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光山上的修炼二三事》 第1章 初遇 暮春时节,青石镇上,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令臻刚从一家酒馆出来,就接到了师傅修缘真人的来信。 信中所写,三年一次的门派大会到了,这次在自己的地盘举行,师傅让她赶紧回来撑场面。 令臻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开始给师父回信,“师父,徒儿最近遇到了一只十分难缠的怪,一时之间恐怕回不去了,师傅勿念,如果打不过,我会跑的”。 随后指尖灵力一闪,化作一只翩翩蝴蝶飞向涿光山的方向。 实际上,这里没有难缠的怪,她只是不想回去打架,门派里那么多灵力强想要一展风姿的师兄弟师姐妹,肯定能把场面撑起来的。 涿光山上,接到信的修缘真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口中直说“不孝徒儿”。 旁边最小的徒儿令扬上前安抚着修缘真人,“四师姐天性如此,师傅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从不喜欢与人比试。” 令扬看了眼师傅,接着说道:“师姐若是不想做什么事,谁都没办法强迫她……”他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师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修缘真人听到小徒儿说他“强迫”四徒儿,不禁又气怒起来:“我这是为她好,不去比试,怎么积累实战经验?” 说完气鼓鼓的进屋了。 令扬留在原地,蹙着眉,望着山门外的方向,他在心中默默的想:师傅看样子气得厉害,不知道四师姐会不会回来…… 小小少年叹了口气,脸皱成了苦瓜样。 令臻不知道涿光山上小师弟内心的煎熬,她此刻正漫步在青石镇上,享受着阳光的抚摸。 午后的街道行人很少,路边的一些店铺里,客人走后,跑堂都在倚着桌子打盹。 这样宁静的午后,令臻却听到细碎的孩童吵嚷声传来,修炼者本就五感敏锐,她有些好奇的循着声音走过去。 原来是一群乞儿在打架,她多看了几眼后,发现不是打群架,是一群乞儿在围着地上的一个乞儿。 在这样明媚的天气,却发生这样以多欺少的事,令臻的好心情有点消散了。 她上前去,强行把他们分开,发现地上的也是一个半大孩子,手里紧握着什么不肯松手。 她带着些许怒意问这群乞儿:“你们为什么打他?都是一起要饭的,怎么不能好好相处?” 地上的孩子听到“要饭”两个字,表情似乎抽搐了下,抬头看向娃娃脸的少女。那少女此时正不满地瞪着那群孩子。 其中一个乞儿看着少女的眼睛,大声地说:“我们没有打他!”他的声音又微弱下去,说道:“我们只是……只是想拿他的东西换点吃的,没有吃的,我们都会被饿死……” 少女看了眼地上那孩子,他的衣服被撕扯成一片一片的,挂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然而他的表情却始终呆呆的。 令臻心想,这孩子莫不是被欺负傻了吧? 她回过神,对着这群孩子说道:“那也不能抢别人的东西!除非他自己愿意给你们。” 一个年纪稍大的乞儿,指着地上那呆呆的孩子说:“昨天,我们用偷来的银子换来的吃食,也分给他吃了……” 少女呆了片刻,没想到这群乞儿还挺讲义气,她问对面的乞儿,“你们平时抢来的东西,都会分给大家吗?” 那乞儿似乎也没料到少女是个讲情理的人,他点点头,说道:“偷和抢,全靠运气,若是运气好了,能抢到值钱的,要是运气不好……所以,我们这些人,不管哪个抢到了好东西,都是要给大家平分的。” 其他的孩子们都点头,如果不这样,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少女叹口气,这也是一群可怜的孩子,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大把铜板,分给这些孩子,让他们去买吃的。 乞儿们欢呼雀跃地走了。 地上那孩子却一动不动,并不和那些乞儿一起去买吃食,他的目光凝在一个地方,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少女往前走了两步,缓缓蹲下,好奇地盯着他看,嗯,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来什么模样。 她开口说话了:“虽然他们偷抢不对,但也只为了裹腹。其实,他们也不算坏,昨天还分了你吃食。如果你要留在这里,就要加入他们。” 她觉得自己的表述已经很温和了,实际上,如果这孩子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大概率就会饿死。 地上的半大少年终于看向了少女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的像天山上的雪水,带着一丝好奇,以及,让人觉得温暖的……善意。 他看着那双眸子,想着自己此刻的打算,缓缓说道:“姐姐,这是我最想念的人留给我的东西,我不想把它卖掉。” 他今日还未吃饭,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少女看他虚弱地如小猫叫一般,心中涌起一股怜悯。 她想,这孩子脾气真是倔,如果换成是自己,一定会一早就把玉佩卖掉换吃的。毕竟,东西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还是填饱肚子活下去最重要。 正想着,那孩子又开口说话了,“你是涿光山的人?” 令臻实在有些震惊,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那孩子却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能感知到你周围溢出的灵力,而且,这里距离涿光山最近。” 这话并没错,可实际上,他是通过少女腰间的玉牌辨认出的,上面是涿光山独有的图案,以前娘亲教过他各大门派的令牌标识。 两年前,爹娘死后,师祖清远真人就把他接到了太华山上。可师叔却趁着一行人去参加门派大会,把他悄悄迷晕扔到了这个镇上。 等他醒来时,身上所有的法器都不见了,只留下了娘亲的玉佩。也许是那禽兽觉得这只是块普通的玉佩,并不是法器,所以未在意。 他这几日,心中实在纠结极了:他还要回太华山吗?回去后,若是和师祖说了实话,师祖会相信他吗?可若是不说,他心中郁气难平……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下了某种决心,既然他无处可去,也许可以跟着她去涿光山。 他定了主意,细想她的行事做派,倒是十分天真善良的样子……他的眼睛里迅速弥漫上一层雾气,却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来,“姐姐,你能带我回去吗?” 他眼眶里含着泪,心里却紧张得要命,她会同意吗? 令臻看着这可怜巴巴的脏兮兮孩子,心中有些不忍,他脾气这么倔,在外面流浪没多久估计就会没命的。他有灵修的天赋,也许,可以把他带回山门。 她思考了一瞬,便说道:“你愿意随我到山上修行?那里的环境,很是清冷。” 地上的孩子屏着呼吸,在她给出答案后,陡然轻松下来。他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我愿意。”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地方修炼。他要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于是,傍晚的青石镇上,大家就看到一位少女带着个孩子,在路上闲逛。 这位少女决定,今晚就住在青石镇了。 本来她下午准备返程的,可身边的这孩子,衣服脏得辨不出颜色,头发也有些打结,脸上一团污垢,她只好带这孩子先去置办了两身衣服。 买衣服的时候,还忍受了成衣铺老板的好几个白眼,她也不好意思让这孩子试穿,只能看着身量买了两身衣服。 从成衣铺出来,她又找了个旅馆,让这孩子洗干净身上的泥垢,要不然走在路上,总引起路人侧目。 就这样忙活了一下午,已经傍晚了,又到了觅食时刻。 青石镇上好多小吃摊和卖小玩意儿的摊子,令臻想不到傍晚的小镇也这么热闹,她穿梭在各个摊位上,欢快得像只蝴蝶。 跟在她身后的孩子皱着眉头,他年纪尚小还未发育完全,腿短有些追不上少女。毕竟他只到少女的下巴处,说话还要仰视着她。 好在少女如今想起自己还有只小尾巴,走出一段距离后又折回来找他了。 他抿着唇看着眼前讪讪的少女,仰着头问她:“你要丢下我?” 令臻看着他有些委屈的神情,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孩子可能是被人丢到街头的,看他刚才盯着自己令牌的样子,也许他识得自己的令牌,而门派内斗的事情她也曾听闻过。 不过她不打算刨根问底,她摸摸孩子的头,眼睛又弯了起来:“我说到做到,会把你带回去的。” 她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想了想,终究是不忍心欺骗她,他看着少女的眼睛,吐出两个字,“阿珩。” 少女歪着头,思索着道:“是恒心的恒吗,还是衡量的衡?” 孩子的声音变得悲伤起来,“是玉石旁的珩。” 他想起娘亲爹爹曾说过,“阿珩是珍稀的美玉。”当时他还小,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令臻也想到了这名字的含义,“珩”,是宝贵的意思,这孩子的父母一定是极重视他的,若是看到他流浪街头,不知心里会有多痛? 他没有让自己帮他找父母,想必父母已是不在人世了。 她拉起阿珩的手,“走,我们去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孩子任凭自己被少女牵着,他有些惊讶,她竟然不过问自己的身世。 他思索了片刻,为了让她信任,他主动道:“其实我是被叔叔赶出来的。”这么说也没错,师叔也是叔叔。 少女浅浅的“嗯”一声,“那你要报仇吗?” 阿珩摇摇头,他看了眼走在自己身前的少女,担心她看不到自己,又补充道:“现在不想。” 少女此刻认真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那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阿珩想,爹娘在的时候,因为恪守门规并不曾传授给他修炼之法,两年前爹娘死了,他恨极了这世间…… 是以无论清远真人如何悉心教导他,他都不肯修炼,那时他想,如果修炼真的有用,爹娘就不会死。 可现在的他,却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思及此,他语气坚定地道:“我要成为这世间力量最强之人。” 少女笑了起来,“真是个志向远大的小子。” 她看了眼阿珩,又问:“所以我们现在吃什么?” 阿珩摇头,表示自己吃什么都可以,反正都是食物,对他来说没什么分别。 令臻的目光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选了个馄饨摊坐下。 她下山以来,发现了很多美食,馄饨就是其中一种,“店家,来两碗馄饨,”她转头问阿珩,“你吃葱和胡荽吗?” 阿珩点头。 令臻转头和店家交待了两人都没有忌口,便不再说话了。 她静静地看摊主拿着大勺子捞馄饨,蒸腾的热气氤氲而上,少女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阿珩觉得,她对食物的热情,就像是以前邻居家养的小狗见了骨头……可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街边吃食。 两碗馄饨摆上来后,令臻迫不及待的先舀了勺汤,吹了几口后喝下,鲜味在舌尖绽放,她半眯着眼睛,嘴角都翘起来。 阿珩默默地舀起一个,吃了一口,味道是不错,他曾和爹娘一起生活了十年,经常吃到这样的馄饨。 他看了眼旁边的少女,心想,大约是她常年呆在山上,才会对这些普通的食物如此钟爱。 第2章 横生波折 吃完馄饨后的两人,又在街上逛了许久,等到两人回到旅馆的时候,阿珩看着自己怀里的一堆点心,心想,她果真如此“钟爱”山下美食,才会买了这许多…… 对此,少女的说法是:“点心容易放,路上饿了可以吃。” 阿珩点头,他对她的钱没有发言权,怎么支配都是她的选择。 为了省钱,两人住一间,一个睡床上,一个打地铺,令臻让小二多送了床被子上来。 满室烛光下,两人对着一张地图研究,明天要赶往下一个小镇,云台镇,那里离涿光山只剩下三百里。 而离门派大会开始还有三天时间。 她现在带着个没有灵力的孩子,御剑的话,两天就到了,如果走路的话,大概要走七天,而门派大会要举办四天…… 令臻摸着下巴,那就走路好了,这样等她回去的时候,兴许还能赶上门派大会的末尾,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不用去打架了。 想着想着,少女笑出声来,阿珩扯扯她的袖子,“明天我们怎么回去?” 少女郑重的说,“我们走路去。” 阿珩默了一瞬,以前跟在师祖身边,师祖都是带着他御剑飞行,要么是让他坐马车,而现在,他却要靠两条腿走路…… 少女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让一个孩子走那么远的路,可是她的钱一路来除了住宿、买自己喜欢的吃食,也分了不少给街边的乞儿,已经没多少了,雇不起马车。 少女安抚的揉揉阿珩的脑袋,有些心虚地扯谎道:“我修为不如我的师傅和师姐,所以无法第二个人御剑飞行。但是,走路也很好玩啊,现在是春天,路边的景色一定很美。” 阿珩点点头,走路虽累,但能避开门派大会,他现在暂时不想看到那些人。 况且自己现在是个拖油瓶,她为了带自己,放弃独自御剑回山门,错过了门派大比……她却没有怪他耽误行程,他不能再有别的要求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令臻起来时,就看到桌子上有两个收拾好的行囊,她有些惊讶,这孩子还挺勤快的。 她昨晚和衣而卧,是以只是整理了自己有些发皱的外裳,扭头看到阿珩已经推门进来了,手上拿着刚买好的包子。 她接过其中一个,咬了一口,就看到阿珩欲言又止。 阿珩早起收拾行囊的时候才发现,荷包里没有多少钱了。 想到昨日午后少女给那群孩子的一大把铜钱,他叹了口气。 令臻看着他叹气,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 阿珩把手中的荷包递给她。 令臻一手咬着包子,一手打开荷包,呃,昨天买了许多点心,钱又快要花光了。 她不吃饭没有事,修炼之人是可以辟谷的,可是眼前这孩子还是要吃饭的。 想到此,她一时有些头痛,但她还是说道:“不用担心,修炼之人其实是可以不用吃东西的,这些钱,足够我们用了。”只是,这段时日,她都不能肆意的买吃食了。 阿珩看着她发愁的样子,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少女想,板着脸的阿珩笑起来,还是有几分孩子的可爱的。 两个人出了青石镇,看到路上也是来往的行人,有很多推着蔬菜、挑着鸡鸭的小贩在往镇上走,路两侧是翻滚的麦田。 他们正在往北走,涿光山在北面,这里的气候很适宜种植小麦。 再往前走了一段,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黄色的小花洒满了田野,散发出一阵阵独有的香味。 令臻见阿珩也在盯着花海看,不禁说道,“涿光山上有一种树,也会开黄色的小花,和这里的花海很像,不过,它没有味道。” 阿珩转头看向少女,她是想提前让他了解涿光山上的环境吗?她担心他适应不了吗? 阿珩觉得,在经历了爹娘离世、被师叔丢弃的事情后,无力自保才让他觉得绝望,而不是陌生的环境,毕竟,他连流落街头、与狗争食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适应的? 在涿光山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许他能够安心修炼,但是那里的人,还需要时日来观察。 他暗暗地盘算着,听到少女继续说道:“可是它的名字很难听,叫橿树。”少女似乎对名字有些忿忿的样子。 随后她说起自己的师傅修缘真人,修缘真人到了十几岁的年纪,才被他的师傅归元真人收入山门,归元真人担心他和这世间缘分浅,便给他起名叫“修缘”。 少女说了一路师傅的脾气和喜好,阿珩暗暗地在心中记着,他可不能得罪这位真人。 临近中午,两人到了云台镇。 刚找到一家酒馆坐下,两个人就听到隔壁桌的客人在说附近出现了一只会吃人的怪,少女竖起耳朵听着,末了,她好奇地问那些人,“那只吃人的怪在哪里?” 阿珩拉拉她的袖子,她转头对阿珩安抚的说道:“我只是想打听下在哪里,免得一会儿误闯进去,被怪物吃掉。” 隔壁桌的客人听到她的话,热心地劝嘱道:“那怪物就在西北边的树林,听说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尸骨无存,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去那里。” 令臻点点头,她看着阿珩吃完饭,两人便走出了饭馆,在街边寻了处地方晒太阳,阿珩看她浑不在意的就往地上一坐,往地上铺了条旧巾帕,才坐下。 令臻看他爱干净的样子,不由得问他,“之前当小乞丐的时候,不也是在街边随处坐卧吗?” 阿珩只能说道:“那是迫不得已,只能如此,现在却不同。” 令臻失笑,这孩子是会根据处境来调整自己的行事的。 她就不一样了,行事全凭心意。 令臻在路边晒了会太阳,睁开眼就看到有个泼皮在不远处盯着他们。是了,一个少女,一个孩子,看起来的确软弱可欺。 她拍拍土站起来,就看到那泼皮走近,用淫邪的眼神上下打量她,还伸出手来准备摸她,她歪着头笑了下,还不及对方说出些更下流的话,就一脚把人踹飞了。 她是修炼之人,力气大了些在所难免。 这下街边的人都开始避着他们走,因为那个泼皮看起来惨得很,在地上嗷嗷叫,却又起不来,怕是骨头都断了好几处。 令臻拎着阿珩走出好远,阿珩还没从那一脚当中回过神来。 少女看似人畜无害,对路边的乞儿都很好,可是他现在明白了,她只对心地良善的人心软,对恶人是绝不容情的。 阿珩想,如果自己以后做了恶事,也会被她这般对待。 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拎到了西北处的小树林。 他开始挣扎起来,令臻低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阿珩忍着害怕,“你不知道那里有吃人的怪吗?” 少女点头,浑不在意地道:“我知道啊。” 阿珩有些不解,“既然知道,你还往这边走?” 少女敲了下他的额头,“自然是来这里制服它,不让它再作恶。” 阿珩语塞,“万一你打不过它……我们还是走吧。” 在他心里,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怪物要吃别人就吃去吧,反正吃不到他。 少女给他身上贴了张隐匿气息的符,“你若害怕,就躲在树林外,不要进来,我一会儿就出来,你放心,若是打不过,我会跑的。” 她想了想,又道:“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阿珩望着丢下几句话就转身走向树林的少女,紧张的握住怀里的包裹。 令臻握着一把青色的剑进了树林,她先是观察了一番,发现地上有羽毛,色泽鲜艳,看起来像精怪手册里记载的当扈羽毛。 根据记载,当扈并不食人肉,而是以野果、嫩草、小蛇、昆虫等为食,可是镇上的人明明说它会吃人。 令臻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觉得身侧有一阵风袭来,急忙侧身躲避。 转过头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鸟从身侧飞了过去,那鸟见一击不中,又俯冲下来。令臻连忙凝聚灵力拿剑去挡,却被逼的连连后退几步,这只鸟似乎失了神智,有些癫狂,令臻在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应对之法。 而那只鸟又猛攻而来,令臻见硬敌不过,索性借着鸟的力道飞身后退,立在一棵树上,换取喘息之机。 她想起精怪手册记载,当扈这种灵鸟能听懂人语,习性颇为自傲,喜欢别人夸赞它华丽的羽毛,于是她便开口称赞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鸟羽。” 果然,当扈拍拍翅膀昂起了头,一副神气的样子。 令臻想,这鸟失了神智还这么自恋,她接着说道:“您的羽毛色彩斑斓,像天边的云霞一样好看。”这么说的时候,她在随身带的荷包里摸索出一粒清心丸,想喂给它,看能不能唤醒它的神智。 在当扈张开嘴巴得意地啼叫的时候,她屈指一弹,丹药便飞进了当扈的嘴巴里。 可是结果显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丹药虽然进了它的嘴里,它发红的眼睛却并没有变清明,而且因为令臻给它喂药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它,它张开翅膀准备冲过来啄她。 令臻觉得有些可惜,当扈本来是灵鸟,却不知道被什么人糟蹋成了这样。 此刻却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愤怒的当扈武力值直接升高了一倍,令臻艰难的躲避着,一边从随身布袋里翻找能暂时制服它的东西。 终于,她翻到了一张专给精灵妖怪用的定身符,她心中高兴,略一分神,就被当扈鸟抓伤了手臂,幸好她的佩剑在身前挡了一下,才没被鸟爪抓到胸口,她顺势把符咒贴到鸟身上,当扈鸟落地不动了。 她画了个困灵阵,先困住它,让它暂时不能出来作乱,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自己修为还不够高深,不知道能困住它几日。要尽快禀告师傅。 少女转身离开,准备给师傅写信,在她转身后,阵法里的鸟儿似乎不动了,不知是谁悄无声息杀掉了它。 令臻从树林走出来,看到阿珩站在树林边缘焦急的张望。 她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握拳抵着唇咳嗽几声。 阿珩见状,连忙飞扑了过来,扶着她。 令臻放下手,咯咯笑起来,阿珩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这样开心,想必没有受重伤。 旋即看到她手臂带血,他又紧张起来,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第3章 收徒 令臻看阿珩皱着眉头,把她伤口处的衣服碎片一点点拿出来,她心下一软,安慰道:“没有大碍。”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凝出灵力写了封信,向师傅说明了情况。 待她写完,阿珩已经默默地在布袋里翻找出疗伤的药,洒在伤口处。 令臻看着阿珩,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竟然能识别药物?”修炼者与常人体质不同,用的药也和寻常的药物不同。 阿珩手上动作不停,“爹娘教我分辨过。” 令臻这会有些佩服阿珩的父母了,却也有些不明白他们。 教给自己的孩子这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教自己孩子如何修炼,阿珩明明有这方面的天赋。 阿珩看到血止住了,长舒一口气,心想,若是她死了,自己便无法去到涿光山上修炼了。 况且,她这样心软,若是她好好活着,以后说不定还能护着他。 令臻不知道此刻阿珩心里的想法,她只觉得这孩子很是贴心,心中快慰极了。 接下来赶路的数日,虽然也有些风波,但都是些小插曲。 比如少女又把仅剩的钱分出来一些给路边的可怜流浪儿。他虽然想拦着,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置喙她的做法,只好跟着少女一起啃烧饼。 他暗暗的想,自己以后一定要赚很多钱,才不至于跟着她餐风饮露。 期间也有其他流氓想要调戏他们,都被少女利索的解决。 一路上再没有遇到其他精怪,直到看到涿光山出现在眼前,阿珩的心才算彻底放下,他真担心令臻又去哪里和精怪打架,把他撇在一旁。 令臻拉着阿珩的小手,看着他的眼睛,“阿珩,一会就要见到修缘真人了,你紧张吗?” 阿珩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门派大会刚刚结束,一会上山会不会遇到那些人? 于是他近乎恳求的问少女,“有没有遮掩面容的方法?我不想被别人认出来。” 令臻瞬间明白了他的担忧,思量再三,从布袋里扒拉出一粒丹药,是能够遮掩原本容貌的,递给了他。 他毫不犹豫的接过吃掉。 令臻张大了嘴,“你不问问这药的副作用吗?” 阿珩呆了一瞬,问道,“副作用是什么?” 令臻期期艾艾地说,“接下来这一个月,你的容貌声音可能都恢复不了……” 阿珩放下心来,“原来如此,我能接受。”只是他隐隐觉得,自己对她的信任似乎有些过头,才会问也不问就吃掉了那颗丹药。 自从被信任的师叔丢弃后,他曾发誓不再轻易信任别人。 令臻看着他突然转身拾阶而上,感觉他周遭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疏冷感。 这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快步追过去,安抚的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安心。 阿珩没有说话,一路默默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和她说的一样,树木繁多,偶尔有鹿、羚羊在树丛中出没。 有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来,能看到一些小动物在溪边喝水,它们好似不怕人,边喝边抬起头观察着陌生的人类,只有竖起的耳朵能让人感觉到它们的警惕。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半山腰的东南面,这里坐落着三个院落。 令臻说道:“师祖归元真人收的徒弟都住在这里,最左边住着修鸿师伯和修明师姑。 最右边住着修文师叔,修文师叔的性格有些孤僻。 不过,他们三位都没有收徒弟。” 她继续道:“只有师傅他老人家收了五个徒弟,我们和师傅住在中间那处院落。” 阿珩点头,和令臻一起走到中间的院落。 竹门开着,里面似乎没有人,令臻想,他们应该是正在庆贺,庆贺完还要安排弟子送其他门派的长老与弟子下山,以尽地主之谊。 于是她便拉着阿珩直奔自己的竹屋,先把行囊扔了进去。 想起一会就要应付师傅的责难,她有些心虚,而且还要让师傅答应收下阿珩,虽然师傅很是心善,可她仍然有些担心师傅会不要阿珩。 到时候,阿珩怎么办? 也许二师姐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她性子稳重、修为最高,也到了收徒的年纪,也许她会收下阿珩…… 阿珩看着令臻坐在竹屋前的躺椅上,下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不一会,她好像睡着了,他坐在矮竹凳上,在她身边安静的等着。 远远望去,像一幅画。 修缘真人和长老们送各大门派出了山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气呼呼地咳了两声。 令臻睡梦中听到了师傅的声音,直到阿珩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醒来,看到师傅,她立刻嬉皮笑脸的跑过去,给师傅捏肩。 修缘真人看到徒弟如此孝顺自己,心中很是受用,决定不再追究她违反师命不回山门的事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板着脸说道:“还知道回来?” 令臻软了语气,撒娇道:“师傅,我在云台镇遇到只当扈鸟,它似乎被什么人下了药,十分难缠,我用了阵法困住它,才能活着回来见师傅。” 这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是为了让师傅心软原谅自己,令臻还是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口。 修缘真人听罢,很是心疼徒弟,决定等这边事情忙完后,就去看看那只当扈鸟,如果还继续作恶,就把它除掉。 令臻见师傅不再臭着脸,想是已经原谅自己了。 她连忙问起第二件事,“师傅,我从山下回来,还带了个有灵力天赋的孩子,很是乖巧聪明,师傅您老人家要收下吗?” 阿珩本来呆立在一旁,看令臻和修缘真人相处,他有些想念师祖清远真人…可是师叔又那样对自己…他心中有些难过。 正在神思飘游之际,听到令臻提到自己,他目光希冀的看着修缘真人。 修缘真人打量了他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用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似是觉得他根骨不错,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把这孩子留下。至于收徒……臻儿,这孩子与你有缘,你便收他做你的徒儿吧。” 令臻本来很开心师傅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阿珩留下来,等听清后半句,她的下巴险些掉下来。 师傅说什么?让她做阿珩的师傅?? 虽然她在山下时,也有这么想过,可是她年纪比阿珩也大不了几岁……真的能教好他吗? 她看了震惊中的阿珩一眼,鼓着腮帮子,“师傅您是认真的吗?” 修缘真人捋捋胡须,“为师年纪一大把了,教你们五个尚且如此费力……” 修缘真人突然止住了话,不再说下去,令臻也不再说话了。 阿珩看着修缘真人转身进屋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问身旁的少女,“师祖不喜欢我留下来吗?” 令臻抽了抽鼻子,“自然不是,师祖既然开口让你留下来,就代表他认可了你,师祖对徒儿们一向很好的,日后对你也会很好。” 阿珩放下心来,又对修缘真人的异常沉默感到好奇,“那师祖为何突然难过起来?” 令臻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师傅收了五个徒儿,现在却只剩下四个。大师兄他…在几年前为了保护同门…死了。” 阿珩听到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他心中竟有些不忍,他知道这种亲人离世的痛楚。 他来不及多想,手便已落在她的衣袖上,本来还有些说不出口的师傅,此刻也喊出了口,“师傅…别难过了…” 令臻被徒弟扯着衣袖,耳边是徒弟笨拙的安慰,她突然就有种化为实质的责任感。 而这责任来得如此突然,也许,从答应带阿珩上山的那刻起,他们便注定会有这段师徒缘分。 令臻想,从今天开始,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徒弟。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头痛,阿珩今晚住在哪个房间? 这里没有空房间了,大师兄的房间一直被师傅保留着,他们这些做师弟师妹的也会按时去祭拜大师兄。 她想了想,决定让徒弟和小师弟令扬一起住,阿扬性格温和,两人年岁也相差无几,应该处的来。 师傅此刻正伤心着,她不好拿这些事去烦劳师父。 正想着,竹门处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清冷素雅的美人,和一个可爱的少年,正是令仪师姐和令扬小师弟。 令臻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她飞扑上去,先抱住了师姐一通蹭,又抱住了小师弟。 她探头向外看,“阿谦怎么没回来?” 小师弟眨了眨眼睛,“也许他在山下和太华山的女弟子互诉衷肠……” 令臻有些无语。阿谦总是这般,仗着自己俊秀的容貌,不知掳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她问令仪,“二师姐,你最近在山上做什么?这次门派大会你得了第几名?” 清冷美人淡淡看她一眼,露出一丝笑意,“你不是不愿参加比试吗?还为此编借口诓骗师傅,现下又这般好奇。” 令臻嘟着嘴,“师姐,我是不喜欢和人比试,所以才没回来的。 但是我相信,师姐肯定会在这次大会上大放异彩,师姐这样惊才绝艳,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师姐结成道侣呢。” 令仪听到师妹毫不吝啬地夸赞,嘴角翘了起来,听到“道侣”两个字后,她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此生,要结成伴侣的人,已经不在了。 阿扬在旁边笑道:“这次比试,师姐分到了第三组,这组的头名是天池山的弟子,不过师姐也很厉害,拿了第二名。” 令臻笑起来,“你看,我就说吧,师姐真厉害!” 阿珩看着师傅和师姐师弟聊天,觉得他们相处得真是和睦,只是不知,以后会不会也像他的师叔那样,暗害同门…… 待令臻和令仪令扬叙完旧,两人看到旁边一直有个孩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令臻笑着招手,让阿珩过来,准备给大家介绍这是她新收的徒儿,还没来得及张嘴,就有一道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一个极是风流俊秀的男子拉着阿珩左看右看,末了,说道:“这该不会是师傅的私生子找上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