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摆烂了》 第1章 适应 盛夏,金蝉隐在树荫中不停歇地鸣叫,仿佛也被酷暑折磨的发疯。 皇帝就在此时带着一队人马飞驰入城,两道百姓仰长脖子,妄图窥探一丝圣颜。队伍中突兀的马车令人遐想, “战事焦灼,皇帝此刻回京是为何?” 城中风言风语不断,深闺中的小姐通过只言片语拼凑着了解闺阁外的世界。 “小姐!当心着再落水。”小亭中,蓝衣双鬟的女孩虚虚拉着俯在亭栏上,半个身子探出亭外的粉衣幼女,“上次落水夫人差点发卖了奴婢,您要是再落水,奴婢也不必活了。”絮絮叨叨的声音钻入耳中,余鸢叹了口气,缩回贪凉放在水中的手,正身坐回亭中。 “不会了,听月。”精致但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一丝无奈,“我现在很健康,母亲怎么可能会牵连你呢。” 听月闻言又是叹气,放下手中的绿豆糕,站着余鸢面前又是一通絮叨。 ‘明明年龄也不大,絮叨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太太。’在脑子里刻画了个月华白发苍苍的样子后忍不住笑起来。 月华一见余鸢笑了,又气又无奈,正要再说几句忽的想起一事。“小姐,今日皇上回朝,丞相大人今日大概是不能在家中为您庆生了。”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观察小姐的脸色,怀中的手帕随时准备为小姐服务,可端详了半天,小姐也没有以往那样伤心的表情,连一丝遗憾的情绪都没有。听月以为小姐是伤心惯了,习以为常,于是便更加心疼起自家小姐。 余鸢侧着脸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折射,如同死前大货车那抹灯光一样令人晕眩,恍惚间又被听月一声声小姐打断思绪。 是了,余鸢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只是个即将步入理想大学,却在夜晚过马路走斑马线被撞死的倒霉蛋。 “算了,回去吧。” 稚嫩的童声将月华忐忑的心绪拉回,两人走在鹅卵石路上,周围的树木衬得余鸢这幅六岁躯体更加渺小。 “六岁的小孩子,也是可怜。” 刚回到小院就被迎面抱了个满怀。“阿姐?……”怀抱太紧,余鸢有些呼吸不过来,只好拍拍来人的背部,试图让她松开。 好在来人只是抱抱,被余鸢拍拍之后急忙松开她,歉意的牵着她的手走入内室。 “姐姐,你又偷偷出门了?”张元清一张骨相绝佳,眉眼深邃的脸倒是很配她这一身墨绿色的书生打扮。 ‘实在是太漂亮了,不,是又帅又漂亮,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余鸢来了几天,每次见到张元清都得搜肠刮肚的搜索词汇表达一下被美貌所震撼的感觉。 “府外这么热闹,待在家中枯坐可算是一大酷刑了。”谈话间,张元清已经仰躺在贵妃榻上。 余鸢见她举块绿豆糕发呆,以为她是春心萌动,张口便准备打趣几句。只是话还未说出,就听张元清感慨道, “你说绿豆糕在太阳下也似块瑜玉,那现在站在太阳底下的人,有多少内里不算人的呢。” 余鸢一愣,没想到张元清是在想这些,“阿姐……” 张元清放下绿豆糕,坐起身子粲然一笑,“阿鸢,可记得阿姐同你说过的,女人在那里也能参政议政事,大胆走在街上的国家吗?”余鸢硬着头皮点点头。 “阿姐想走出这宅子,去那里看看。阿鸢同我一起好不好?” 余鸢看着面前头发丝都在发光的大美人,呆呆点头。忽的又想到战事,“可现在战事焦灼,阿姐不担心吗?”两国开战,总得有败者吧。 张元清盯着手中的绿豆糕,玩味地笑,“陛下圣明,班师回朝,战事哪里需要担心呢。” 余鸢不清楚她的态度,张元清也笑着扯开话题,就把这话搁在一边。 寒来暑往,余鸢已经在内院待了一年多,得益于张元清三天两头翻墙出府,带回一部又一部的话本,才让余鸢没有被闷死。 余鸢只好每日学学与原世有点相似的文字,看看话本来打发时间。 至于战事,去年皇帝归京,不顾节节败退的战事,打着养伤的旗号深居承明殿。 巧的是,敌国皇帝下落不明,群臣匆忙拥护不足一岁的先皇独女,面对小儿,自是有人不服,对权利的渴望令他们不顾外战,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小皇帝不放,甚至开始动作。 于是,承明殿皇帝趁机议和,两国终于休战。 表面声称爱好和平,其实作为战争发起国,并没有意料到对方能够抵抗这么久,久到本国已经无法维持战争的支出,若不是敌国出现内乱,只怕去议和的使者就要拿着投降书了。 第2章 新年 战争造成的伤害在缓慢愈合,生活还要继续,人们总得打起精神过日子。在沉重的生活中,唯有新生的到来能让人从阴霾中回过神来, 哦,还有生命,那就有机会活下去。 将近年关,宫里迎来一位小生命——七皇子,皇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天子脚下的普通城民每户一两银。 再加新年,外地官员、戍边大将回京述职,今日京城好不热闹。 就在这其乐融融日子里,太子日日登门拜见张丞相,吓得张行征日日跑去皇帝面前诉忠心。 皇帝一边抱着七皇子,一边分神安抚张丞相,实在不耐烦。 于是,在张行征刚起好势时,皇帝已经蹙着眉头表示自己知晓,挥挥手让他下去,吩咐宫女将七皇子抱回内殿,召见太子就是一顿臭骂。 在太子红着耳朵辩解时,皇帝恍惚一阵后,揉揉太阳穴让太子退下,转身回了内殿。 第二日,赐婚的圣旨就到了张府。 张行征在御前又是一顿感慨抒情,被皇帝轰出承明殿后,在其他大臣的恭维下,满面红光的谦虚道谢。 当晚,张府嫡脉久违的聚在一起,声称这是家宴,既为张元清道贺,又为两位公子接风洗尘。 张元清难得的沉默,安静的夹菜吃饭。 余鸢偷瞟两位便宜哥哥好几眼后,被母亲盯着端坐吃饭,张行征只顾与两位哥哥交谈,无视她的行为。 余鸢顶着张夫人的目光,心里对家里人外貌作出评价。 大哥张怀远,剑眉星目,深邃的眼眸犹如寒潭般深沉,鼻尖一点红痣缓和了他过于硬朗的五官,为他的脸添上一抹艳丽的色彩,与父亲交谈时,举手投足尽显沉稳。 二哥张怀温,丰神如玉,五官柔和,一张脸仿佛由美玉雕琢而成,倒是眼睛总是炯炯有神的看着一切,有点违和。 张元清更不用说,妥妥明艳大美人一个。 余鸢不禁感叹这一家子颜霸。 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张怀远放在张元清身上的目光已经转向她。 “阿鸢瞧着精神气倒是比往日好上不少。” 余鸢回神,看着张怀远勾着笑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想措辞。 “阿清和阿鸢明日同我一起出门逛逛吧,整日待在家中未免太闷了些。” 循声望去,就见那翩翩公子一般的张怀温正单手撑脸,靠着桌子,饱含期待之意的看了看张元清,又看了看余鸢。 还未等两人回答,张夫人一声“胡闹”就制住几人。余鸢微微缩缩脖子,张元清一言不发,张怀温立马坐直身子,张夫人瞪着自己儿子,“刚回来就想带坏你妹妹,女儿家出门乱逛成什么样子。” 张怀温张嘴想辩解几句,被猛然插话的张行征堵了回去。 “元清明日同太子见见,元鸢还是待着府中吧。”端坐高位的张行征举起杯子抿了口酒,不咸不淡地吩咐,“怀远明日同京中各家联络一下,总不能一直待在京外不是。” 张怀远恭恭敬敬的应下,张怀温端出一副温和有礼,翩翩公子模样。 “怀温你……”张行征看着儿子,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居然无话可说,“你方从塞外赶回,歇着吧。” 张怀温无言,张怀温沉默,饭桌上的沉默令余鸢尴尬至极,还好张怀远移开视线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沉默的气氛,张怀温趁机与张怀远斗嘴,才让饭桌谈话不至于尴尬。 晚饭结束,几人打道回府,张怀温偷偷与余鸢商量带她出府,余鸢怀着忐忑的心,激动的脑子,天一亮就与张怀温出府。(张怀温是翻墙,她是钻的狗洞。) 站在街上,看看自己一身小书童灰扑扑的衣服,再看看张怀温一身亮眼的紫衣,羡慕的狠狠攥紧张怀温的衣带。 心里咆哮‘不是说好了低!调!的!吗!?’ 一路走走停停,余鸢倒是没什么乏累感,张怀温则是扫荡一样,街边小吃,买来尝尝,街边铺子,进去瞧瞧。若不是余鸢拦着,张怀温怕是要将条街他瞧得上的衣物、首饰都扫荡回家。 最后,张怀温拿着一盒胭脂让余鸢看看怎么样,余鸢仔细的观察后突然想到张元清的脸,她觉得这盒胭脂超级适合张元清。 点点头说好看后,张怀温满意的付钱,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看着他的神色,又想到他手上那一层违和的茧子,余鸢只能感慨,铁汉柔情。 购物结束,张怀温带她来到京郊地界,此处竟有个赛马场。 张怀温嘱咐她乖乖站着屋檐下,自己先去会会旧友。 余鸢站着原地四处张望,骤然看到一副刺激的画面,急忙别开视线。 张怀温回来恰巧看到余鸢别头的动作,反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几个赤着上身冲凉的男子。 看看余鸢红彤彤的耳朵,憋着笑走过去拍拍妹妹的肩。 “阿兄有一挚友在此,带你见见。”一边走向另一处楼阁,一边板着脸故作认真的逗妹妹,“那人长得不似二哥我一般俊美,长相粗野,你莫要害怕。” 余鸢一听,脑子里霎时浮现一副穷凶极恶满脸络腮胡的匪徒形象,乖乖的点头。 张怀温一看妹妹这样,笑容更大了。 来到一扇门前,余鸢还未反应过来,张怀温已经一把推开房门,扬声道“顾兄,好久不见!” 余鸢局促的跟在大步流星的张怀温身后,还不忘将门关上,身后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响起。 “张闲。” ‘呦吼,声音挺好听。’ 做好心理准备后,一转身,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具古铜色的精壮躯体。 余鸢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反应过来,又捂住自己的眼睛。 ‘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顾蕴,光天化日之下,你耍什么流氓,大白天沐什么浴。”张怀温嘴上责怪,手上却动作着将余鸢眼上的手拉下。 “张闲,随意闯入他人居所的貌似是你吧。”顾时思慢斯条理的穿上衣,眼睛却盯着脸红成苹果的余鸢,“你妹妹?” 张怀温大摇大摆的坐下,咬着苹果应了声“嗯。” “刚好,顾彦也回来了,在隔壁。” 第3章 初见 赛马场上,清一色的黑色骑装中,一抹稍小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顾时安!”顾时思站在栏边扬声喊了句,小少年并未理睬他,跑了两圈拉紧缰绳,小马扬起前蹄,慢悠悠的来到三人面前。 余鸢这时被顾时思拉到身边,看着面前稍显稚嫩的少年,端详他的眉眼。 这人长得比他哥哥精致一点,但年纪小不如哥哥吸引人。 “兄长,什么事?”马儿同主人一样,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格外耀眼,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深邃的眉眼盯着地上的小人。 “你是谁?” 余鸢看着少年背着光,扬着大大的微笑,眼中星辰却不因背光而黯淡。 白瓷般的脸上写满了局促,浓密的睫毛藏住明亮的双眼。 ‘仙女!’ 顾时安长在边疆,倒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张怀温带来的。”顾时思上前挡住弟弟过于直白的视线,“吃饭。” 顾时安“哦”了一声,翻身跃下马。 “嘿,你好啊,我是顾时安。” 余鸢友好笑笑,并不开口。顾时安也不恼,悠哉悠哉的跟在她身后。 张怀温皱着眉与顾时思同行在后,“登徒子。” 顾时安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筋,非要去换身衣服,等他回来时三人已经开始用餐。 此刻只剩下一个余鸢对面的位置,顾时安原地踌躇一会儿,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 “喂,小子,你吃不吃饭?”顾时安猛然回神,埋头扒饭。 看人看呆这种事情也太糗了,他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这件事的,他想。 “你驻守在北方,觉得怎么样?” 张怀温喝了口酒,回答道“除了冷点,其他都挺好的。” 余鸢偷偷打量左右两人,顾时思这样子很像在外磨炼的,只是张怀温这幅细皮嫩肉小白脸的样子,不看手哪像边疆的人。 “哟,想不到二哥这么厉害?”张怀温发现余鸢的视线,谦和有礼的脸上挑起与气质不符的笑。 余鸢急忙摇头表示没有,张怀温闷笑出声,“室内可以说话。”余鸢看了眼顾时安。 “我知道你是妹妹。”被看的人急于辩白,脸被饭呛得通红,“我一开始就知道。” 余鸢低低哦了一声,闷头吃饭。 顾时安坐在对面也不知道能聊什么,默默吃饭。 顾时思瞥一眼自己的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理会,继续与张怀温交谈。 聊了会儿,张怀温捏着杯子问“顾老爷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每日练兵照常生活罢了。冯将军怎么样?” “向前走了,准备告老还乡。” 两人骤然陷入沉默,余鸢弱弱举起手。 “二哥,能讲讲边疆的事吗?” 稚嫩的童声拉回二人的思绪。 “你同你阿姐可真像。”张怀温感慨一声,笑眯眯的讲述他在北方的所见所闻,肆意的生活让余鸢神往,她也想去看看雪狐。 顾家兄弟也时不时谈两句南方的趣事,谈那边的草地,那边的天空。 “这片大陆原本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后来边疆的独孤将军自立为王,建立言国,也就是与我们相近的那个国家。建国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国风彪悍,皇帝尚武,女子为尊,在强大的政权面前,人人自危,不敢言语。” “不过言国确实是个适合女人居住的地方。”张怀温与顾时思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的激起了较量的心思,顾时思一把扯下腰间玉佩当做赌注。 两人兴冲冲的奔向马场,余鸢捧着青纹玉佩和顾时安在后面追。 刚到楼下,二人已经飞身上马,顾时思一身黑色劲装,张怀温束起宽大的衣袍,墨发飞扬,在冬日里肆意疯狂。 尽管场地有些狭小,但二人丝毫不受影响。 余鸢同顾时安一同看着,手中的玉佩细腻顺滑,摸着就很贵。 见她一直摩挲着玉佩,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顾时安暗暗记下。 “承让。”张怀温先一步到达,鼻尖微红,温润的眉眼透着肆意的快乐,那是独属于少年的张扬。 “有进步啊张闲。”顾时思虽然落后一步,但并不见懊恼之色。 余鸢上前将玉佩交给胜者。 “大方啊顾彦,如此好的玉佩你也舍得拿出来当赌注。” “比不得你的雪狐大氅。” 二人斗嘴间,顾时安已经带着余鸢来到马前。 “你要不要试试?这是我的稑麦。”马儿不屑的看了主人一眼。 顾时安紧张的摸着自己的小马,看到余鸢点头,便在马儿耳边暗暗嘱咐。 架着顾时安的胳膊上了马,望着地面有些发晕,马儿微微动了动,就吓得余鸢勇气散了大半。 “别害怕,我牵着稑麦带你走一圈?”顾时安安抚的摸摸马身,放轻声音安慰余鸢。 “好。”余鸢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但她并不想放弃,“谢谢哥哥。” 说完便将这句话抛之脑后,只留顾时安像只熟虾一样怔在原地。 “哦哦,没关系的。” 出了马厩,沿着小道二人一马慢悠悠的走,余鸢渐渐胆子大了些,她想试试跑马。 “哥哥,”余鸢一出声,顾时安就立马拉住稑麦,担忧的看向她,“能不能跑一跑?” 余鸢低头看她,眼底撒满期待。 顾时安思索片刻,试探开口。 “我带你跑一圈?” “好呀。”兴奋占据上风,顺口同意。 顾时安翻身上马,有些庆幸妹妹年纪还小,不用避嫌。 余鸢则安慰自己身后人只是个十岁男童来缓解自己的局促。 顾时安马鞭一扬,,稑麦便扬起马蹄加速向前。 怕冲撞他人,他们就沿着小路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变回了马场。 “妹妹,以后有机会来草原,那里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二人坐在马上,顾时安小心翼翼的发出邀请,余鸢裹紧身上的衣服,兴奋令她忘记寒冷,鼻子被冷风攻击,呼吸不畅的不适感也被她忽略。 这是穿越后第一次感受到自由,听着顾时安兴高采烈的描述,她产生了对边塞的向往。 回家路上,她拉着刚锤过顾时安的张怀温,问道“二哥,你和顾大哥哥都是将军吗?” “我不是,一年前我才去边塞,你顾哥哥是。”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边塞看看吗?” 张怀温沉默,看着妹妹双手合十,白嫩的小脸上写满哀求与期待,又想到三年前带着张元清偷偷出京城游历江湖,被大哥抓到暴打一顿,回家被上家法的经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一碗水端平,带着妹妹看世界。 “我下次回去,一定带上你。但是那边天气严寒,你能适应吗?” 余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晚一秒他会拒绝。 没多久,威严的张府便展现在二人面前,还未来得及绕道后院去翻墙,就被逮到张行征面前。 张怀温不顾形象地上前一把抱住张行征的腿,将一切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 “爹!我把妹妹拐出府,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张行征看着他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顾不上一旁呆若木鸡的小女儿,大喝一声。 “混账!成什么样子!” 两边人架着张怀温,将人按在长凳上挨板子。 张元清赶来,张行征挥挥手让她带着余鸢回去。 余鸢拉着张元清的手,忧心忡忡走了一路,尽管张元清一再安慰她二哥不会有事,她还是放心不下。 于是第二天便拎着糕点去看望他,结果被心神不宁的二哥借口推了出来。 余鸢还以为他是挨板子还在反思期,也便不去探究他为什么这样。 第4章 嫁姐 那年,两位少年将军被皇帝和颜悦色的留在了京城防卫营。 一位守南门,一位守北门。 张怀远顺利回京任职。 一切都在按已定轨迹发展。 只是张怀温那日被打后,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远远瞧见张怀远跟着张元清,拉着余鸢就走。 张元清及笄礼上,太子兴冲冲的观礼,余鸢站在屏风后悄悄端详太子。 凤眼上挑,一双眼睛无时不在勾人,长得倒不错,但余鸢莫名的对他反感。 及笄后,张元清待嫁闺阁,余鸢被押着不能常去见她。 大婚那天,京城街道人挤着人观礼,余鸢作为张元清的妹妹,得以跟在张元清身边。 闺房里,鲜红的绸缎违和的挂着,张元清站在原地,任凭嬷嬷摆弄,一层一层的束上枷锁。 因着本国向来有哥哥送妹妹出门的规矩,所以余鸢站在房内,看着张怀远和张元清两两相望。 气氛有点怪异,余鸢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没等嬷嬷催促,张元清打破沉默,出声唤了声兄长,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眼底却流着浓浓的悲伤。 张怀远扯出一抹笑上前,拿起红盖头,一寸一寸遮住她勉强的笑脸。盖头后,张元清笑的脸僵,泪水盈在眼中。 “哥哥,你先揭开。”哽咽的声音从红盖头后传出,“我想找样东西。” 嬷嬷想说不合规矩,被张怀远眼神吓退。余鸢在身后默默感叹兄妹情。 盖头又被揭开,张怀远单膝跪在张元清面前,阳光重新打在脸上,红唇耀眼,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起身在梳妆台前,草草拿了个白玉簪。 红盖头重新盖上,张怀远抱起张元清缓步走出,身后嬷嬷欲言又止。 一步一步,送出珍宝。 余鸢在后面跟着,看到太子满面红光的在院外等待,联想到几次撞见张元清以泪洗面的样子,心底十分不爽,她看两个哥哥的脸色也是十分不爽,就知道讨厌太子的并不只有他。 张怀远在太子面前,缓缓放下张元清,太子接过新娘的手,牵着她一同拜别父母。 余鸢抬脚欲走,身旁人却一动不动,好奇一看,张怀远正红着眼眶盯着不断远去的新嫁娘,双手发抖。 张口准备安慰几句,张怀温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拉着余鸢就走,再回头,长身玉立的大哥恍若老朽。 余鸢不敢相信自己发现的秘密,再看二哥,早已习惯。 太子大婚,设宴东宫,女眷在内院欢闹,一圈人围着张元清,叽叽喳喳的恭维。 余鸢看着张元清强撑着笑脸与各家夫人谈话,心底涌上一股悲凉。 虽然喜欢错了人,但她是阿姐。 “阿鸢,你先出去逛逛吧。”张元清注意到余鸢挎着小脸,以为她是小孩子无聊。 余鸢摇摇头,放空脑袋在原地坐着,余光里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从凳子上弹起,向望过来的张元清示意一下便跟了出去,行到半途,这具身体又开始呼吸不畅,只好慢下步子平复呼吸。 顺好气时那道身影早已消失。 余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假山旁边,身边围绕着花草,心里暗道不好,到了事故多发地。 猛然一道低沉的男声传入耳中,余鸢吓的转身欲走,可仔细一听,叫的好像是“阿清”?再一听,这声音不是张怀远吗!!? 壮着胆子绕到假山后,果然看见张怀远坐在地上靠着假山,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闻到扑鼻的酒气。 “好吧,一个醉鬼。”余鸢想着。 走上前,张怀远抬起头,逆着光看向余鸢,怔怔开口。 “阿清?”余鸢没来及否认,张怀远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元鸢。”声音淡淡的。 余鸢在黑暗中狠狠翻了个白眼。 “再这么缠绵悱恻的叫阿姐试试呢。”仗着人醉酒,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冷声威胁。 张怀远仰着脸,月光洒在脸上,柔和又魅惑。平日里端方正直的人此刻如失了智一样,盯着余鸢的脸笑。 “你若是一直这么小就好了。是哥哥不对,哥哥不该离开京城。” 余鸢竖着耳朵听,半天都听不到下文。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试着扶起他,只是没想到他一个文官这么壮实,在原地拉都拉不动。 “和哥哥在一起不好吗?”听他语气里满满的委屈,余鸢恨不得一掌劈晕他,这个大漏勺!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张怀远脸上浮现红印,余鸢手都发麻。 “闭嘴!” 张怀远怔愣着,盯着余鸢的脸乖乖点头。 见他终于闭嘴,余鸢又交代他待在原地后,急匆匆的跑去找人帮忙,路上遇见一个小太监,拉着他就让他去找张怀温。 自己回到花园守着张怀远,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戳戳张怀远的胳膊,低声询问。 “你说阿姐不愿意和你走,你们怎么了?” 张怀远闻言也不答,目光放空,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半晌说了句,“我痴缠神女,我有罪。” 随后便不再出声,余鸢气的牙痒痒,“你当然有罪。”看着那张伟大的脸,她居然骂不出口,只说了句真情实感的话。 “阿鸢?”张怀温如救星般出现,从地上扶起张怀远,他还有点抗拒别人的触碰,拉扯间,鲜红的里衣漏出,余鸢不解,今年他本命年啊? 张怀温一边嘀咕一边扶着张怀远走,余鸢跟在后面,试图抓住两人感情的细枝末节。 两人相处越想越不对劲,这张脸再伟大,余鸢也想来一巴掌了。 又想到那抹身影,放心不下阿姐的她又折回内院,在长廊上迎面撞见满面红光的张夫人与各家夫人,张夫人乐呵呵的拉着她,和各位夫人继续聊天。 余鸢想走被张夫人一撇立马老实下来,听他们聊天得知,原来太子已经入了洞房。 前厅的宴席主人公都走了,却因皇上与七皇子的到来还没散场。 “奇怪,为什么还没散。”余鸢无聊至极,心里闷闷的,离开张夫人回到花园,蹲在水池边发呆。 再起身时腿脚发麻,一个踉跄跌入水中,池水呛入口鼻时,余鸢下意识的扑腾,很快的没了力气。 “回家吧。” 突然,后领一紧,接着身体别拽着向岸边游。 “咳咳咳咳咳。”接触到空气,余鸢还是剧烈的咳嗽,旁边的人一直在帮她顺气。 “谢谢。”缓过气的余鸢看向来人道谢,那人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庞,身上是太监服饰,“哇,好漂亮的人。”余鸢在心里感叹。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是裴应。”清秀的小太监俯身一拜,声音柔和不显尖锐。 “小姐,奴才扶您回去?” 余鸢思索一阵,最终同意。 “你说这池水出乎意料的深哈。”余鸢受不了沉默的气氛,试着缓解却失败。 “明日你去找听月让她转告姐姐,我想见她,可以吗?” 裴应点头。 见到张夫人,余鸢“嘿嘿”笑着试图缓解她难看的脸色。恰好前厅宴席也散了,便披着备用的外衣坐马车回府。 马车晃悠悠的回到张府,余鸢因着闯祸一路没出声,原本以为会受罚结果张怀远已经被罚到祠堂跪着了。 后来听仆人说,张行征气的不行,在祠堂上手抽了几鞭。 第5章 心动 自那日起,张怀远一心扑在户部,日日不见踪影,张夫人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商量婚事。 张元清成为太子妃后,太子迁就她常诏余鸢入东宫陪她。 余鸢倒也乐意,只是太子对张元清的爱太深了些,几乎不许她踏出东宫半步。 太子府妾室通房众多,但不知怎的,十二岁时,太子府才迎来第一位新生儿。 小侄子出生后,余鸢只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婴儿,对太子的厌恶好像延伸到了婴儿的身上。 回府时遇到了就不见人影的张怀远。 “你阿姐?” 言语哽在喉头,余鸢看他掩饰不住的担忧,想到张元清整日消沉的模样,无奈扯起一抹微笑。 “阿姐一切安好,母子平安。” 张怀远听罢,不住的点头,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连忙转身掩饰。 “那便好。那便好……” 长舒一口气,大步离去。 余鸢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悲怆爬上心头,是控制不了的人生。 小侄子百日宴前一天,余鸢想到张怀远,拉着张怀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好他。 张怀温拍拍胸脯,信誓旦旦表示一定做到。 第二天一大早,余鸢被月华拉起来梳妆打扮。 余鸢迷糊间看着镜中那张脸,不自觉的抚上脸蛋。 张元鸢这张脸实在漂亮,与张元清七分相似,有因先天体弱的缘故,身上总带些病弱的气息。 脑袋刹时清醒。 “嘿嘿,想要那件蓝色的。” 月华也很爱打扮她,两人联合琢磨半天,在张夫人几次派人催促下终于出门。 天蓝色的轻纱缀着几只飞舞的银蝶,银链相饰。 余鸢很喜欢这样的搭配,穿着感觉人都活了。 看完小侄子,顶不住各家夫人的喧闹,同张元清打了个招呼就溜去花园散心。 坐在湖边小亭,对着书面发呆时,裙边传来一股拉力。 一只小手扯着裙上的小蝴蝶,顺力望过去,余鸢瞳孔巨震。 一张稚嫩的脸庞印入眼帘,精雕细刻的眉眼,使见过的人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漂亮的人。 “小皇子。” 回神间隙,几个太监已经小跑到面前,拉着小皇子警惕的打量余鸢。 余鸢看向小皇子和几个太监的那一瞬间,只在心底默默想着, “真的不在一个图层上。” 还未向皇子见礼,另一道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惜儿,来父皇这。” 七皇子林沐惜未动,皇帝自己来了。 余鸢连忙行了个大礼,皇帝只是余光扫了一眼,和蔼的将林沐惜抱在怀里,慈祥的人,丝毫不理会地上因不敢直视天颜而将头埋地的余鸢。 “父皇,我喜欢她。” 音罢,余鸢只感觉脊背如火灼烧般,伫立的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她。 “她身上的小蝴蝶好漂亮。”余鸢暗暗松口气。 “你是丞相家的小女儿?” “回陛下,臣女是。” “起来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余鸢战战兢兢的从地上起来,盯着一众人探寻的目光,压力山大。 林沐惜挣扎着从皇帝怀中下来,拉着裙摆上的一只小蝴蝶。 “我想要。” 典型的熊孩子,皇帝也像是典型的熊孩子的熊家长,站在原地乐呵呵的站在观看这场闹剧。 余鸢一把扯下银蝶送到林沐惜面前,扬起和善大姐姐的微笑,柔声哄道:“给您吧。” 林沐惜拿到银蝶,开心了,皇帝见儿子开心了,他也开心了,一众人见皇帝开始,他们也开心了。 于是一群人乐颠颠的走了,留下余鸢跪在原地看着衣裙上的破洞发呆。 没静一会儿,月华就来告知她大公子在老爷走后喝高了,没等余鸢问张怀温,月华就说二公子也喝高了。 没办法,余鸢只能去处理烂摊子。 幸好顾家两兄弟也在宴会现场,一人拉着一个醉鬼。 顾时安年幼,拉着张怀温,余鸢担心他撑不住,于是两人便一同扶着他。 张怀温醉的不省人事,没骨头似的乱晃,两人只好不停的调整姿势。 无意间,两人的手交叠了一瞬,余鸢还未反应过来,顾时安便如触电般弹开。 余鸢隔着张怀温看向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的顾时安。 “呦,黑皮帅哥。” 这么想着,一时目光也未离开,只见顾时安肤色似乎变得更深。 顾时安整个人羞得要冒烟,正准备同余鸢聊一下想了一路的话题,太子府的小门就到了。 五人乘坐拥挤的马车在傍晚的余晖中走出太子府。 此刻,另一只银蝶躺在府邸主人的手里。 张府门前,小厮接过醉酒的二位公子,余鸢同顾家两兄弟告别。 顾时思看着弟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然于心。 “明日记得提醒你哥来马场赴约,你来不来?” 余鸢犹豫几秒,坚定点头。 “我想去。” “好,明日记得提醒他。” 转身欲入府,一路无言的顾时安在身后提醒。 “你的银蝶。” 余鸢环顾四周并未寻到,回身一看,一只银蝶赫然躺在顾时安粗粝的大掌中。 顾时安两只手交叠着捧到余鸢面前,轻声重复。 “你的银蝶。” 看着小心翼翼中又带着期待与羞涩的顾时安,再看看躺着的银蝶,余鸢粲然一笑。 “谢谢你。” 这一笑让顾时安直接愣在原地,直到张府大门关闭才去追哥哥。 余鸢整理时,发现三只蝴蝶非离裙摆。 第二日,张怀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余鸢在探望跪祠堂的张怀远后,在张夫人房里一口口的吃饭,等待他起床。 终于听到张怀温睡醒的消息,连忙塞了两口要去找二哥。 张夫人只是皱着眉,让她小心一点。 自觉的回去换了一身墨绿色的男子着装,兴冲冲的去找张怀温,那人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被余鸢提醒后在床上思考了好半天。 耐不住妹妹期待,只好起身去马场。 还未进马场,老远就看见顾氏两兄弟。 顾时安一身深蓝劲装,身姿挺拔,墨发高束,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站在原地高举双手打招呼。 张怀温咬牙切齿,因妹妹兴奋的样子没有明说。 四人会面,顾时安看了看余鸢的衣着,试探着问:“你不骑马吗?” 张怀温闻言打断,“她体弱,骑马就算了。” 余鸢欲言又止,她想骑,非常想。 轻轻拉扯张怀温的衣角,可怜兮兮的盯着他。 张怀温无奈,“你今日衣着不太适合。” 余鸢想着反驳措辞,顾时安高举右手,爽朗笑道:“恰巧我有一身新轻装,可以试试。” 张怀温咬牙,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 在余鸢死缠烂打下,终于松口同意。 穿好衣服后,低头打理才发现衣服除了稍稍宽大一些,其他都很满意。 想想顾时安的体格,余鸢开始思考这是他几年前衣物。 “难不成是几年前在京城的衣物?”抬手勾勾衣服上的小铃铛,“品味不错哎。” 余鸢出门便看见极力掩饰紧张情绪的顾时安,笑盈盈的道谢。 顾时安看看衣裳,再看看她,松了口气。 “走吧。” 顾时思瞧着弟弟一板一眼的走姿,无语又好笑,等人来到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却问的她。 “衣服怎么样?” 余鸢走到张怀温身边,乖乖站好。 “衣服很漂亮,好会选衣服。” 顾时安嘴角悄悄上扬。 “刚刚从马厩里给你挑了匹小马,你试试。” 余鸢顺着张怀温指的方向一看,好嘛,真是一匹小马,比她都高不了多少,再看看一旁已经长大的稑麦,威风凛凛的站在一边。 “好。” 准备上马时,张怀温与顾时安一人一边,撑着胳膊等她扶。 余鸢无奈,谁都没沾,费力的脚一蹬上马。 “哦~” 坐在马上视野高了一点,余鸢开心的轻呼一声。 张怀温与顾时安被她的情绪感染,乐嘻嘻的给她签马。 转了几圈有点无聊,恰巧顾时安询问她想不想去山上兜一圈,余鸢想也不想的同意。 张怀温被迫同意,只是三人马大,余鸢的小马跟不上他们。 未多思考,张怀温一把将余鸢拎到自己身前,带她一起上山。 脸颊被风抚摸,树木飞速掠过。 发丝高扬,余鸢只觉得身心舒畅。 “吁”马蹄高扬,激起的尘土被张怀温遮挡。 四人高坐马上,俯瞰京城。 顾时安骤然出声“你怎么了?” 余鸢被这惊声拉回神,骤然被窒息感席卷,像是脱水的鱼儿在陆地上大口的呼吸。 下山时几人慢如乌龟,即便余鸢再怎么安慰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余鸢只好自己享受这美好时光,一摇一晃身心舒畅。 回府时,四目相对间,爱的种子悄然被种下。 第6章 宴会 没过几日顾时安便离开京城,只是不同于往日,逢年过节他便会赶来京城陪着哥哥,两人见面机会大大增加。 在这个世界,顾时思出乎意料的一直未娶,父母不在京城倒是可以理解,张家两兄弟久居京城也没有动静。 余鸢一日同侍女聊天时得知张怀远并不是没被张行征拉着议亲,只是谈一家毁一家,最后议亲的事因京城盛传的小道消息不得不耽搁——张家大公子不举。 谣言疯起,高门不愿嫁女,小户张行征又不愿意,盛怒之下张怀远又挨了顿家法,只是议亲的事重要落到张怀温身上。 女儿自然也没放过,还未及笄时,张行征不知怎的联系上了顾父,两人书信往来之间定下婚约,小女儿会与顾家公子喜结连理。 余鸢知道这件事时并无太大反应,她只是低头思索,思索顾家两个人,她该嫁给谁? 同往日一样,在张夫人房里吃点心。 倒不是余鸢与原身母亲多亲近,只是她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想多见见女儿,她总不能阻拦。 余鸢一面想着吃几块草草了事,一面应付着张夫人的问话。 “阿鸢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张夫人突然一声感慨,余鸢手上动作顿了顿,乖乖坐好准备听听敷衍了事,“阿鸢想嫁给顾家哪位公子?一定要慎重考虑啊。” 余鸢僵硬的扯扯嘴角,点头应和几声逃离房间。 当日晚,对国国师的拜帖被送到皇帝手上,礼部紧急准备接待宴。 连着几天张行征和其他官员都在皇帝书房中讨论揣摩对方来意。 余鸢消息闭塞,即便她的大哥张怀远已经升至户部侍郎,但她压根联系不上他,只能在内院四处拼凑信息。 总结下来,只知对方来者不善,还有便是这国师年轻貌美,在对国是妖精一般的人物。 余鸢想不通,国师为什么会用“妖精”一词来形容,直到被二哥带着去观摩队伍进城,远远望上一眼,那副眉眼便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确实是妖精。”余鸢心道。 那一双紫瞳泛着潋滟又魅惑的波澜,勾人心弦。 时间已经冲淡一切,京城中的居民已经忘却几年前的战争,夹道观望,人群中泛起对队伍的惊叹声。 余鸢已见了真颜,坐回位置,听顾时思与张怀温谈话,顾时安几日前回了边塞,余鸢此刻全无聊天的心思。 皇帝看在家氏的份上让他俩做了小官,后来见两人在防卫营搞了个像模像样的队伍,借升官之名将他们调成了挂名官。 于是两人又过上整日无所事事的生活。只是余鸢是女眷,不便带着她。 当晚余鸢便有了一次名正言顺出门的机会。 为了接待客人,礼部大摆宴席,许久不见人影的张怀远也出现在张府,余鸢打量着他。 “这次终于不是那件常服了。”她想。 鲜艳的官服夺不走他眉目间的光彩,只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眉目间的沉郁之色淡些便好了,太令人害怕了。”余鸢又想回房照镜子欣赏原身的脸蛋了。 宴会上,余鸢夹在张行征与张夫人中间,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糕点一点也不敢多吃。 当天宴会三品以上官员可带着家眷前来,因张元清与张怀远太给力,余鸢得了个二品县主的名头,比他哥张怀温先见识大场面。 这种成人兜圈子的场合,余鸢火了两世第一次亲眼见识,着实无趣。 于是不自觉的目光转向坐在上位的张元清,在太子身边,虽同往日一般美丽,但周身却荡着郁气,往日明亮的眸子正无神的盯着面前的杯盏。 余鸢不敢探头去看张怀远的脸色,勉强压下好奇的心,抬眼便见对面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那女孩笑容更大,毫不犹豫的抬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余鸢这边看得一愣一愣,女孩身边的女人察觉女孩的动作,抬手就是一记爆栗,女孩不服气的回头争辩。 两人身上有一种天然乐天派的气质,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昭示着她们蓬勃的生命力。 “邓将军如此开心,不妨讲出来让大家乐一乐?”高座上的皇帝察觉到这边的情况,和颜悦色的询问。引得所有人目光都聚在那个女人身上。 邓将军毫不怯场,一手压住意欲扑上来的女孩,一边回答:“我这妹妹夸赞对面女孩生得极漂亮,正和我夸她呢。” 话了,平底惊雷,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转向余鸢。 “丞相家有美玉啊。”皇帝笑呵呵的,旁人见状纷纷附和,夸得余鸢面红耳赤。 在张夫人与张行征应和提醒下,余鸢才想起向众人回礼。 她知道张元清一定也在看她,于是她迎上张元清的目光,笑盈盈的歪头眨眨眼。 张元清终于有了一丝生气,眼底是藏不住的骄傲与欣赏。太子一如既往,“温和的伪君子。”余鸢暗暗想。 不一会儿,话题转移,余鸢见张元清告完礼离开后,实在忍不住与张夫人商量可不不可以离开。 张夫人一面微笑回应隔壁桌夫人的客气话,一面摆手同意。 在宫人指引下,在偏殿见到了张元清。 “阿姐。”清脆的嗓音唤醒靠在桌边的女人。 余鸢觉得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不会对这张脸免疫。 “你怎么了?” 随着距离的缩短,艳丽的面庞越显憔悴,眼底的青黑脸脂粉都遮盖不了。 “无事,有些乏累。”张元清挂着微笑,像个蒙上月光的漂亮瓷娃娃。 “阿晏又闹你了?”余鸢皱着眉,想抓林晏那个小魔头来狠狠修理一顿。 “没,阿晏近来乖得很。”见余鸢漏出孩子气的神色,张元清恢复了几分神采,“待在东宫闷了些,无碍。” 从林晏出生后,几个乳娘都奈何不了这个小魔王,加上太子不喜张元清溜出去,于是太子妃只能老实待在东宫。 “阿姐,你该出来散散心的。”余鸢苦口婆心。 “正巧三日后端王妃约我一道去寒林寺礼佛,就当散心吧。” 近几日张元清实在乏累,向太子申请出门逛逛,意料之内的太子 只是不言不语的看着她,无奈她只好摆手作罢,太子立刻喜笑颜开,半晌反应过来,怕她自己偷跑出门松口答应她去寒林寺,只嘱咐她一定不要忘记喝药。 余鸢看太子更加不顺眼,因张元清实在乏累,她便离开了。 不想回到宴会厅,于是偷偷摸摸地在能去的地方晃荡,也不怎地,路上几乎五步一侍卫,宣政殿更是被围了起来。 路上遇到裴应,也不好表现的太热络。 裴应在东宫时,两人很聊得来,在余鸢等着见张元清时便会同他聊天,当时他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太监,如今倒是成了皇帝身边威风的管事了。 返回宴席,皇帝已退场,太子与众人谈笑,余鸢迎面撞上国师的视线,惊讶之下环视四周,原来邓将军已经换位和别人划拳去了。 “阿鸢,你先和你大哥一道走吧。”张夫人也察觉到国师的视线,不悦至极。 实际上看她的也并非国师一人。 余鸢偏头看见张怀远离开,刚忙起身跟上。 “大哥大哥,等等我。”顾着裙摆,余鸢艰难的迈着小碎步冲刺。 张怀远回身看她,并未关心她此刻做贼一般的神态,只问:“跟着我做什么?” “娘让我同你一道回去。” “我不回府,不顺路。”冷冷的拒绝,转身时被余鸢拉住衣角,略微僵硬地回头。 “带我一程,求你。” 实在不想待在此处,余鸢只好可怜兮兮的求他,只求他念着微薄的亲情带她走。 长久的沉默之后,张怀远淡淡出声,又是往日那般刚正模样。 “你先放开我。” 余鸢垂头丧气的放手,耳边骤然响起天籁之音。 “跟着我。” 张怀远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余鸢欢天喜地的跟着他。 马车里,死一般的寂静围绕着两人。 “怎么忘记这种情况。”余鸢僵硬着笑。 “你和你阿姐见面了?”余鸢将要把自己挤进马车框架里时,张怀远首先打破沉默。 “见了,阿姐状态不太好。” 张怀远不言,只一味等待下文。 “她说在东宫太闷了些,三日后会和端王妃去寒林寺。” 语毕,车内再次陷入沉默的漩涡。余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身体偏不如她的意。 “咕~” 余鸢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这时买不到吃食,宴会上怎么不多吃一点?” “场面太庄重。”余鸢一时想不起什么借口,只好老实作答。 “总不能太约束自己,放纵一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