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前夕,疯批首辅跪求我回头》 第4章 你的疤是怎么来的 天渐渐亮,谢公府下起了小雪。 雪落在黑灰色的屋檐上,又顺着低洼的瓦缝,砸在昭昭纤弱的背脊上。 而此时的她,正跪坐在覆满雪的石苔地上,脚边的木桶里堆满了今日需要浣洗的脏衣秽物。 天寒地冻间,昭昭的手背指节处已然生了几处冻疮。 随着她搓洗的动作,那疮痂竟然全都裂结开来,并在水中软化脱落。 昭昭无知无觉地打捞起盆中已经洗好的衣物,却不料一起身,冰水就激上她刚掉痂后露出的暗红嫩肉里,她瞬时被疼痒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挽起湿冷的袖口,想让它尽量干燥些,最起码不那么难受。 蓦然间又瞥见盈白肌肤上的那道疤痕,狰狞地横在手腕。 许是三年前的旧疤了,早已变成灰白色。 纹路扭曲且可怖,触感粗糙,再深一点怕是整个胳膊都不能要了,可见当时凶险。 这么多年了,昭昭也不是没看过治过,只是抹了许多膏药了,仍是不见疤痕消退。 “咳咳……” 此时凉寒入肺,她没想到因刚刚那一吸气被呛得猛咳。 下瞬,只感觉自己喉间涌上来一股气雾,昭昭下意识地捂嘴,指尖却刮蹭到唇瓣,微掀起她昨夜被谢陵咬出血后落下的痂块。 唇瓣溢出血珠,昭昭轻抿,熟悉的铁锈味又让她恍然想起他说的那个赌约…… “砰!” 突然爆开的炮竹声,惊断了她的思绪。 昭昭浑身一颤,抬头寻那声源,恰好撞见炸碎的烟花纸屑,正漫天地飘舞零落。 短暂地绽放过后,便洋洋洒洒地坠了满地。 雪地里的昭昭眸光微动,轻伸出手,便接到了一片鲜红的碎屑。 许是颜色太过刺目,晃得她蓦然想起今日正是谢陵受封开宴的日子。 听闻他因解决凉州水患有功,帝王又念在他劳苦功高,勤勉辅弼,特此嘉许他宴客登堂,开摆琼筵。 想必此刻,他定是忙得脱不开身吧? 昭昭在心底自嘲地笑笑。 至于昨夜的赌约,或许只是他说出的荒诞玩笑。 他如今事业攀升,满朝权贵与皇室宗亲都愿赏脸赴宴,如此殊荣,他又怎会顾得上,与她一个赎罪的弃妇赌什么约? 昭昭敛了心神,漠着脸正要继续搓洗。 突然间,身后响起脚步声,一道宽厚的身影笼罩在她头顶。周遭的气压瞬间低沉,有道目光似要刺穿她。 昭昭的神色凝滞了一瞬,抬眸望去,竟是本该出现在宴席上的谢陵! 他今日一袭紫袍,将他衬得隽玉俊朗。男人位高权重,年轻有为,长相无可挑剔。 昭昭不禁想:要是他穿这一身出去,怕是会被无数女子视为梦中情人,砸得满身都是香包吧? 只可惜,他潋滟矜贵,却与这简陋的小院格格不入。 昭昭又垂眸看了眼自己湿漉脏污的素白衣袍,嗯,也与她格格不入。三年了,她也早应该习惯这份格格不入…… 谢陵看着她那双无波的眸,他自嘲一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这儿了。 半个时辰前,他还坐在高朋满座的府厅宴席,推杯换盏。可那些阿谀奉承,钻进耳中,却像被水浸透的纸箔糊在口鼻。 窒得他烦躁,烦得想逃。越发觉得没劲。 直到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倔强坚韧的背影,一张漠然至极的俏脸。他便来到这儿。只可惜,这里的主人貌似不欢迎他…… 而此时的昭昭,早已敛回目光,神色淡淡并未有丝毫动作。 视线在谢陵的身上也仅是扫了一圈便收了回去。旋即垂眸继续搓洗,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仿佛一切如常。 哪怕她的胳膊已然浸入冰水,水下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她却像看不见似的,一下下揉着脏衣。 冰水刺骨,她只感觉自己手腕的那道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 见她竟然真的打算一直无视自己,谢陵的眸光蓦地转冷。 他猛地拽出昭昭泡得发白的手腕,本想借着拉扯的力道将她扯进怀里。 谁料到她因冻得太久身体发虚,脚下一滑没站稳,胳膊直接撞到木桶边沿竖起的密麻尖锐的倒刺。 昭昭的疮口瞬间被扎破。嫣红的血珠滴落在白茫雪地—— “啪嗒啪嗒。” 谢陵眉头皱起,眼神中不自觉地染上阴暗情绪,语气别扭又烦躁。 “你的手……怎么冻成这样了?” 昭昭低头看去,此时她的指节疮口处已然有血咕咕地渗出来,顺着指缝滴落在谢陵的锦袍上,瞬间脏红一片。 她薄唇轻启,与他拉开点距离,“抱歉,你的衣服又被我弄脏了,换下来教给我吧。放心,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昭昭知道谢陵洁癖甚重。回想起之前她被人恶意相撞,因来不及错身,便不小心将水洒到谢陵身上。 他那时眼底爆发的寒意,比这冰水还冷。昭昭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冷着声罚她浣洗整个谢公府的衣物,那天她洗到双手褪皮,直至天亮。 从那以后,谢陵的冷眼纵容便如同开了一道倾泻的口子。无论是丫鬟婆子、马夫小厮都开始将他们所有的足衣裤袜都扔给她洗。 甚至肆意羞她辱她,给她分配最脏最累的活:劈柴、挑水、扫地、倒夜壶……所以说起来,她今日这般,还要多亏了谢陵呢。 “……” 谢陵沉着脸并没有接话。他定定地瞧她两秒,目光倏尔锐利,忽伸出莹白指尖抬起她下颌。 昭昭不得不与他对视,抬眸间被迫看向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明明三年前还是和煦的暖阳,此刻却冷如冰霜。 “谢首辅,还请放开我。”她声线冷然。 呵,谢首辅? 三年了,她不是喊他“谢陵”,便是叫他官职。这样冷硬的唇,唯独只有叫那人时才会温软,亲昵。 谢陵眸色倏暗,手上的力道加重,指腹上移,掐入她柔嫩温冰凉的脸颊肉。 “我要是不放又如何呢?” 他语气恶劣无赖,手掌亦开始不老实地勾起昭昭的发丝。 玩弄片刻,那双手顺着长发落到她的耳朵,温凉的指尖轻轻抚了下。 遂又落到她细弱的脖颈,若有若无地轻蹭,清晰地感受着她的吞咽,她的僵硬……仿佛在逗弄自己的猎物。 这十足的登徒子动作,被他做起来,却优雅天成,矜贵无比。 昭昭冷淡地等他蹂躏完,挣脱他的禁锢,遂低头看了眼满桶的脏衣服,沉默着坐下继续浣洗。 见她又是这副逆来顺受的鬼样子,谢陵心中升起一股无明火,“够了!你听不懂人话吗?你手上的伤都烂成这样了,还洗什么洗!” 他垂眸看向她,隐隐有些寒意。带着上位者的气息,很骇人。 下瞬,他竟直接将昭昭手中的木盆踢翻,“别洗了,走,跟我去上药!” “我不去。” 谢陵的语气充斥着威胁之意,昭昭却平静地抽回手,忍着指节上的疼痛仍旧道:“我还有衣服没洗完。” 谢陵冷嗤一声,倏地扯过她的手,将她一个踉跄带到自己身前。 昭昭一时不察,指节划过他的衣袖,竟又擦出一片血迹。 此刻,两人离得近了些,昭昭甚至能嗅到他华贵的锦袍间,还沾染着宴席上的酒香。甚至能听到他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呵,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只要你还在谢公府一日,就得一日乖乖听我的话!” 谢陵声音冰冷刺骨,“别忘了你的罪还没赎完呢,哪怕只剩六天,你欠我的,我就是追到十八层地狱也要找你讨回来!若是找不到你,我就把兄长的尸骨从坟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疯子!变态!”昭昭眼底隐藏的恨意快要抑不住。 “别试图激怒我,昭昭。” 谢陵突然笑了,笑得实在温柔也实在凉薄,“我会生气的,你也不想看到我生气吧?” 是啊,他一生气,就会干出许多恶劣的事情来。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 最终还是回了房间。 昭昭缩在榻上。她在外头冻了太久了,手脚冰凉,有些僵硬。 这时,谢陵的声音蓦然自头顶响起,“我找大夫拿了些冻疮药,过来,我给你涂上。” 见昭昭躲开他递来伤药的手,谢陵脸色低沉得快滴出水来,“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话落,他干脆捏住她的胳膊,剜了一点药膏,开始强行帮她涂抹。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涂药?呵,我不过是怕你手烂了没法干活,我谢公府可不会养一个废人!” 昭昭沉默地闭上眼,唯有他的指腹在擦过她伤口时,微微颤抖。 谢陵神色更加不虞:“你就这么怕我?” 昭昭垂眸不答,却在谢陵想要强硬地往上翻开她袖口继续上药时,浑身僵住。 而谢陵在摸到她手腕间,那道狰狞疤痕的瞬间,动作凝滞,眼中满是震惊。 “……” 昭昭沉默,谢陵也未语,只死死盯了她片刻,而后像是想到什么,发疯似的拉起她的胳膊,直接将袖子掀到顶! 那道疤痕就这样横在两人之间,暴露在空气中。 一向沉稳的谢首辅再也没有往日平静,此刻的他恨不得将那衣料撕碎,似是急着在确认什么东西。直到他问: “这疤……哪来的?” 谢陵的声音在发抖,低得像从胸腔里挤压出来。 昭昭别过脸,指甲抠进掌心。 见她眼神躲闪不回答,他心中却隐约有了猜测。“快告诉我!这疤到底怎么来的!” 谢陵的喉结滚动数次,她的那道疤痕深深刺痛着他的眼,记忆突然闪过雨夜模糊的身影。“那个雨夜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他语气泛起酸涩,迫切地想要确认一个答案。 “我……” 昭昭檀口微张,下瞬,却对上了谢陵那双暗含期待的深邃眸子。 “!” 昭昭猛然清醒,不,她绝不能承认! 她之所以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这么些年,就是为了不再与他有过多纠缠,她要出府,要与他和离,要与他斩断一切病态的关系! 下瞬,她神色恢复如常,唇角勾起冷笑,“谢首辅说笑了,你不是总说我害死了杏儿吗?那么像我这般又坏又恶毒的罪人,又怎么可能去承受剜肉之痛,好心救你?” 谢陵的眼神骤暗,正要开口,门外蓦然响起一道声音急切的男音,“大人!那人招了,杏儿姑娘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这话如千钧锤般,砸在屋内二人身上。 昭昭微不可控地抖了抖,神色复杂。 而谢陵凝思几瞬,对她道:“我去去就回,在这儿等着我,别想着逃。” 见他起身出去,昭昭本想猛松口气,却没想到谢陵突然回头,她那口气瞬间滞住,卡在胸口。 谢陵深深看她一眼,喉结微滑:“还有,别想着瞒我任何事,你知道我的手段,也知道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砰——” 下瞬,门倏地被重重合上。 第5章 找谢陵签和离书 待暮色倾泻,昭昭这才惊觉,自己竟呆坐了这么久。 谢陵早已离开多时,周遭属于他的冷檀味消散。 她动了动发滞的身体,手腕微曲,指节处涂抹的药膏仍滑腻温热。 “唔。” 下瞬,昭昭张嘴朝着那处重重的咬了下去。似是觉得不够,她用力噬咬直至拉扯成死人白。 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断撕咬着…… 直至房中彻底漆黑,诡秘寂静。昭昭这才起身下床,摸黑走向梳妆台。 她并没有点燃香烛,仿佛只有在黑暗中,她的一切隐秘的情绪才会被暗藏深埋。 甚至无需光亮,她便能利落地打开妆奁,翻出一张压在首饰最底下的泛黄的纸。仿佛这套动作,已然重复了千万次被她烂熟于心。 昭昭攥着它,指尖微微发烫。 这是三年前谢陵给她的放妻书。 而她,与他成婚那晚,便在上面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时间过了这么久,当初晕开的笔墨边缘早已干涸,却是她颤抖着写下的。 因为被迫二嫁,那时是羞耻的,绝望的,迷茫的。 可是现在,她是坚定的,期盼的……只需要六日后,他们便能永不相见。 昭昭垂眸凝着纸张右下角,谢陵的那一行还空着,现下只要交给他让他签字摁印,和离书才算是生效。 而她与他之间的夫妻关系,便是彻底终止了…… “咚!” 屋外蓦然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打断了昭昭的思绪。 她抬眸,便看见张嬷嬷匆匆地跑来。 “夫人,您要去哪儿?” 张嬷嬷见她突然换了身衣裳,竟还罕见地化了些妆。内心愈发不安道:“这么晚了,您不要乱跑……” 言至一半,她恍然想起来什么,“说起来都戌时了,首辅大人怎的还没来!” 若是放到往常,大人必然早已落至这偏院,等待夫人的侍候。可今日却没有了动静。张嬷嬷隐隐觉得,今夜这两人都有些不大对劲。 昭昭半张小脸浸在夜色中,带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嬷嬷,你先休息去吧。不必再等了,因为谢陵……他今晚不会再过来了。” —— 谢公府书房。 “杏儿的事,那人还是只肯说片语?” 谢陵沉声看了眼身侧翘着二郎腿的桀骜少年,低头啜饮了口清酒道:“南星,看来你这大理寺少卿的手段,也不怎么样。” 温南星轻嗤了声,语气郁闷道: “切,还说呢!小爷我好不容易才撬开他的嘴,结果那人只说什么导致杏儿姑娘毙命的毒并不在桃花酥里,而在她生前最后接触的耳环上,之后再怎么问都不肯开口了……” 姑娘家爱美,杏儿也不例外。她对这些好看的首饰天然的没有防备心,谁给了就喜滋滋地戴上了。 谁能想到,那耳环上竟然藏匿着一种很罕见的毒! “可是这种毒只有西域才有。” 温南星剑眉紧拧,“而那耳环又诡异繁复,一看就不是我朝之物!” 那它是怎么流入到骊朝的? 害死杏儿姑娘的真凶究竟又是谁呢?恐怕这件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思及此,温南星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尔转变话题。 “如今虽算不上是真相大白,但那昭氏女,也算彻底洗脱了嫌疑,谢兄,你什么感想?” 见谢陵不语,温南星气得抱臂起身。 “谢兄,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打算这样原谅她了?呵,就算她没有害死杏儿姑娘,就算你冤枉她羞辱她了整整三年,就算她吃尽苦头,那也是她活该!” 温南星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说不出来是嘲讽还是夹杂着其他。 “谁让她不懂得反抗,谁让她明知自己母亲和妹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还是一昧愚孝替她们赎罪?” “呵,还有她那个父亲昭远山!恐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以为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却早就把她卖给你了吧……” 话说到这儿,温南星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眼睫垂落: “总之,你别忘了三年前你娶她全然是因为昭远山与你做的交易!” “否则,凭你的手段和地位,她若真是害死杏儿的真凶,你想报仇直接把她扔在谢公府地牢里折磨,岂不是更痛快?” 话音刚落,温南星便抬眸瞥向那个依旧清冷质玉的男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旋即像是想到什么,他语气转瞬为戏虐揶揄,又带着一丝试探道: “不是吧,你可别告诉我……你爱上她了?” —— 昭昭拿着和离书,刚靠近谢陵的书房,就隐隐约约听到了这句。 她正想要轻扣房门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紧接着,她听见谢陵低哑淡漠的嗓音自屋内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嗤笑。 “呵,泄欲而已,从未爱过……” 昭昭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两人谈话结束,她才落下手,重新轻轻叩了下,推开门走进去。 书房内雅致舒逸,昭昭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高位上的谢陵,他穿的还是那件紫袍,隐隐看去,上面还有她先前不小心弄上去的血。 似是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她。 谢陵与她的视线冷不防对上,他脸还是那张平静克制的脸,唯独衣襟下藏着的喉结却悄然滑动了几下。 很快便如常,快到无人发现。 “是你?你来干什么!” 昭昭右侧蓦然响起了一道讶异上扬的男音。她偏头看去,便见一个马尾高束,骨相周正的少年映入眼帘。 “看什么看,小爷问你话呢?” 温南星黑眸定定的看着她,面露出几分傲然:“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嫡女呢?别忘了,你昭家被抄,家族落败,你现在不过是个最低贱的罪臣之女罢了!” 下瞬,像是注意到什么,他声音倏然略烦凌厉,“现下这么晚了,你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做什么?” “若不是我还在这,是不是又要使你那狐媚手段勾人,达成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了?” 羞辱的话尽数而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相比起方才的懒倦痞劲,此刻少年情绪外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激动烦躁,连谢陵都忍不住皱眉看了他一眼。 第6章 你当真非要如此吗 昭昭淡然地朝他作了个礼。 “回温少卿,想必你是误会了,我今日前来,只是有事找谢首辅罢了。” 话落,她忽略温南星仍紧盯自己的眸子,镇定地走向谢陵,将手中的和离书递给他。 “谢首辅,这是你之前给我的放妻书,我已经签好名字了,至于剩下的……也烦请谢首辅提字摁印吧。” “……”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便被沉寂包裹得严严实实。 月光洒进来,书房檀木案几泛起小片冷光。 谢陵没有接过和离书,也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头看着杯沿,葱白的手指一圈一圈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昭昭手中的和离书早已被她捏得微皱。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谢陵这是什么意思? 恍然间,昭昭又想起了那日他说的那个赌约…… 正当她想上前问清楚,下瞬却被身后响起的扇骨拍打手面的“啪嗒”声打断。 她循声望去,便见温南星倚着书架,扇子随着他摇晃的手腕轻颤。 “呵,你以为你是谁,你一个女人家,和不和离能是你说的算吗……” “我说的自然不算。” 昭昭倏地出声打断他,声音浅然,难得带着讥讽:“我来,只是希望谢首辅不要忘记早与我约定好了的事,别到时候违背承诺,做了个伪君子可就不好了。” “你!” 温南星被她的话一堵,气得牙齿磨了磨舌尖。 遂又像是想起什么,嗓音中满是厌恶,“倒是小爷我小瞧你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用欲擒故纵这招装可怜!” 下瞬,他逼近昭昭,阴影落在她肩头,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一如当年,我满心欢喜地捧着聘书上门,你却垂着眼装柔弱拒婚,不也是这套?” 见昭昭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 温南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他眉头皱起,别扭道:“怎么,你如今想和离了,怕不是又是看上哪家公子了吧?” “呵,那倒不如跟着我,虽然你的身份大不如以前,但小爷我还能勉强抬你做个小妾!” 话音刚落,昭昭看他一眼,旋即垂眸苦笑。少年终究还是那个少年,即便他装得再怎么混不吝,真正的秉性也是藏不住的。 恍惚回忆三年前,她还是丞相府那个被娇养着的嫡小姐时,因容貌出众,京城中有不少男子追求她。温南星,便是其中一个。 他对她一见钟情,只是少年的爱来得纯粹又凶猛,连问都不问就向她求娶。 可那时的她,已经有了未婚夫,自己又一直把温南星当作弟弟看待,又怎会答应他呢? 哪怕如今,他对她因爱生怨,因怨生恨。他们也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思及此,昭昭低声叹息回他道: “南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每日那么努力考取功名,才做到现在的大理寺少卿之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还非要与我一个弃妇作纠缠?” 少年的心思就这么被戳中,他霎时气急败坏道:“谁、谁纠缠你了!谁在乎你了……” “够了!” 谢陵的声音自两人拉扯中兀然响起,虽听起来仍是平日里的淡厉清寂,毫无变化。 可昭昭却总觉得,他的声线有如毒蛇一般缠绕着她的咽喉,阴冷危险。 温南星察觉自己失态,他看向谢陵,也不知他与昭昭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多少? 毕竟现在的她还未和离,还是人家的妻子。他心中有怨羞辱她也就罢了,竟还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说出这种话,“谢兄,我……” 少年的声线很不稳,像是解释又像是心虚,羞愧又无措。他望着谢陵,却没想到谢陵神色淡淡,仿佛根本没怪他。 “无妨。” 谢陵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很平静:“天色不早了,南星,你先回府吧。” 温南星怔了片刻,还想再说什么。挣扎良久后,最终还是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 昭昭在一旁看了许久,突然就笑了。 谢陵对自己的态度她又岂会不知? 他耳力极好,温南星与她的对话,他明明全都听到了,却还是……只能说,他不责怪温南星那般对她,无非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把她当作泄欲的工具罢了。 毫无爱意,自然觉得可有可无。 是啊,她不是早就应该习惯谢陵这样了吗?永远冷着眼任由他人羞辱她嘲笑她,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这样,昭昭反倒松了口气。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三年前的新婚夜。大红盖头下的她,绝望又呆滞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虽然谢陵给她的婚鞋很漂亮,珍珠缀满,缎面昂贵。甚至比她与小将军成亲时准备的婚鞋,还要好看、贵重上许多倍。 但唯一不足的是,不太合脚。想来,是他并不看重,随意找了一双吧? 传闻谢陵这个人不近女色,冷漠至极。 先前,有个想要巴结他的官员,把自己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趁他不注意偷偷塞进他房间。结果连夜就被他扔出来了,丝毫不顾及人姑娘的名声。 事后,还将那官员弹劾,踉铛入狱。 昭昭那时还想着,他如此厌恶女人,必定不会动她。如此,她便能为死去的小将军守身如玉。 可没想到,那晚的谢陵就像个疯子一样,粗暴又贪婪。不仅夺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还折磨了她整夜整宿…… “乓!” 屋外,猛然响起打更人敲铜锣的声音。旋即如同一记重锤,把昭昭从那不堪回首的深渊中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她眸子恢复清明,自然也没有忘记,这次过来的目的。 她的声音冷冽又坚定:“谢首辅,现在屋内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签字了吗?” 谢陵端起茶杯的手微顿,缓缓抬眸看向昭昭,她永远都是那副冷漠倔强的模样。看起来任人拿捏,实际上浑身带刺,冷硬到仿佛谁都走不进她的心。 谢陵墨色的眼底,翻涌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暗潮,“你当真非要如此?” 明明还有几日的时间出府,就这么迫不及待? “是。” 昭昭坦然道,“我跟谢首辅不一样,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做什么事都有人忙着巴结,自然顺风顺水。而我这个人没什么安全感,只有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我才能一身轻松,放心出府。” 看到她只有在提起出府时,那双向来冷暗的眼眸中才会氤氲出难得的光彩,谢陵呼吸空滞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去,无声无息。 其实有句话,他说错了。 她的心不是走不进,而是早就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了。 “呵……” 谢陵的唇角渐渐勾起,溢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嘲。下瞬,他清冷的声线响起,昭昭也终于等到她梦寐以求的答案: “好啊,我签。” 第7章 别再执着于我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透亮。 天际呈现出淡淡的灰色,雾气氤氲在谢公府,霜花满地。 昭昭像往常般去谢陵屋内准备侍奉时,却被小厮告知他不在府中。 她正欲转身回去,蓦然间,察觉到身后有道炙热的视线,隐在黑暗里仿佛瞧了她许久。 “谁在那里?!” 昭昭冷着眼立马望过去。 一阵轻微的响动后,紧接着便从暗处走出来一个少年,剑眉星目,恣意昂扬。 “南星?” 昭昭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温南星冷哼了声,算是应下。旋即打量起昭昭。见她今日只穿了身衣料粗粝的素色罗裙,发饰简单,未施粉黛。 偏偏她生得姿容玉貌,螓首蛾眉,目如秋水,那青白的光线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清冷如神女。 “嘁。” 下一瞬,温南星却漠着脸轻轻嗤了声,“你瞧瞧你这身打扮,跟要破烂似的!” “要我说,你还不如跟小爷走!做我的小妾也总比待在这鬼地方,天天像个丫鬟婢子一样,被人使唤强吧?” 他这番话带着几分戏谑玩笑几分认真承诺,其实连他自己也看不清。 温南星看向容色昳丽的姑娘,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拳起。 其实他本该是恨她怨她的,但是昨夜对她说那些话羞辱她,看她瘦弱单薄的身子就静静的站在那儿,任由他羞辱。 他却怎么也装不下去了。 回去后,他便整夜没睡,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想不顾一切把她抢过来,又想就此放弃…… 可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酸涩。 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了,他用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他有官职有前途有钱权…… 无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阻碍,他都要向她证明,他能护住她的! 下瞬,他开口道:“阿昭,其实我……” 少年耳尖紧张的绯红,瞬间暴露了他的心思。 昭昭见状,垂眸,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自己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呢? 当年,昭家与温家世代交好。而温南星是温家唯一的男丁,一直被养在府中请骊朝最好的先生对他教养温书。 在那之前,很少有人见过他。少年被憋闷在府中久了,便偷跑出来透透气。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与他偶遇。 少年性情单纯,对爱情从未涉猎,蓦然见着个如此娇美的姑娘,便深深地喜欢上了。 从那以后,他便经常偷偷跑出来见她,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开心事都跟她分享,还扬言说要她做他娘子…… 她不是没劝过拒绝过,可少年脑袋一根筋,铁了心要娶她。 在后来,得知她家中突遭变故,还要嫁给谢陵,他竟不要命地想要抢婚。 “阿昭,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有人逼你了?你放心!谢兄与我交好,我去求求他,他肯定会放你走……” “南星!” 她那时是怎么残忍地拒绝他的呢? 她说:“我没有任何苦衷,也没有任何人逼我,我是自愿嫁给谢陵的。因为……因为我需要他的权势,我想要攀上他的高枝!” 少年满眼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怎会如此、如此……” 他说不出口的话,她替他说了:“没错啊南星,我就是这么下作,这么卑贱啊!你才知道吗?” 看着少年难以接受事实而渐渐跑开的背影,她笑了。只期望他能跑得远点、远点、再远点。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 他是温家独子,从出生开始就肩负重任,是整个家族的希望。她怎么可能让他因为自己,沾染上一丝非议影响仕途? 回忆如潮水褪去。 再睁眼,昭昭已是满目疏离。 她打断他道:“温少卿说笑了,日后烦请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免得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产生误会。” 见她对自己突然间转变了称呼,少年心中暗自酸涩了几分。 “你总是这么冷心冷情,阿昭,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我吗?” 少年眼含希冀,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屈起,“哪怕,就这么一点点呢。” 昭昭身形一顿,看着他那双纯净如清泉的眸子,唇角扯起苦涩的笑意。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般执着。只可惜,他永远不会明白,她与她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 “没有。” 昭昭冷着脸,说出口的话比三年前还要残忍。 “一丝一毫一厘都没有。” 温南星瞳孔猛缩,死死咬着唇,目光悲戚:“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 昭昭摇摇头,“不,南星,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的声音如同温柔刀,锋利狠心却不留余地,“你不必因为我妄自菲薄,你如今官途顺畅,想必找你议亲的姑娘家指不胜屈,你完全不必再把目光,浪费在我这种人的身上。” “别再执着于我了。” 这句话再次刺痛了温南星的心,他心口狠狠一窒,却仍不信:“这是不是又是你的玩笑话?” 他现在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这些年,他渐渐理解了那些男女情爱。 也终于明白昭昭那时对自己说的或许都是违心话,她只是不想拖累他而已。 他都明白的。他早该明白的。 昭昭没想到他会这样想,顿时神色严肃道。 “温少卿你听着,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而且我也没有对你开玩笑,更没有对你欲擒故纵!” 她平息了口气,“更何况,温家子嗣单薄,除了你,便只有两个姐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朝向来以子孙福荫为重,你以后,必定是要娶很多姑娘的,而我是不会……” “我懂了!” 原来她是怕他以后三妻四妾? 温南星蓦然打断她,昭昭抬眸看他,便见他原本灰白的眸子倏然亮起,如同点点星光缀满。 她心中顿时升起一些不祥的预感。 昭昭眉头狠狠拧起: “你……你懂什么了?” “没什么!” 温南星下意识地不想说出口,旋即又别扭地小声补了一句。 “不就是觉得做小妾太委屈了吗?小爷我以后又不是不抬你做正室,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还不行吗……” “你说什么?” 昭昭眉头皱得愈发深,只是两人距离有些远,他声音又小,所以她并没听清他的嘀咕声。 “没什么!” 温南星的声线猛然拔高,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道,“我我我……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谢兄是去了曲州!” “曲州……” 两个轻飘飘的字,却在昭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第8章 做姐夫的小妾 昭昭心中全然也没有了与温南星纠缠的心思。而是反复呢喃着这个地名,眸光晦涩。 那是埋葬杏儿的地方…… “你难道不想知道,谢兄此番前去是要做什么吗?” 温南星见她愣神,旋即低头睨她几眼,“说来奇怪!也不知道谢兄昨夜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连夜赶到曲州,说要开棺验尸……” 少年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昭昭却愕然到檀口微张。 回想起以前,杏儿毒发身亡,她千辛万苦找来仵作验尸想查明原因,探寻真相。 却被谢陵冷嘲暗讽,说她别有用心。如今这是? 思及此,昭昭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什么其实都不重要了,如今谢陵签了和离书,她此身清白。 再有五日她便能离开这里了,只希望不要再生事端。 昭昭眸光微动,抬眸望向天空,日光渐渐清朗,终不似以往阴沉…… “喂!” 温南星看着突然走神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小爷我跟你说话呢!” 昭昭敛了思绪,愈发冷漠疏离,朝他行了一礼道:“多谢温少卿将这些告知于我,若没其他的事情,我便先下去了,府中活很多,恕不招待了。” “你!” 看着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女人,温南星原本还转晴的脸色瞬间气得发白,“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抢回来的。” —— 昭昭回到偏院,拎起木桶去打水,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尖细的怒骂,“昭氏!你个丧门妇!” 闻声,昭昭正欲抬眸,后背倏地被什么东西砸中。 她闷哼一声,那东西也跟着落降了下来。她垂眸看去,竟是团沾满冰碴的足衣。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这盆也要洗!” 云瑶叉着腰站在门口,直接将那满桶的足衣甩在她身上,闷臭难闻。 “怎么,夫人是嫌弃足衣被我们这些粗鄙的下人穿过,所以就觉得太脏不愿意洗了?” 见昭昭被如此羞辱,却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衬得云瑶仿佛像个小丑。 尤其是她那张小脸,哪怕消瘦病白,仍难掩殊色。云瑶顿时心里恨得牙痒痒! 回想起首辅大人在没娶妻之前,老太太曾多次安排女子侍寝。 虽然每一次都被大人无情地扔了出来,但再想想自己,入府这么多年,就因样貌不出众,连爬首辅大人床的资格都没有! 从那时起,她便妒忌所有好颜色的女人,尤其是昭昭。她一个卑贱的寡妇,怎么能配得上她家谪仙般的大人! 云瑶声音越发狠厉,“呵,还真以为你那双手比我们金贵吗?” “我们虽是丫鬟婆子,但行事光明磊落,可没脸没皮去干那勾搭自己义弟,一日二嫁的腌脏事!” “啪——” 兀地,偏院外传来一阵拍手声。“嗯!云瑶姐姐说得有理。” 昭昭一愣,眼神微暗地望向门口,见到来人那张熟悉的脸。 她的妹妹,昭静怡。 在谢公府顺利住下来的昭静怡,此时正扬着明媚无害的笑容,轻笑着走过来。 “姐姐这边还真是热闹呢!” “不过云瑶姐姐说得也对,就你那双手……啧!你想洗,他们恐怕还觉得你脏呢!谁知道你洗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见昭昭目光坦然,并不理会她的讥讽。下瞬,昭静怡提起月白襦裙,轻抬靴底,狠狠踩住她正欲去捡足衣的手臂上。 “!” 昭昭素白的袖口被她碾皱,露出那道疤痕,狰狞醒目。 她虽然遮得很快,但还是被昭静怡眼尖地看到了。一时间,心思流转起来: 三年前,她曾听父亲说过,他的门客谢陵……也就是现在的姐夫,被人剜肉解毒,只是当时昏迷不知救命恩人是谁,醒来后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那时父亲还帮他找寻过一段时间。 甚至检查了府中所有人的手腕,结果都没有找到手腕有伤之人。 不过—— 昭静怡看向昭昭的眼神,瞬间带着微妙。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年她这嫡姐自称养病去了佛寺静养一段时间,恰巧躲过了检查。 而她出府的那日,又是个雨夜……如今她手腕上竟也有道疤,莫不是巧合? 可这么多年了,她为何不说,似乎还对这道疤有些……抵触? 难道说?某种念头闪过,昭静怡心中却莫名涌起澎湃。 看向昭昭的刹那瞬间有了计量。只是被她隐藏得很好。 下瞬,昭静怡敛了心思。 装作没看见她的疤痕。自然转回方才的话题,“姐姐,原以为昨日谢公府的那些丫鬟是在诓骗我。” “没想到,姐姐你一个堂堂首辅夫人竟然真的住在这破落小院?还每日跟个婢子一般,做着这等下作活儿?” 昭静怡叹息道: “唉,想想姐姐以前在丞相府,金枝玉叶的,哪里做过这些?如今沦落成这样,真是让我这个亲妹妹看了,都觉得心疼呢……” “亲妹妹?” 昭昭的目光淡淡,“我可没有会出卖自己亲姐姐的亲妹妹。” 昭静怡听到她的话,双眸危险地眯起指尖掐得发白。 下瞬,却抖了抖身子开始哭,梨花带雨,双颊微红。 端起委屈道:“姐姐,当初的事虽是我不对!但现在母亲死了,父亲又被人买凶,下落不明,生死也未知……” 她楚楚可怜地走过去,旋即亲昵地拉起昭昭的胳膊。 “你看,如今就剩下咱们姐妹俩相依为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姐姐就不要再计较那些事了好不好?” 见昭昭仍旧一语不发。 昭静怡见状也不气恼,她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脆弱的微颤,不过片刻,便收起了她的眼泪,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姐姐,我看这谢公府比咱们丞相府还要奢华呢,看来姐夫真的很厉害呢!不如,你让姐夫娶了我当小妾呗!” “到时候,咱们姐妹俩一同侍奉姐夫,你双日我单日,往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舒坦……” 这话说得真够恶心的,惹得一旁的云瑶都忍不住反胃。 第9章 无时无刻都想摆脱 昭昭怎么会不知她的意思。 她漠然打断她,“劝你一句,这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走吧。” 她做了昭静怡二十年的姐姐,又岂会不知她什么德行。 “……” 见她态度决绝,昭静怡眼里瞬间流露出不甘和怨毒。 不就是还惦记着自己以前出卖她的事吗!呵,要不是现在的钱财都被母亲养的那个小白脸骗光了。 母亲去讨要,还被人乱棍打死!她才不会卑躬屈膝地过来讨好她呢。 本来还想着她这个会在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还能嫁给像姐夫那么好看的男人,结果没想到,竟然这么没用! 早知道,她就应该把她的脸划烂,然后自己替她嫁过去。 反正她长得也不丑,得到姐夫的心还不是早晚的事! 思及此,昭静怡扫过昭昭的手腕,那道疤痕在被她刚才挽住她袖口的那一瞬间,露出了一点。 她趁机记住了疤痕的形状、痕迹。 片刻后,昭静怡的眼尾勾起弧度。旋即她微微靠近,贴在昭昭耳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夫很不待见你……哦不,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不过没关系,妹妹来了。” “你放心,凭我的样貌,能得姐夫宠也是迟早的事……” 昭静怡纤细的小手突然抚上昭昭那张俏脸,眸色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不过,姐姐你这副好颜色,还是不要在出现在姐夫面前了。” 昭昭淡淡看着她,“怎么,妹妹有着如此自信的样貌,也会有所忧虑吗?” “……” 昭静怡勾起的唇角渐渐平下去,直至紧抿成一条线。 “姐姐不必嘲讽我。妹妹与你相伴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来姐姐你——貌似很不想待在这谢公府了呢。” 不过,昭昭想走,她可不想走。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个勾上权臣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就是死,她也要死在这儿! 思及此,昭静怡的眸子愈发冷,那张清纯的小脸上如同淬了冰霜。 “所以,如果姐姐想走,到时候烦请干脆点滚出谢公府,永远不要再出现!” 昭静怡唇角扬起,刺目的笑意砸在昭昭身上,从她的耳畔渐渐蔓延到四肢。 “哦,对了!” 昭静怡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又道: “至于这谢夫人的位置,姐姐你同姐夫提出和离后,便交由妹妹来做可好?” 昭昭的眸光落在了昭静怡的脸上。明明一刻前,她还委屈落泪,下瞬,就阴狠威胁? 她微凉的指尖抚上昭静怡的手臂,淡淡地打量着她泪痕斑斑的双颊。 眉角轻轻一压,旋即,冷漠地推开她挽着自己的手臂。 “……” 昭静怡一愣,白玉般的清秀面容瞬间变得阴恻恻的: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 与此同时,谢陵负手玉立,抬眸看向眼前的那片梧桐木林,枯落萧瑟。 而在那后面,唯有一处破落的、安静的小小偏院。 老旧的木门紧紧闭阖。 谢陵的目光却仿佛要将其穿透,透过它,去看那道倔强的身影。 而对于她,谢陵此时的心情显然是复杂的。这三年来,她说了那么多证据,苦苦哀求自己,不是她害死的杏儿…… 可自己那时却被仇恨蒙蔽双眼,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从未信过她。 若不是此次去曲州,他亲自彻查了杏儿的死因,看到了她的尸体,看到了她身上的诡异毒素……种种皆双目所见。 他不知道还要冤枉她多久…… 暗卫风影在一旁看了自家大人许久。他有些不明白,大人明明在得知真相后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那扇门明明就在眼前,推开就能看见夫人。 可是大人却犹豫了。 风影甚至能感受到大人此时隐于袖袍下的那双手紧握着,想必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已然泛起了死人的灰白色。 他在跟随大人身边这么些年,从来没见大人这样过。他忍不住想,大人此时若是面对夫人,会是什么心情呢? 无所谓?不在意?还是……后悔?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风影看得很清楚,大人对夫人分明是有一丝感情在的。只是两人…… “唉。” 风影轻叹了声。 不由得抬头看向天空。原本晴丽爽净的天气,不知何时又变得阴蒙蒙的。 思绪百转间,门内蓦然响起一道冷心冷情的熟悉女音—— “好啊。” “我答应把谢夫人的位置让给你。” 而此时的偏院内,昭昭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毫不犹豫、十分果决。 呵。 提和离?出府?首辅夫人之位? 昭昭心中嗤然冷笑。 或许那些旁人求疯了的荣华富贵,但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缠住手脚的金丝线。 而她昭静怡眼中求之不得的钱财地位,却是她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想摆脱的枷锁。 亦是她宁愿二次承受剜肉之痛,也想要实现的夙愿。 “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昭静怡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痛快,眸中闪过彩华光亮,“既然如此,那妹妹就……” “砰!” 话音未落,偏院的门就被人猛地踹开,本就破旧的木门瞬间四碎零落,撞到墙壁上发出震天响。 谢陵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的吓人。 “姐……姐夫,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的气场着实强大。即便一言不发,仅仅凝视,那压迫感就如潮水般涌来,令人窒息。 “姐夫!你怎么不理静怡呢。” 昭静怡见谢陵没应她,以为他没听见,便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少女身姿燕婷,满脸雀跃的笑容,像会跳跃的光彩暖阳般,在整个沉闷阴湿的氛围里增添了一丝灵动。 只是下瞬,她柔软的身子刚要靠近,便被谢陵冷着脸错开。 “姐夫……” 昭静怡的笑意僵在脸上,旋即委委屈屈地又唤了遍。不甘心地正要上前,却在触及他寒冰般的眸子时骤然停步! 第10章 失控了 昭昭看了看两人,这男人确实风光霁月,他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也难怪她这个妹妹会这般模样。 可下一秒,这如谪仙般的人物却朝她步步逼近,将她扯入怀中,“昭昭刚刚说,要把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让?” 谢陵的眼神强势又直白,潜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本首辅夫人的位置,是你想扔就能扔的?” 这时,谢陵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疮口。经过刚才的拉扯,裂开得更大了。 “你手怎么又流血了,给你的膏药没有好好涂抹吗?” 昭昭低头看去,指节疮口处的血又滴脏了他的衣服。 “呀!姐夫,你的衣服都脏了!” 昭静怡故作讶然,惊呼出声,“快让姐姐给你洗干净,她最擅长这种活儿!” 谢陵冷冷地瞥她一眼,“我在同你姐姐说话,有你什么事?” “我……” 昭静怡察觉到他周遭的气压越发低沉,冰凉的目光似要刺穿她。 她正想辩解,却被一旁缩成鸟状的云瑶急忙拉走。 直到出了门口,还心有余悸。她入府这么多年了,而昭静怡初来乍到,并不知道她家大人清俊外表下有一颗狠厉的心。 他这个表情,肯定就是发怒了。 —— 院内,只剩下两人。 谢陵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起的那个赌约吗?” 昭昭自然记得。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讥讽道,“谢首辅怕不是在说笑,我一个寡妇身上能有什么本钱值得您赌的?” 谢陵眼眸微眯,此时他的半张脸还埋在她的发丝间,听见她这般冷情的自嘲,兀然抬头,“呵,寡妇?” 昭昭见他眸子转瞬冷得像淬了冰,周遭温度骤降,她的手腕被他禁锢,似较着劲般搁在他身前。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二嫁于我,你还敢自称寡妇?” 谢陵沉声喊她的名字,“昭昭,你当我是死了吗!” 昭昭被他无形中的威压逼得呼吸一滞,但很快稳住身形,眼神坚定地回道: “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啊,这三年的磋磨与谩骂让我明白,我确实配不上像您这样的人物。当然,您也无需被我这样的人拖落泥潭,弄得满身脏污。” 谢公府的人,不就是这样吗?他们敢如此欺辱她,不就是因为把一切过错都放在她身上,认定是她将他们谪仙般的首辅大人拉下神坛的吗? 所以说,她这首辅夫人当不当又有什么用? 索性七日后,一切都将湮灭,重新归位。“所以,彼此放过吧,”昭昭想。 她沉吸呼气,冷静开口道,“谢首辅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等等。”谢陵叫住她,他越是这般,昭昭心中那股不适感便越是强烈。 第六感告诉自己,如今的谢陵很不对劲。只怕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别有用心。 可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出乱子。 昭昭安慰自己,她出府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必再费多余的心思跟他作纠缠? 她抬头看向天空,府内杂活繁冗,她需要干的活还有很多很多…… 见昭昭转身要走,谢陵直接拦住。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谢陵一个抓握后,便又重新将她的手牢牢按在身前,“昭昭你错了,不是我要跟你赌。”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带起凉意,“而是你必须跟我赌。” “……”他的话像团乱麻,缠得昭昭开始无法思考。 余光撇见他那带着笃定的神色,她的心中渐渐升起一种危险逼近的紧张感。 她沉声问,“为什么?” 甚至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抖。 谢陵眸色微动,起身逼近,衣角垂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因为——” 他顿了顿,在昭昭震惊的目光中贴身低语,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砰”的一声在她耳边炸开。 他说,“你可以走,你妹妹的死活你也可以不管,但……你父亲呢?” 见她倏地放大的瞳孔,谢陵又怎会不知昭远山在她心中的分量?而他就是逮着这一点,让她听话。 “哄。” 一阵嗡鸣。 昭昭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一股恐惧与惊喜交加之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来那天那个人说找到的人,就是父亲! 她身子越发冷,“父亲还活着……可为什么会在你那里,你把他怎么样了?谢陵!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啊!随你怎么折磨!” 失控。 她还是失控了……三年的做恨夫妻,从不反抗的羞辱,暗无天日的囚禁,她都全盘承受着。 昭昭原以为,与谢陵之间的病态关系很快就会彻底了断,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 谢陵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却没来由地笑了。 很喜欢。 无论是发疯的,痛苦的,愤怒的……还是她那成日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的活人情绪。 他都喜欢的、畅快的紧。 所以,谢陵极有耐心地重复问她:“昭昭,你要不要跟我赌。” 而此时的昭昭,无比愤恨地盯着他,手死死地掐着,那是她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不跟他赌! “赌注是什么?”她问。 谢陵终于得到了预想之中的回答,满意地勾起嘴角。 “如果你能在后日寅时,更夫敲过第四声梆子之际,将你父亲成功救出去,就算你赢,期满你父女二人皆可平安出府。” “若是赌输……” 昭昭微微呼气,等着他下最后的通牒,“赌输了如何?” “那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这牢笼。” —— 翌日清晨,春和景明。 昭昭醒了,挪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 身边的谢陵不知何时去上了早朝,只余下残留的温热。 想起昨夜他的癫狂,而她得罪那个狗男人的下场,就是又被他折腾一宿。 “夫人,您醒了?” 听到动静的丫鬟进来,个子不高,长相清秀: “我叫春一,是首辅大人命我伺候您的。您日后的起居,便由我照料了,还请夫人吩咐。” 昭昭点头。“张嬷嬷呢?” 春一恭敬道:“大人将嬷嬷调去其他院了。” 昭昭心口滞了滞,谢陵这是什么意思?拿父亲威胁她还不够,还要加上张嬷嬷吗? 她声音冰冷,“他什么时候回来?” 第11章 不用你管 春一知道她问的是谢首辅: “夫人,首辅大人公务繁忙,今早走的时候怕您问起,便说中午回来会陪您用膳,让您放心。” 小丫鬟内心感叹,首辅大人对夫人可真好,只是现在府中都传言: 岁华公主爱慕大人,但大人却不给她面子,依旧娶了昭昭。 而如今,因为求娶昭昭的事情,谢陵被百官发难,皇上责罚,自愿上交了部分权力,还被派去审理西郊一案,才得了那道圣旨。 听说那西郊一夜之间死了数百人,悄无声息,蹊跷诡异,传言是鬼怪作祟。 只因死者皆是模样凄惨,瞠目结舌,没有任何外伤,倒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就连大理寺少卿孟星云调查了数日,也始终不得头绪。 没想到,如今这个烫手山芋,竟被甩给了谢陵谢首辅。 这可是个苦差事。 那西郊此时更是血染遍地,尸臭漫天,烧纸哭丧,人心惶惶。 首辅大人这么矜贵的人,却要踏足如此污秽之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嫁进府的昭昭……真是不值得。 昭昭自然听到了这些议论。 也知晓首辅府中众人看不惯自己。 谢陵自幼丧父,少年丧母,身边没有亲戚朋友,一个人摸爬滚打才到现在的位置。 家中只有一个祖母,还是前不久才找回来的。 很久之前,他父亲的村庄发洪水,冲散了与舅舅一家的联系。 等他再找到他们时,只剩下祖母还活着了。 而此刻,昭昭便要去拜见这位祖妣。 “夫人,老太太比较难伺候,最不喜别人惺惺作态,之前岁华公主来做客,就连她这样高贵的身份,老太太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路上,春一细细叮嘱着。 现在回想起,岁华公主那铁青的臭脸又不好发作的狰狞模样,还心有余悸。 岁华公主喜欢首辅大人的事情,整个谢公府……不,是天下人皆知。 哪怕她倒贴着追了许久,首辅大人对她也无半点男女之情。 世人都觉得首辅大人眼光太高,像公主这样集美貌、权力、身份、地位于一身的女子,不可多得。 娶她,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就连这样的都入不了他的心,纷纷猜测最后会被怎样的女子收服? 春一叹息。 谁能想到……竟是一个被休弃妇! 只能说公主与大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春一:“夫人,您待会只管端庄大方就好,可千万别太扭捏也别太端着。” 昭昭点点头,心中有了数。 听闻老太太年轻时,嫁的是村里的屠夫,糙汉直爽,也影响到了她,所以不喜那些花花肠子。 昭昭倒觉得,这老太太是个奇妙人。 …… “昭昭来了?” 老太太见她进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嗯,长得不错。” 昭昭今日穿了一身春日青色的衣裙,绸缎光滑绵软,暗纹点缀精致。 看起来格外清美空灵。 “祖母好。” 昭昭朝她行礼问安。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笑问,“你们成亲这么久了,都快三年了吧?肚子可有动静了?” 昭昭:“……” 这话题转得生硬,饶是昭昭早做了心理准备,还是一惊,暗道老太太果真如同传说中的那般直白。 “回祖母,没有。” 她只好乱编下去: “这三年我一直调养身体,昨夜,我们本来是要努力的……但是谢陵……呃,是夫君说累了,我们便歇息了。” 私下叫他名字,但是面对祖母还是要装一装的。 她知道这对于现下的处境来说,直接坦白显然不是一个最优的选择。 先不说府中的众人本就不喜自己,成亲了这么久还没怀孕,不知道又会被编排出怎样的猜测与妒忌。 再说这老太太,九十高寿,一心想着抱孙子,知道两人没圆房,恐怕…… “唉!” 果不其然,下一秒昭昭便听到了她的叹息。 “祖母,我与夫君……” 她刚想解释,可老太太却打断她,看起来并未计较,“无妨,昨夜没有,今夜再战吧!我与你祖父,当初也是连战多年才有了孩子。” 昭昭:…… 这是她能听的吗。 老太太语重心长:“陵儿身居要职,劳心劳神,这件事情上,昭昭你主动点儿。” “别的也不多说了,老太太我啊,反正也时日无多了。经历了洪灾大难,儿死夫亡,能活到如今,被陵儿找到,已然是上天眷顾。” 老太太慈爱地抚摸着昭昭的小手,“只愿你们能尽快造个孩子出来,老身也算是死而瞑目了!” 昭昭有些不忍。 祖母经历了儿媳儿子惨死,夫君被洪水冲走,孙女杏儿也死了……那么大一家子,如今就只剩下她和谢陵。 他虽然理解,但是,她马上就要走了。不能给祖母承诺。 …… 谢陵从皇宫回来,一进府中,便看到独自在院中,浣洗衣物的女人。 “你回来了?” 昭昭正清洗着衣物,猛然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她转身回头,见是谢陵。 有些惊诧,但语气还是冷的,“谢大人还请先松开我,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干完。” 谢陵不搭话。 他走过去,仍旧轻轻地摸着她的手。 宽厚的肩膀笼罩着昭昭单薄的身子,她整个人都被他包裹起来。 三年了,昭昭还不太习惯,甚至说是讨厌与谢陵这么近的距离接触。 旋即,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点,拉开了点距离。 但想想祖母的话,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他,“你,想要孩子吗?” 谢陵一愣,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不是祖母与你说了什么?” 聪明如他,很快就猜到她说的何事。 虽然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压下情绪,装作毫不在意。 “你不必太过忧心,孩子的事情,看缘分。” 昭昭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她皱着眉,“我的意思是说,等我与你和离,你便可以择一门好的亲事,娶一个更好的妻子与其生儿育女了,这样的话,祖母也就……”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陵冷了脸,原以为她是想通了,想跟自己要一个孩子。 结果……她的意思是,竟然要让他跟别的女人……! “我娶谁,用不着你管。” 谢陵的声音愈发的冷。 第12章 心中无愧 昭昭心尖微颤。 自己入谢公府三年,没有一个人对自己好过,唯有祖母,不拿冷眼相待。 只可惜,她嫁过来第二天,祖母因为身子不好,便被谢陵送去了佛寺静养。 近几日才回来。 祖母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和颜悦色,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如果说,这府中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大概就是祖母了。 所以,谢陵他不喜女色,那是他的事情。 她喝了三年的避孕药,身子很差,想要有孕难如登天。 只不过,除了自己和张嬷嬷,没有任何人知道。 罢了,她既然不能履行妻子的职责,那就在出府之前,为他……准确的来说是祖母,再做一点什么吧。 最起码让自己对祖母,心里没那么愧疚。 …… 谢陵去了书房处理事务,而昭昭去了厨房,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暮色沉沉。 谢陵忙完了手中的一些事情,便准备踏着月色回房间。 但想着一些事情,最终还是收回脚,转身去了偏院。 此时的偏院内,屋内亮着一丝光,温暖明煦。 虽然不久前,他与她还闹了矛盾,但是此时,他知道屋内有人在等着他,心中不由得升起涟漪。 “你回来了?” 昭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谢陵回来,她就知道,他会过来。 她拿起桌边的一个东西,举到他眼前,“这个给你。” “怎么还没睡?” 谢陵没接,只是盯着她微亮的眸子,声音不自觉地柔了柔。 昭昭听着他刻意放柔的声音,只觉得恶心。要不是为了祖母,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做这个。 谢陵见她不说话,这才注意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疑惑道: “这是什么?” 昭昭神色淡漠,“等你娶了新妇后,可以给她吃这个,有利于怀孕。” 话落,她又拿起另一个东西,“这是我做的鱼鳔……你待会用这个吧。” 虽然知道自己怀孕的希望渺茫,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她还是做好措施吧。 毕竟出府在前,她连剩下的一丝希望都不想有。 她觉得自己确实想得太过简单了,只想着补偿祖母,却差点误了大事。 她现在还不能要孩子。她不想让孩子再像爹和张嬷嬷那样,成为她的把柄、她的软肋。 她不敢赌。 她还是丞相府小姐的时候,无意中认识了一个江湖游医。 虽是游医,但他医术极其厉害,治好了快濒死的谢陵。 自己那副避子汤也出自他手,虽然难喝,但是相比其他的汤药,副作用依旧是最小的了。 至于那鱼鳔之物,也是游医教过的法子来制作的。 而她给谢陵的那瓶药,给他未来的新妇吃,也定能很快便让祖母抱上孙子。 …… 昭昭思绪流转间,并未注意到身旁男人倏然暗沉的面色。 “所以,你今天在厨房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它?” 谢陵心口酸涩。 他久居官场,位极人臣,看惯了男欢女爱,逢场作戏,又岂能不知鱼鳔是何物? 那是夫妻之间不想要孩子,或恩客之间怕中招时,专门制作出来的阻隔套! 只是他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还是出自妻子之手。 谢陵联想到她忙碌了一下午,竟然为了不怀上他的孩子,不惧鱼腥臭气,也要亲自制作了这物什…… 谢陵觉得,他要疯了。 无论是那瓶有助于怀孕的药,还是这鱼鳔……他都不想要。 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连孩子,都不想要。 谢陵眸光微暗,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人影,还是说,只是不想要他的? 一想到这儿,他心口的酸涩嫉妒就止不住。 谢陵疯狂压抑着: 她就那么喜欢她的那个白月光亡夫吗?! …… 屋内气氛陷入死寂。 窗外不知何时落下雨点。 泥土的清香,都难以驱逐这满屋的沉闷。 昭昭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茫然地开口: “怎么了,是担心那瓶药没有那么灵验,还是担心这鱼鳔……我做得不够精致干净?” 不可能啊。 这制作鱼鳔的法子,是从游医那里学来的。 昭昭就怕谢陵嫌脏不肯用,所以每一个步骤都是严格按照游医的法子来的。 她还额外多清洗了十几遍,手都洗红了。 见他依旧不说话,昭昭眉头紧锁,“你放心,我都是按照……” “不。” 男人打断她。 看起来神色如常。 只是声音暗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谢陵:“昭昭做得很好、甚好、非常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但昭昭觉得他并不是在夸她。 “时间不早了。” 昭昭看了眼天色,冷漠开口,“你还要做吗?” 她的声音很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情感。三年了,她也早就习惯了。 而此时的谢陵,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就连声音也沾染上一丝怒意: “自然,今日还未折磨你,我怎能安心入睡?” …… 窗外。 不知何时又飘起来雪。 坑洼地渐渐聚集起雪花,屋外的柏林树上,一截枯枝被雪压得微沉。 最终招架不住,“啪”的一声,重重掉落在地上。 屋内。 昭昭如那残败的枯枝,谢陵似那沉甸甸的雪。 …… “唔。” 空气滞了一瞬。 紧接着,昭昭发觉了谢陵的不对劲,她蓦然推开他,“等等,先停下。” —— 片刻后。 昭昭呆坐在床上,盯着谢陵发愣。 因为她没想到,谢陵竟然对海鲜过敏!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自己给他夹了那么多菜,他都吃了个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鱼。 昭昭还以为他嫌鱼刺太多麻烦,心里还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太娇贵来着。 “你为什么不说?” 昭昭有些漠然又有些无奈。唉,早知道会如此,她就不这样了,肯定会另寻其他法子的。 如今谢陵这样,她是不是应该出去找大夫?可是…… 此时的谢陵呼出一口气,脸色沉沉,因着难受,好不容易溢出来的声音,都带着丝丝暗哑。 “谁能想到你会做这个?” 不过,他确实是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的。 第13章 怎么还没睡 此时的偏院内,屋内亮着一丝光,温暖明煦。 虽然不久前,他与她还闹了矛盾,但是此时,他知道屋内有人在等着他,心中不由得升起涟漪。 “你回来了?” 昭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谢陵回来,她就知道,他会过来。 她拿起桌边的一个东西,举到他眼前,“这个给你。” “怎么还没睡?” 谢陵没接,只是盯着她微亮的眸子,声音不自觉地柔了柔。 昭昭听着他刻意放柔的声音,只觉得恶心。要不是为了祖母,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做这个。 谢陵见她不说话,这才注意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疑惑道: “这是什么?” 昭昭神色淡漠,“等你娶了新妇后,可以给她吃这个,有利于怀孕。” 话落,她又拿起另一个东西,“这是我做的鱼鳔……你待会用这个吧。” 虽然知道自己怀孕的希望渺茫,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她还是做好措施吧。 毕竟出府在前,她连剩下的一丝希望都不想有。 她觉得自己确实想得太过简单了,只想着补偿祖母,却差点误了大事。 她现在还不能要孩子。她不想让孩子再像爹和张嬷嬷那样,成为她的把柄、她的软肋。 她不敢赌。 她还是丞相府小姐的时候,无意中认识了一个江湖游医。 虽是游医,但他医术极其厉害,治好了快濒死的谢陵。 自己那副避子汤也出自他手,虽然难喝,但是相比其他的汤药,副作用依旧是最小的了。 至于那鱼鳔之物,也是游医教过的法子来制作的。 而她给谢陵的那瓶药,给他未来的新妇吃,也定能很快便让祖母抱上孙子。 …… 昭昭思绪流转间,并未注意到身旁男人倏然暗沉的面色。 “所以,你今天在厨房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它?” 谢陵心口酸涩。 他久居官场,位极人臣,看惯了男欢女爱,逢场作戏,又岂能不知鱼鳔是何物? 那是夫妻之间不想要孩子,或恩客之间怕中招时,专门制作出来的阻隔套! 只是他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还是出自妻子之手。 谢陵联想到她忙碌了一下午,竟然为了不怀上他的孩子,不惧鱼腥臭气,也要亲自制作了这物什…… 谢陵觉得,他要疯了。 无论是那瓶有助于怀孕的药,还是这鱼鳔……他都不想要。 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连孩子,都不想要。 谢陵眸光微暗,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人影,还是说,只是不想要他的? 一想到这儿,他心口的酸涩嫉妒就止不住。 谢陵疯狂压抑着: 她就那么喜欢她的那个白月光亡夫吗?! …… 屋内气氛陷入死寂。 窗外不知何时落下雨点。 泥土的清香,都难以驱逐这满屋的沉闷。 昭昭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茫然地开口: “怎么了,是担心那瓶药没有那么灵验,还是担心这鱼鳔……我做得不够精致干净?” 不可能啊。 这制作鱼鳔的法子,是从游医那里学来的。 昭昭就怕谢陵嫌脏不肯用,所以每一个步骤都是严格按照游医的法子来的。 她还额外多清洗了十几遍,手都洗红了。 见他依旧不说话,昭昭眉头紧锁,“你放心,我都是按照……” “不。” 男人打断她。 看起来神色如常。 只是声音暗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谢陵:“昭昭做得很好、甚好、非常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但昭昭觉得他并不是在夸她。 “时间不早了。” 昭昭看了眼天色,冷漠开口,“你还要做吗?” 她的声音很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情感。三年了,她也早就习惯了。 而此时的谢陵,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就连声音也沾染上一丝怒意: “自然,今日还未折磨你,我怎能安心入睡?” …… 窗外。 不知何时又飘起来雪。 坑洼地渐渐聚集起雪花,屋外的柏林树上,一截枯枝被雪压得微沉。 最终招架不住,“啪”的一声,重重掉落在地上。 屋内。 昭昭如那残败的枯枝,谢陵似那沉甸甸的雪。 …… “唔。” 空气滞了一瞬。 紧接着,昭昭发觉了谢陵的不对劲,她蓦然推开他,“等等,先停下。” —— 片刻后。 昭昭呆坐在床上,盯着谢陵发愣。 因为她没想到,谢陵竟然对海鲜过敏!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自己给他夹了那么多菜,他都吃了个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鱼。 昭昭还以为他嫌鱼刺太多麻烦,心里还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太娇贵来着。 “你为什么不说?” 昭昭有些漠然又有些无奈。唉,早知道会如此,她就不这样了,肯定会另寻其他法子的。 如今谢陵这样,她是不是应该出去找大夫?可是…… 此时的谢陵呼出一口气,脸色沉沉,因着难受,好不容易溢出来的声音,都带着丝丝暗哑。 “谁能想到你会做这个?” 不过,他确实是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的。 “那个。” “要不然,我们改日再?我先找大夫帮你治疗?” 昭昭看着他被打断后喘着粗气,难受压抑的样子。 心里愧疚极了。 遂又尴尬地说道,“你要是觉得难为情,那我先帮你看看?我学过治过敏的法子,来你先蒙上眼。” 这件事情毕竟是因为她而起,她肯定是要负责到底的。 当然,她也是为了祖母。 要是真的弄伤了他,谢家可就要绝嗣断代了,祖母不得伤心死了? 昭昭左瞧瞧右看看,这屋里好像没有什么能用之物。 她摸摸自己的衣袖,从里面摸索片刻。 随后递给他一方手帕,帮他系在眼睛上。 …… 此时。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 泥土的清香,却并未冲散屋内有些暧味的氛围。 长得极好看的男人被蒙着眼,平躺在床上。 任由面容娇俏的女人正跪坐在他身旁,似在仔细瞧着什么。 低着头,脸很红。 “……” 昭昭看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她摇摇头,试图抛开那些旖旎的回忆。 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洗脑: 医者仁心,在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患。 如果不是龙游浅滩,他岂会如此的低声下气?这个牡丹,他是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更不用说应付了她这么久了。 这里也是没有任何守卫,显然,亚伯纳特也是不怕蕾莉逃跑的,或者说,他认准了蕾莉不会跑,就像他认准了我不会离开一样。 “今天的事,我很不开心,看来,昨晚给你的教训还不深。”他声色俱厉,她胆战心惊。 “我哪有脸跟你联系。”古仪没有在部队混上几年,就退回来,人家可是堂堂特种部队的,自己混的不如人,觉得没脸跟杨乐凡联系,其实不是他能力不行,他本有可能留任当士官,却被关系户给顶了。 “接到密令出去探查艾卡西亚的情况。”安迪压低了声音回答问题,同时还将手中的出城符令递到守城士兵手中。 我很想知道,在这种环境,理拉德会不会有种强烈的想要进食的感觉,但是我现在却在被那种感觉折磨着。 薇薇安笑了笑,释放自己尖长的指甲,划破麻袋,将里面半死不活的东西逃出来。 新的音乐新的舞伴,宾客们的兴奋感不减反增,包括牵着某某手的那位路人甲仁兄也不例外,某某从他激动地颤抖的手可以明确感觉到这一点。 皇后没有踩过线去管沐家的事情,那大夫人自然也无法向皇后进言,去管皇后的事情;能在此时说话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皇后的父亲。 丹药入体后补充的灵能越来越少,他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刚恢复了一些气力,就开始收起攻势准备酝酿新一轮的进攻。 “寒霜巨人居然还有王存在?他们不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存在的吗?”所有修士们也都听到了寒霜巨人的话,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嗲能把吃完的饭盒一收,我们又把校医室扫干净擦干净,叮嘱让顾非好好休息,我们回到了教室。 “感觉什么?”嗲能的神态,象是一只现了美味三味鱼的熊,看向老爸的目光闪闪亮。 两只虚拳被银符轰散,但千年阴鬼的衣袖却悠地收回,三道银色刀芒落空,轰得地面出现三道深沟。 “是,谢谢浩哥,浩哥你放心,我们肯定听大熊总指挥的!”吴勋琪听到了,马上喊道。 “给我乖乖地留在这里,等晚上再替你们超度,不然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罗天阳连安抚带威胁地说了一通,随后从棺材上纵身跃到湖底。 哪怕是他们尊者境,药族都提供了一些,属于药族的支持,算是花费了一定的尽力。 像这样的事,本不是张志东的职责,可他还是亲自去处理了,可想而知,多么重视石磊,多么在乎队友。 此刻只能赌一把了,现在前有老虎后有追兵,如果不把前面的老虎蒙骗过去,那么今天铁定会葬送海里。 “拜见清姬大人。”翠子却是有着她的坚持,在大名府内依旧保持着理所应当的礼数。 “咯咯咯”斗鸡仰天长鸣,不仅没有被风隅玿的枕头功喝退,反倒愈加张狂,精神抖擞,翅膀拍得更激烈刺激,风隅玿的做法无疑激发了它骨子里那份与敌人决一胜负的斗志。一时间罗帐颤动,摇摇欲坠,混乱一片。 第14章 病患 对,只有病患! 昭昭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略懂一点医术,我肯定能把你治好。” 虽然做了许久心理建设,但昭昭只感觉自己耳尖充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帮你看看?” 谢陵:“……” 见谢陵始终沉默,她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便安慰道: “你别怕,这种治过敏我在行,我并非要占你便宜,仔细观察才好帮你对症下药。” 谢陵:“……” 昭昭:“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许了,那我先帮你把衣服给?” 她嘴上试探着问,手却已出于本能地伸出,撩起他的裤。 谢陵的眼睛被遮住,感官却更加敏锐。 “柔若无骨”“绵软温热”“细腻美好”这些词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虽然看不到女人此时的表情,但他猜想,她此刻肯定是害羞的、动人的。 肯定是能让他心尖轻颤,心跳加速的娇俏模样。 谢陵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深想下去了……他哑着声音:“夫人……我劝你还是别碰了。” 偏昭昭没有意识到这些。 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他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这点隐私看到还比不上性命重要么? 昭昭不由得生气道: “那我也劝你,还是让我仔细瞧个明白好!过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抹点药没一会儿便能好了,可往大了说,能要人命!” 义愤填膺地说罢,她胆子也大了几分。 毫不客气地拉开更多,光线有些暗,昭昭便将蜡烛拿来,想要凑近看。 下一秒,谢陵身子一僵。 他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夹杂着喃喃细语喷洒而出: “呃,这里还行。” “这处也不算很严重。” “呀,这里怎么起了这么多红点点!” “不行不行!” “……” 昭昭越看越心虚,怕诊断有误,动作很轻。 她屏息凝神,将思绪拉回,认真诊断起来。她可是要治病救人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昭终于诊断完毕。 她松了一口气,“你果然是过敏了,幸好,不是很严重。” 昭昭伸手扯下蒙在谢陵眼上的手帕。 “你在这里不要动。” 察觉到她要出去,谢陵拉住她,“你去哪儿?” 昭昭:“我去帮你配药。” “马上回来!” …… 谢陵没把布条扯下来。 依旧沉默着躺在床上,回味着方才女人无意识的触碰。 理智告诉自己。 他现在还是不要起来为好。 谢陵难为情地拉开一旁的被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的他,需要平息……冷静……克制…… 等了许久。 昭昭都没回来。 怕是熬药费些时辰。 谢陵原本只是闭眸歇息,渐渐地,他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 似乎越来越难挨,越来越高热。 等昭昭回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言语,就被他压在床上…… —— 翌日谢公府。 “夫人,还要喝吗?” 张嬷嬷担忧地询问着,此刻正躺在床上的女人。 见她身上满是红痕,张嬷嬷心中不由得埋怨首辅大人不知节制,不懂怜香惜玉。 又将夫人折磨成这样。 “我喝。”昭昭道。 张嬷嬷叹了口气。自从夫人嫁给谢首辅,外面就谩骂不断。 都骂她是“克夫”“祸水”“丧门星”,骂她明明是罪臣之女却走了狗屎运,一嫁将军! 二嫁权臣!! 可只有张嬷嬷知道,夫人其实苦得很…… “你在喝什么。” 昭昭还未将避子汤完全咽下去,下一秒,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她: “本阁问你,你在喝什么?” 气氛陷入死寂,唯有一股苦涩的汤药味飘荡在空气中。 张嬷嬷早被吓得脸色煞白。 以往这种事,夫人都是瞒着所有人,暗中进行的,唯有她二人知道。 可谁也没想到,今日大人竟然去而复返。 “首辅大人,夫人她……” “出去。” 张嬷嬷刚想解释,却被男人一个不怒自威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遵命退去。 屋内。 昭昭看着压抑着怒火的谢陵,无声笑了。 又是这样。 他明明不爱自己,她只不过是喝了碗避子汤,他就发疯,掐着她的脖子,“昭昭不想要孩子吗?” 成亲三年,他才发现自己喝着避子汤,足以见得他对自己多不上心。 “还是说,只是不想要跟我的?” 看着面色憋得涨红的女人,谢陵突然停下动作,轻揉地摩挲着她的脸。 语气温柔,仿佛方才那个阴湿发狂的不是自己一般: “昭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这么多年了,还想为他守身如玉吗?” 听着他羞辱的话,昭昭别过脸。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再忍忍。 再忍忍就能完成,她与锦年哥哥的三年之约了。 原来当年沈锦年临走前,算到了有人用计请旨将他派去战场。 遂给了她一个锦囊。 让她三年后再打开,去往约定的地方。 见昭昭不看他,谢陵强硬地扭过她的脸,霸道地搂住她纤细的腰,吻上她湿润的唇。 “乖,别妄想了。” “你如今是我的妻子,你的锦年哥哥在九泉之下也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昭昭眼睫颤了颤,看来,他已经猜到那是什么药了。 也是,谢陵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心思秉性非常人能及,这点事情,又岂能瞒住他? 不过,他要是知道,她瞒他的事情,不止这点,还有更多匪夷所思的呢? 昭昭突然很是期待,可以看到他得知被人戏耍了的那一天。 想必他的表情,很是精彩吧? …… 惹了这个狗男人不快的下场,就是昭昭又被他折腾了一夜。 毫不意外的惩罚。 除此之外,他还下令禁了她的足,不许府中再出现任何像“避子汤”那样的东西。 看着身旁一脸餍足,沉睡着的俊美男人,昭昭承认,她在这一刻是真的很想杀了他。 可是,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她若是想杀了他,恐怕还没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暴露计划。 “锦年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活到再见你的那一天。” 我敏感的退后了一步。杀生佛对我这种表现很满意,他还哼哼笑了笑。 吓得雷剑身子前探就要扑过去,眼看就要没顶的冯大龙两臂又搭在树枝踏板上,身子又开始慢慢地上浮。 但是纪暝岂是一般人,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一个智慧种族,只是一味的帮助别人,这绝不可能,现在随着人类的发展,很多电影里面竟然出现编造完全的善良的外星种族,这在纪暝看来,简直就是误导人。 终于,在权衡利弊之后,东垣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中山国的旗帜高高竖起,带着桀骜和不驯,浩浩荡荡的打了出来。 村头那株空心梧桐树下,七杀微微睁开眼睛,赫然发现一道金色身影正矗立在自己眼前。 当他听到院子里又传来‘咚’的落地声,看到又一个年轻人端着枪跳进院子,这下老头更害怕,他趴在墙旮旯浑身如筛糠的抖动不止。 不过按照萧麟的意思来看,他们走的这条路在两条干路之间属于长的那条,也就是说他们绕远了,因此就算在这干路上不再遇到其他人,到了主路应该还是会需要奋力冲刺上好长一段的。 其实也容不得伦斯不这样激动,要知道据推测,纪暝此人可就在罗魔星,不然青衣星盗团也不会跑去那里报什么仇。 “敢问哪位是赵军主帅?”中山主将知道这个时候,所有的回避都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作为一名将领,不能再这个时候连自己的尊严都放弃。 “是!”赵广看了看赵雍,见他没有意见,随即转身,去找庞葱去了。 兰青扔掉了手里的烟头,脚下的阳台已经成了烟灰缸。兰青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烟鬼。 其实这种能力普通人也有,比如上厕所自己就闻不到自己的臭味、热水澡洗久了自己会感觉水温没那么烫了、住在垃圾成山的宿舍久了也闻不到臭味这种环境适应能力。 但是金并未立刻伸手,而是定定的看着亦梦,毕竟亦梦出现得太突然了,散发的气息也远非之前可比,因此金的心中有着怀疑。 将别墅前的那些尸体和雷浩一同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了别墅的废墟之中,并加以掩盖之后,张东便在别墅的废墟之中翻了起来。 相对来说普通丧尸的性价比还更高,毕竟二级丧尸并不容易击杀。 只不过,所谓的举枪开火举动,却仍然是她用来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幌子。 “对手太弱,一下就全解决了,所以又回来了。”秦麟着,脚步向石楼另一侧的平坦草地而去。 周锦霞的弟弟妹妹跟姐姐姐夫都出去了,她抱着孩子默默的坐在床边,眼神幽幽的看着窗外被烟花渲染成彩色的夜空。 对于他们而言,未知的未来是不可揣度的,与其浪费时间考虑今后,不如活在当下。 她的算盘打得好,那些塑料姐妹花一看这种风头被她出了,一个个的不服气的很。纷纷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