焰在梦中持续燃烧了三百年,在现实中却只过去了三天,千万居民被烈火灼烧成灰烬,留下一片焦土。随后爱多西斯将王都迁至如今的地区,卡伦的正下方。 “群星女神封印了神格,世界的命运也因此停摆,纵使战神毁灭了旧都,也无法推翻爱多西斯两千年的王朝。”门汀说道,“但战神的力量足够强大,强硬地撼动了群星的一角,故而人的命运仍旧发生了改变,其中就包括我。” “我清楚了,您想要去拯救这位名为帕洛莱尔的学生,但我仍然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阿斯特说,“时间法术改变过去的手段是再照明一条本可能存在的时间线,但无法影响现实。在这样的前提下,您要如何改写现实的‘过去’呢?” 门汀教授突然露出了微笑,她颤抖的声音中夹杂有一丝愉悦:“梦之神创造的梦境持续了三百年,直到现在仍然存在。梦境是一种特殊的时空,它缠绕在我们的现实之上,只要拥有对应时间点的锚点,我就可以穿越到梦中。我确信佛罗伦萨过去的一切都在梦中化作了焦土,对现实命运的影响可谓小到极致,这种情况下,将一个人从三百年前的梦中带回距当时三百年后的梦中,也就是已经燃烧殆尽的梦中的佛罗伦萨,对齐现实的时间,带回现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们要跃迁四次,先从此刻到梦中的‘此刻’,再穿越回三百年前,救人后再穿越到三百年后梦中的‘此刻’,再穿越回到现实?”阿斯特沉思道。 “你忘了,文森特。”门汀教授提醒,“同一条时间线是无法穿梭的,会产生悖论的结果。在这种前提下,你觉得我们的计划应当是怎样的?” “……那就是从此刻直接穿越到三百年前的梦中,但救人后怎么回到三百年后……”文森特·阿斯特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惊讶,“难道,在梦中等待三百年吗?” “没错。”她说道,“但我会加速梦中的时间流速,实际的体感就只有几分钟就是了。等到与现实的时间对齐,就可以跳回现实。梦持续了三百年,时间所剩无几,之前我没有办法做到,但如今有你在,文森特·阿斯特,你是卡塔琳娜用梦的本质虚构的角色,没有被命运染上色彩,只要有你在,我就能够穿越梦与现实的障壁。” “好,我会协助你的,教授。”阿斯特回应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梦与现实如果算作‘一条时间线上并行的两条时间线’,你要穿越过去,锚点是什么?如果是你自身,那不仍旧是取代自己的存在,这在同一条时间线上是不可能的事。” “阿斯特,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一件事。”门汀教授说道,“从你认识我以来,有见到过我进行一次时间穿越吗?” 阿斯特心中悚然。 的确,克列维特·门汀从未亲自穿越过时间,那次调查孤儿院真相时与君主的交锋,她也是提前知晓,并委托了阿斯特莉雅及时出现带走了他和修普厄斯。 “并非‘不想穿越时间’,而是有理由‘不能穿越时间’。”联想到门汀教授每隔一段就要将自己的时间调回年轻时的样子。但回退个体的时间,这在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即便是时间法术高超的门汀也不可能做到,你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教授,您一直活在三百年前的梦里吗?” …… …… 时间仿佛凝滞了。阿斯特看着天蓝色长发下那张神态清冷的脸,渐渐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在阿斯特的期待和猜疑中,她缓缓张口: “没错。” 她微笑着肯定了。 看着面前轮廓光芒扭曲的人影,你清楚地感知到眼前之人的疯狂。克列维特·门汀三百年前从梦中穿越而来,取代了现实中的自己,在现实苦等了三百年,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需要去往梦中的‘锚点’,而是使用穿越来时的‘锚点’回到原本的时空就好了! “克列维特教授,您真是疯了。”阿斯特说,“您觉得这一切值得吗?” “你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了,文森特·阿斯特。”听到阿斯特的质问,她目光中流露出失望和哀伤,“事到如今,该想清楚的我早已经想清楚了,群星的女神与明哲的理学尚且不能使我回头,你又何必站在这里佯装喟叹?” “抱歉。”阿斯特说,随后低头不语。 …… …… 你知道,你和教授是一类人。 你们都被所谓的执着困在虚无的囹圄之中,你寻找虚构命运的解法,生来就失去了真实。门汀教授沉沦于对爱的愧疚,三百年难以自拔。但不同的是,她一直在为找到答案努力着,而你空有[救世主]的名号,却无所适从,什么也做不到。 “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教授。”你说,你渴望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你想从教授的身上找到自己的答案:救回爱人后,她能从这份折磨了她三百年的痛苦中走出来吗?倘若答案是肯定的,你想,同一个人长相厮守未必是不好的选择。 找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也包括关于虚无啊负担啊等等——自己就可以一身轻松地生活了,而这些东西也不会对本就不因这些而痛苦的他人产生影响,虚无就这样消失在看不到它的人的眼睛里了。 你这样想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卡伦的教室。周围的内饰风格有些不熟悉,但又谈不上陌生,周围人的着装都是复古的款式。你看到克列维特·门汀在台上的时候,顿时回过神来,一下子站起来。 无视周围学生的目光,你和教授径直快步走向门外。 “三百年前的卡伦,很新奇,但和现在差别并不是很大。” 你站在无限宫的塔顶,俯瞰整座天空之城的样貌,尖塔顶与巨大时钟从高度相比之逊色的楼房中拔地而起,随处可见。 “卡伦受到哀礼斯的祝福,这座城市的建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如初。如果要建造新的东西,就必须得到美德骑士奥古斯特的允许。”门汀解释道,“走吧,在战神开始蹂躏那座城市之前,我们必须提前撤离。” 蹂躏……好夸张的用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见过那情景,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门汀教授在塔顶开始用魔力绘制传送的法阵纹路。你临走前,再次看了看这座城市的景色,突发奇想地问:“哀礼斯的祝福还可以给城市吗?” “没人清楚,但大概城市和人是一视同仁的。”你察觉到随着事件的推进,门汀教授的心情逐渐变得有些沉重。 佛罗伦萨在王国的边陲,因为向南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洋,故而这里相当的安全,要攻打到这里,至少要沦陷王国大部分的区域,当然,如今的大地已经被爱多西斯的君王所统一,除了极北的帕西提亚——那里贫瘠的只剩下冰堆砌的房屋里快要饿死的雪国平民,实在是没有攻伐的价值。 橘红色的砖瓦,如同山野上的花草般开满了这座城市的屋顶,在某一处房屋的顶端,蓦然生成一座法阵,紧接着你和门汀教授的身影从法阵中浮现,随你们一起的,还有无限宫尖尖的塔顶,重重的压在房子的顶端,将那些橘红色的花草压得四分五裂、七上八下、奇形怪状。地面上的门中走出一对父子,男人看着房顶乱七八糟的样子,摊开手抱怨几句,就朝大街上跑去。 “传送得有些着急,没什么大问题。” 门汀教授随意朝底下看了几眼,紧接着用魔力勘测起方位来。 “教授,房子的主人去找卫兵了。”你些许心悸地说。 “无需在意。它们很快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你心里一阵无语。 你就这么看着门汀教授测算绘制大致的城内地图,想在一个几乎完全不再熟悉的偌大城市寻找一个人实在困难。你不自觉发起了呆,想象门汀教授和那位把长长的草稿纸从卡伦算到地面上的那个学者谁的智商更高一些。说起来,长距离的传送魔法还挺方便的,可惜你在时间法术方面没学到什么精髓,不过以后可以让修普厄斯带你到处传送。 “教授,士兵来了。” “走。”门汀教授抬起手,一瞬间的短距离传送,将你们传送到千米外。你刚要为自己和教授施展群星的加护,却被她及时阻止了,“现在是白天,不要浪费储存的星尘。平民的目光无需在意,真正能够阻碍我们的,也不是区区障眼法能够蒙蔽的。” 随着眼前景色变换,你们来到一间咖啡店的门前,走了进去。 “不是要去救人么?”你坐下,转过头问,却发现门汀教授伏在桌上,气息略显急促。 “教授,你的头发……”你注意到她的头发几乎肉眼可见的增长起来,从垂肩一直延伸到了背上靠近腰的位置。 “没事。”门汀的语气有些虚弱,不知道是禁忌魔法的副作用,还是什么原因,“是‘梦’的意识,它在抵触我,三百年来一直试图切断我的锚点与梦的联系,还附带有如同**系魔法般的持久地疼痛。若非我的法杖由永恒之石所打造……”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接着说下去,你心领神会。 永恒之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传闻他的硬度可以堪比战神阿铎斯的身体,也有人说阿铎斯的身体无比坚硬,可以堪比永恒之石的硬度。总之这两个经常被用来对比举例,你理解大概是什么意思了。永恒之石十分稀少,已知的只有门汀教授的魔杖有一块,以及圣伊洛尔大教堂中供奉着一块。 你按照门汀教授的意思点了一杯热咖啡,看着她喝下去,脸上的疲惫才少了几分。 “好了,正事要开始了。”她说。 “去哪?”你问,见她一言不发,顿时意识到,“就是这里?” 话音未落,你听到从门外走向门内,逐渐明晰的声音。 “帕洛莱尔,你等我一下!”两个学者模样的青年一前一后快步走进咖啡店,后面还有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边说笑着,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进来。 “刚刚下课,你跑那么快干嘛,我紧跑慢跑,才发现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其中一名学者弯下腰,边喘息边吐槽道。 “哈哈,谁让你去那边的街道上看热闹,维克多,中午我还要去图书馆看书呢。”被称为帕洛莱尔的青年笑着回应,拍了拍身边同学者的后背。 “说起来,那个把房顶砸烂的东西,怎么那么像卡伦的那个无限宫的头顶。”身后跟进来的两人中,一个高个子但干瘦的学者说。 在他身边的少年,他的年龄明显要比几人小一些,黑色短发,眼睛也是奇异的灰黑色,此时质疑道:“艾德文,你有那么高吗,连房顶长什么样都知道!” “莱恩斯(Lains),这里看不到房顶的人只有你吧,哈哈哈。”帕洛莱尔笑着调侃道,用手揉了揉莱恩斯的头,转身看向众人,“你们有什么想喝的,我去点单。” “我要加柠檬片和海盐的。”维克多直起身子,说道。 “我要最苦的。”艾德文说完,低下头看起手中的书。 “我要不加咖啡的!”莱恩斯跳起来说。 “喂,莱恩斯,不加咖啡的咖啡还能叫咖啡吗?”帕洛莱尔对这个比他们小几岁的少年感到无可奈何。 “就是只加牛奶、茶叶和糖浆的咖啡!”莱恩斯辩解道。 “……莱恩斯!你想喝奶茶,就去隔壁的奶茶店买啊!”维克多也忍不住说道。 “实际上,既然是以咖啡为名,加特别备注的形式售出的饮品,这确实可以称为‘特别备注的咖啡’。”艾德文扶了扶稍长的黑发下的眼镜,帮着莱恩斯说道。 “对吧对吧!”莱恩斯感动地几乎要流下泪来,“就像人一样,无论缺少了什么东西,哪怕是最珍贵的心,不也还算是人吗?” 莱恩斯说着,眼角的余光扫向正观察着他们的你……亦或是背对着他们坐着的克列维特·门汀?只是他很快就像没发生什么一样就移开了视线。你想大概是被门汀教授的天蓝色长发吸引了。毕竟在咖啡店看到天空的颜色,确实很吸引人的注意……也许? “莱恩斯,你的理学成绩不见得有你的嘴皮子好使啊。”帕洛莱尔说着,走到前台去点单。 你看向门汀,她目光平静地盯着面前的胡桃木桌,似乎在等一个开口的时机。也许她一直保持沉默,是在压制心里的感情。当帕洛莱尔点完单准备去朋友们的座位那边时,她终于开口了:“帕洛莱尔。” 青年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身体一震,看向声音的源头,开口问候道:“克列维特老师,您怎么在这,这位是?还有……您的头发……” 你想起门汀的嘱咐,不要让他意识到我们的意图,因为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许会为了身边的人们犹豫,这种犹豫是致命的。对于其他人的死活,教授还是解释:“他们本就死了,何况我没有能力多带出一个人。” “先不要问,帕洛莱尔。”门汀说道,“我从卡伦匆忙赶来,卡伦出了一些状态,务必要带你过去。”当他说这句话时,你感到眼前突然模糊了一瞬,随后什么也没发生,但你仍然感觉到了。 “带我,为什么?” “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帕洛莱尔。” 被突然夸奖,他一时间怔住了。 “最骄傲……谢谢您的夸奖,教授,但我成绩明明很普通。” “我知道,你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个,却是最努力的那个。我知道你偷偷花了很长时间钻研时间魔法,你在我的课上总是积极地想表现自己,在我看来,你已经做了足够多了。”她说罢,直接抱住面前的青年,青年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愣在原地。你看到他想伸出手回抱教授,却又犹豫片刻后怯懦地缩了回去。 你看着这幅画面,心中欣慰的同时却又感到一丝异样的违和,这违和十分地无端。 奇怪,明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走吧,和我一起回卡伦,不用带上任何人,我们很快还回回来。”她又撒了个谎,你莫名感到不安。 她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你跟在后面。 “那个,抱歉,我先走了。”帕洛莱尔朝三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我们出去了。 “帕洛莱尔,那个是谁?” “那就是帕洛莱尔常说的门汀老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学者。” …… 踏上传送回卡伦的传送阵,你松了口气,看来不用和传说中的战神打上照面了。可当传送过来后,眼前的景象使你惊呆了。 原本耸立的塔楼和繁华的街道,如今全部都燃烧起来,灼热的空气吸进体内几乎要烫伤血管。你听到人们的尖叫声,嚎哭声在滚烫的蒸汽中蒸发。 火焰扑面而来,几乎要烧上门汀教授洁白的长袍,你召唤星辉形成护罩,但仍旧无法阻隔火焰。克洛维特教授见状,沉着地从袖中伸出魔杖——仅仅是玻璃魔杖反射的火光就让人灼烧地疼——紧接着,空间的魔法发动,护罩外又附加了一层无形的真空结界,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到低温。 “这是怎么回事。”你问,看到门汀教授的脸上也写满了疑惑。 “不可能,为什么会变化。”她眉头紧皱。 “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帕洛莱尔露出惊慌地表情,“快看!” 你望向前方。 那是……大地,燃烧的大地的碎块,不知从哪里搬来,碎成无数块巨大的陆地从更高的天空落下,将整个天空之城砸的摇摇欲坠。 门汀教授挥动魔杖,你们几个一瞬间传送到王都附近的地面上,远远望着天空火雨中的卡伦城,一时间没人说话。 “是战神阿铎斯,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门汀教授说道,“梦境里三百年后,整个世界沦为火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初的地点会发生变更,但不会影响这场梦的结局——很快众神会前来阻止他的残暴行径,我们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你看向天上燃烧的城邦,不敢想象在里面三百年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也许第一年,不,第一天就失去意识了。 门汀教授举起魔杖,你看到魔力的纹路在她面前浮现,随后她绘制出一个无比复杂的图案,然后吟唱起咒语,身体中涌出魔力,在空中将那些纹路包裹,一个由魔力构成的巨大时钟浮现在天空之中,最开始时钟的流速和现实一样,随后越来越快,仅一会儿功夫就飞转起来。在你们所处的这一小片空间以外,周围的一切景色都无比疯狂的转动起来,顷刻间漫天火焰燃烧,随后的时光里,只剩下无边火海,不再有新的变化。你想如果是正常的地方,那么效果一定很震撼。当然这火海也足够震撼就是了。 “老师,你刚才在说什么……还有,为什么你的时间法术比以前熟练得多了。即便是那几位老教授都没有办法使用强大的时间法术。”帕洛莱尔问,你想,此刻的他估计脑子里乱成一团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门汀教授看着他,不语。 “老师,你怎么了。”感受着门汀的注视,他偏过头。 “趁这个时间,我来解释所有的问题。”她说。 然后她蓦然开口:“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那么的自私懦弱,就不会让你遭受那样的折磨。” “如果我早点理解你的心意,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你第一次看到从门汀教授的眼角流出泪水。 “我其实一直都爱你,但却为了作为老师的面子,强忍着那些想法。等到真正失去你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是我亲手葬送了你的人生,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我知道阿铎斯会在佛罗伦萨降下天灾。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去……” “当我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到化为一片废墟的佛罗伦萨,进入了梦境中找你,但梦中的速度流逝飞快,一切都化为了灰烬。我在那片烬土上翻找了许久,手烂掉了就回溯自己的时间,直到群星女神阻止了我,并帮我找到了你的魔杖。” “我没有使用进入梦中时的锚点,而是在梦中重新开启时间穿越,取代了现实中的自己。然后以梦中自己的姿态,等待了三百年,终于有机会来救你。我已经分不清是梦中的我取代了现实的我,还是我取代了梦中的自己,但如今这具命格的归属是这片梦。” “我在从梦中穿越到现实中时,使用了你的魔杖作为锚点,如今我手上拿着的。是你的那柄魔杖。而我的魔杖,作为从梦境穿越到现实的锚定点,放在群星博物馆的内室里。” 门汀说着,帕洛莱尔想要拿出魔杖,却发现魔杖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而门汀手里拿出两柄魔杖,将其中一根递给帕洛莱尔。 “传说永恒之石不会磨损,果然还是一样新呢。我的魔杖果然不见了,看来当老师您将现实的魔杖带过来时,作为锚点的原本的魔杖就消失了。” “为什么会有两柄Shard?”你问。 “这把魔杖是由爱与美的女神在镜子前打造,因为做工不如意,她将失败品投向镜子,镜中的魔杖就从无数碎裂的镜片中诞生。据说镜中的这柄更加完美,但我两把都使用过,并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 “门汀……”帕洛莱尔顿了顿,苦笑,“抱歉,我还是更习惯带上老师的称呼。” “没事,我也更习惯叫教授。”你说。 “教授……真是好让人感慨,我还是个普通的学者,才刚刚爱上作为老师的您,又立刻遇到了已经成为教授的您。这样的我,真的是真实的吗……” 你们目送天空中的巨大时钟逐渐停止转动,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清晰起来,仍旧是那片火海,只是烧的更加纯粹,天空中早已不见卡伦的影子,整个世界都被岩浆所覆盖。门汀教授看了看,说道:“时间到了,准备开始跃迁吧。” 刚刚从时间超速流逝的失真感中缓过来,紧接着跃迁的法阵张开,周围的一切再次模糊起来。 “门汀。” “帕洛莱尔。” 在传送即将发动之前,两个人几乎同时叫对方。从克列维特·门汀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凄美与爱。帕洛莱尔眼中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两个人又同时沉默不语,随后又同时开口,但时空逐渐扭曲,已经听不见声音。帕洛莱尔在白色光芒覆盖视线之前,看到门汀的口型仿佛在说五个字: 我真的爱你。 …… 目眩神迷了。 你定了定神,还没来得及看周围的景色,却听见一旁门汀教授用慌乱的语气叫道:“怎么回事,帕洛莱尔!” 她四下寻找帕洛莱尔的身影,却什么也没找到。周围的景象,分明是不久前与帕洛莱尔相遇时的咖啡店。 “为什么……”她目光呆滞,强忍心中的绝望,“为什么我会不受控制的修改传送的目的地?” “因为你们说了,很快就会回来啊。” 几乎是话音刚落,你看到门汀教授猛地回头,魔杖的杖端凝结三根锋利的冰锥,向那说话之人飞速刺去,却被轻易躲开,落在墙壁上,墙壁裂开无数裂纹,却被冰凝固住不能倒塌。你拔出剑,朝那人望去。 黑发,灰色瞳孔的少年悠闲地坐在桌子上,他穿着黑色的衬衫,白色短裤与同样黑色的鞋子,双腿在离地面不足一尺的半空中来回摆荡。正是莱恩斯,但咖啡厅乃至整个大街上诡异地没有一个行人,让你和门汀教授清楚,这个人绝不只是帕洛莱尔的同伴这么简单,很显然是造成如今错误传送的始作俑者。 克列维特再次挥动魔杖,少年也从桌上跳下,站在她的面前,下一秒,少年刚才的位置一道青绿色的线扫过,整个咖啡店被沿着平面切成两半,靠窗的那边轰然倒塌,露出石砖铺就的街道。整个咖啡店顿时宽敞起来。 “你是谁?”她的语气冰冷到了极致。 方才在咖啡厅,门汀教授说卡伦出了点状况,结果阿铎斯选择的城市就变成了卡伦。后来又说一会儿就回来,结果传送的目的地就变更为了咖啡厅。 “有没有可能是是言灵?”你试着提出自己的猜想。 言灵是教会人员的手段,拥有强制改变对方的心意和行为的效果。但眼前这个看上去百无聊赖的少年,显然和教堂里那些修女、骑士没有任何关联。 “绝无可能,这种改写现实的手段,只可能是世界赋予的‘爱’,所谓的‘权能’。”门汀教授说道,“是来自[命格],还是……[神格]?” “不要这样充满敌意地看着我啊。”少年露出无辜的表情,“那边的哥哥,可以放下你手里的剑吗?” “你把我们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你警惕地看着他。 “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们说几句话了。”他举起空空的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拿什么武器。 “如果你真的没有恶意,那么我会放下剑。”你说着,见他不像要动手的样子,便放下剑。紧接着他便朝你们走来,出于警惕,你再次举起剑。然而在做出这一举动的同时,你看到少年的嘴角露出狡黠地坏笑,随后你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了。 是谎言?! “是契约。”克列维特教授和你同时有了不同的答案,她此时也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保持着举杖的姿势,似乎并没有太慌张。 “不要突然大声说话啊,教授。”少年露出不满的表情,“你刚才违背了三次承诺,不,四次,我只是出于惩罚,小小的恶作剧了一下,居然就这样对我。” “教授,你弄清楚了?”你问。 少年走到你的面前,将你手中的剑取下,然后走到你的背后,轻轻跳起,落在你的背脊上,许是身体无法动弹的缘故,你几乎感受不到背上的重量。 “啊,原来不在背上,抱歉抱歉。” “什么?” 他从你的背上滑下来,看到你腰侧的剑鞘,将你的剑插了回去。 “……谢谢。”你不知道说什么。至少确定了对方真的没有敌意。 “他是约定与被爱的神明,简称约定之神维尔里恩,凡是在他面前许下的承诺都必定实现,如果无法实现,那么背弃约定之人就要受到他的惩罚。” “不是哦,我的名字一直都是莱恩斯,只是你们记错了——我是说记载错了,而不是记忆错了。”他诚实的说, “好的,别开玩笑了,莱恩斯。”你说,心里感觉在和小孩子交流,“我们还有正事要做,放我们走吧。” 少年应允,随后你们恢复了自由。 “本以为考虑周全了,却忘记了除时间法术以外,还能够使用权能来到梦中。”门汀说道,“恶作剧结束了,该把帕洛莱尔放出来了吧。”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把帕洛莱尔藏起来了。”少年笑着说。“虽然他是我的朋友,但我也不会自私到独占他啊。” “除了你,还能是谁?”门汀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眼前的少年是约定之神,几乎不可能说谎,她只好顺着少年的意思问。 “当然是帕洛莱尔自己啦。”少年开心地解释。 “什么……”门汀怔了怔。 “你真是把所有人都当傻瓜呢,克列维特大教授。你以为你的小伎俩,你的爱徒看不出来吗?好歹也是能来到卡伦的优秀学者吧。”少年说道,“你初次见面时趁他震惊之余偷走他的魔杖,假装是自己从现实中带来的。然后又把那根魔杖还给他,只是为了让他相信:你真的把他的魔杖带过来了。” “因为如果你不这样做,帕洛莱尔就会发现,自己的魔杖一直都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带着现实中那根魔杖来到梦中,能够回到现实世界的,只有拥有自己魔杖作为锚点的帕洛莱尔和这位大哥哥。” “教授,你……”你听了维尔利恩的话,又一次被门汀教授惊讶到了,“难怪你说没办法带更多的人回去,原来实际上只能有一个人回去吗?” 从梦中回到现实不需要随身的锚点,因为不会再需要回到梦中。只需要锚定点,但梦与现实处于同一时间线,没有“自己”可以取代,也正因为处于同一时间线,门汀教授通过你的[赝作家]的权能,将完全相同的两柄永恒之石打造的魔杖错位,使原本自己的命格转移给帕洛莱尔。 “你的学生因为意识到了你的想法,所以主动脱离了传送阵,我想是葬身火海了吧。”少年打了个哈欠,手中多出一柄魔杖,“不过,他也是真不小心呢,又轻易地被我偷走了。” “维尔里恩!!” “你一定很想要这根回家的魔杖吧,那就用你手里那根,入梦的魔杖来换,如何呢?不过这样你就再也不能到梦里救帕洛莱尔了吧,要好好考虑哦。” “……”克列维特教授盯着那根魔杖,犹豫了。她的眼中满是挣扎,但最后她还是闭上眼睛,将手中的魔杖扔向维尔里恩,随后看向我,说,“永恒之石是回到现实的媒介,没有那根魔杖,你即便有锚点也没办法回去。” “太好了,这样我也比较好办呢,你不再能改变过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我们的时间线上做这些事,会给世界带来多少影响。” …… 你感到疲惫,当你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群星博物馆的内室。阴暗的室内没有开任何灯,只有窗外一丁点的惨白月光照在克列维特教授身上,她整个人倒在地上,失去了连接梦的锚点,她也遭到时间法术的反噬,头发长到将她整个人盖在下面,一直垂到地上延伸出接近一米长。你看不到她的脸,也许她的容貌也变得无比衰老了。 “教授……”你站起来,看着她把头侧到背对着你的方向。 “出去。”她说。 “……” 你不忍再打扰她,不再多说什么,缓缓走到门外,将门关上。 今夜窗外蓦然下起了大雨,你撑起伞,孤身一人走在卡伦的雨夜,整个世界仿佛无人一般宁静。你坐在街边亭中的长椅上,听着雨声睡着了。 前传基本上交代完了。主要是有很多设定方面的东西要讲,放到正文里不太合适,就补到前传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教授02·断层Frac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