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聪明》 第1章 一半 广播站的音乐响起。 庄苡晨慢吞吞收拾好书包站起来，没等走到教室外面，就听到了突然变大的雨声。 噼里啪啦地打在走廊的铁栏杆上，吵闹到能跟学校的年级主任媲美。 同桌陈清圆扒着门探出一个脑袋，愤怒质问：“庄苡晨你在磨叽什么！放学了还不赶紧回家。” 庄苡晨赶紧背好书包挤出来，好言好语道：“你戴伞了？” 陈清圆挽住她的胳膊：“没有，”她们随着人群往楼下走，陈清圆撇着嘴说，“谁知道今天要下雨。” 庄苡晨伸手挡了一下旁边突然冲出来的同学，这才没让自己被直接撞倒。 她扭头想跟陈清圆讲话，结果直接对上一张跟想象中不一样的面孔，而那个陌生同学后面还隐隐有张她觉得熟悉的脸。 庄苡晨：“……” 她这才发现她和陈清圆早就被冲散了，拼命踮起脚尖后才看到同桌书包后面常期晃荡着的小兔子挂件。 她赶紧加快脚步，但左右夹击，小白鞋上被盖满各种“印章”，然后—— 没赶上陈清圆，赶上了那张熟悉的脸。 庄苡晨赶紧低下头，但刘青正跟本没停下来。 可能是对她中午的话怀恨在心，住在她楼上的“青梅竹马”打着伞和兄弟轻飘飘路过她身边，走出来一段距离后又悄悄回过头隔着一片五颜六色的雨伞冲着她勾起嘴角。 庄苡晨涌出了一股追上前的冲动，但不是想打他，而是想抢他的伞。 再往前走几步她就要失去长廊遮雨棚的庇护了，现在留给她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放下尊严去追刘青正，要么被雨淋湿。 庄苡晨缓慢提起脚，然后又轻轻放下了。 不行—— 她闭上眼睛都能想到刘青正会说些什么。 “啊可是你明明说了，不让我靠你太近。” “什么？你竟然没带伞！不行我们不能打一把，这里可是学校。” “男女授受不亲，我怕吓着我朋友。” ……… 不行！绝对不行！ 她长舒一口气瞪大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雨下得更大了。 广播流畅地从英文歌切换到了另一首，温柔低沉的男声配上雨景特别有感觉。 小兔子挂件从她眼前闪过—— 庄苡晨眼睛一亮，迈开腿跑起来：“陈小果！等等我！” 果果是陈清圆的小名，庄苡晨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喊她小名，特别激动的时候就连着姓一块喊。 比如现在。 扎着啾啾的女孩正打着不知道哪来的伞，一蹦一跳走下台阶。 庄苡晨不在乎刚讲自己没伞的同桌打起了伞，她只觉得很幸运，就是这么被老天眷顾着。 广播里的音乐快放到**，庄苡晨终于听出了到底是哪首。 陈清圆迷茫地回过头，在看到庄苡晨的那刻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高抬起右腿，跨上了电瓶车。 庄苡晨冲到了陈清圆和她爸的电瓶车前，保持着还没完全消失的笑容，小声道：“陈……陈老师好。” 她忘记同桌在学校属于特权阶层了，不需要走到校园门口就能坐上交通工具。 头发寥寥无几到不需要雨伞的陈亮冲她点点头，然后招呼陈清圆：“坐好，把头盔戴上。” 陈清圆点点头，右手举着雨伞，侧着身子面向庄苡晨，挥舞着手道：“明天见喽。” 庄苡晨攥紧手指挤出微笑，看着教师子女陈小果和她的秃头老爹一起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车轮驶过掀起星星点点。 男声呜咽着唱到：“转身想哭～” 庄苡晨：“……”听懂了谢谢。 她向前眺望，高高低低的伞连成一片，刘青正早就没影了。 从兜里掏出手机戳进绿泡泡，看到她爹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今晚有点事，妈妈已经出发去接你。 庄苡晨拧起眉，然后发现下面还跟着一个表情包。 爸爸：sorry。 庄苡晨：“……” 她恶狠狠地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蟹黄堡秘方：你给我等着。 然后—— 就只能等着了。 她妈妈彭女士忙得像春天的小蜜蜂，作为一个事业型女强人，不知道要她等到什么时候。 庄苡晨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给刘青正妈妈打电话了。虽然儿子绿茶又可恶，但她干妈却温柔又善良。 左顾右盼再也等不到认识到人了，庄苡晨把两侧的碎发挂到耳后，还是决定带上帽子去外面等妈妈。 “天总会晴，我爱下雨，像得了怪病……” 歌曲开始第二轮节奏循环，庄苡晨昨天刚洗过的头就这样经受了大自然和精神上的双重攻击。 不防水的帽子被雨水浇得湿答答，紧紧黏在她的头上。 她小心地往外挪，别人嬉笑打闹的声音钻进庄苡晨的耳朵。庄苡晨朝着声源望去—— 讲话的女生白净又高挑，看不太清楚脸，但感觉应该很漂亮。 大概她的人缘很好，身边围着一圈朋友，叽叽喳喳地讨论道：“你也觉得刘青正帅？” “我也觉得！” “你别说，他打起球来真的绝了……” 庄苡晨拼命咬紧腮帮，不让自己笑得太招摇。 刘青正的风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离她很近的女生还在：“听说有好多好多人喜欢他。” 另一个思考着说：“但他平时都不怎么跟女生接触……” 眼见着她们走路挤着人的朝她这边歪了，庄苡晨赶紧加快脚步，从人群空隙里钻了出去。 她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嘴唇，都憋不住要喷发出来的笑。 高二才开学一个月不到，没想到刘青正就已经成功给自己树立了新人设——帅气的冷酷男高。 正笑着，突然冲出一个不长眼的，庄苡晨闷哼一声，又听到刚刚那几个女生抬高了笑声。 “你去啊！勇敢一点！” “哈哈哈才不要，我又不是非这男的不可……” 庄苡晨没心情观察情况，她衣兜浅，刚刚一被撞，兜里的粉色毛爷爷直接不翼而飞了。 庄大小姐不缺钱，但很差钱。 她立刻弯下腰去摸索，帽子缺少撑力滑落到脑后。雨水顺着她的高马尾滴滴答答浇在脑门上，刘海被分成一条又一条。 校园里的路灯较为昏黄，庄苡晨眯着眼睛冲向地上红色的纸票子冲去。 突然，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林竹许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庄苡晨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被议论的男主角和她的另一个发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比她还磨叽，到现在还没出校门。 她跟林竹许关系还行，为了体面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庄大小姐再次弯下腰去捡毛爷爷，就看到—— 不苟言笑的大帅哥仗着身高优势，眼疾手快地捞走了她的钱。 庄苡晨：“……” 亏她还自作多情想了一瞬，以为刘清正看她没带伞特意等在这里。 钱被抢了更没必要客气了。 庄苡晨抬起脚踹向刘青正：“以下犯上。” 刘青正直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庄苡晨，眉毛一挑：“嗯？” 庄苡晨踮起脚一把夺过他的伞：“嗯什么嗯，你是米老鼠？” 刘青正垂下头，庄苡晨能清晰看到他的睫毛，又细又密的双层。 他微微歪着头：“为什么不带伞？” 男生的眼睛很亮，渔火通明，庄苡晨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但确实也只有一瞬。 毕竟认识了这么久，帅是真的，欠也是真的。 她冷笑着问：“我为什么要带？” 刘青正很温柔地笑了：“我下午提醒过你。天气预报说了下午会下雨。” 庄苡晨撇过脑袋：“我以为你在骗我……” 刘青正和庄苡晨站在同一把伞下，由于是庄大小姐撑着伞，男生被迫半弯着腰。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愧疚，或许下午不该…… 刘青正的表情突然丰富起来，手从脸颊一直摸到下巴：“大小姐嘛，自然与别人不同哈，”他摇着头叹气道，“我们这种做奴才的呢……” 庄苡晨：“……”受够了。 “咳咳咳。”林竹许要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拍拍刘青正的肩膀，“哥们我先走了啊，你好自为之。” 刘青正扭过头，不冷不热地瞟了他一眼。 林竹许一惊，在心里怒骂这个阴晴不定的玩意。他朝庄苡晨挥挥手：“再见啊，今天实在对不起。” 庄苡晨微笑：“没关系的，拜拜。” 刘青正直勾勾盯着她瞧，庄苡晨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不适后终于想到点事来。 “还我钱！”她嚷道。 刘青正一愣，随后“切”了一声。 庄苡晨手一伸，刘青正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伞，稳稳当当撑在两人头顶，甚至还有意往庄苡晨那边倾斜了点。 虽然大小姐不大领情。 “我帮你撑伞了。”他道。 女孩明眸皓齿，远山眉黛长，笑起来的时候又春光正好。 她抬起眼看他：“那又怎么样？” 刘青正突然很想逗逗她，就故意弯腰伏到她耳边：“我以为，你是故意想跟我打一把伞。” 上一秒他很得意地看到庄苡晨的脸红了起来，下一秒—— 庄苡晨一巴掌招呼上他的脑门：“滚！” 刘青正：“……” 他就喜欢自找苦吃。 庄大小姐从小下手没轻没重，擅长殴打他的脑袋。小时候比他长得高打，后来跟他一样高打。现在比他矮了一个头了…… 照打不误。 庄苡晨懒得再理他，伸手掏出手机，准备给她亲爱的妈妈彭女士打电话。 已经放学将近二十分钟，彭女士连人影都没出现。 庄苡晨划拉一下手机，什么都刷新不出来。 她正欲给她妈打电话，刘青正又凑了上来：“别打了，等会儿就来。” 庄苡晨头也不抬：“给你发信息了？” 刘青正懒散地站着，带着一种吊儿郎当的舒坦：“嗯，我妈说和彭姨马上到。” 他说着又往庄苡晨身边凑了凑，看她连上蓝牙开始搜寻歌单，就伸出一只手来：“分我一半？” 庄苡晨欠欠地说：“不给。”倒是挺干脆。 刘青正直接动手抢了过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庄苡晨瞪了他一眼，懒得计较。 刘青正心满意足地听了一会儿。是首小甜歌，配上温柔的女声称得上暧昧缠绵。 “唉，我帅不帅。”他突然问道。 庄苡晨明显听得很投入，她侧过脸去：“什么？” 刘青正提高了一点声音：“我说，我帅不帅？” 庄苡晨说：“帅啊，当然帅。” 她脸上带着笑，让人分不出真假。 “我猜着你的心，要再一次确定……” 刘青正发现她在轻哼，有点不在调上，但跑出的调子也像一个个圆滚滚的汤圆，很可爱。 “挺好听的。”他评价。 庄苡晨有点小得意：“对吧。”她想了想补充道，“你好好表现，以后我都分你一半。” 第2章 早恋 刘青正假装思考，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庄苡晨：“……”装。 两个人站在路灯下静静地等，没过多久就等来了一辆白色小轿车。 左边的车窗缓缓摇下，栗色卷发的女人打了个响指：“少爷小姐们久等啦，请上车。” 两个人同时抬头，庄苡晨眉眼弯弯：“顾阿姨。” 顾清嘉头发披肩，脸上画着淡妆，乍一看和刘青正至少有六分相似。 她朝庄苡晨招呼道：“快点上车，冷不冷？” 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上车，刘青正还没坐稳就告状：“庄苡晨故意不带伞，我下午好心提醒她，她还要求我跟她保持异**往距离。” 彭佳慧系着安全带，背对着打趣道：“多远的距离符合你的要求？” 刘青正连忙接上：“彭姨赶快你管管她！” 庄苡晨：“……” 好在彭女士是亲妈，关心她两句后又让顾清嘉帮忙把空调温度调了上去。 车后座的一边塞了一堆杂物，庄苡晨只能被迫和刘青正挤在一起。 她凑过去扒拉两下，好奇地问：“妈妈，这是什么？全都圆圆的。” 顾清嘉回过头：“这是我从老家带的特产，吃起来跟糍糕差不多，等下车你和妈妈拎一点回家。” 刘青正也探过去看，闻言恍然大悟：“妈，彭姨去机场接你的？” 彭佳慧轻轻“嗯”了声，两个妈妈又继续聊起天来。 庄苡晨争分夺秒玩手机，打开小企鹅，突然发现刘青正发了条动态。 应该是刚刚拍的，朦胧的雨天配上伞的一边，甚至不慎拍到了她模模糊糊的一点侧脸。 图片配文：“在等。” 庄苡晨习惯性地点了赞，顺手翻了翻下面的评论区。活跃分子众多，大概是因为刘青正在学校最近人气正旺。 她对刘青正漠不关心，唯一在意的就是在他的动态里出了镜，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抬脚踢向刘青正的小腿：“把你动态删了，拍到本殿下了。” 刘青正靠着车门刷手机，闻言问道：“那你还给我点赞？” 庄苡晨言简意赅：“习惯。” 她嫌弃位置太小，又不想把书包放地上，于是直接扔到刘青正怀里。 男生伸长手臂接过：“我在拍我的伞，”他特别拽地补充，“不慎出境是你的荣幸。” 庄苡晨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地上那把其貌不扬的黑伞，顺脚踹了一下：“这破伞有什么好拍的？” 刘青正说：“你不懂。” 庄苡晨：“好好好，就你懂。” 顾清嘉在前面听得直乐，她笑眯眯地冲彭佳慧道：“你看看他们俩个。” 庄苡晨：“……” 不知道干妈怎么想的，她正正经经和刘青正吵架，顾清嘉还觉得他们很“和谐”。 她以前总开玩笑说要把庄苡晨当童养媳养，现在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渐渐也就不再提。 庄苡晨在心里默默念叨：“儿子随妈，儿子随妈。不生气不生气。” 车子很快驶进小区的地下车库，两家人乒乒乓乓收拾半天，整理好东西就准备上楼。 他们住得是叠墅，每栋一梯两户。 彭佳慧和顾清嘉是闺蜜，两家的先生又是生意上的伙伴，买房的时候恰好选择了同一栋。 庄苡晨家在一二两层，刘青正家在三四两层。 电梯从负二上到一层，庄苡晨和彭佳慧走下电梯。顾清嘉朝庄苡晨挥手：“明天星期五，晨晨晚上来我们家吃饭。” 她背靠电梯，刘青正也背靠电梯，母子俩的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没等庄苡晨答应，她又补充：“明天早上我送你们哦，晨晨宝贝再见～”还给庄苡晨做了个飞吻。 庄苡晨道：“顾阿姨再见。” 顾清嘉四十出头，还是和小姑娘一样可爱，她特别特别喜欢她。 彭佳慧也笑：“拜拜。” 庄苡晨乖乖提着袋子跟在妈妈后面。彭女士穿着黑色长裙，头发高高盘起，手里拎着红色高跟鞋也不影响她行云流水地输密码开门。 她发自内心地狗腿：“妈妈你真好看。” 彭女士很随意：“哦，谢谢你。” 庄苡晨：“……”敷衍！ 她屁颠屁颠地帮彭佳慧收拾东西，又被她赶着上楼洗澡学习。 “妈妈，我爸呢？” 彭佳慧忙着整理冰箱，庄苡晨喊了好几遍她才回答：“他晚点回来，你先睡。” 庄苡晨“嗯”了一声，转身就往二楼跑。跑到一半才想起书包没拿，又匆匆冲下来。 她把湿衣服脱在一楼洗衣房的门口，裹着浴巾往楼上走。 彭佳慧站在楼梯口冲她喊：“钱掉出来啦！天天稀里糊涂的。” 庄苡晨回头一看，被刘青正抢走的一百大洋静静躺在楼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塞了回来。 她无奈地扶着额头，懒得再下去捡。 “你先收着。”她道。 彭女士捡起来，将其放到餐桌上：“早点睡啊。” “嗯，妈妈晚安。” 庄苡晨醒得时候惊了一下，拿起手机看竟然已经六点二十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洗漱完后跑下楼，才发现她爸已经做好了早饭。 庄苡晨抓起桌上的鸡蛋饼，冲着庄山文嚷道：“爸，你为什么不喊我？”她皱起眉埋怨，“我要迟到了！” 庄山文不紧不慢地摊好一个饼，拿起锅铲把它抄起来，细心地用保鲜袋装好。他挥挥手驱散煤烟，抽空瞅了一眼钟：“不是想让你多睡会儿吗？来得及。” 庄苡晨被烟呛着了，往厨房方向一瞅，她爸果然没开油烟机。 她闷闷不乐：“你昨晚不接我，下雨我差点感冒了。” 庄山文听出来了，这是来找他秋后算账。他把保鲜袋递过去：“给青正带着吃。” 庄苡晨不接，垂着眼睛在那里磨磨蹭蹭，倒是不着急上学了。 知女莫若父，庄山文被她折磨得没办法，拉开她的书包直接把饼塞进去：“你上次说的那个手链我买给你当补偿，行不行？” 庄苡晨喜笑颜开，双手合十道：“谢谢爸爸，爸爸拜拜～” 她背上书包开始往楼下狂奔，还不忘警告庄山文：“不许跟妈妈讲，不然她要骂我。” 庄山文：“……”小丫头片子。 直到下了楼，庄苡晨才看到顾清嘉的粉红色新车，看上去十分招摇。 她妈妈彭女士穿着睡衣倚在车门边，耳后别着一支女士香烟。她看上去有点烦躁，头发此时杂乱地披散在肩头。 时不时，彭佳慧就会无语地撇嘴，然后伸手插腰。 顾清嘉少见地严肃，声音有些大，语气也没有平时那么俏皮温柔，两个人看上去好像在争吵。 顾清嘉背对着庄苡晨，但她觉得顾阿姨的脸色也不会太好。 她静静地走近，但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顾清嘉：“彭佳慧，你现在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她妈妈很明显深吸了一口气：“你别管我。” 顾清嘉道：“我不管你？”她冷笑着问，“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动脑子思考过吗？” 彭佳慧胡乱地抓挠自己的头发，几次把手伸向脑后想把烟拿出来，又控制住自己垂下手。 庄苡晨有点紧张，她感觉妈妈和顾阿姨闹矛盾了，看上去还挺严重。 她连忙跑上前去：“你们怎么了？” 彭佳慧扫了她一眼，站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跟你没多大关系，赶紧去上学。” 顾清嘉转过身，冷漠的表情在一瞬间化成笑脸：“晨晨来啦。” 庄苡晨不敢当着她妈的面问太多，加上顾清嘉已经上了驾驶室，她只好跟彭女士再见，然后上了车。 刘青正竟然不在车上。 庄苡晨还没开口问，顾清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哥哥在前面买饭团，我等会开到前面他再上来。” 庄苡晨“嗯”了一声，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顾阿姨，你是不是跟我妈妈吵架了？” 顾清嘉停下车，刘青正悠哉悠哉地坐上来。她温柔地安慰庄苡晨：“是有点小矛盾，不过是公司上的小事，你别担心。” 刘青正递给庄苡晨一个饭团，闻言不在意地道：“还以为你们在讲什么呢，我妈和我爸吵架都不会和彭姨吵的。” 庄苡晨微微放下心，事情就被刘青正的玩笑话轻而易举地揭过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鸡蛋饼递给刘青正：“喏，我爸给你的，”她不怀好意地补充道，“他说叫你吃完，不要浪费。” 刘青正看着那块黑乎乎的东西，艰难咬下第一口。 看着难看，吃着难吃。 他挣扎问道：“庄叔对自己做的东西没数吗？！这东西怎么下嘴？你的呢？！” 庄苡晨拨开饭团的外皮，开始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我扔楼下垃圾桶了。” 刘青正：“……” 他问道：“你就不能顺手把我的也扔了？” 庄苡晨理所当然：“我不是怕你想吃，特地带下来了吗。” 刘青正：“……” 他算是明白庄苡晨的不安好心了。 顾清嘉向来是喜欢听他们俩拌嘴的，但今早一是心情不佳，二是她开车不是很熟练，反而有些紧张，所以一直没开口。 刘青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又找起他妈的茬：“妈你为什么不开彭姨的车？你这辆小粉显得好智障。” 庄苡晨赶紧护着顾清嘉，回怼道：“这叫少女心！一点理解力都没有，难怪现在还是单身。” 刘青正莫名感觉被羞辱了：“你不也单着？喜欢我的多了去了！” 庄苡晨想起了昨晚那一群小女生，“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她扒着座位前头凑到顾清嘉耳边，“顾阿姨你不知道，我昨晚碰到了一群夸他帅的小女孩。” 顾清嘉一上路手就发抖：“晨晨别打扰我，”但也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瓜，又道：“晚上回来告诉我，到时候喊你刘叔叔开车。” 刘青正两眼一黑，他已经能想象到他爸他妈再加上庄苡晨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乐此不疲地谈论他的感情问题了。 他的耳朵浮现一层粉色，大声争辩道：“什么啊？！我不早恋，早恋是不对的。” 他闭上眼睛喊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顾清嘉意味深长地笑，对儿子的话不置可否。 第3章 迟到 学校离他们住得地方不远，但到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 文科班的教学楼离大门实在不算近，庄苡晨匆匆忙忙和顾清嘉道了声再见，然后撒腿就跑。 不经意一转头，庄苡晨发现刘青正竟然还在啃饭团，他看了眼表，然后慢慢荡进校园。 庄苡晨疑惑地抬起手腕，发现没带表：“几点了？” 刘青正不以为意地答：“六点四十八。” 庄苡晨低声骂了句：“草。马上要迟到了。” 刘青正忙伸手捉住她：“不急。” 庄苡晨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不明所以：“为什么？不是六点五十到校吗。” 刘青正“哦”了一声，然后很混蛋地笑了起来，继续看他的表。 “三，二。”他道。 庄苡晨感觉莫名其妙：“什么？” “一。” 上课铃猛得响起。 刘青正一瞬间放开手：“跑吧，我们七点十分到，还有二十分钟。” 庄苡晨：“……” 她开始撒腿，恨不得自己突然长出翅膀。她来不及和刘青正吵架，只能在心里默默问候他。 天杀的东西，给她等着。 刘青正看着庄苡晨消失不见的身影，终于感到自己扳回了一局，心满意足地笑了。 庄苡晨拼了命，终于在上课铃打响两分钟后成功奔进班级。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看到她打报告的时候懒洋洋点了个头，然后慢条斯理地用笔在教案上写上一句话。 庄苡晨以为万事大吉，正准备放下书包—— 只听他们老班不急不慢地道：“迟到了两分钟，去门口站一会儿。” 庄苡晨如丧考妣。她磨磨唧唧地重新站起来，同桌陈清圆同情地望着她：“你问问老何什么时候能回来，感觉她现在心情蛮好的。” 庄苡晨撇了下嘴：“算了，今天被狗咬了，倒霉，我认命了。”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恶狠狠的味道。 陈清圆没明白：“什么？！你没去医院？你跟她解释一下啊！” 何诗的目光透着镜片，锋利地扫视过来。庄苡晨也不敢过多废话，含着满腔的怒火拿起语文书，噼里啪啦踢走脚边的杂物，走到门口。 何诗今天的心情大概真的很好，看她态度这么恶劣也没说什么，还很慷慨地说：“早读完回来。” 庄苡晨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也就站个三十分钟。丢脸是丢脸，但谁没有丢脸的时候呢。 庄大小姐向来善于自我排解，很快心情又好了起来，甚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罚站也挺好的。 她读《春江花月夜》读得口干舌燥，扒到栏杆边准备发会儿呆，就看到刘青正和林竹许两个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从食堂出来往对面的楼走。 她愣住了，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然后慢一步才反应过来——她之所以这么惨，原来是因为刘青正啊。 奇耻大辱！她虽然每天到的都不早，但回回都能掐点成功，什么时候罚站过！ 庄大小姐平时气量挺大，但这种时候又搞起了连坐，不仅恨起了刘青正，还恨起了他一旁的林竹许。 林竹许早上没吃早饭，而刘青正今早的心情很美妙，所以林竹许喊他陪着去食堂时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和谐过了。 林竹许一早就像打了鸡血，从昨晚的物理作业讲到他们前桌的女生要转班，语气里充满了对学校的热爱。 刘青正对他依旧爱搭不理，高兴的时候接两句，大多时候还是一言不发。 林竹许没觉得有什么，凭他一直以来对刘青正的理解，这哥们对大部分人都爱搭不理，对他的热情更是尤其不耐烦。 但这不影响他心情好啊！林竹许讲到激动的地方，把手臂搭在刘青正脖子上：“哥们，赵可盈今早就不在我们班了。” 刘青正思考了一会儿，勉强想起这姑娘似乎坐在他斜前面：“哦。” “老陈昨天说后面会有研学游。” “哦。” 林竹许大概是真的很期待，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我昨天特地拒了好几个人呢哥，就为了和你一起住。” 刘青正这次不“哦”了。他缓缓抬起眸子，扒开林竹许激动的手：“你暗恋我？” 林竹许：“……” 刘青正毫不留情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记得答应别人，我想自己住。” 林竹许：“……”神经病。 小沈同学有些许无语，但还是讲了下去：“这两天抽空出去打球？你去不去？有个好漂亮的美女约你。” 刘青正明显开始嫌弃他话多了：“你就这么缺爱？是因为春天要到了？” 林竹许彻底崩溃了：“哥！她约你啊！” 刘青正特别敷衍：“哦。” 林竹许还想讲些事，恍然发现刘青正的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压根就没再听他讲话。 他停了下来，顺着刘青正的目光，慢慢往最近的一栋教学楼上移动，然后，看到了……一个女生？ 林竹许一下子来劲了，他的视力不是特别好，看了好几眼才看清楚那个女生到底是谁，不由得大失所望。 刘青正老远就看到庄苡晨了，她那愤愤不平地站在门外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是被罚了。 刘青正思考了一下早上的温度，看了一眼旁边穿得严严实实的林竹许，问道：“你冷吗。” 林竹许被他突如其来的问候感动得泪流满面：“不冷啊，不冷的。”边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冷，他还当场脱了一件外套。 刘青正想了想，庄苡晨出门穿得挺厚的，站门外应该冻不着。他放下心，减轻了自己的愧疚感。 林竹许念叨着：“兄弟，你现在真的越来越体贴了……” 刘青正冷漠地打断他：“可以了，你好吵。” 林竹许：“……”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默默地仰望庄苡晨，再看看旁边比川剧变脸还快的刘青正，顿时感觉自己错付了。 在林竹许心里，庄苡晨还是一个很温柔很好相处的女孩子的。于是秉着团结友爱的原则，他热情地冲庄苡晨挥了挥手。 庄苡晨可不知道他的心理，她只看见这两个男的聊得挺开心挺自在。火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她。 她皱起眉，甚至没经过思考，就朝着林竹许缓缓竖起一根中指。 林竹许：“……” 他看了看一旁低笑的刘青正，感觉到自己像个小丑——小丑之王。 班级的门是透明玻璃的，何诗盯了庄苡晨好久，终于确定这丫头绝对不在学习了。 “陈清圆。” 陈清圆还在思考庄苡晨的话，猛得被何诗点名，身体一颤：“老师？” 何诗似笑非笑：“把庄苡晨喊进来。” 陈清圆被她的表情捅了一刀，默默在心里念叨着大事不妙，边顺从地走到门口。 庄苡晨感觉到了炙热的目光，连忙回头，只见全班同学鸦雀无声，陈清圆保持着一种哀悼的眼神。 何诗轻飘飘地说：“你挺悠闲啊。” 庄苡晨小心翼翼地望着她：“没有，老师。” 早读课下课的铃声响起，何诗起身给准备进班的英语老师让位。 “等大课间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和陈清圆都去。先回班吧” 陈清圆：“？！” 庄苡晨：“……” 她只觉得今天出门绝对是忘了看日历，简直倒霉透顶。不管怎么说，从今天起她是再也不要让顾清嘉送她上学了。 英语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催促道：“都愣着干嘛，回去读书。” 庄苡晨怯生生“哦”了声，陈清圆却还是愤愤不平：“天杀的，何诗河狮，河东母狮。我又怎么得罪她了。” 英语老师不怀好意地看过来：“哦？” 庄苡晨一把扯过陈清圆：“闭嘴吧你。” 她们一早上都是英语连堂，英语老师江湖人称“玉米”，因为她讲课特别糊，作为一个优雅的中老年妇女，时不时还能被学生尊称一声“玉米姐”。 玉米姐的声音抑扬顿挫，吵得庄苡晨睡都睡不着，她记了会儿笔记，又抬头看看陈清圆。 陈清圆很明显是天赋异禀的那一类人，手肘支着脑袋，显然已经睡迷糊了，却还能保持着身为学生的职业素养。 她不仅保证头不点，还操控手握着笔不停地晃动。 庄苡晨：“……”她心服口服。 禾宜附中对学生的管理处于半放养式，林竹许不属于那种一板一眼的好学生，他坚持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 一旁的同桌刘青正做得笔直，主打一个真“又青又正”，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黑板，理都不理林竹许一下。 林竹许偷偷打开手机，默默鼓捣了一会儿，然后向刘青正邀功：“我点了几杯奶茶，大概大课间到。” 刘青正从容自在地转了下笔，跟着老师的进度在书本上写下一行干净利落地笔记，半句表示都没给林竹许。 林竹许看了眼黑板上的一堆化学公式，一巴掌拍在刘青正的大腿上：“我点了奶茶！” 刘青正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地无奈：“我听到了！老师在看你！” 林竹许这才反应过来，前座的赵可盈转去了文科班，现在他前面空荡荡的。 教化学的陈秃头正瞪着他，林竹许莫名想起了那首儿歌——“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后背一凉，赶紧坐正了身体，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在陈秃头的脾气没有特别暴躁，再次用眼神警告了他之后就接着讲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