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冰》 第1章 第一章 九月末，北城的已经到了初秋，夏季的暑气已经被雨冲刷得差不多了，早晚的风都已经带了些许冷意。 崔颂叙难得睡了个自然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户被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但依稀能听到外面的雨声。 又下雨了，真是个适合窝在被子里的天气啊。 崔颂叙懒懒地想着。 可惜她不能。 崔颂叙伸手去拿柜子上的手机，一按开屏幕，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数不清的微信消息，全都来自她的父亲——崔竟元。 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难怪这么着急。 崔颂叙困意散了大半，起身拿着遥控器按开窗帘，拨了电话回去。 “喂，醒了？”电话那边传来崔竟元无奈的声音。 “嗯，爸。”崔颂叙懒洋洋地回应，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冷雨打落的枯叶，莫名觉得有些冷，随手拿起一旁沙发上的毯子披在身上，“不是说晚上才吃饭吗，怎么这么着急给我打电话。” 崔竟元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阿叙，孟老爷子和你爷爷是多年的好友，他们这么多年没回北城了，你作为小辈，理应去接接他们，你这样太失礼了。” “不是有你们吗，你和爷爷不是去了吗，这还失礼啊。”她实在不想谈这个话题，话里带了几分不耐。 崔竟元却像没听出来，仍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崔颂叙在沙发上坐下，白皙的手指屈在膝盖上，随意敲着，“爸，你是想让我去接孟爷爷，还是想让我见见他那几个孙子啊。” 崔竟元一时被噎住，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是有些不占理，只能硬着头皮讪讪道：“有什么区别啊？” “区别可大着呢。都什么年代了，还来包办婚姻这一套。”崔颂叙勾起唇角，笑得讽刺，“我之前见都没见过他们，现在他们几个过来了，你们跟我说挑一个嫁了？我是随便去买什么东西吗？就这么挑一个。” “你跟爷爷说，这个婚约是他定下的，要嫁他去嫁。” “阿叙。”崔竟元觉得话开始难听了，开口打断她。 崔颂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平复了下语气：“爸，我今晚上会去的，你把地址发我，我到时候自己去。” 今晚这顿饭，她压根儿不想去，这饭对她爷爷和孟老爷子是老友相见，对她爸那辈的人那是故人重逢，但对她和孟家孙辈来说那就是……相亲局。 可她如果不去，又太没规矩了。想了想，去了也好，顺便解决一下这份莫名其妙的婚约。 崔颂叙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今天晚上必须解决掉。 崔竟元太了解她了，默了会儿，低声又劝她：“阿叙，今晚上别任性啊。” “嗯。”她胡乱应着，然后就挂了电话。 崔颂叙看着窗外小雨淅沥，心里愁得很。孟家不是小门小户，这婚约定下容易，想要不伤和气又体面地解除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家老爷子和孟老爷子是战友，后来崔老爷子因伤退伍，也不愿意从政，就靠着自己奋斗创业，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把崔家的商业板块扩大到现在的规模。 当初定下婚约，两个人肯定是希望这份情义能在子孙身上延续，他们的情深义重倒是凸显了，怎么就没为子孙考虑考虑呢。 尤其是崔老爷子就她一个孙女儿，孟家孙辈还能祈求着躲过去，她这上哪儿躲去，她总不能让崔竟元再给她弄个妹妹出来吧。 但她就是再气崔老爷子对这件事的决断，也不想他因为自己把和老友这么多年的感情丢了，而且老爷子年纪大了，她不想刺激他。 崔颂叙越想越头大，想到最后也想不出什么完美的法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决定听天由命，等晚上再说吧。 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随即亮了，崔颂叙瞥了一眼，是江羡渔。 江羡渔是她的朋友，两个人是几年前两家合作时认识的，关系不错。 “今晚上温家的酒会你们家不来吗？” 崔颂叙有些意外，拿起手机回道：“温家？他们家都多久没露过面了。” “温晏回国了。” “怪不得。”崔颂叙心下了然，轻声道。 温晏当初不知道为什么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直接瞒着家里人去了国外，温家从那以后就销声匿迹，没有再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她还以为是温家在慢慢转做背后投资。 现在继承人回来，温家又再次出现，虽然有些突然，不过想想也属正常。 “我听我哥说，你们家回说去不了了。”她还没回，江羡渔的信息就再次发过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爷爷的战友今天回北城，两家今晚上见个面，长辈们叙叙旧。” “今天回来？是孟家吗？” “嗯，你也知道了？”崔颂叙有些意外消息传的这么快。不过想想也是，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我们两家有故交。”没等崔颂叙问，她又道，“没事就好。” 崔颂叙见江羡渔不想细说，也就没追问：“等过两天，我这边事情解决了去找你。” “嗯。” 崔颂叙放下手机，仰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这圈儿里消息传的这么快，孟家和崔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家，解除婚约这种事儿怎么可能不伤和气呢。 她目光空洞地盯了半天，疲惫地闭上眼睛。 真是烦死了…… 等到七点，崔颂叙准时到达崔竟元给她发的地址，外套搭在臂弯，在门口听着屋里的笑声。 她要怎么说？直白点还是委婉点？ 光是想想到时候满场人的脸色她都觉得头大，但也不能就这么把婚约应下了啊，想到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莫名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念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崔竟元在问她到哪儿了。 崔颂叙看了一眼就烦躁地按灭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手准备去推门。 “崔，颂，叙？”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崔颂叙转过身去，入目的是一张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的陌生面庞。 眼前人身形挺拔修长，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似有水光，眼尾微微下垂，鼻梁窄细高挺，嘴唇偏薄，长得就是矜贵公子的模样。这人毋庸置疑的好看，可她脑子转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 崔颂叙蹙眉打量着他，一身浅灰色薄款大衣和同色西装，低调却不失风度，倒是好看，只是这身打扮不像国内的习惯，年纪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难道是哪家留学回来的公子？ 那也不应该啊，这人长的这么打眼，按理来说，她只要见过，肯定多少会有点印象的。 她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探究地盯着眼前人。 那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我是孟泊之。爷爷让我下去接你，不过我刚下电梯，就看你上来了。” 崔颂叙：…… 孟泊之——好像是孟家的二孙子。 孟家的孙辈，她现在是真不想见。 “哦。”崔颂叙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崔颂叙。” “我知道。”孟泊之看着她笑了笑，然后很绅士地替她推开了门，数十双眼睛瞬间落在了她身上。 逃是逃不掉了，随机应变吧。 崔颂叙认命地朝孟泊之露出一个微笑：“谢谢。”然后带着脸上那体面的微笑进了屋子。 “孟爷爷好。”崔颂叙先朝自家老爷子身边的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今天实在有些事情脱不开身，没能去接您，失礼了。听说爷爷睡眠不太好，就给您准备了一些香，都是草药和花做的，没有添加别的什么，可以安神助眠。” 她今天穿了身黑色的小礼服短裙，出门之前特意照过镜子，确定是长辈们喜好的端庄大方，这才拎着外套和包出了门。 崔颂叙人长得漂亮，话又说的圆满周到，还给准备了礼物，加上这态度，倒真是看不出半点平时的样子。 崔竟元看着她乖巧谦逊的样子，实在不习惯，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暗暗偏过头。他这个女儿要真是装起来，还真是让人挑不出错。 一番话下来，孟老爷子眼里满是欣赏，转头看向崔老爷子，忍不住调侃：“你这个孙女儿啊，长得漂亮，人又低调谦逊，可一点都不像你。” 崔老爷子哼笑着，不甘示弱：“就是再不像我那也是我孙女儿，你想要还没有呢。” 崔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无奈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占点儿嘴上的便宜。” “阿叙，这是孟家伯伯，伯母。”崔竟元开始给她介绍，“这是孟家二叔，这是二婶，这是三婶。” “伯伯，伯母好。”崔颂叙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叔叔。婶婶好” “颂叙真是好看，人也是落落大方的。”孟家伯母夸赞道。 “你三叔叔今天实在抽不开身。他还跟我说，记得你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可好看了，那时候他就念叨着，想要个你这样的女儿呢。”孟家三婶婶有些遗憾地看向一旁的男孩儿，“可惜啊，是个不听话的小子。” 崔颂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四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各个都高大挺拔，生得好皮囊。 她本来觉得孟泊之好看的让人意外，现在看来，是孟家的基因好。 “你好，我叫孟江言。”离她最近的那个最先开口，崔颂叙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孟家老大，明显比其他几个人成熟稳重些，长相也更凌厉。 孟泊之刚要开口，崔颂叙就笑着打断了他：“孟泊之，我记得。”她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么一个接一个地报名字，这场面实在是太怪异了。 孟泊之神色微怔，却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笑了下。 “我是孟江津。”他五官精致，眼尾还有一颗泪痣，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看着她轻笑，“崔小姐比他们说的还要漂亮。”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奖，只礼貌笑了下：“谢谢夸奖。”又看向最后一个人。 “孟涧疏。” 没了下文。 崔颂叙显然没想到，他能这么没有礼貌，不由得一怔，瞧着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估摸不是个好相处的。 虽然他这没礼貌的态度真的让人很想扇他一巴掌，不过因为崔颂叙也没想和他们发展点什么，加上长辈在场，也就懒得计较这些，打完招呼就乖乖坐到了崔老太太身边。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让他们上菜吧。”崔老爷子转头看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点点头，有些怀念般：“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菜有没有变味道。” 崔老爷子笑他：“能让你这张嘴都念念不忘，人家哪儿会舍得换味道。”说着，看了崔颂叙一眼。 崔颂叙看懂了老爷子的意思，起身到里间让服务员安排上菜。结果一出来，发现就只剩下一个位置了——夹在孟泊之和孟江言之间。 她家老爷子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她说这平时都是她爸的事儿，今儿怎么让她去呢，合着在这等着她。 崔颂叙边往那儿位置走着，边盯着她家老爷子，崔老爷子也不知有意无意，头也不转地和战友聊着天，完全没看她。 崔颂叙落座后，和身边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从来不是容易尴尬的人，尤其是没把他们真的当未来的结婚对象，自然坦荡，言行举止都表现地颇为得体。 不过几个小辈到底是不熟，整场下来也就是听长辈们聊天，偶尔应和两声。 倒是没人提起婚约这件事，就好像，今天真的只是好友重聚，随便聊聊最近的事情。没人主动说，崔颂叙也就不好提起退婚的事，她想了整整一下午要怎么回应，结果人家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越想越觉得憋闷。 “年轻人嘛，多聚聚就认识了。”不知聊到了什么，崔老爷子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崔颂叙，“阿叙，你们年轻人要多多认识，加个……什么微信，多聊聊。” 崔颂叙也没抗拒，找出二维码给他们扫。虽然她想退婚，但毕竟孟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两家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呢，和他们搞好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熟了之后，婚约的事还好解决一些。 “等会儿吃完饭，就让阿叙带他们出去逛逛，这几年北城变化可不小啊。咱们几个老骨头就别跟着折腾了。”崔老爷子几句话又给崔颂叙安排了活儿。 崔老太太闻言看了他一眼，悄悄踢了下他的腿，不过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崔颂叙就下意识开口拒绝。 “爷爷，人家刚回来，今晚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吧。”见老爷子神情不对，无奈又补了句，“要不等明天吧，等明天我带他们逛。” 顺便找几个朋友，免得到时候场面尴尬 崔颂叙心里这么想着。 孟老爷子看向崔老爷子，赞许道：“还是你孙女儿想的周到。” “行吧。” 一顿饭吃到九点多才散，崔颂叙把几个长辈送上车，挨个打完招呼，直到崔竟元和崔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上了车，她才松了口气。 “崔小姐。” 听到有人叫，崔颂叙回头看过去——又是孟泊之。 “孟二少爷。”她脸上再次重新挂上笑，问道，“你没和孟爷爷他们一起走吗？” “有点事要处理，就没跟他们一起。”孟泊之眸子被灯光映的发亮，轻轻勾起唇角。 崔颂叙觉得他搭话搭得有些莫名其妙，听到这话礼貌地点了下头：“那你忙，我先走了。” “崔小姐想解除婚约吗？”孟泊之这句话让崔颂叙不自觉停了步子，回头看着他，“我可以帮你。” 对这件事，崔颂叙还是挺有兴趣的，她挑眉看他：“孟二公子准备怎么帮我啊？” “就跟长辈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等过段时间，再说感情破裂分手。”孟泊之耸了耸肩，“到时候总不能再让你跟他们结婚吧。”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到时候就说性格不合分手，只要他们两个坦坦荡荡的，两家的关系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崔颂叙想了想，这是最简单直接，也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办法了，只要他要的东西在她可考虑的范围之内，这个合作就不亏：“你想要什么？” “到时候再说。” 身后暖黄朦胧的光给崔颂叙整个人都笼了层柔和的光晕，衬得她愈发眉眼如画，皮肤白皙，漂亮的像个洋娃娃。 刚下过雨的空气很清新，带着丝丝凉意。 他听着她笑出声，而后抬眼看向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算了，我不和没有明确目的的人合作。”说完转身就要走。 她这人向来信奉——没有价签的礼物才是最贵的。她喜欢和人做交易，因为不管付出还是得到都是明确的，大家达成合作，互惠互利。如果对方什么都不要，那就一定是有巨大的坑在等着自己，今天要是欠下了这个人情，以后肯定有她还的。 孟泊之见她这么果断要走，颇有些意外：“等一下！”他大步上前拦在崔颂叙面前，垂眸看她。 崔颂叙同样也抬头看着他，两个人此刻距离过近，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笑看着他：“二公子想好要什么了？” “给我三个月时间追你。” 崔颂叙有些吃惊：“你喜欢我？” “嗯。”孟泊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晚风吹过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多了几分少年气。 她微微侧头看着眼前人，他们才见面多久？满打满算两个半小时。 一见钟情吗？ 真的会有人仅凭一面就喜欢上一个人？ 不过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也是，谁会不喜欢她呢。 要是到时候不喜欢他就拒绝，要是也喜欢上他，那就谈，她又不是未成年，谈段恋爱能怎样。 她懒得再纠结这些：“一个月。” “两个月。”孟泊之微微皱起眉，还是退了一步。 “半个月。”崔颂叙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看他，面色不改。 因为刚刚下过雨，夜风微凉，叫崔颂叙不自觉拢紧了身上的外套，她实在不想跟他耗在这儿了：“你要是想好了，微信跟我说吧。” 孟泊之拉住她的胳膊，盯了她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地向她妥协：“一个月。” “成交。”崔颂叙见他松口，随即拉起他的手，朝着掌心拍了一下，抬头对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明天见。” 然后就直接略过他，干脆利落地往车上走。 如同一阵风，轻轻吹过，拂过人的面庞，然后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孟泊之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等反应过来，崔颂叙早就走出去好几米了，他转过身去，只看到了她离去的背影。 风将她的碎发吹起，昏黄的光影下，似乎每一根发丝都能看清楚，那头发像是吹在孟泊之的心上，弄得他心口有些发痒。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崔颂叙这样的人，精致漂亮，做事圆满周到，却又……如此坦荡。 第2章 第二章 崔颂叙回了自己的公寓，本来她今晚应该跟着崔老爷子他们回老宅的，但她寻思，要是真跟着回去了，今天晚上等着自己的肯定是老爷子的耳提面命。 想想那个场面，还是算了吧。 外面实在太冷，崔颂叙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给自己相熟的朋友挨个发信息，问明天有没有空。 最后又给他们四个发了时间地点。 做完这些，她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出头。这个时候，江羡渔应该刚结束今晚的酒会，想到这儿，崔颂叙就直接给她拨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几下，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大小姐那边结束了？”那边传来江羡渔温柔好听的调侃声，“怎么样啊？” “嗯。”崔颂叙尾调拉长，声音里带着些疲倦，往后靠在了沙发椅背上，“别提了，老爷子跟安排相亲一样。” “本来也和相亲没什么区别了吧。”江羡渔轻笑，“我今晚才知道你们两家的婚约。” “巧了，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崔颂叙说完都觉得荒唐，无语道，“以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当时估计是因为孟家离开北城，大家也就没怎么把婚约当回事儿吧。现在他家回来了，就又有人提起来了。” 崔颂叙不想再说这事儿了，扯过一旁的草莓玩偶，不轻不重的捏着：“明天有空吗？” “怎么了？”江羡渔问完后短暂默了下，似乎在用鼠标点什么东西，有些无奈道，“明天要给我哥弄点事儿。” “那行吧。”崔颂叙叹了口气，“得我家老爷子旨意，明儿带孟家几个少爷出去逛逛。” 江羡渔没忍住笑出声：“崔爷爷还真是……这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我家老爷子才不稀得装呢。”崔老爷子这么直白，崔颂叙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夸还是该骂。 “想好带他们去哪儿了？” 崔颂叙回来的时候就想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好逛的，一群不熟的人也没什么好玩的。我打算找几个朋友一起，方便我跟老爷子交差。” “他们能乐意？” “他们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崔颂叙噌地坐直了身子，觉得莫名，“我费力帮他们牵线搭桥，熟悉熟悉北城的公子小姐，他们还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两家不是有婚约吗。崔爷爷什么意思，他们心里多多少少应该也有数，你这么做不就等于直接说你对他们没意思了吗。”江羡渔也不知道她是真想不通还是懒得想。 “我管他们怎么想。”崔颂叙哼声，她才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呢，想起晚上几个人的表现，“再说了，我看他们也没真把婚约当回事儿。” “你们要都没当回事的话，那你这安排就挺好的。” “那当然。”崔颂叙也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赞许地点头。 事情解决，她和江羡渔随便聊了会儿天，最后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不行，我太困了，要睡觉了。” “那行，你睡吧。晚安。” “嗯。你也早点睡。”崔颂叙边和她说着，边掀开被子上了床。 挂了电话以后，似乎看见孟泊之给自己发了条信息。 她实在困得不行了，懒得管他发了什么，也没想回，直接把手机按灭了，然后抱着身边巨大的玩偶沉沉睡去。 第二天，崔颂叙是被阳光照醒的，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发现窗帘大敞着，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来，投下一片光。 昨晚忘关窗帘了。 崔颂叙不高兴地嘟囔着，用手挡住眼睛，躺了半天还是起床了。 她虽然睡眠质量不错，但只要醒了就睡不着了，除非真的太累了。 崔颂叙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就去洗漱了，等洗漱完看了眼手机——才九点半。 微信有几条未读信息，两条来自孟泊之，还有几条是崔老爷子发来的语音。 崔颂叙点开语音，准备听听她家老爷子又有什么指示：“阿叙啊，老孟家刚回来，还没给那几个孙辈买车呢，今天你们出去你去接他们吧，我给你发个地址。” “然后你们要是有空的话，跟他们一块儿去看看车啊。” “对了，今晚上回来吃饭。” 崔颂叙听完之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要她去接他们？ 他家是没司机吗？ 她可不信。 还要陪他们去看车？ 她活了十九年，从来没被人这么使唤过，她家老爷子是真把她当导游了是吧。 她看着那几条信息，深深吸了几口气，不断的告诉自己，老爷子年纪大了，容易气着，自己大人有大量，看在他年纪大的份儿上不跟他计较。 连着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等心跳平稳下来，能心平气和地给老爷子回信息：“爷爷，今天不知道会玩到什么时候，我别回去折腾你们了，等明天吧。” 她是真怕自己今天没忍住把老爷子气着。 崔颂叙从小到大，说话做事都不太在乎别人的感受，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了，想干什么就去做的。也就对他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有点儿好脾气，天大的不情愿也要憋着，就怕把老人家给气着。 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准了她这一点，给她下命令从来肆无忌惮。 车呢，她是绝对不会陪他们去看的。这活儿又累又费劲，她才没那个心情呢。 不行，为免以后这种事儿越来越多，这事儿得尽快解决了。 心里这么想着，又看到了孟泊之头像上那个红点。 崔颂叙现在看到那个孟字，简直是气得牙痒痒。 她根本不想理他，晾在那儿也没管。 崔颂叙本来寻思自己这一觉能睡到十点左右，到时候直接跟他们去餐厅吃饭，就跟阿姨说今早不用来了，现在人醒了，又没东西吃。 她自己是从来都不做饭的，想了想，早上还是应该吃点清淡的东西，就叫了一家粥铺的外送。 没多久，粥就送来了。崔颂叙没喝几口就饱了，然后上楼挑衣服。 崔颂叙私下向来喜欢精致的礼服短裙，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所以衣柜里一大半都是这种类型。不过记起昨晚的凉风，最后还是挑了条到膝盖的白色礼服裙，外面选了件粉色的外套。 换完之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满意地出了门。 等到了崔老爷子给她发的位置，几个人早就等在门口了。 崔颂叙在车上按下车窗，看到他们几个，又想到今早上那几条信息，恨不能装作看不见。 孟泊之看着缓缓落下的车窗，里面的人开始没看他们，后面才抬眼淡淡扫了一圈儿，显然是爱答不理。 长辈不在，崔颂叙对他们又带着气，也就没下车，只是隔着半开的窗户，淡声道：“上车吧。” 全程也没多分给孟泊之一个眼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没有躲闪愧疚。 她没回信息，难道是真的没看到？ 他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崔颂叙特地让司机开了辆迈巴赫GLS480，就是不想和他们坐一起，现在看到他们几个就莫名觉得烦。 孟江津和孟涧疏倒是干脆，直接就上车坐在了最后面。剩下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门口对视着也不说话，也不上车。 崔颂叙等了半天俩人还是没反应，伸手敲了敲车框，不耐烦地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声音不大，但语气很是不满。 几个人看到她这副和昨天完全不同的样子都没太反应过来，后面两个人到底年纪不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孟泊之看到她眸中的厌烦，又想起昨晚上她笑起来的样子，相同的五官，看起来却根本不像一个人。 崔颂叙倒也不惧，就直直迎着他们两个的目光。 最后是孟江言先动了身子，上了副驾驶，孟泊之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崔颂叙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跟司机报了地点，直接就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要是平时，崔颂叙对刚认识的人不会这样，她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朝人发火，只是老爷子一回回的弄出这么多事儿，孟家这几个少爷又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实在憋不下去这口气。 因为刚才，车上的气氛现在有些紧张，孟泊之始终看向窗外，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江言则是通过后视镜默默观察着崔颂叙。 “崔小姐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呢？”孟江津倚着车背，笑着打破这氛围。 崔颂叙皱了皱眉，不想回答，但两家的关系摆在那儿，她总不能弄得太僵，随即睁开眼，语气淡淡：“你们刚回来，带你们认识几个朋友。” 她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有些意外。孟家刚回北城，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肯定是尽快融入这边的圈子。 只是他们没想到，崔颂叙会主动帮他们。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对他们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 “崔小姐费心了。”孟江言淡笑着，话语沉静。 “举手之劳罢了。”崔颂叙垂着眼眸，不在意道，“况且以我家老爷子和你家的交情，这也不算什么。” 后面那句话，颇带了几分讽刺意味。 “崔小姐今天只带我们去交朋友？”孟涧疏忽然出声问她，话中似有几分不信。 “不然呢？”崔颂叙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这四个人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孟涧疏，对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谁欠他的一样。 谁还不是被家里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怎么就他脾气大，哪有像他这么没礼貌的，要不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上，昨天她都懒得跟他说句话。 “难不成还要和你们出去约个会？”崔颂叙讽道，“你脑子是太简单还是太复杂，我都把事儿办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几个人都被她这一通输出给弄傻了，连孟泊之都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只有司机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继续开车。 孟涧疏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都没反应过来她在骂自己，下意识找补道：“不是说还要去看车吗？” “你是觉得我很会挑车吗？”崔颂叙没留情面，想着都这样了，索性说明白算了，“咱们今天也把话说清楚，我对你们任何一个都没兴趣。” 她侧头看向孟涧疏，冷笑道：“你放心，尤其是你。”不管他涨红的脸色，也不想听他的回应，继续道，“婚约呢，大家都没必要当真。” “我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只要你们别想太多，我们就能做朋友。”崔颂叙声音淡下来，“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搞得太尴尬。” 说完这些，崔颂叙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昨晚连同早上那些憋闷瞬间消失，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儿总算通了。 她才懒得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听了这些话舒不舒服，她自己舒服就行了。 孟泊之看着她，心里忽然安定了几分——现在这样，这才像他了解过的那个崔家大小姐。 不过，她似乎有很多面，昨天的她，今天的她，完全不同。 “崔小姐这样的性格真是容易让人喜欢。”孟江津就跟没心没肺似的，还能夸她。 崔颂叙不在意地“嗯”了声，心里都有些佩服他，刚说了那么一番话，这人竟然还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小疏，你怎么能惹崔小姐生气呢。”孟江津用膝盖碰了孟涧疏一下，“还不快道歉。” 孟涧疏别过头去，他反应过来崔颂叙刚才是在骂他，从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怎么可能肯道歉。 孟江津见他不为所动，侧头看着他，慢悠悠的：“崔小姐如果不原谅你的话，我会告诉爷爷的。” 孟涧疏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对崔颂叙道：“崔小姐，刚才是我失言了，你别介意。” 崔颂叙对他能道歉有些意外，这小孩儿一看就心高气傲的，跟她道歉估计心里也难受死了。 孟涧疏在她眼里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她跟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置什么气。要不是她今天心情不好，他刚又阴阳怪气的，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孟小公子的道歉，我受之无愧。”崔颂叙毫不谦虚，话却没有刚才刺耳，“我接受了。” 后面一路上，都没人再说话，崔颂叙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他们到的时候，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她帮忙介绍着对方，一通下来也累得够呛。 崔颂叙该介绍的都介绍完了，也不想应付了，直接坐在沙发上休息。 “崔小姐，刚才涧疏的话有些太过了，是我没管好他，向你道歉。”一抬头，是孟江言。 崔颂叙朝他勾了勾唇，心里却暗道，事情解决了来说过分，刚才在车上怎么一声不吭，多半是想通过孟涧疏的话来试探她。 “刚才孟小公子不是道过歉了吗。”崔颂叙不想接他的茬，但话还是说的体面。 她总觉得跟孟江言说话很费劲，他这人一看就一堆的弯弯绕绕，她此刻实在懒得应付。 孟江言笑了笑，张口准备说什么。 “大哥，承安集团的苏小姐说有合作想跟你聊一下。”孟泊之忽然走过来，打断了他们。 崔颂叙抬头看过去，孟泊之笑意盈盈地看着孟江言，孟江言也回看向他。 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怎么说呢？ 两个人之间不对劲儿。 虽然两个人都看着对方笑，但就是有种莫名的敌对感，一股子火药味儿。 崔颂叙盯着他们，微微皱眉，这两兄弟不对付啊。 他们家水这么深吗？ 不行，孟家这浑水她绝对不能趟，要不然容易当炮灰，她以后真得躲着点儿这兄弟四个了。 孟江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笑了下：“失陪。” 等孟江言走后，孟泊之就坐在了崔颂叙对面，侧头看着她：“当朋友？没兴趣？” 崔颂叙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在问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事儿？” 孟泊之看她这样，不免有些恼：“不是昨天才说给我一个机会的吗？怎么今天就要做朋友了？”说到最后，竟然还有几分埋怨。 崔颂叙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儿，她的确是没对这件事上心，不过她肯定不会让孟泊之知道，只是对他笑：“你也说了是给你时间追啊，没追到之前不就是朋友吗。再说兴趣这种东西，都是培养出来的。” “昨晚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我睡得早，没看见。”崔颂叙回得干脆，半点不心虚。 “那醒了之后呢？”孟泊之追问。 “马上要见了，还回什么晚安。”崔颂叙觉得好笑，不过想了想，又补道，“以后你的消息，我会尽快回的。” “真的？”孟泊之似是有几分不信。 “我骗你干嘛。” “好啊，那这次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孟泊之终于又笑起来。 崔颂叙看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觉得好笑：“我还要补偿你？” “当然了，不然你以后怎么会好好回我信息。”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回得理直气壮。 这人给自己下套呢。 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你想怎么样？”崔颂叙倒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陪我出去玩，我们俩单独出去。时间你定，地点我定。” “约会啊？”崔颂叙坐直了身子，头微微前倾，笑问他。 “嗯。”孟泊之的声音扬了几分。 崔颂叙朝他勾唇，又往后拉开距离：“行。我有空了就跟你说。” 第3章 第三章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崔颂叙翻过手机看了眼，眼睛突然亮了下。 孟泊之见她这副神情，不自觉瞄了眼手机屏幕——宿三。 这什么名字？ 崔颂叙起身推门出去，全程都没给孟泊之一个眼神：“喂，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语气间很是亲昵。 孟泊之皱了皱眉，起身想跟上去，但又发觉没有理由，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出去了。 “你在哪个屋呢？”那边的女生问道。 崔颂叙扬了扬眉，没想到般：“你回来了？” “嗯，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你等我现在下去。”崔颂叙说着就往电梯那边走。 宿缪长相出众，身形清瘦纤细，在一众人里颇为扎眼，崔颂叙一出电梯口就看到了她，随即大步上前：“你怎么回来了？” “我家祖母最近想搬回祖宅去，这不让我来收拾吗。”宿缪抱了她一下，抬眼看着她，笑得温柔，“正好来跟你们家谈个生意，听崔叔叔说你在这儿就过来找你了。” 他们两家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崔颂叙倒也不意外：“生意什么的等会儿说，你今儿来得巧，北城城里有名有姓的少爷小姐今天基本都到了，正好带你认识认识，有几个你应该挺熟的。” “那我今天真是赶巧了，碰上你们聚会。”这对宿缪来说，算是个意外之喜。 崔颂叙笑了笑，也没说明。 孟泊之和屋里人都打了一圈儿招呼了，看崔颂叙还没回来，索性推门出去找她，谁知道人根本不在门外。 他也没再进去，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 崔颂叙和宿缪上去的时候，就看见孟泊之，闭着眼，面色不佳地站在门口。 “你站这儿干嘛呢？”崔颂叙觉得莫名其妙。 孟泊之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她是身边站了个女生，长得温柔舒服，直发顺长及腰，看着比崔颂叙略大些，这才脸色稍缓：“去接朋友了啊。” 宿缪听到这不同寻常的语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了崔颂叙一眼。 崔颂叙没注意到她的表情，给两个人介绍着：“这是宿家的三小姐，宿缪。” “这是孟二少爷，孟泊之。”崔颂叙想了想，又对宿缪道，“没记错的话，你们两家老爷子应该认识。” “我小时候跟着祖父去拜访过孟爷爷。”宿缪轻笑，神色礼貌温和，主动朝他伸出手，“幸会。” 孟泊之点头回握住她的手：“你好。” “别站门外了，进去聊吧。”崔颂叙扬了扬头示意他们。 宿缪意外地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进门就跟认识的寒暄，不认识的就简单熟悉了下，然后就去找崔颂叙了。 崔颂叙见她坐下了，就看向孟泊之，示意他先起开。 孟泊之假装看不懂她的意思，依然坐的安安稳稳。 所幸宿缪是个知道分寸的，看到孟泊之在这儿估计也就跟自己说个大概。崔颂叙也就随他厚脸皮坐着了，没再跟他浪费时间。 “说说吧，找我什么合作啊？”崔颂叙放下手里的果汁，转头看着她。 “一个草药园的项目。”宿缪把项目书递给崔颂叙，“前几天供材商那边价格给涨了百分之二十，但我去看了下新的原材料，品质太差根本用不了。” 宿缪抬起眸子看着她：“你也知道，我家世代制香，对原材料的要求比较严格，那些根本达不到标准。新的供材商我们家也找了，但是价格和品质都满意的实在是没有，我就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打算投资个草药园，这样成本也低，品质也能有保证。” 崔颂叙翻了翻项目书，神色颇为认真。透着一股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严谨，孟泊之简直是开眼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记不清崔颂叙在他面前变了几次脸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崔颂叙是个只擅长吃喝玩乐的大小姐，不管是昨晚还是此刻之前，这一点印象都没有变——毕竟他之前调查到的她，是这样的。 他没想到，她还会有如此认真严肃的一面。 崔颂叙看完项目书，笑着点了点头：“项目肯定没问题，只要有你们家这大客户，这草药园肯定是亏不了的。”看完之后又抬头看向宿缪，“药材和花卉生长都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家的备货够吗？” “不太够。”宿缪无奈摇头，“我们这段时间花高价进了一批符合标准的原材料，但估计还是不太够，所以我们这段时间准备压低产量。” 崔颂叙倒不太意外，宿家的香是有口皆碑的，他们这种家庭，尤其是江浙那边的大家族都颇为喜欢，她昨天给孟老爷子的香就是从宿家定的。 他们家的香是不愁卖的，这么一压低产量，或许能比平时多赚不少呢。 “那你这消息跟我透得这么早，我是不是应该先多买点，免得到时候抢不到。”崔颂叙打趣道。 “行啊，我把小崔总平时喜欢用的多留点。”宿缪也笑。 “今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吧，到时候再细聊。”崔颂叙放下项目书，又算了算时间，“你在北城待到什么时候？我这几天都没什么空，要去看的话估计也只能等国庆放假了。” “都要搬回去呢，哪儿有那么轻松。”宿缪拿起茶杯，笑得无奈，“我这几天脑子都乱了。” “你们全家都搬啊？”崔颂叙奇道，“那这边的工司和工厂怎么办？” 宿缪摇头：“也不是。我姑姑会留在北城，这边估计之后就全都交给她了，祖母和祖父年纪大了，准备回去经营好祖宅那边的生意。” “老人年纪大了，都恋旧。”崔颂叙也笑。 宿缪应道：“是啊，我祖母总说还是祖宅好，说那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哪里都比不上。” “这儿有台球室，有没有一起去玩儿的？”忽然有人提议。 崔颂叙看了宿缪一眼，询问她要不要去。 宿缪摇摇头，轻笑着：“你们去吧，我不擅长台球，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孟泊之被人拉着一起往外走。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崔颂叙朝他们笑了笑，“等会儿别忘了回来吃饭。” 这个局是她组的，虽然大部分都去了，但她也得照顾剩下人的情绪，总不能把人丢在这儿不管了。 孟泊之听她这么说，回头看了她一眼，张口准备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 一群人玩儿到下午六点多才散场，后面不管是崔颂叙还是孟家兄弟都一直被别人拉着聊天。一下午的时间，直到散场，崔颂叙也没再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崔颂叙本来想让司机把他们送回去，自己宿缪直接一块儿走就行了。但宿缪接了个电话，要回去处理点事情，崔颂叙索性就给她发了个定位，约七点半在餐厅见。 一天下来，几个人也熟悉多了，在车上聊着今天见的人，聊的事儿，氛围比早上轻松多了。 到了地方，其他几个人跟崔颂叙道别后就下了车。除了孟泊之，坐在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崔颂叙见他不动，问道：“你不下车？” “我有东西忘在餐厅了。”孟泊之微微皱着眉。 “那我跟他们老板说一声，让他们给你送过来。”崔颂叙拿出手机就要拨出去。 孟泊之一下子按住她的胳膊，朝她摇头，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东西很重要，不能让别人经手。” 崔颂叙顿住盯着孟泊之，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你不是骗我的吧。” “真的。”孟泊之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 崔颂叙看了眼时间，问他：“很着急吗？” “嗯。”孟泊之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崔颂叙没法子，只能让司机带着他们回去取。 “大哥，今晚上吃饭不用等我了。”孟泊之朝孟江言喊道。 孟江言看了看他，又看了崔颂叙一眼，而后淡淡勾唇：“好，早点回来。” 这个时间刚好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要命，车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呆了十分钟了。崔颂叙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心里止不住的焦躁。 孟泊之时不时地跟她说两句话，她也没心情回，只点头应和。 好不容易到了，崔颂叙见还有些时间，烦躁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些：“我跟你一起吧，免得找不到。” 她先到前台说明了情况，问了下那个房间有没有打扫，前台问过清洁后说：“还没有。” 得到答案，他们就直接上去了。 崔颂叙问他：“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深蓝色的礼盒，是正方形的。”孟泊之说着，又给她比了个大小，“大约这么大。” 两个人在屋里找了半天，最后是在沙发旁的地上找到了那个盒子。 孟泊之看到盒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笑了出来，递给了崔颂叙：“送给你。” 崔颂叙被他这句话打得猝不及防，皱眉看着他手里那个盒子——这是给她的？ 崔颂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盒子打开，入目的是一个兔子玩偶。 看到东西的那一刻，她顿时心头火起，抬头看到孟泊之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咬牙道：“就这个？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东西？”崔颂叙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你耍我呢？！” “我想送你礼物，这不重要吗？”孟泊之说着这话，眼睛一直看着她，“我今天都没怎么跟你单独待一会儿。” “你觉得自己很浪漫吗？”崔颂叙气得想打人。 “孟泊之你有病吧！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也敢戏弄我！”崔颂叙全身的血液直冲上脑袋，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直跳，伸手直接把那个盒子掀翻了。 盒子摔到地上，里面的兔子玩偶也滚落出来，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又在地毯上翻了好几圈。 她怒道：“我今晚上和宿缪约了饭你不知道吗？你知道从你们家到这儿有多远吗？！” 她着急忙慌地把人送回去，然后为了他一句重要的东西又折回来，这一路上堵车堵成这样，就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孟泊之不是不知道她和宿缪约好了，不是不知道她赶时间，但他全程都没想过跟她说一句算了吧，东西不重要，改天再拿也行。他把她骗过来，就为了这个玩偶。 他在拿她消遣吗？ 孟泊之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样，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在故意折腾我吗？故意耍我玩儿吗？”崔颂叙胸膛不住地起伏，眼睛死死瞪着他，“孟泊之，我很忙，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你浪费时间看这些无聊的把戏。” 孟泊之也是从小被人追着捧着长大的，哪里被别人这么骂过，皱起眉看着她，声音也冷下来：“你觉得跟我一起是浪费时间吗？你和她关系不是很好吗，晚到一点会怎么样？”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的没事干吗？”崔颂叙眯起眼睛，讽刺道，“你这个脑袋只是长着好看的是吗？我跟她关系再好她也是合作对象！你不会尊重别人吗？” 孟泊之瞪着眼睛看她，张口就要反驳，结果崔颂叙的手机响了起来。 崔颂叙看了眼来电人，深深吸了口气，冷道：“我没时间陪你闹了，你自己回去吧。” 她平复了下情绪，然后接了电话转身往外走，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喂，宿缪。”那边似乎说了什么，崔颂叙嗯了两声，“我马上到，你先点菜吧。” 孟泊之也冷静了下来，大步追上来，小声想要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给她的备注宿三？” “关你什么事？”崔颂叙现在听到他说话都头疼。 “那我的是什么？”孟泊之跟在她身后，还在追问。 “你管我？”崔颂叙被他烦的不行，停住步子转头看着他，话里带着几分警告，“别跟着我。” 孟泊之不满意她答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崔颂叙挣了几下没挣开，气道：“你叫什么我备注的什么，满意了吗？放手！” “为什么我没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备注？”孟泊之似乎也觉得这句话太过生硬，尴尬地别开眼睛。 崔颂叙冷冷盯着他，讥笑道：“我之前给她的备注是宿老三，你也想要吗？孟，老，二。” “你给我换个备注吧。”孟泊之抿了抿唇，垂眼看着她。 “咱们俩什么关系啊，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崔颂叙心里窝火，用力甩开他。 “我在追……” 崔颂叙不想再听他说话了，伸手指着他：“你也说了，是在追。所以请你注意分寸，不要越界。孟泊之，你别太过了。” 孟泊之眯眼看着她，彻底被她这个态度激怒了，他哪里这么低声下气跟人服过软，眼前这人却压根儿不买账，几次下来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冷冷盯着她：“你什么态度啊，我都已经低三下四的给你铺台阶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 “还真是委屈孟二公子了，我这人就这么不知好歹，你要是不乐意就滚啊！”崔颂叙冷笑，警告他，“孟泊之，你要是再敢跟我提些乱七八糟的无理要求，就给我滚蛋。” 孟泊之被这话刺到，皱眉看着崔颂叙：“你这话说得太过了吧，我是在追你，但你……” 电梯刚好上来了，崔颂叙直接打断他。 “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她冷声怼回去，讥讽道，“真不知道你家怎么能把人养成你这样，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往电梯里走。 孟泊之脸色铁青，那股子火也上来了：“崔颂叙我欠你的吗？” “你不欠我的，所以，你也别浪费那个时间追我了，咱们两个实在是合不来。咱俩的合作，到此为止。”崔颂叙冷冰冰地盯着他，语气平淡，“往后只混个脸熟就够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张她恨不得扇几巴掌的脸终于从眼前消失。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戏弄她至此，也从来没有人敢怎么跟她说话。 崔颂叙觉得，自己刚才能忍住没扇他简直是莫大的宽容。 她上车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从这里到那儿大约十几分钟，也不知道会不会迟到。 接着拿出手机，对孟泊之全平台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说来也怪，刚才路上堵成那个样子，现在倒是顺通得很。 崔颂叙心里想着，孟泊之指定是克她，以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第4章 第 四章 她到的时候，菜都上得差不多了。 “抱歉啊，路上太堵了。”她一看到宿缪，就先表达了歉意。 宿缪也没放在心上：“没事，正好菜上的差不多了。” “幸亏你不计较。”崔颂叙舒了口气，朝她笑，“今晚我请，当赔罪了。” “那我却之不恭。”宿缪也笑，“听崔叔叔说，准备让你接触别的项目了？” 崔颂叙点头，抬头看着她，有些发愁：“这几年，我也就接触了咱们两家的合作，咱们两家的生意处理起来简单，以后可就没这么轻松的日子过了。” 崔宿两家的合作基本都是固定的，顺下来不会太复杂，两家认识，交流相处起来也方便，但再怎么也只是相较其他而已。 崔颂叙从十五岁就开始处理两家的合作了，处理决断一直很干脆恰当，其中的收益也非常可观。 “我听祖母说，温晏回来了？”宿缪忽然想起，开口问她。 崔颂叙点点头，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估计是刚回来没多久，昨儿温家办的酒会。” 宿缪听她这话似乎有些意外，垂下眼未作声。 “怎么了？”崔颂叙见她这样有些奇怪。 宿缪回神，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她当初走的也挺突然的。”崔颂叙想起当初听到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两个人后面又聊了些合作的细节，直到快十一点了才道别。 崔颂叙折腾了一天累得不行，上车就睡了，到家了都没醒，还是司机叫她，她才醒过来。 崔颂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已经到自己公寓楼下了，这才清醒了几分。 她下了车，往公寓里面走，谁知到了家门口，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家门口，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张熟悉的，却出乎意料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崔颂叙看到孟泊之，不禁皱了皱眉头。 孟泊之似乎也有些困了，目光聚焦落到她身上，反应了半天才清醒过来：“我问了崔叔叔，我跟他说你落了东西在我这儿，我给你送过来。” “你把我拉黑，我只能来找你了。”他小声说。 “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直接过来了。” 崔颂叙没看他，不耐地问：“来干什么？” “跟你道歉。”孟泊之声音忽然低下去，“对不起。” “道歉我接受了，但我不原谅。滚吧”崔颂叙按了按眉心，实在困倦。 “我没法儿回去。”孟泊之眼睛盯着崔颂叙，轻声道，“我手机没电了，打不了车。” 崔颂叙看着他简直要气笑了，大晚上的，她总不能把司机再叫回来把他送回去吧。 “那你在这儿呆着吧。”说着，就开门要进去。 孟泊之一把抵住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真的在这儿等了很久了，晚饭也没吃……” “关我什么事？”崔颂叙用力关门，没关上。 “对不起，我不是想耍你玩儿的。我真的只是想单独和你待一会儿，今天人那么多，我们都没好好说几句话。”孟泊之看着崔颂叙的眼睛，隐隐有些委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崔颂叙看着孟泊之这副红着眼圈的可怜样儿，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难道是自己说的那些话真的太重了？ 这人内心有那么脆弱吗？ 她张了张口，却也说不出重话了。 崔颂叙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屋了。 孟泊之怔了下，面上欣喜，随即跟着进了屋。 “你自己看看有什么自己做点儿吃吧。”崔颂叙也没看他，想了想又道，“手机等会充完电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孟泊之点点头，又把那个盒子递给她：“给你。” 崔颂叙顿了下，还是接过来了：“谢谢。”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知道错了，所以你能不能别……”他声音顿住，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极力忍住眼泪，“别就这么算了？” 一滴泪忽的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崔颂叙见他真哭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这是……把人给惹哭了？ “你，你别哭啊！”崔颂叙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 她嘴巴就跟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那边孟泊之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怎么都劝不住，最后崔颂叙无可奈何地说：“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真的？”孟泊之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崔颂叙看他哭得眼圈泛红，不自在地别开眼，尴尬地点点头，又补了句：“你别哭了。”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哭成这样，更不会安慰人，除了那句别哭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孟泊之抬起头看着崔颂叙，眸中还闪着泪光，脸上还挂着泪痕，怎么看怎么别扭。 崔颂叙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只是我在努力去靠近，你不会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信息都不回，你是不是只是在逗我玩儿？”面对孟泊之这样委屈地控诉，崔颂叙竟然生出一种全是自己的错的荒唐错觉。 她是没把孟泊之当回事儿，她对他们两个的定义是当合作，对她来说是这样，但她忘了，孟泊之这个建议是建立在想要一个他们之间的机会。 她答应了，却从没有正视过他的感情。 好像的确是有点儿过分了…… “也没有。”崔颂叙话说的心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今下午还想着要躲开这兄弟几个，甚至萌生了等一个月之后就和他两清的念头，可孟泊之现在这个样子，她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耻。 崔颂叙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认真道：“孟泊之，感情还是要慢慢来的，我不能一上来就特别喜欢你吧。” “咱们俩呢慢慢接触，能走到哪一步就看缘分吧。” 孟泊之闻言，终于擦掉眼泪，眼巴巴地看着她，然后抿唇点头。 崔颂叙别开视线：“你自己弄点吃的吧，我去休息了，等会儿你自己回去就行，别叫我了。” 孟泊之乖乖点头，原本可怜巴巴的神情，在崔颂叙上楼后，瞬间转换，变得平静如水，盯着楼上的眸子被光映得有些亮，唇角上扬，勾起浅淡的弧度。 他早该想到的，这人吃软不吃硬，虽然看着脾气不好，可只要稍稍软些态度，她也就软下来了。 第5章 第五章 “小姐回来了。”赵管家看到崔颂叙回来的时候，露出了笑容。 崔颂叙点头应了声：“赵叔。” 赵管家点点头，看到她背上的包，手里还拿着书，惊喜道：“小姐今晚上住家里吗？” 崔颂叙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书，摇了摇头：“刚下课，我直接从学校过来的。” 赵管家闻言难掩失望，但很快又朝她笑：“老爷子一早就吩咐了，说小姐今天回来，让大家早早就开始准备。” 崔颂叙往里走着，无奈轻笑：“我不就回来一趟，爷爷怎么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赵管家笑着：“小姐，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很想你。老两口每天都得提起你，时不时念叨着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崔颂叙顿住步子，有些意外，转头看着赵管家，听他说。 崔竟元以前总是工作很忙，不常能见到，加上她妈去世的早，他们就算见面也不太知道怎么相处。两个人见面，无非就是崔竟元问她几句近况，然后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 崔颂叙基本是跟着崔老爷子和老太太长大的，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当过兵，那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崔颂叙小时候看到他就跟个鹌鹑似的，总躲着他，老太太对她倒是娇惯，但终究是隔了辈，对崔颂叙的很多事和心里的想法都不清楚。 她和家里人关系很好，但不爱跟他们报喜，更不爱报忧。虽然跟着老两口长大，但从小到大的事情基本也都是自己扛过来的，自己也不爱跟他们说，怕让他们多想。 她从很早之前就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了，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加上怕在家里住，那些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会让老两口担心。 之前高中的时候，她基本一个周回来一次，现在上了大学，课业加上工作几乎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平时也抽不太开身了。 她不是个心细的人，如果不是赵管家提醒，她恐怕不会想到这些。 崔颂叙垂下眼，半晌后又道：“我以后会多回来的。” 赵管家愣了下，笑着忙点头：“老两口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崔颂叙进门就看见崔老爷子和崔老太太都挤在厨房。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崔颂叙在门口换鞋，朝着那边喊了声。 老太太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回来了。”接着又低头搅着锅里的东西。 老爷子倒是从厨房出来了，他这一走崔颂叙才看见厨房里还有个阿姨，合着她家老爷子搁那儿盯着阿姨做菜呢。 “回来的还挺早。”老爷子哼声，“菜马上好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崔颂叙往厨房里看了眼，见老太太没注意这边，悄摸摸地递给老爷子一个纸袋：“特地给你带的泡芙，就买了两个，别让奶奶知道是我给带的啊。” 崔老爷子好吃甜食，但年纪大了，老太太怕他身体出什么问题，总管着他不叫他吃，知道老爷子馋，崔颂叙偶尔会带些回来给他。 老太太其实也知道，反正她每次带的也不多，又不经常带，也就装不知道他们爷孙两个的小把戏。 崔老爷子笑呵呵地接过来，小声道：“肯定在你奶奶发现之前吃完。” “今天就只能吃一个。” 崔老爷子边点着头，边跟个小孩儿似的扒开袋子往里看。 崔颂叙环顾四周，没看到崔竟元：“我爸呢？” “在公司呢。”老爷子拿出一个泡芙，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崔老太太，见人没回头赶紧塞进嘴里。 “您慢点儿。”崔颂叙提醒道，“小心噎着。” 崔老爷子摇摇头，嘴里却是不停的，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崔颂叙放下背着的包，直接去了厨房。 “奶奶，你在做什么啊？”她探头去看老太太手里的锅，惊喜道，“酒酿圆子啊！” “嗯，你不是爱吃吗。”老太太笑着，手还在搅着。 “我前段时间从宿家那儿定了香，也给您和爷爷定了份儿，应该这两天就送来了。”崔颂叙靠着桌子，偏头看着老太太，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奶奶，您看这是什么？” 崔老太太转过头看，是套祖母绿的首饰。 “喜欢吗？”崔颂叙把盒子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我特地找人做的，好看吧。” 崔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道：“好看好看，你挑的当然好看了。” “那我让人给你送到房间里去，你等会儿试试。”崔颂叙合上盒子，转头喊道，“李姨，把这个放到奶奶房间里。” “阿叙啊，你过来一下。”崔老爷子又叫她。 崔颂叙把东西给李姨后，就出了厨房：“老爷子又有什么指示啊。” 老爷子扬扬头，示意她坐下，试探着问：“昨儿跟孟家几个孙子出去玩儿的怎么样？” 崔颂叙就知道逃不过这个话题，叹了口气：“还成吧。” “有没有中意的？” 她刚拿起一个橘子准备剥，结果叫他这个问题弄得吃不进去了，随即捏在手里攥着，抬头看着老爷子，无奈道：“爷爷，你有时候说话真的没必要这么直接。” 老爷子轻嗤一声：“别绕开话题，到底有没有中意的？” “没有。”崔颂叙往后一倚，收了那副散漫样，正色道，“爷爷，我看这孟家啊，没那么简单，孟家那几个孙子也都不是善茬，我做什么非得去跳这个火坑呢？” “怎么说话呢。”老爷子面色不悦。 “您前儿没注意那几个孙子？还是看不出来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崔颂叙显然不信，开始仔细分析，“孟老大，看着稳重和气脾气挺好，你看不出来他一句话拐八个弯儿，那肠子更是百转千回的，心里想的什么鬼都看不出来。” “老大跟老二好像还不太对付。”崔颂叙想起昨天的事儿，声音轻了些，还带了几分无奈，“还有那个孟老二，脾气也不算好，有点儿傻，成天莫名其妙的。” “老三脾气倒是挺好的，但他这个人啊，心脏估计漏风，上面全是眼儿。”崔颂叙摇摇头，又想到孟涧疏，脸色都黑了几分，讽刺道，“至于孟老四，估计是被家里惯坏了，一点儿礼貌都不懂，那个脑子简单的……我都不想说。” “心眼儿多的你不喜欢，缺心眼儿的你也不喜欢，那你要什么样儿的？”老爷子皱起眉瞪着她。 “缺心眼儿的那叫傻。”崔颂叙纠正道，“我能接受聪明的，但孟老大和孟老三实在是太聪明，我拿捏不了。” “那不还有老二和老四吗？” “老四缺心眼儿啊，爷爷。” “那老二呢？” 崔颂叙忽然不说话了，脑子里分析过后，吐出一句：“尚在考察中。” “考察……”老爷子盯着她，想不通她怎么想的，“你当合作项目呢，还需要你考察。” “联姻和合作有什么区别？”崔颂叙反问。 老爷子一时无言，半天后闷声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考察完？” 崔颂叙想起和孟泊之的约定：“一个月吧。”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拿起茶杯吹了吹：“孟家是有点儿复杂，但不管是家风还是家底都是不错的，哪个大家族里没些弯弯绕绕啊。” “人多，自然就是非多。” 崔颂叙倒是很认同这句话，也从中听到了些不寻常，试探着问：“孟家这四个孙子，怎么没一个当兵的啊？” “估计本来想指望老四，他爸和他妈家都是军人家庭，但老四显然不是当兵的料。”老爷子摇了摇头，有些可惜。 “当兵，那不是孟江言最适合吗。”崔颂叙偏偏头，细细想着，“就应该让老大去读军校，老二从政，老三从商，这三个人可太适合干这些了。” “至于孟涧疏，在家当个废物吧。”崔颂叙啧舌，难掩嫌弃。 “你倒是挺会看人，当初孟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家……”老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反倒是抬头看向崔颂叙，“你别跟他家打听啊。” 崔颂叙觉得没意思：“你还想让我嫁过去，还吞吞吐吐的不说清楚。” “他家事儿太复杂，你要真想知道，等你们真订婚的时候吧。”老爷子摆明了不再说，崔颂叙见撬不开嘴，也就不问了。 “听说孟家老二和他太太回去了？”崔老太太先给崔颂叙盛了一碗，听到祖孙两个说起孟家，随口问道。 老爷子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点了点头：“老二家生意不在国内，这次回来估计主要是为了孟泊之。” 崔颂叙见又有了突破口，扬眉问道：“孟二叔不在国内常住啊？” “他和他太太常年在国外，孟泊之之前也是，大学毕业之后才回来的。” 崔颂叙点点头，又问：“孟泊之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 “高中毕业直接报考的国外的大学。”老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垂头看着杯中的茶。 “那他回国是为了争家产的？”崔颂叙边剥着橘子，边笑着看他。 崔家商业这边就靠崔老爷子，老爷子在崔家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就她爸一个孩子，她爸也就她一个女儿，她倒是从来都不怕有人抢家产，争地位，但别家的为了争这些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嫌她多话。 崔颂叙轻轻哼了声，低头剥橘子，然后笑嘻嘻地塞到老太太嘴里几瓣。 难怪孟江言和孟泊之有点儿不对付呢。 “孟三叔承了孟爷爷的军人志向，那天吃饭也没来，估计不能拍板孟家的事儿，孟二叔又常年在国外，那孟家现在的当家人算是孟伯伯了。”崔颂叙把橘子丢进嘴里，仔细分析着，又看向老爷子，“孟江言那副做派，看着是被当做未来家主培养的，他是孟伯伯的儿子吧。” “老大和老三是亲兄弟，老四是你孟三叔的儿子。”崔老爷子想起还从没和崔颂叙说过这些，索性就说清了。 “那现在孟泊之和孟江言都是从商，老三和老四总得有人去从军或从政吧？” “这些就是人家的家事了。”老爷子不再说。 崔颂叙正兴头上呢，老爷子又不愿意说了，端起老太太拿来的酒酿圆子，吹着往嘴里送。 孟泊之和孟江言斗，他那个脑子能斗得过？ 崔颂叙想起孟泊之昨晚上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禁有些怀疑。 孟江言看着对孟泊之还挺有戒心的，这个孟泊之估计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在自己面前装的人畜无害的，多半是个黑芝麻汤圆。 “还挺能装。”崔颂叙轻哼一声，张口吞了一个圆子。 第6章 第六章 崔颂叙趁着国庆假期跟宿缪去了淮州，看了看宿家准备投资的那块儿地。 两个人看完地之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 “这块儿挺偏的。”崔颂叙四处观察了一下，又看向宿缪，“这边有项目吗？” 崔颂叙也没瞒着她，摇头道：“等草药基地这个项目落实了，这边的商业价值估计会升个几番，到时候开个度假村什么的应该不错。” “宿总有兴趣一起吗？” 宿缪笑得温和：“我不擅长这些事，还是本本分分地经营好家里的生意吧。” 崔颂叙也就是开个玩笑，又道：“那还要麻烦宿总先把草药园的消息瞒下来，不然这块地可就成香饽饽了。” 她是一个生意人，肯定是想以最低的价格拿下来的。 宿缪明白她的想法，点头应下了。 两个人正聊着天呢，宿缪的手机响了起来。 宿缪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也没多想就接起来了：“喂，您好。请问哪位？”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宿缪的表情僵了一瞬，她匆忙起身，留下句：“失陪一下。” 崔颂叙见她不对劲也没说什么，只点了个头。 她只依稀听到是个男声。 宿缪出门打电话，崔颂叙就和秘书商量工作，让他把刚才拍的照片给她看。 看了没几张，就有人停在他们跟前。崔颂叙抬头，就看到了孟泊之正对着自己微笑的脸。 “好久不见啊，崔总。” 崔颂叙有些意外，身子往后一偏，抬头看着他：“孟二公子怎么来淮州了？碰巧？” 秘书很有眼色地起身避开了。 “不是，我是来找崔总的。”孟泊之随即坐下，笑看着她，“我还没来过淮州，正好跟崔总好好逛逛。” “我不是来玩的，明天下午就走了，孟二公子要是想玩的话自便吧。”崔颂叙懒懒敲着桌沿，眼皮不抬。 “孟二公子？”宿缪打完电话回来看到孟泊之，显然也很意外，“您来淮州是有什么安排吗？” 孟泊之瞄了崔颂叙一眼，有些遗憾：“本来是想跟着崔总一起来淮州玩玩，不过看来崔总和宿总事务繁忙，没空了。” 崔颂叙也不搭理他，看向宿缪：“出什么事了吗？” 宿缪没说，只道：“一些私事，不重要。” “祖母吩咐让我一定带你回老宅吃饭。” 崔颂叙点头：“是我应该去拜访宿爷爷和宿奶奶。” “孟二公子也赏个脸一起？”宿缪瞧了孟泊之一眼，又看向崔颂叙，“等明天，我带您和小崔总在淮州逛逛。” 崔颂叙瞪了她一眼，却被宿缪无视，张口就要拒绝，结果被孟泊之打断。 “好啊，却之不恭。”孟泊之笑嘻嘻地应下，又看向崔颂叙，“我们不要辜负宿总的一番好意。” “好啊，不辜负。”崔颂叙转头瞪着宿缪，举起茶杯，“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晚上几个人在宿家老宅吃饭，孟泊之殷勤地给崔颂叙夹菜剥虾，在他又一次夹菜过来的时候，崔颂叙一记眼刀飞过去，终于止住了他的动作。 不过孟泊之仍在剥虾给她，崔颂叙从小被伺候惯了，自己是不愿意脏了手的，虽然开始有些抗拒，不过后面也就随他去了。 坦然地无视了桌上众人探究的目光。 宿老太太让人给他们收拾了房间，让他们留宿在宿家老宅。 老宅地处偏远，天色又晚了，崔颂叙也就没推辞。 两间客房是挨着的，宿家老宅是仿古建筑，屋里陈设也是古色古香的，甚至还点了香。 屋子很大，被半拱门隔成两个部分。 崔颂叙洗完澡，打开电脑正准备工作，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去开门，只见孟泊之站在门口。 “有事？”崔颂叙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回里间工作了。 “一个人无聊，想找你聊聊天。”孟泊之关门跟上来。 “巧了，我不无聊。”崔颂叙没看他，手指落在键盘上敲着。 孟泊之默了半晌：“那我陪你。” “我在工作，真的没空管你。”崔颂叙抬头看了他一眼，隐隐有些不耐。 “我就在这待着，不说话，绝对不打扰你。”孟泊之快速道，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本书坐在一边。 崔颂叙手上一大堆事儿，没时间和他瞎掰扯这些有的没的，转头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孟泊之看了两页书又抬起头去看她，她身上穿着家居服，没有化妆，一侧的头发被随意别在耳后，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却依然精致的像打扮过。 此刻她正皱眉看着电脑屏幕，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眼前的人似乎总有很多面，最开始他调查到的她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大小姐，他以为她和那些肤浅无用的少爷小姐一样，只要他稍稍动点心思手段就能让她喜欢上自己。 可这个想法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打消了。孟泊之看到她的那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比照片上还要漂亮，眼睛圆润，清澈灵动，睫毛纤长，鼻梁精致高挺，嘴唇饱满，下巴小巧且微微上翘。 头发被高高盘起，穿着黑色的礼服短裙。 是个从头到脚，甚至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人。 那晚的聚会，她始终礼貌坦荡，待人接物完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他那时就想，觉得自己原本的计划多半要作废了，所以他提出了合作，她欣然接受，可很明显，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崔颂叙不是个脾气好的人，但却是个心软的人。 在工作的时候，却又不像平时那样散漫，反而认真严肃，让人觉得可靠。 “我好看吗？”冷不丁的，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泊之还没反应过来，眼睛还落在她身上，脱口而出：“好看。”而后心脏狂跳起来，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移开眼。 “孟二公子以后看人的时候收敛点，别让人发现了。”崔颂叙的麻烦似乎解决了，心情颇佳地调侃他。 孟泊之也是第一次这么盯着别人看，还被发现了，一时有些脸热，那颗躁动的心也许久没能平静。 崔颂叙结束了工作，舒了口气，合上了电脑，又把眼镜摘下来随手放在一边。 “崔总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孟泊之坦言。 崔颂叙看了他一眼，然后轻笑：“你想的我是什么样的？一个游手好闲的废物草包？” “也没有。”被点破心思，还说的如此直白，孟泊之没底气地否认。 不过崔颂叙倒也不在意，她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只勾着唇开玩笑：“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不能那么拿不出手。”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听爷爷说，叔叔婶婶回去了？”崔颂叙拿起杯子抿了口。 孟泊之点点头：“那边生意忙，离不开人。” “事先不知道，没能去送送他们。”崔颂叙随口说道。 孟泊之只笑了下，没继续这个话题：“明天想去哪儿玩？” 崔颂叙想了想：“客随主便吧。” 孟泊之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又很快移开。 屋中忽然有些安静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不自在。 孟泊之不是个不会聊天找话题的人，可在此刻他却不知道该跟崔颂叙聊些什么。 崔颂叙也有些意外，她以为孟泊之这种性格应该很开朗健谈，没想到也会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孟二公子今年多大了？”崔颂叙开始找话题。 “二十三。”孟泊之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再次抬眼看着她，轻笑着，“长小崔总四岁。” 崔颂叙也笑，垂下眼端起茶杯：“看二公子的样子倒像是比我小呢。” 孟泊之觉察她话中另有深意，却没来得及细想，又听她道：“你跟你大哥不对付吧。” 崔颂叙抬起头看向他，眼睛被光映得柔和明亮：“孟泊之，你别在我面前装了，挺没意思的。” 崔颂叙不是不能接受联姻，对未来的结婚对象要求也不高，只要两个人能够相互信任，彼此扶持就够了。 孟泊之的行为，她以前觉得是他不懂事，被家里惯坏了，但那天在崔家老宅她想起来孟江言对他是有敌意的。 能让孟江言这种人防备，他肯定不会是盏省油的灯，两相联系下，孟泊之很明显是在试探她。 “我这个人，不喜欢成天和别人勾心斗角，尤其是未来的结婚对象。”孟泊之看着她，忽然有些心慌，崔颂叙接着说，“你想追我，我给了你机会，但你如果再跟我耍心机的话，你就没机会了。” “我原本是想离你们家远一点儿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你们家太复杂了，我爷爷跟我说过一些，但剩下的，他怎么都不肯说了。” “我不想趟你们家的浑水，本来想晾你一个月就算了，但那天你跑到我家哭了。”崔颂叙轻轻笑起来，孟泊之却垂着眼默默听着，“所以我觉得，我真的应该认真回应你的感情。” “孟泊之，你是想跟我玩玩吗？”崔颂叙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直白得似要把他看穿，“如果是的话，我不是一个好的对象，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利益互换……” “不是，我不是想跟你玩玩的。”孟泊之也抬眸认真看她，收了那副不知事的天真模样，“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 他这副冷静成熟的样子倒是让崔颂叙有些不适应，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就别跟我耍那些心思。” 孟泊之勾勾唇，垂眼盯着手上的书盯了半晌，然后轻声道：“其实我没怎么跟你耍过心思。” 除了兔子玩偶那件事，除了他的动机不纯之外，他真的没算计她。 崔颂叙没兴趣跟他分辩这些，反正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他怎么选，怎么做就是他的事了。 崔颂叙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她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已经很晚了，孟二公子回去休息吧。”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然后好好休息。 孟泊之看着她，张口想问她刚才是为什么苦恼，可现在这话已经不合时宜了，最后也只说了一句：“那，明天见。” 崔颂叙估计崔竟元已经休息了，给他发了个信息，先简略说了自己对于在草药基地旁边弄个度假村的想法，就睡了。 到了半夜，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手机在响，崔颂叙想起来刚才发完信息忘静音了。 但她睡得正香呢，懒得去接，皱着眉把被子蒙到了头上想要阻绝噪音，可铃声还是响个不停。 崔颂叙烦得不行，伸手去够手机，眼睛都没睁把电话接了：“哪位？” “是我，孟泊之。”他声音很轻。 “有事？”她含糊地问。 “我做噩梦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孟泊之问得没底气，他也知道大半夜给人打电话很烦，但他除了崔颂叙不知道该打给谁了。 崔颂叙蹙了蹙眉，很久都没有回话，孟泊之只得又道：“那你别挂电话行吗？” “你说吧，我不一定听。”崔颂叙想发火，但实在困得不行，随手把手机推远了一点。 孟泊之听着她含糊不清的声音，知道她没醒，他不论说什么，她明天一早估计都不会知道。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种想把所有事都倾诉出来的冲动，可他知道，他不能。 “我小的时候，被绑架过一次。我被那群绑匪关在一间小黑屋里，里面很黑，也没有窗户，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门缝那里会透过来一点光。我那时候小，被关了三天，什么都不敢吃，最后被救出来的时候都晕了。”他轻轻笑了一下，听到那边的呼吸再次平稳绵长，自言自语，“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梦到这件事，或许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吧。” 孟泊之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只是觉得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很安心，哪怕只是呼吸声。 “崔颂叙，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真的很心软。” 嘴硬心软…… “太心软的人，总是轻易就原谅别人。”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似乎是怕吵醒她。他垂眸看着手中亮着的屏幕，眸光微闪，仿佛透过屏幕看到了那边的人。 她没有醒，却也没有挂掉电话。 明明脾气不好，却在很多他以为要生气的时候轻轻放过了。 “谢谢你。” 无尽孤寂中，他看着黑暗中的那抹光亮，想要抓住。 彼时，如今…… 似有不同，又似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