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攻的恋爱脑丈夫失忆了》
1. 离婚协议书
【我在你家门口。】
手机上弹出这条没头没脑的短信时,宋矜郁正开车从江城美术学院出来。
学校一个老师突然离职,系主任想拜托他临时接手一门实践类绘画课程,还笑眯眯地问他有没有正式进入高校任职的打算。
“学生们很喜欢宋老师哟,上学期匿名投票宋老师好评最高呢!”
宋矜郁礼貌且干脆地回绝了:“家里人刚病愈,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陪陪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学校提起私事,顿时惹来了主任惊奇的目光。
宋矜郁外貌出色,刚进校那会儿引发过不小的轰动,可惜很快就传出了他已婚的确切消息。无数师生扼腕叹息,抓心挠肝地想要一窥他传说中的另一半,可他素来冷淡寡言不与人交际,至今无人得逞。
“难怪。宋老师今天心情不错。”主任推了推老花镜,笑。
宋矜郁颔首,窗外一缕阳光恰好落在了他的唇角:
“嗯。”
.
造型别致的古董老爷车停在路口的红灯前,惹来道路旁行人三三两两的注视。宋矜郁摇下车窗,仰头望见晴朗明媚的蓝天。
预报未来一阵子天气都不错。
随后他拿起手机,看到了那条陌生号码的来信。若非数小时前简短通了个电话,他恐怕会以为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在贴脸开大。
——你家。
这么客气?
宋矜郁视线在这个词顿了顿,垂着眼单手敲字,也学着客气上了,【进去坐坐呗。】
对面回复,【不必了。】
宋矜郁扬起眉梢。
智能锁有对方的信息不可能进不去,保姆阿姨应该也在,难道被Free拦住了?
Free是他养的一条威猛的红十阿拉斯加,长得像狼。孩子忠心护主爱撒娇,但不聪明,个把月没见说不准就把来人忘了个干净。
于是他回,【别怕,我尽快回来^_^】
对面没了声。
宋矜郁隐约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没多想。他把手机扔在一旁,打开副驾前的储物箱摸进去,手指摸索着数了数,一、二、三……
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吃了两个月,勉强还剩下三根棒棒糖。
分别是草莓、葡萄和柠檬味的。
他犹豫了挺久,选出来相对没那么喜欢的柠檬味,撕开流光溢彩的透明包装纸。
宋矜郁喜欢各种手作,这个棒棒糖虽不是出自他手,但也是纯手工制成,每个口味颜色和形状都不一样。这根柠檬味是一只嫩黄色的小鸭子,身体和脑袋圆圆鼓鼓,扁扁的嘴巴撅着好像要和谁亲吻。
捏着细杆在指尖来回转了几圈,他凑上去用唇角贴了贴。
窗外的风呼啦一阵飘进来,把他微卷的长刘海吹乱,发丝险些黏在棒棒糖上。
“……”宋矜郁老老实实放进了嘴里。
汽车后视镜清晰映照出了他的脸。冷棕色的发长及胸口下方,拢到一侧随意扎了个低马尾,面部轮廓柔和,五官清丽。
这双眉眼怎么说呢……
嘟嘟。
红灯转绿。
旁边车道上红色保时捷911被摁了喇叭,盯着长发美人看呆了的车主回过神,车窗打开对后面嚣张地竖了个中指,方向盘一打轧过实线追赶而去。
宋矜郁驶出了车流量密集的大学城路段,分流后的道路很宽阔,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他的保时捷就变得格外扎眼。
后视镜里,衣着光鲜的男生自信朝他招了招手,一脚油门踩上来并行:
“哈喽!你是江美的老师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
宋矜郁往旁边瞥了一眼,没搭话。
“你这车不错!”对方又夸。
他开的是一辆停产多年的甲壳虫一代,外观完好无损,这种年头的改装车能拿到路权,全国都找不出几辆,确实稀罕。
宋矜郁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雪白脸颊被糖顶起一个圆圆的小鼓包。
那人顿时像得到了什么号召,单手把着方向盘,身子努力往旁边探:“有空吗美人儿,下来聊聊呗?”
“……”
“别不说话啊,我这辆911也不赖哦。来啊宝贝,我带你听听真正的猛兽嘶吼!”
对方言语逐渐轻佻,宋矜郁踩了一脚油门,加速转向最左侧的快车道,贴着防护栏前行。
奈何接下来的路段一路通畅,周遭车辆稀疏,想甩掉狗皮膏药很难。
发动机轰鸣着迫近,那嗓音像苍蝇从副驾的一侧再度嗡嗡嗡地钻进来:
“甲壳虫想和保时捷911比速度?哈哈,你不是在逗我吧?”
“你跑什么啊,长我这样的能是坏人吗?我就是想和你聊聊,给个面子呗?”
江城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都市,膏腴子弟随处可见,大学城附近遇上个二世祖不算稀奇。
眼见此人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地自我介绍,宋矜郁把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嗓音低冷:
“我结婚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曹?”对方贱兮兮地回道,“——就好这一口。”
“……”
宋矜郁脚底用力点踩,奶白色小轿车发出与外观不符的低沉闷吼,轮胎摩擦路面——吱啦——一个干净利落的过弯。
男生目瞪口呆,一阵手忙脚乱差点没跟上这变向。
逆天啊。不怕给这老古董开散架吗?
他嚣张跋扈惯了,自尊心受挫反而激起了怒火,牙一咬不管不顾追了上去,马力加到最大,直顶着甲壳虫的屁股,一下、两下……
砰。
车尾被恶意撞到,宋矜郁悬在窗边的手一颤,棒棒糖的柄没捏稳,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踩下刹车回头看了一眼。
黑色沥青路面,嫩黄的小鸭子摔了个粉碎,阳光洒下来反射出亮晶晶的光。
眼皮忽然狠狠一跳。
“这可不赖我哈,都说了让你停一停咯!”
哐当砸上保时捷的门,男生嬉笑着走了过来,打量一番被撞瘪的甲壳虫后保险杠,可惜地啧啧两声,晃到了驾驶座车窗外。
“现在可以出来了吧?我们谈谈赔偿的事?”
他视线随意向车内扫视一圈,暗道了声改装做得还挺精致,下一秒就彻底定在了驾驶座的人身上。
坐姿也看得出男人身形清瘦,穿了件烟灰色镂空粗织毛衣,衬得肩颈薄而优美。身上没其他配饰,唯独发带是亮眼的群青色绸缎,一看就很懂打扮。
长发男人在他得意的语气中抬起了头,目光接触,叫他倏然止住了话茬。
近距离直视这双眸子,他算是明白自己为何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热血上涌了。
眉似远山,眼如横波,眸中水色轻晃却望不见底。仿佛有一片云雾缭绕在这眉眼间,不蹙眉也透着几分令人揪心的忧愁。
完全是他的菜啊!
“别生气哈美人,下来跟我找个地方聊两句,喜欢什么车我直接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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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态度更为殷勤,视线又落在宋矜郁干干净净的手上,乐了,“你也没结婚啊,唬我呢?还是说着急多个老公?”
就算真结婚了也无所谓,有道是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只要钱到位了,他就不信他泡不到!
宋矜郁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眸平静地望着他,左手搭在窗沿,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男生立刻蹲了下来,瞄着眼前修长如玉的手,嘴角一勾就想去亲吻手背。
砰——!
下一秒,金属车框和额头碰撞发出巨响。
宋矜郁抓住扶手,向外用力撞开车门,把人撞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沥青地上。若非后面有个防护栏接着,甚至能原地表演个滚翻。
“操!!!”
他在对方的叫骂声中关门,发动甲壳虫远去。
.
宋矜郁的住处离学校车程只有半个多小时,是介于城郊之间的一片别墅区。
周遭绿植环绕,风景优美,门前就是一片高尔夫球场,离最近的商业中心也不远,在繁华拥挤的大都市中算难得的宜居。
他开上通向自家别墅的小路,远远瞧见了停在外面的黑色宾利。
心头的郁闷烟消云散,他放缓车速嘟嘟按了两声喇叭,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他快两个月没见的脸。
“上来。”程凛洲视线一扫,命令,“我赶时间,事情说完就走。”
宋矜郁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先去把车停进别墅花园旁的车库。
开门被阿拉斯加热情扑了个满怀,他双手捧着硕大的狗头,揉得狗毛满院子乱飞,一脸严肃道:“宝宝该洗澡了。”
Free的狗耳朵立刻向后撇下来:“嗷呜……”
“这次不用去宠物店了,我的帮手回来了,可以在家帮你洗。”
“汪汪!”Free很给面子地摇起了大尾巴。
宋矜郁又摸了摸它的脑袋,拉开铁制的栅栏门,向着那辆黑色宾利走过去。
车上的人是真的赶时间,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接到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神情冷肃地交待着什么。
宋矜郁也不急着开口,关上车门,坐在一旁打量对方。
程凛洲是很纯粹的英俊,轮廓深邃立体,五官完美似雕刻。辅以从小养尊处优的气场,时常给人冷峻压迫之感。偏偏他又十分年轻,冷调底色中透出藏不住的张扬锋锐,似一柄刚出鞘的利剑。
有多年轻呢?
他尚未满22岁,就已经掌管了雄踞江城多年的程氏跨国集团,是商界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一类人。
同时。
他也是和宋矜郁领证一年半的,合法丈夫。
宋矜郁目光从他左耳耳垂上的那枚黑钻耳钉划过,落在对方右边的眉骨——野生眉锋利上扬,却被新鲜的疤痕截断了一截,毫无疑问是两个月前那场车祸导致的。
倒是不难看,就,怎么说……有点像渣男。
小甲壳虫被撞的事先不要告诉他了。
心中想了些有的没的,宋矜郁探身过去,想要用手触碰那个疤。
啪。
手腕被程凛洲拿膝上的文件挡住,拍落,对方的目光居高临下投过来,幽深好似一望无际的海。同样也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心中那点异样从涟漪漾成了翻涌的骇浪,凶猛席卷过宋矜郁的神经。
他望见了对方手里那封文件。
扉页上赫然印着,《离婚协议书》。
2. 婚后性生活
程凛洲失忆了。
并且要和他离婚。
宋矜郁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消化这个事实。
旁边的人挂断了电话,正一脸不爽地拍打着昂贵西装上沾上的狗毛——他等下还要去公司露面,震慑最近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带着狗毛像话么。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宋矜郁从后座的储物箱摸出粘毛筒扔过去,人靠在车门上,胸腔微微下陷,“还是只忘了我?”
问完觉得有点牙酸。可看对方游刃有余处理工作的样子,和失忆患者不沾边,确实更像随便找个借口提离婚的渣男。
程凛洲拿着粘毛筒看了看,侧眸一扫:“这很重要?”
宋矜郁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失忆对这场车祸算好事还是坏事。两个月来他鲜有收到对方的音讯,只听闻没有大碍不用动开颅手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他以为是程家人远在R国疏于联系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有淤血没吸收干净吗?”宋矜郁又倾身过来,想看看对方头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口。
手再一次被拍落。
宋矜郁皮肤白,手背上很快浮现了一小片淡红色的痕迹。
怪新鲜的。
他盯着看了看,缩起手收进了偏长的毛衣袖口里。
“这些不用你管。”程凛洲无疑很反感别人靠近,侧过身正声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宋矜郁重新抬眼看向对方。
“你比我大了九岁,我刚满20就和你领了结婚证。”
“嗯。”
“急不可耐啊。”程凛洲轻啧。
“……”在说他吗?
“婚约是十几年前,你父亲和我爸擅自作主定下的。”
宋矜郁皱了皱眉,没否认。
程凛洲接着这个问题,嗓音冷然一沉:“你原本的结婚对象是我哥,他意外去世之后才变成了我。”
宋矜郁纤长的眼睫轻颤,再次垂落:“……嗯。”
对方嗤笑了一声。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宋矜郁父亲是程氏的高管,家世相比程凛洲摆明了高攀,同性,没法生孩子,年龄又大了不少,更别提还有这个荒唐的前情在。
程凛洲垂着眼,目光落在面前这人似蹙非蹙的眉眼上,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情绪。
这什么表情?搞得自己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他略微倾身,一只手搭在宋矜郁身前驾驶座的椅背上,语调波澜不惊:“婚后我们有过性生活吗?”
宋矜郁怔了怔:“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凛洲打量他,从清瘦苍白的脸瞥向细长优美的脖颈,再轻轻一扫毛衣下单薄的身体。视线停留短暂,算不上冒犯。
“这难道不是正常夫妻间必不可少的么?如果我们感情不错,应该会有。”
宋矜郁随便他看,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思路:“你想用这些判断我们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不可以?我智商150。”程凛洲椅背上的手抬起,往太阳穴比了下,“车祸后刚测的。”
在R国休养的这段时间,家人们众说纷纭地给他灌输了一堆又一堆事情,程凛洲厌烦极了。他不需要别人告诉他自己是什么样,任何人的话他都不会听,他只信任自己的判断。
宋矜郁望着眼前人张狂的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说:“测低了100吧。”
程凛洲:“?”
“可以算没有。”宋矜郁别开视线。
他猜也是。程凛洲微妙地觉察出了这个对他来说陌生的夫人正在生气,他靠回椅背,“那我直接一点。”顿了顿,抬手抚向眉骨上的疤痕,“——你喜欢我吗?”
车内安静了片刻。
“这很重要?”
宋矜郁把程凛洲最开始那句话还了回来。
他背靠敞开的车窗,阳光从斜后方打在他身上,五官轮廓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都好像要融化在风里。
程凛洲说,“不重要。”
他的婚姻绝不可能作为别人的替代品,无论有什么理由。
宋矜郁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了离婚协议书,一页页翻看。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程凛洲事先了解过,二人婚前没有进行财产公证。不过程氏集团由家族信托打理,外人很难分到一星半点,他自己名下的不动产倒无所谓给对方一半,就当补偿。
他猜测当年是自己太年轻,又一心扑在公司上,没能坚定拒绝这门婚事,所以他也有错。
“不用了。”宋矜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心平气和道,“我会写一份自愿放弃所有财产的声明,我和你结婚是老牛吃嫩草,你比较吃亏。”
“……”
程凛洲刚要说什么,对方签字的动作顿了顿,望向外面托斯卡纳风格的三层小别墅,“这个卖给我。”
“送你。”
宋矜郁握着笔尖隔空点他,弯曲的指骨莹润如玉:“卖。”
行。挺有骨气。
哥哥死了嫁弟弟那会儿怎么没见有这骨气。
程凛洲扯了下嘴角,不耐烦地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总裁,您名下江城一品的别墅,建筑面积375个平方,花园面积近800平方,两年前刚精装完成,目前估价大约7500万。”
“500万。”程凛洲挂掉电话,“先住着吧,什么时候给都行。”
宋矜郁沉默了一下,说谢谢。
签好合约,二人约定了下周一起去民政局。他推门下车后终是没忍住,回眸望向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指了指脑袋:“程二。如果后悔了怎么办?毕竟你……”
这个称呼让程凛洲眉心一跳,本能地挺直脊背。他抬眸和他对视:
“你好像很不了解我。”
宋矜郁静静听他说。
“我不习惯被束缚,无论是父母定下的婚约,还是已经失去的记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在乎自己此刻想要什么。”
程凛洲淡漠移开视线,“何况,就算后悔也无所谓。”
且不论他压根没兴趣谈情说爱,这世上选择多的是,永远会有更好的,有什么理由执着于过去。
宋矜郁嗯了声,反手关上车门。
“对了,我车祸前的手机是不是在你那?”司机掉了个方向,程凛洲降下车窗又问。
宋矜郁下意识摸向裤子口袋,旋即松开:“要找一下,过两天给你。”
“明天。”他说。
宋矜郁站在原地目送宾利扬长而去。Free扒在铁门边上冲他呜呜嘤嘤地撒娇,把门撞得哐哐响,他方才转身回了别墅。
餐厅里,田阿姨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菜。瞧见他一个人进屋,田阿姨很惊讶:“先生呢?您下午说今晚会回来的呀?我还炖了鱼头汤哩。”
“他不回了。”宋矜郁答,“辛苦您了,我今天也不怎么饿,您和小田一起吃吧。鱼汤可以留着我明天喝。”
走到客厅的吧台里面,他取出冰块熟练地切割几下,手臂却一阵酸软无力。于是草草扔进杯子,拎起一瓶酒钻进了画室。
琥珀色的酒液伴着指尖下的冰块旋转,还没冷透就汩汩流淌进胃里,灼烧着食道喉管。
几杯下肚,宋矜郁面不改色,唯独眼尾洇出一点生理性水光。他打开了工作台上的电脑,接入口袋里的那部黑色手机。
输入密码,解锁,先通通复刻进一个网盘,再批量删除原文件。
没什么好遗憾的,他想。
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反正他们之间的开始本来就不光彩,那干脆一起全都忘掉。
.
这个决定让宋矜郁第二天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通骂。
年过五十的男人背对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形利落,压迫感油然而生:“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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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车祸,你要做的是尽量陪着他,帮助他恢复!这时候离婚你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宋矜郁坐在沙发上,脊背微弓,右手拇指不自觉掐着左腕:“爸爸,我已经答应他了,离婚协议书也签完了。”
没什么人会笑话他吧。程家一直不曾公开这段婚姻,也巴不得程凛洲早日和他撇清关系。
“胡闹!”宋成章简直怒不可遏,回过身瞪他,“谁准你擅作主张?我不同意!程总和夫人没听说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你必须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宋矜郁不敢看他,就去盯墙上的布谷鸟机械钟——三个色泽鲜艳的木雕小人在屋子里转啊转,顶端的阁楼门闭锁,只有整点里面的小鸟才会弹出来叽叽喳喳地报时。
“怎么挽回?”他叹息一声,“程凛洲的性格您不是不知道,他连程老爷子的话都不听,跪下来求他也未必有用。”
宋成章狠狠皱眉,再怒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但……
他沉了一口气,认真审视眼前这个赏心悦目的儿子,像打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聪明、漂亮、乖巧,或许还有别的他不清楚的吸引力。
“你当初怎么让他和你结婚的,现在就怎么做。”宋成章意有所指,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和缓,“爸爸相信你能做到。”
宋成章许久没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了。如果是小时候,宋矜郁一定会兴致高昂地完成爸爸的任务,只为了得到他的褒奖。
时钟分针旋转到了罗马数字“Ⅻ”,悦耳风琴音响起,阁楼里的布谷鸟卡住了没有弹出来。
宋矜郁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语调很平:“我不想再害他一次了。”
“你说什么??”
质问被一道冷漠磁性的嗓音打断。
“——宋伯父有什么意见直接找我就行,没必要为难他。”
大平层电梯入户,保姆不敢阻拦程凛洲,他直接一脚迈进了偌大的客厅内。
宋矜郁愣了愣,讶异回眸,对方亦垂眼望着他。程凛洲今天穿得休闲,黑色冲锋衣衬着高大挺拔的身形,属于年轻人的锐气更加鲜明。
他松开了紧攥的手腕。
“少总裁。”宋成章随即从沙发站起身。
程凛洲将目光移向他,随意一抬下颌:“谈谈吧。”
二人前后脚去了会客厅。
没有参与争执的祝雪从书房走了过来,轻轻揽过宋矜郁的肩:“小羽,别怪你爸爸。他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宋矜郁偏头。妈妈含笑看着他,像一本印刷着固定文字的书,每次都会触发相同的语句。
“我知道。”他一如往常那样答应。
程凛洲从会客厅出来之时,宋矜郁刚好修好了卡顿的布谷鸟时钟。彩色羽毛的小鸟咕咕咕地弹出来,脑袋往下一啄一啄。
他屈起食指蹭了蹭木头鸟喙。
“这是麻雀?”耳畔传来冷嘲的一声。
宋矜郁沉默地转头,望进一双相当意味深长的眼眸。程凛洲眉骨高挺,眼眸纯黑,近距离对视很慑人。
“那个是你画的?”
没等他细品对方这一眼中的复杂情绪,程凛洲又指了指对面墙的水粉画,上面是一个长着白色翅膀的天使。
关于宋矜郁的职业,他显然了解了一下但不多。
宋矜郁:……
“那是我弟初中的美术作业。”
程凛洲丝毫不觉尴尬:“哦,你还有个年幼的弟弟。”
“是的,和你年纪一样。”
这下轮到程凛洲无语了。他视线在眼前人脸上转了两圈,往门口方向一扫,问:“开车了吗?”
“嗯。”
“那走吧。”手抄进冲锋衣口袋,他扬了扬下巴,十分理所当然,“我跑步过来的。”
宋矜郁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宋成章,眸光微微一闪,抬脚跟在了程凛洲身后。
3. 帮忙找下家
电梯内一路沉默,宋矜郁轻轻瞥了一眼金属门反射出的人影。
程凛洲单手插兜,眉眼压低,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偶尔扳动指骨。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半小时前对方问他在哪要来拿手机,宋矜郁说在父母家,让稍等片刻。程凛洲就直接找了过来,还替他把话和宋成章谈完了。
对方确实是这样果断强势的性格,当初结婚就没让宋矜郁面对双方长辈中的任何一位,大包大揽一力解决。如今离婚是他提的,由他出面倒也合适且效率得多。
所以他一脸高深莫测地琢磨什么呢。
宋矜郁心中好奇。宋成章再不情愿,也不可能违抗程大总裁的决定吧。
二人到了车库,程凛洲终于开了口,却是对他的交通工具发表了疑问:“你那辆玩具小车呢?”
说着手掌向下比了比高度,仿佛甲壳虫就他的大腿那么高。
宋矜郁懒得反驳,把松了的头发拢到一侧重新扎了遍:“保险杠碰了一下,还没修。”
发绳上的银色丝线垂下来,坠着两颗铃兰形状的白玉吊坠。
他不喜欢戴首饰,但有各种各样的发圈发绳发带,有自己编的也有别人的手笔——按照原材料的价格基本可以区分。
程凛洲目光从他雪白细腻的脖颈上移开:“不好修吧?老古董了。”
“嗯。”
事实上宋矜郁根本不知道该去哪修。那车是他偶然看电影夸了一嘴后,直接改造好打包送到他面前的。因为稀罕,他一直开得非常小心。
他今天的座驾是辆炭黑色G63 4×4,威风凛凛的钢铁大盒子。
“不错。”程凛洲长腿一迈,轻松跨上副驾,“这车符合我的气质。”
这也是程总买的。宋矜郁有些惆怅,只能庆幸对方不是那种分了手会把东西要回去的人。
“我一般只开它载狗。”
“?”
“就是带Free出去玩才会开。”他温声解释,把手机递过去,“帮你充过电了。”
程凛洲冷哼一声接过,长按开机,出现了一个默认屏保,需要重新输入密码。
“我不清楚,可能是你生日吧。”宋矜郁边发动车子边敷衍回答。
程凛洲输进去,解锁成功。
真的假的。他会设置这么简单的密码?
旧手机里除了工作没什么内容,程凛洲翻了会儿,漫不经心地来了句,“你昨天怎么没说,我和你签过一份不平等条约?”
“嗯?”
“婚期三年。三年后任何一方提出离婚,另一方必须同意。”他冷声陈述,“但如果三年内离婚,我的个人财产全部归你。”
宋矜郁怔住,脑袋空白了一瞬。
后视镜里,程凛洲靠在椅背上抬眼瞥他:“深谋远虑啊。”
“……”他的手指紧了又紧,纤细修长的眉真正地皱了起来,认真强调,“我不会问你要那些。”
“你父亲会。那份合约就在他那。”
为什么?
宋矜郁有点头疼。他那段时间的状态很差,对发生的事情印象都很模糊,但这个合约一经提及是实打实存在的。
现在追究签署的初衷意义不大了,他猜程凛洲也没觉察异样。可这和爸爸有什么关系?
宋矜郁想到了一种可能,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胸中酸涨之感伴随无名之火腾升而起。
难堪吗?
不。此刻在程凛洲眼里他本来就没什么好形象,也无所谓这一点。
生气吗?
程凛洲都不气他有什么好气的。
他就是觉得可笑,明明上赶着和程家联姻的是他们,居然还能从对方手中讨来这样的不合理条款。
他现在知道程凛洲方才在客厅看他那一眼是什么了,轻蔑厌弃鄙夷,都很正常。
这也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理了理鬓发让思绪沉静,宋矜郁语气平和:“不好意思,我确实忘记了。”
二人视线在后视镜中交汇。他那双眸中一瞬的情绪翻涌仿若错觉,此刻已是薄雾笼罩下平静的湖面。
程凛洲瞥见了他耳廓上沿一闪而过的红钻骨钉,极闪极艳,下意识抬手捏了下自己耳垂上那枚。
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不过,戴在这人身上还都挺好看。
宋矜郁斟酌了一下再度开口:“我父亲的想法你不难猜到,能和你结婚无论对他还是对我来说,都是……嗯,麻雀变凤凰的机会。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但这份合约应该是为了保证这段婚姻有一定的存续期。或许他觉得,我能在三年内拿下你吧。”
他顺着对方的可能思路讲,不能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也不能表现得太无欲无求。
宋矜郁淡声打趣,“痴心妄想了,是不是。”
余光里男人皱了皱眉。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又问,“你的律师团队应该可以找到漏洞操作一下?放心,我答应你了离婚就一定尽量配合。”
这话听在程凛洲耳中,不知为何竟有些刺耳。
他冷淡移开视线:“就当已经离了吧。反正该签的都签了,只差个手续。”
……能这么算吗?
宋矜郁扭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我和你结婚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早离晚离有什么区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
“这一年半如果有合适的人选——”程凛洲漫不经心地补充,“我会介绍给你,争取让你无缝衔接。”
“……”
半晌。宋矜郁笑了一声。
这两日来头一次听到他笑,程凛洲抬眉看了过去,正巧开车的人在往左打方向盘,脸转回来时笑容已然消散。
可惜了。
……不是。
听到给找下家就这么开心???
“你人真好。”宋矜郁说。
.
宋矜郁原本打算直接把程凛洲送去公司,路过宠物店看了眼时间,担心回来的时候关门,遂先停车下去了一趟。
宠物店旁边是一家他经常去的咖啡店。他绕到马路里侧,礼貌问了下程凛洲要不要喝什么。
对方不喜甜,一般情况都是冰美式,但他不确定失忆会不会导致口味改变。
车底盘很高,宋矜郁需要微仰起头。程凛洲胳膊搭在窗边,居高临下俯视沐浴在阳光下这张脸。
卖萌呢。
他勾唇,直言不讳:“想讨好我?”
宋矜郁点点头:“感谢你帮我找对象。”
“……”程凛洲嘴角一抽,睨向那家店的手写招牌,嫌弃不加掩饰:“随便吧。”
宋矜郁决定给他买一杯莓莓焦糖玛奇朵,加致死量糖浆。
Free很讨厌去宠物店洗澡,田阿姨和小田又摁不住它,宋矜郁就咨询了一下宠物店能不能派店员上门洗狗。
最好要年轻男生,性格好,体力优秀。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补了些家里缺的东西,拎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大袋子去了隔壁咖啡厅。
等杯的功夫他给朋友们发了条消息,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自力更生且不违法地在一年半内赚到7500万。
朋友1回了惊恐的表情。
朋友2问他尊严和肉.体还要不要。
肩膀被从后拍了下,宋矜郁以为是程凛洲,下意识按熄屏幕。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还真是你!”
宋矜郁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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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回头,瞧见那日撞了他甲壳虫的保时捷公子哥。
仔细一看长得还挺像样。好像姓曹?
“我看你今天还能往哪跑!”曹焕气势汹汹,手一指额头上的青紫痕迹,“给老子撞成这样,医药费得赔一下吧?”
唉。他这边想着赚钱,那边就有人来讹钱。
“你想要多少?”宋矜郁问。他打算据此索要修车费。
谁知这人立刻揭下了凶狠的面具,手掌啪啪两下,按在了他身后的木质台面上,邪笑:
“我要你用别的方式偿还。”
……回家吧孩子,你和车都免费了。
店员小姐姐认识宋矜郁,小心翼翼地提醒:“那个,这位先生他结婚了的。”
“哦?”
曹焕兴味十足地打量被他困在臂膀间的人——这种又高岭之花又温柔人夫的范儿怎么看怎么对他胃口,“和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店员比划,“很高很帅的,比你……额。”
“狗屁!”
这一下可把曹焕惹恼了,他不再搭理店员,专注调戏眼前的美人:“喜欢男的?巧了,我就是男的,纯爷们。”
“让你这么漂亮的夫人单独在外面晃悠,他很不靠谱啊,不如离了跟我呗。”
越说嗓门越高,“玩玩儿也行啊——我都不介意你有老公,你老公一定也不介意你有小三吧?”
“……”宋矜郁背靠着吧台,往店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神色犹豫。
要不要劝一下这小子呢?
算了,人家现在确实不一定介意。
瞧见自己那杯咖啡做好了,宋矜郁回过身,精挑细选一个好看的手绘杯套给套上。
“喂!”
曹焕脸一黑,决定来点强硬的,手伸向宋矜郁的下颌想逼他转回来:
“装听不见是不是?我警告你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指触碰到长发男人之前,威胁的嗓音陡然变调。
“嗷!!!”
一条胳膊插进二人之间,屈肘一顶,精准撞到了曹焕鼻梁上,接着整个身体强势介入。
宋矜郁妥妥的183,曹焕也不矮,可程凛洲实在很高,肩宽优越比例逆天,这么一挡简直像一道遮天蔽日的墙。
“都说了会帮你介绍。”他垂眼盯着自己这位前妻,嗓音冷而轻慢,“没必要收垃圾,知道吗?”
哦。程总要求还是蛮高的。
宋矜郁给面子地应了声。
“艹,你骂谁是垃圾?!”
曹焕火冒三丈,左手还捂着鼻子呢,不怕死地又挥舞着右边胳膊朝程凛洲冲了过来。
宋矜郁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程凛洲五岁开始练散打和搏击,收拾这种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一招秒十管血都毫不夸张。
果然,曹焕惨叫后彻底没了声儿。
下一秒宋矜郁手中重量清空,鼻息间传来淡淡的木质海洋调香水味。
“哼。”
程凛洲一手拎过他的袋子,另一手抢走他的咖啡,转身离去。
不妙。宋矜郁拿起另一杯快步追了上去:“等等!”
程凛洲把东西扔进后备箱,哐当一声砸上,人往上面一靠,站姿和表情都拽得要死。
他袖子捋了上去,小臂青筋交错,看着就攻击性爆棚。觉察到宋矜郁视线落在上面,他高傲地抬起下颌:
“不用谢。这点小事身为前夫……”
话没说完,掌心一空。
“这是我的。”
宋矜郁拿走薄荷拿铁,把甜腻腻的莓莓焦糖玛奇朵塞他手里,唇瓣贴了贴自己的饮用口:
“我已经喝过了,不能换。前夫。”
“……”
4. 前夫变房东
程氏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
高楼顶层采光极好,巨幅落地窗俯瞰着城市林立的建筑。室内装修简明大气,深色背景陈设搭配少量金属科技元素,冷感且年轻化。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办公桌上一个奇形怪状的蓝色小陶罐。
程凛洲不知道那玩意是花瓶还是笔筒还是……杯子?
总之放那没动。
他放松坐在真皮座椅里,眼眸低垂,随手把玩着一支签字笔。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几个中年人,正详细进行这段时间的工作汇报。偶尔互相争辩几句,不知道是想告状,还是在表明他们之间并未结营。
程凛洲波澜不惊地给出回应,逻辑清晰锐利,目光不在任何一人身上过多停留。直到空气里漂浮起一丝咖啡味,他皱了皱眉。
托某人的福。他这几天闻到这个还有树莓味儿就想吐。
汇报的人止住了话茬,谨慎询问:“少总裁对这个项目有意见?”
“你继续说。”程凛洲看过去一眼,“姑父别紧张。我休假这么久回来,很多地方都得仰仗你们的帮助,哪来那么多意见。”
他鲜少在公司直接以亲戚称呼下属,男人面上有光,与其他几人对峙时的眼神都变得更为强势。
程凛洲看在眼里,拿起了一旁的手机,好巧不巧,罪魁祸首不久前给他发来了消息。
前妻:【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来拿一下?】
前妻:【或者给个住址】
前妻:【我打包好寄过去】
问他要住址?
程凛洲敲了敲手机屏幕,回,【没用的就扔。】
对面等了一会儿,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前妻:【这些也丢掉?】
配图是一个精致的胡桃木展柜,内里陈列了数十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以及宝石袖扣等配饰。
前妻:【车库里还有几辆车,你以前蛮喜欢的,不想要了我帮你拿给拍卖行?】
程凛洲从小养尊处优,对任何事物都谈不上热衷,但身为年轻人很难没点浮夸的爱好。
他稍微多瞧了两眼,圈出了其中一块。
【这个盒子为什么和其他不一样】
对面慢吞吞地回:【这块是我的,阿姨打扫时可能放错了。】
被圈中的手表是纯黑的陶瓷表壳,黑银色透底机芯,相比其他款式不算特别。程凛洲也就没在意,【最近没空,先放你那。】
前妻:【哦。】
哦什么哦。看着怪委屈的。
眼前有一瞬浮现了那似蹙非蹙的眉眼。程凛洲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听下属的汇报。
结束后,他起身送了那几人离开。
姑父梁岐山落在最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回来的,公司一切都好。我听你父亲他们说,医生建议你多和家人相处,比较有助于恢复记忆。”
程凛洲掸落对方的手,像掸开一片灰尘。
“医生的建议我一向不爱听。没人能打开我的大脑,对我的认知情况做判断。”他瞥对方一眼,“若是在外面听到关于我失忆的谣言,我势必会追究责任。”
这话让梁岐山的肩膀都沉了沉,面色灰暗下来,意识到自己触了这位的霉头,然而还没完,程凛洲接着给他放重磅炸弹。
“在江城待久了很没意思吧?W城科技园的项目交给姑父了,好好做,不要让我失望。”
三言两语把人发配了出去,方才席间的体面都恍若错觉。
程氏的发家史可以追溯到百年以前,真正崛起成为江城之首则是在程凛洲的爷爷程烈手中。程烈子嗣单薄,一儿一女都不擅长经营管理,集团很快就交给了第三代。
起初是程凛洲的兄长,再后来是他。当初很多人不服气,但程凛洲是天才,是与生俱来的领导者,手腕强硬果决,没多久把集团上下治得服服帖帖的,离开的两月也未能掀起什么波澜。
失去部分记忆没让他觉得迷茫,反倒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把内部的错综复杂看得更清楚了些。
不过,也有他看不透的。
程凛洲走回办公桌,手机上显示着刚才对话的最后一条回复。
前妻:【那你随时可以回来拿。】
他歪着脑袋横看竖看,这句话都像是邀请。
.
这天下午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春风拂面。宋矜郁坐在前院的凉亭里一边给脖子热敷一边画画,预约的上门洗狗服务说马上就到。
昨天他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掉了下来也懒得往卧室爬,然后就落枕了。好在Free发现了,跑过来挨着他一起睡地毯,暖烘烘的没至于感冒。
宋矜郁总是爱躺哪睡哪,客厅画室花园都可能,睡相还差。这种情况两个月来时有发生,他都快习惯了。
小田把他的长发编成了鱼骨辫,脑后的位置绑了一条坠着红宝石的丝带。他天生棕发,带点自然卷,发量多又蓬松,头型完美,梳各种发型都很好看。
以往小田给他编完辫子都会捧着脸蹲在旁边欣赏很久,今天很快没了动静。
宋矜郁搁下热敷包,转身望向小姑娘,缓慢张口:“怎么了?”
小田小时候生过一场病,有严重的听力障碍,说话也很艰难,通常要用手语或者文字沟通。
“先生真的不回来了吗?”她打手语。
宋矜郁想了想,把画册翻到空白一页,画画给她看。
他画程凛洲那天坐在宾利里离开的剪影,寥寥几笔勾勒出了神形,黑白画面透着说不出的凌厉决然。
画风一转到了后面的别墅,卡通的大房子,草坪上打滚露肚皮的阿拉斯加,和站在门口挥舞翅膀和宾利告别的三只萌萌小鸟。
【没有他我也发得起你和阿姨的工资!】宋矜郁写字。还加了个自信大拇指。
小田知道宋矜郁在逗她,气得跺了跺脚。
“我知道!我不怕!”
她的手语带上了情绪,咬着舌头,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调怪异的字句:
“我希望、你、开心。”
宋矜郁轻轻合上了手里的画册,对她歪头:“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小田俯身来了个熊抱。
宋矜郁失笑,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她是真的误会了。
程凛洲还好好活着,除了失忆哪哪都没事,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叮咚。
门铃被按响,草地上玩耍的Free警觉地坐了起来,“汪”了一声跑到了花园入户门边,威风凛凛盯住来人。
宋矜郁瞧见了宠物店的logo,也起身走了过去。
铁门外站着的人认出了今天的服务对象,正低头用一块肉干讨好这只阿拉斯加。
“它不吃陌生人喂的东西。”
话音刚落,Free果然很有骨气地别开了嘴筒子。宋矜郁拉开门,从对方手中接过肉干。
湿乎乎的鼻头立马贴了过来,从他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把肉干叼走,生怕牙齿碰疼了他似的。
“好狗。”宋矜郁夸赞。
他嗓音偏低,不清亮,像低频的管弦乐,压着嗓子说话还会有一丝沙哑。
面前的人没出声也没进门,就在原地呆站着。
宋矜郁疑惑抬眸。年轻帅气的男生穿着清爽的卫衣牛仔裤,戴了一副黑银色半框眼镜,目光热切地透过来:
“宋老师!”
“。”宋矜郁按了按脖子,站直身体。
“我叫邬子烨,江城美术学院油画系二年级。”对方语速很快,掩饰不住激动,“上学期听过您一节色彩课。”
宋矜郁不是江美正规的老师,一学期顶多教一门课或者加几个讲座。一来呢因为他博士没毕业,二来他对这种按部就班的工作兴趣不大,希望有更多自由时间。
不过现在他有点闲过头了,打算把主任拜托的那门实践课代了。
“长得像理工科生,不像学艺术的。”扫了眼对方的半框眼镜,宋矜郁眸光微动,不咸不淡地评价,“门关上,过来。”
“哦,好……”
热情被他的冷淡浇熄了一下,男生乖乖关上那扇黑色铁门,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句:
“写生考试那张林间晨雾是你画的?光线捕捉能力不错。”
邬子烨精神一振。
“……是的!”他快步追了上来,眼底再次绽放出热切,“是和我喜欢的水彩画家学的。”
“嗯?”
“Lost Wing。”
宋矜郁脚步微顿,转身瞥了他一眼。
Lost Wing是前几年在F国声名大噪的一位青年艺术家,作品多为水彩风景画,尤其擅长现场写生。笔法飘逸俊秀,大气磅礴,每张作品都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让人一眼就会对大自然产生强烈的向往。
其中最出名的是雪山山脉和非洲大草原两个系列,一幅“角马大迁徙”仿佛置身万千角马群中创作而成,被评为不要命的作品,求购无数。可不知为何,这人两年前突然就销声匿迹不再画了。
宋矜郁没去谈论此人,只温和发问:“那分专业怎么没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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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
“额,因为我觉得油画就业容易一点。”
“都学纯艺了还想着就业呢。”
“……”
别墅的前院分成两片区域,右边是供人休息的凉亭和一大片草坪,左边则有一个此时尚未注水的小泳池,和专门给Free洗澡的全套设施。
所以宋矜郁提前和宠物店说过,只要出个人就行。
“老师,您要不要也穿件围裙?”
宋矜郁瞧了瞧那卡其色防水围裙,又瞧了眼邬子烨。说不用。
邬子烨拿着围裙对他笑,语气很温柔:“还是穿一下吧,免得把衣服弄湿了。”
他和男生对视了一会儿,无言背过了身。
系带逐渐收紧,邬子烨盯着粗织毛衣的布料下那弯弧度,屛住了呼吸。
“松一点,我不喜欢太勒。”身前之人淡声提醒。
“哦哦,好的。”
邬子烨立马扯开带子,松松在他腰后系了一个结。
——想了一下,又补了一个加固的。
宋矜郁穿好围裙后,手一伸拖来了一把椅子,在水池边悠闲地坐下:“我只负责逗狗让它放松,梳毛修毛搓沐浴露吹干都得你来,有没有问题?”
邬子烨说没有。他打量了一下齐全且优质的装备,好奇地问:“您以前是自己动手洗的吗?”
宋矜郁挠挠Free的下巴:“以前有其他帮手。”
“您以后都可以找我。”他立刻道,“免费的。”
“开始吧。”宋矜郁没答应,拍了拍Free宽厚的背,“宝宝,去。”
Free嗷呜一声跳进了洗澡池。
邬子烨很快发现,这只阿拉斯加根本不用逗,湿漉漉的狗狗眼一眨不眨盯着旁边的主人,令行禁止,让甩水就甩水,让不动就不动。唯一会干的事就是偷偷用硕大狗头蹭宋矜郁搭在水池边的手。
“您的狗性格真好。”邬子烨感慨。
宋矜郁看了他一眼,胳膊一收从椅子上起身:“我去旁边休息会儿。”
“好的……啊!”
原本被按着打沐浴乳的大狗忽的从趴着的状态拔地而起,健壮的上身探出水池急欲跳出去。邬子烨猝不及防被掀坐在了地上,溅了个满头满脸的泡沫。
“好了好了,宝宝乖,我就在这陪着你。”宋矜郁哄着,施施然又坐了回来。
“嗷呜!”Free立马趴回池子。
“性格怎么样不好说,但是条好狗。”垂眼打量狼狈的男生,宋矜郁抽了几张纸弯腰递过去,“——你画画的水平不错,打工没必要去宠物店吧。”
邬子烨一愣,抬头对上了那双独特的眼眸。
看似温柔,想深入探寻却会发现迷雾重重,完全无法穿透。如同那张他蹲了半个月实景,废作无数才最终呈现的林间晨雾。
“……我喜欢小动物。”他解释。
宋矜郁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再次递上手中的纸:“擦擦。”
邬子烨没接,维持着这个半跪地的姿势,将沾着泡沫的脸凑了过去。
“谢谢老师。”
宋矜郁将纸巾盒扔在了他脸上。
.
天道好轮回。
打护毛素的时候,宋矜郁也不小心被溅到了一点,倒霉进了眼睛。
他条件反射抬手想揉,被握住手腕制止。
宋矜郁闭着眼睛被拉到洗手池边上用清水冲了好一会儿,邬子烨还不放心,凑近他的脸看有没有大碍。
Free在旁边歉疚地围着他打转,湿漉漉的大尾巴轻扫他的小腿,宋矜郁抽出空安慰了句,狗子就蹲住不动了。
突然,它又冲着门外叫了起来,邬子烨也“咦”了一声:
“这位先生是?”
宋矜郁艰难睁开眼,扭头,对上了一道漆黑幽深的目光。
铁门外,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背靠黑色宾利,长腿交叠站姿松散,如果忽略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仿佛在观看什么好戏。
……怪吓人的。
“他,额……”宋矜郁斟酌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介绍。
前夫?
这可不行,万一人家小孩看过财经报道呢。
程凛洲抬脚走了过来,手覆上门锁,信息自动识别。
哐当,门打开。
“我是他房东。”他说。
很恰当的解释。宋矜郁肩膀松了松,默认了。
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程凛洲目光划过他身边的男生,唇角扯出冷笑:
“谁允许你在这里养狗。”
5. 包养小白脸
房东不让租客养狗。
听上去合情合理。
湿漉漉的阿拉斯加像一只硕大的刺猬,蹲坐在地委屈巴巴地瞅着主人,旁边的邬子烨神色茫然,对这个突发情况措手不及。
宋矜郁还算冷静,望向不近人情的霸道房东:“谈谈?”
程凛洲板着脸不说话。
这就是同意了。
程凛洲通常不会给谁好脸色,他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中各方面都最能打的那一个,想要这样的人保持谦逊温和未免有些苛刻。
不过么,他失忆后的性格状态和以前又不太相同,像一大团不稳定的黑云,宋矜郁也没法完全摸清他的想法。
比如他此刻在不爽什么——程凛洲的确没多喜欢Free,但突然找这个茬还挺让人费解的。
宋矜郁反手去解腰后的围裙系带,结很复杂,一下子解不开。他的脖子还不方便扭头。
旁边的邬子烨见状,甩甩手上的水:“我来吧,老师。”
老师?
程凛洲眉心一跳,伸出胳膊:“过来。”
邬子烨已经走到了宋矜郁身后,二人的身形重叠在一起。
院子里刮起了一阵凛冽寒风。
宋矜郁轻轻摇头,把绳子从邬子烨手中抽出来:“去吹毛,我怕小狗感冒。”
男生担忧地看了他和“房东”一眼:“……好。”
吹水机的轰鸣声响起。
程凛洲盯着这人走到自己面前,目光接触片刻,对他背过了身。
眉心不着痕迹地松了松。
视线一低,精致的发辫和雪白的脖颈落入眼帘,发绳垂下来,两颗红宝石坠在颈侧,夺目生辉。
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程凛洲漫不经心地想。要不是死了的大哥那层太膈应,娶一个这样的夫人在家好像也不错。
他问:“你有那只狗重么。”
宋矜郁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回眸:“你如果不让养,它就肯定比我轻了。”
他刚刚冲洗过眼睛,眸子湿润,眼眶还有点发红,辅之与生俱来的忧愁感,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对方与他对视,直到绳结解开,薄唇才纡尊降贵地动了动:“它该减肥了。”
行,失败。这招现在对程凛洲没用。
宋矜郁摘掉围裙,转过身捍卫小狗的尊严:“Free不胖。”
转得太快,发绳都飞了起来,红宝石砸到了对方低垂的脸。
啧。
“抱歉。”宋矜郁说,“我不是故意的。”
程凛洲睨他:“你最好不是。否则殴打房东,罪加一等。”
宋矜郁心平气和:“那我让你打回来?”
“……”开什么玩笑。
程凛洲又盯了他一会儿,手抄进西裤口袋,冲着Free一抬下巴:“你让它给我表演个跳火圈,我就让你养。”
“程总,拒绝动物表演,好吗。”
“那你一个月内长胖十斤。”
宋矜郁怔了怔,没听清:“……什么?”
程凛洲严肃得像执法判官:“体重太轻会拉不住狗,很可能对别人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
好有公德心啊。
不过隔壁确实搬来了一个讨厌狗的大爷,最近每次遛Free遇上都会收获一些冷言冷语。
宋矜郁唇瓣开合,半晌才无奈道:“我胖不了那么快。”
两年前他比现在更瘦,两年下来也才不过重了十来斤,前些日子又掉了一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宋矜郁抿了抿唇角。原先的招数不管用的话,他其实也不清楚怎么应对这人的刁难。
“真的不能养吗?”
他是想继续住在这里,但不能养Free的话……
“也不是不能。”程凛洲却突然松了口。
他抬手扯了扯领带,沉声道:
“通知你一件事。我的医生认为熟悉的环境对恢复记忆有帮助,建议我搬回失忆之前的住处。所以,为了表示对室友的尊重——”
目光扫过不远处,最后幽幽落在宋矜郁脸上,“不许你再带不三不四的人来这。”
嗯?
宋矜郁缓慢眨眼:“……你要回来住?”他都准备把这人的东西打包送走了。
“不可以?”程凛洲观察着他的表情。
那肯定没什么不可以。宋矜郁很讲道理,目前为止这还是程凛洲的房子,在他把7500万给对方前,对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程凛洲在的话,也的确不方便让不熟悉的人来。
但他要为人家小孩正个名,就指着那边卖力吹毛的邬子烨:“他是宠物店上门洗狗的,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发现他们二人正谈论自己,邬子烨暂停了轰鸣的吹水机:“宋老师?”
程凛洲眼眸一眯,弯腰凑近他耳后:“就这么巧刚好是你学生?”
耳廓传来痒意,宋矜郁稍微躲了一下。
“宋老师的要求是年轻男生,体力好。”邬子烨笑得开朗,“我们店里我体力最好。”
程凛洲直起身,解开西装袖口:“小子,想比比?”
莫名其妙比什么。宋矜郁示意邬子烨继续吹毛,望向面色不善的男人:“不让他来,下次你帮我洗狗吗?”
程凛洲不屑:“多大点事,我洗就我洗。”
那刚才是在闹哪出。宋矜郁欲言又止:“……行。”
.
宋矜郁带着毛发蓬松的阿拉斯加把邬子烨送出门,顺便赠送了一盒大师级水彩颜料。
走回凉亭这边,桌上的画册被风吹翻了开来,摊在之前他给小田看的那一页上。
“你看到了?”他问旁边的程凛洲。
“嗯。保姆的工资我付,用不着你管。”程凛洲坦然承认,“你那点工资够什么够。”
学校上课能赚到的钱确实很少,顶多养活宋矜郁自己。加上大型犬的开支和别墅的维护费,要么他重新找个工作,要么得把他的那些破烂卖一卖。
说到这个宋矜郁就惆怅:“我们结婚后,基本都是你在养我。”
程凛洲反而被取悦到了,无声勾了下唇角。
“现在离婚了,这样不合适。”他继续道,“家里的开支我们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
“你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程凛洲皱眉。这么点钱无聊不无聊,赡养前妻而已,他要多少自己都给得起。
“没有啊。”宋矜郁温温和和的,“我欠你的很多,算不清,能算的就尽量算算吧。”
目光在他脸上定了定,程凛洲压下心中那股不爽:“……随你。”
宋矜郁嗯了一声,在前面带路:“不是失忆了吗,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房间布局。”
“等等。”程凛洲叫住了他,西装外套往肩上一甩,忽然来了句,“我在你心目中很帅吧?”
宋矜郁停步望着他。他深知此人自信自恋,毫不意外。
“别装,从你的画能看出来。”
宋矜郁反问:“那你有没有看出来,你从这搬出去我很开心?”
程凛洲瞬间黑脸。
他重新抬脚,轻描淡写道:“开玩笑的,别介意。”
前花园和后花园不连通,他们先进了一楼。
宋矜郁扫了眼玄关两双毛茸茸鲨鱼拖鞋,不动声色地把其中一双踢进鞋柜下,重新找了双新的扔下来。
程凛洲没发现这小动作,正在观察挑空十米的楼顶。
一低头瞧见宋矜郁脚上龇牙咧嘴的鞋,吐槽:“幼稚。”
“嗯。”所以你别穿。
这栋别墅在程凛洲这种豪门少爷眼中肯定排不上号,但装修一眼就能看得出用心。
外墙由干净低调的灰褐色石砖铺就,内里则是温暖明亮的象牙白主色调,搭配复古精贵的胡桃木家具,偏Gustavian的风格。
厨房和餐厅在左手边,客厅里侧有一个吧台,酒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侧花园连着大阳台,是专属狗狗房。阿拉斯加夏天怕热,可以全封闭24小时开空调。
宋矜郁:“影音室健身房之类的在负一层。卧室在二层,这间套房是你的。Free有时候会上来溜达,你关好门就行了,它不会挠门。”
“三层阁楼我放了很多收藏品,是我的个人空间。”
程凛洲打断了他:“这房子是我的。”
“嗯。”
“但是除了一个套间其他全是你的地盘或者公共空间,连游泳池都是给狗准备的。”
唔。宋矜郁说:“你经常睡办公室。”沉吟片刻,他继续着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Free一起游泳,我不会水。”
程凛洲冷笑。
宋矜郁无奈了:“一楼剩下那间也是我的,你还要不要看?”
这语气有点软,程凛洲眉心一动,示意他带路。
下楼宋矜郁走在前面,身后冷不丁伸过来一只手,不轻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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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在了他僵硬了一整天的肩颈交界处。
“你脖子怎么了?”
强烈的酸疼沿着肌肉和骨骼流窜,还有一丝掩藏其下的难以言喻的感受,宋矜郁猝不及防,脚一滑失去重心。
对方另一只手掌准确地捞住了他的腰,他双脚腾空,被直接捞了起来,放到了后一级台阶上。
回眸和程凛洲近距离对视,对方显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你……”
“程总不是讨厌肢体接触吗?”宋矜郁回过神,飞快推开他的手,“这样很不礼貌。”
程凛洲盯着他快步下楼的背影,眸中划过几抹深思。
……
等宋矜郁推开东南角最大的那个房间,程凛洲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阁楼上也有一间小画室,明显不常用,只简单屯放了些画具。这间则通透明亮,两面落地大窗连通后花园,满眼浓郁的绿色,如同置身大自然。
后花园比前面的更大,私密性更强,角落里种着一棵茂密的大榕树,枝繁叶茂像绿色的海。
近处有一道爬满了月季的圆形拱门,紫藤花架下面扎着藤编的秋千,茶几上还摊着一本画册,头顶悬挂着竹片制作的风铃。风一吹,纸张翻动,竹片轻缓敲击。
宋矜郁合上画册,站在阳台上指给程凛洲看,这株是风车茉莉,那边是藤冰山月季,还有蓝雪花。另一边墙壁攀爬着黄色的欢笑格鲁吉亚,和艳丽胜似玫瑰的弗洛伦蒂娜。
此时刚刚入春,大部分花还没有开,不难想象再过一两个月会是多么梦幻美丽的景象。
“这些都是你弄的?难怪你要买下来。”程凛由衷夸赞了一句,“花了不少心思吧。”
宋矜郁没有回答,抬手按了按仍有些酸痛的脖颈。
他看到了花园角落给月季浇水的小田在对他偷笑,终是叹了一口气,眼底泛起波澜。
不是的。
这整座温馨的别墅,宽敞明亮的画室,仙境般的花园……每一处都和他息息相关,却没有一个是出自他之手。
程凛洲垂眸,他在这人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浅淡的悲伤情绪,像清水里落下一缕稀释的蓝色颜料。
很快消失不见。
“你的房间好久没动了,可能需要打扫一下,过两天再住进来吧?”宋矜郁对他说。
程凛洲盯着他:“行。”
.
宋矜郁和朋友们约在了熟悉的酒吧。
邹以蓉说新来了个调酒小哥,是个帅气的男大学生,非要他来品鉴一下技术。嗯,调酒技术。
“阿扬呢?”宋矜郁戳着干马天尼里的橄榄,没怎么和邹以蓉对视。
邹以蓉今天一见面就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像两道X光把他照了个遍。
“不知道,好像去买什么东西了。”
“他不喜欢来酒吧。”宋矜郁说,“为难他这个社恐了。”
“喜欢的,朋友。”邹以蓉拍拍他的手,“只要你在他都喜欢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瘦高,刘海偏长,穿着灰色卫衣的男人绕过转角走到了他们这张桌子坐下,将一个纸袋双手推给了宋矜郁。
“这是什么?”邹以蓉好奇地问。
“姜记的鱼片粥。”许鑫扬声音也比较低,吐字简短。
“哦就那个要排队很久的。”邹以蓉打趣道,“行啊你,门都不愿意出倒乐意费这个功夫。”
许鑫扬:“小羽说过想吃。”
宋矜郁却无端陷入了沉默,盯着那个纸袋脸色微变。
“怎么了宝?”邹以蓉敏锐觉察了不对劲。
许鑫扬也紧张地看向他。
“……没事。”宋矜郁飞快回过神,伸手拆开纸袋,对许鑫扬露出一个笑容,“谢谢阿扬。”
许鑫扬跟着他笑。
为免朋友追问,他主动转移了话题:“一年半7500万计划,有什么头绪吗?”
“哦那个。”邹以蓉乐了,“你认真的啊?”
“当然。”
“为什么?你和程大总裁出什么问题了?”邹以蓉双手托住下巴,摆出了惯用的八卦姿势。
她就觉得宋矜郁这几天状态不对劲来着。
“没怎么,就是想背着他赚点钱。”
程凛洲失忆的事不能随便说,宋矜郁慢条斯理喝了一口粥,余光瞥见托着几杯酒向他们这边走来的人,眉梢扬起:
“毕竟包养小白脸的话,用老公的钱可能不太行。”
6. 夫人露大腿
宋矜郁是邹以蓉的大学同学,也是她认知中最好看的男人。
他个子高,肩宽腿长,看到身形基本不会认错性别。却又梳着精心打理的长发,脸型柔和周正没什么攻击性,时常会展露一些近乎无性的纯净高贵的美,学校里追他的男女都一大把。
他那双眸介于杏眼和桃花眼之间,眼头尖细下勾,双眼皮稍宽,搭配较深的眼眶有种轻微混血感。睫毛很长但不卷曲,像燕尾慵懒散开。眉不浓不淡,弧度和缓上挑再轻轻落下,正是那抹哀愁的来源。
多种气质在一起糅合得很妙。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邹以蓉觉得一定是雾。轻盈朦胧遥远,即便身处其中也无法捕捉具体形状的雾。
他本身也这样让人捉摸不透,大学他们一起做过一个项目,过程中他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恨不得把所有热情都燃烧在一张图纸上。被甲方否决后,其他组员悲痛欲绝,他一点都不在意,轻飘飘就扔在了脑后,拉着大家一起去酒吧喝酒。
可能艺术家都是这样吧。邹以蓉想,除非他笑起来。
鲜少人知道宋矜郁是有梨涡的,一边一个很对称。他一笑就会拉近那份距离感,让人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捧给他,感慨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混蛋,能让此等美人为自己有了具体的轮廓。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和她失联一段时间后就变成了别人的老婆!看起来还不是被迫的!
可恶啊。
那小子凭什么。
所以当宋矜郁说他不能用程凛洲的钱包养小白脸,邹以蓉第一反应是,那咋了。
接着意识到好友绝非这样的人。
可宋矜郁现在确确实实被一个小白脸请到了吧台那边,坐在高脚凳上看对方孔雀开屏表演调酒。
12个子弹杯在黑色台面上摆成一排,酒液混合果汁按颜色分层调配,掌控好速度依次滤入,就形成了一排渐变色彩虹。
每杯的顶端用吧勺浮上一层75.5度的朗姆酒,喷枪点火,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邬子烨站在吧台里,望向火焰后长发男人平静的脸,沾着肉桂粉的指尖轻弹。
哗啦。
火焰一跃成为细碎闪亮的火星,绽放了一场小型烟花秀。
宋矜郁抬眸,这光就映进了他瞳孔深处,把雾蒙蒙的眼眸搅成了一泓晃动的水。
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年轻男生对他笑,眼睛亮亮的,想讨一个夸奖。
宋矜郁说很厉害,随手拿起木质托盘,放在酒杯顶上压熄火焰:“怎么还不止打了一份工?”
“我家境不好,父母都去世了。”邬子烨说。
这话让宋矜郁一怔,语气柔和许多:“抱歉。”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男生手肘撑在吧台上,弯腰凑近,“打两份工都能碰到宋老师,我挺幸运的对不对。”
“遇到我算好事吗?”宋矜郁不动,视线滑过他脸上的黑色半框眼镜。
“当然了。”
宋矜郁没说什么,抬手伸向那一排的子弹杯,从红色开始,一口喝净一杯。
“老师?”
在喝到第九杯时邬子烨按住了他的手腕:“这只是给您的表演,您不用喝这么多。”
男生手指微凉,沾着冰块的冷气,宋矜郁漫不经心地拨开:“调给我的就是我的,我想喝就喝。学生还想管老师喝酒?”
“那一会儿您喝醉的话,我送您回家,好吗?”
这可不行。
他认真地看向了对方的脸,目光相触,年轻的面容隐约透出一丝侵略性。
演技有点拙劣。宋矜郁想。
“再给我调一杯其他的吧。”他拿起手机扫对方工牌上的收款码,“菜单里没有我想要的,我直接说配方,你加。”
邬子烨疑惑,但依言照做。
不远处的酒桌。
“摸手了摸手了,看吧!小白脸这心思昭然若揭啊!”邹以蓉连连摇头,“奔着帅哥调酒师来的,把我宝搭进去了,亏死。”
旁边的宅男闷闷不乐,低头闷一口可乐。
“哎,你别不高兴啊,小羽顶多钓他玩玩,一会儿肯定回来了。好久没见到他招猫逗狗了,挺有意思的。”
许鑫扬:“知道。”顿了顿说,“他没在钓。”
宋矜郁钓起人来不是这个状态。
邹以蓉表示赞成。她托腮又看了片刻,脸色忽的一变,拍斜对面人胳膊:“许鑫扬,许鑫扬。”
许鑫扬躲了开来。
邹以蓉没计较他的龟毛:“你觉不觉得那个小白脸有点像一个人?”
许鑫扬也望向了吧台后戴着半框眼镜的年轻男生。
邹以蓉紧紧盯着他寻求认同,刘海遮住了他大半眸子,仍旧能瞧见眼底骤沉的神色。
“……不要在小羽面前说。”
……
金酒,利莱白,君度,柠檬汁加冰摇匀,最后加一点苦艾和柠檬皮增香。
细长的手指按住马天尼杯底轻轻摇晃,宋矜郁波澜不惊地看向男生,语气平淡如水。
“这杯算我送你的。”他说,“名字叫Corpse Reviver。”
死而复生。
邬子烨眼底的晦暗一闪而逝,伸手要去接。
却扑了个空。
“开玩笑的。”他说,“小孩子还是少喝酒比较好。”
宋矜郁将那杯度数颇高的鸡尾酒一饮而尽,酒杯推回位置,起身离开了吧台。
殊不知旁边的卡座里有一个人兴致勃勃旁观了这一场好戏。并拍下来发给了两个多月没联系的发小。
【图片】【图片】
褚逸杰:还活着吗程大总裁?
褚逸杰:你老婆要出轨啦![祝贺][放鞭炮][敲锣打鼓]
.
晚上九点半,程凛洲刚收拾完分公司某个不安分的高管,在负责人噤若寒蝉的目光中下楼走进车库。
手机上弹出来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时间一小时前。
程凛洲站在车旁扫了眼。
他非完全失忆,很多久远的不重要的事反而记得挺清楚,比如这个发小。
褚逸杰,褚家大少爷,仗着有个能干的姐姐整日游手好闲。人品不坏,但和程凛洲绝对不是一类人,二人相熟单纯是从小家就住得近,父母辈关系也不错。
看到通知栏上最后显示的那行字,程凛洲第一时间没重视,甚至没有把“老婆”这个词和特定的人联系起来。
他印象里褚逸杰满脑子就只有这档子事。才上高中就谈了好几段恋爱,段段撕心裂肺,还敢挑衅他,说他程二少堂堂风云人物,怎么15岁了连个初吻对象都没有。
正常情况他不会搭理这种蠢话,那次不知为何格外愤怒,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哭着回家找姐姐告状。
总之,此人在他记忆中很不靠谱。
程凛洲悠闲地坐进宾利后座,打开微信,点开图片——
背景昏暗迷离,人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吧台前的长发男人正是自己的“前妻”。
前妻细白的手腕被另一人握在掌心,对方身体前倾凑过去,像一条急不可耐的狗。
程凛洲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图片。熄屏。
出什么轨。
离婚了当然不算出轨。
宋矜郁现在就算和其他男人开房也不关他的事。
……
车子的发动声响起,程凛洲再度点开照片,放大看了一眼吧台内穿着制服的人。
片刻。
司机被从驾驶座扔了下来,提前下班,茫然地看着黑色宾利疾驰远去。
车祸之后程凛洲很少亲自开车,爷爷和父母都再三叮嘱过他和司机。但往那个别墅去时,他本能地不想要别人在。
夜色下的江城繁华气息更甚,绵延的车灯像一条流动的光带,缠缚前方的道路。
程凛洲干脆利落地一打方向盘,似挥刀将灯带斩断,穿梭,窗外闪烁的光照亮他冷峻的侧脸。
他只不过恼怒自己遭受了欺骗。
上次宋矜郁说那个男大学生是碰巧,他信了。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在泡那小子,泡到了家里被他撞见就撒谎,然后在外面继续泡。
没准还会偷偷带人回家。
程凛洲脚底猛地一踩油门。
眼光真差劲。
装模作样的穷酸小子有什么好泡的,比上次咖啡店那个轻浮的家伙没好到哪去。能帮他应付宋成章吗?!
车轮轧过石子路,倒车入库。程凛洲推开最后一道门前,脑中划过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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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和别人在外面开房,晚上未必会回来。
呵呵。
程凛洲森冷一笑。那他就去把酒店拆了。
大门推开,暖黄的光线扑入眼帘。
晚上十一点,佣人都睡了,其他地方的灯光熄灭,只有客厅沙发处点亮了一盏柔和的落地台灯。
宋矜郁穿着浅灰色纯棉睡袍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背靠沙发。
阿拉斯加咬着一个骨头形状的洁齿饼干趴在他腿间,毛茸茸的大脑袋搭在他膝上,乖巧地被他掀开嘴筒刷牙。
他洗过头还没吹,长发被同色的毛绒吸水发圈盘成了高丸子,修长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外,清纯美丽得不像话。
程凛洲脚步就这么顿在了原地。
宋矜郁过了会儿才觉察到动静,惊讶地回眸望去:“你怎么回来了?”说了要打扫两三天,这才隔天。
而且每次都不声不响往那一站,很吓人啊。
程凛洲扯了扯唇角:“我不能回?”
宋矜郁:“能啊。”反正该收的东西收的差不多了。
他又上下打量对方两眼,没多说什么,继续给Free刷牙,嘴巴张太久小狗会难受。
程凛洲换完鞋走了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发现视线无处安放。
宋矜郁穿的是睡袍,双腿屈起夹着大型犬,布料自然而然向两边滑落。那双腿匀称修长、线条紧致,冷白肌肤像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玉石,仿佛能看到周围凝结的水雾。
大腿内侧好像还有一颗痣?狗毛挡住了有点看不清。
不对。
他回来是为了兴师问罪!
“……”
都怪这只蠢狗。
抱着胳膊重重靠在沙发背上,程凛洲冷眼睨向阿拉斯加。
被夹在腿里刷牙就这么爽?
狗迷日眼的。
每日常规活动结束,Free得到了一个亲亲作为奖励,汪呜一声翻出肚皮对宋矜郁打了个滚,开开心心回了狗窝睡觉。
“你有话对我说?”宋矜郁从地毯上站起身,抬手解开发圈,半湿微卷的长发散落下来,程凛洲眼前的光线都晃了晃。
他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没把人带回来,他暂且可以不计较欺骗的事。“——膝盖怎么回事。”程凛洲抬了抬下巴。
宋矜郁的小腿也很干净,唯独左膝有一片淤青未完全消散的痕迹。
其实算不上什么伤,普通人磕磕碰碰都可能留下,但程凛洲就是觉得无比碍眼,甚至想亲自替他揉一揉瘀血。
还有那滴着水的长发……
程凛洲眉头越皱越紧。
“不小心磕的。”宋矜郁对此也不太在意,“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对方硬邦邦道。
宋矜郁嗯了一声,“我有。”
程凛洲颇为意外地挑眉,视线在这人身上来回梭巡,心中忽的冒出了几分猜测。
当着他的面散头发,露大腿,还有上次被他一碰就……
“你自己开车回来的?”宋矜郁眸光一瞥,弯腰捞起沙发上的手机,沾染着湿意的花果香气直直钻进对方鼻息。
程凛洲坐姿端正纹丝不动,像一尊千年寒冰石:“怎么。”
“下次晚上尽量不要自己开车。”
说完,宋矜郁转身进了一楼的画室。
……
半晌。
程凛洲习惯性地抬手抚了抚眉骨。
这人是在关心他?
开什么玩笑。他最厌恶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程凛洲又摸了一下唇角。
莫非。
他这个前妻……
对他还有点意思?
.
宋矜郁吹干头发,坐在了提前架设好的摄像机和镜子前。手边是他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电脑,和一些不寻常的颜料。
和朋友的这次聚会,还真让他萌生了一个比较有趣的想法。
他在C站有一个账号,上传过一些绘画记录和教学视频。因为功底扎实且手很好看,积攒了小几万的粉丝。
他想试试直播画画。
——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画布。
宋矜郁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确保对准的是大腿的位置,按下了开始键。
7. 前夫吃错药
起初,宋矜郁一言不发地在腿上画画,零星关注过他的人进来,打了几个问号,问其羽老师怎么换赛道了。
他没回答。绘画对他来说纯粹为了快乐,没什么赛道不赛道的,只要开心他就会画。
宋矜郁小时候学过很多东西,乐器唱歌跳舞样样都在行,经常被父亲带去公司年会表演。他不讨厌那些,但更喜欢画画。可画画不能快速拿出手炫耀,宋成章就不太喜欢。
后来他大学读的是建筑设计,从上学时就忙得昏天黑地,没空和当时还是程家大少爷的未婚夫联络感情,宋成章就更不喜欢了。
他画得投入,直播间的粉丝也就安安静静蹲下来看。虽然大部分是本来就爱好绘画的,可这腿实在很美,很难不顺带夸两下。
没多会儿,工作台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许鑫扬:【没让你播这个】
宋矜郁大大方方地回,【不播这个怎么赚钱?】
许鑫扬:【。】
很快直播间进来一个人,哐哐刷了几张“千里江山图”。
C站的礼物名称很有意思,宋矜郁是绘画区的主播,礼物就以世界名画命名。“千里江山图”是最高金额的礼物,一个2万,送出会在各个直播间大屏幕滚动播报。
宋矜郁微哂,把ID扬设置成了房管。
没多会儿邹以蓉也来了,刷了几张“蒙娜丽莎”,也问宋矜郁要了房管。
【我会变得mrr:宝宝,你的腿好白呀,用的是什么身体乳啊】她一上来就大胆发言。
【我会变得mrr:为什么露腿的是你,腿软的是我】
【我会变得mrr:可以做我老公吗?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老公】
【房管姐你……】
【是羽老师的朋友吗?好野哦】
【别这样啊,羽老师是正经画画主播,补药性骚扰啊】
【扬:嗯。】
【看大腿怎么就不正经了】
【大腿露出来不就是给我们看的吗】
【我不仅看我还要舔略略略】
【我会变得mrr:朋友我欣赏你】
被邹以蓉欣赏的朋友得到了许鑫扬的大禁言。
【我会变得mrr:太霸道了吧扬哥?羽老师这是男菩萨行为,阻止菩萨行善是会遭报应的】
【扬:哦。】
但很快许鑫扬就忙不过来了。他那几个礼物给直播间引流了路人,这些可不是宋矜郁原本爱看画画的粉丝,一来目光就放在了那雪白修长的大腿上。
深蓝色的法兰绒衬布垫在下面,没开滤镜,纯靠打光调整明暗,质感真实而细腻,隐约能瞧见纤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宋矜郁从自己的视角以相反方向作画,镜头却是正着从膝盖往上的方向,诱人探寻。
【妈耶这是什么擦边新赛道?人体彩绘?】
【世风日下啊,美术区也不干净了】
【说得好像以前有多干净一样】
【别管,我一进这个直播间就起立了】
【老师手也好美,腿控手控一次性满足】
【主播好像不太健康,腿打开我检查一下】
【这腿和我的下颌线很配】
【主播可以在我的嘴里洗笔吗】
【……】
这些弹幕宋矜郁自然看到了,同样没当回事,安安静静地把他的画画完。
今天时间太晚了,他每天早上还要起来遛狗,就画了个相对简单的蓝色蝴蝶。
画得十分细致,摆脱了普通彩绘的油亮感,蝴蝶翅膀的轻薄透明被呈现了出来。边缘一圈黑色像天鹅绒,和那抹洒了亮粉般既幽深又鲜亮的蓝色形成鲜明对比。
仿佛真的有一只蝴蝶停在了他的腿上,随着他的动作,蝶翼轻轻扇动。
无论技术还是纯粹的观赏性都拉满了。
“灵感是马丁.约翰逊赫德的油画《蓝闪蝶》,我会发在动态里,感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
宋矜郁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举起相机走到了前方的落地镜前,掀起浴袍对着镜子拍,整条长腿都露了出来。
他的嗓音和缓微哑,像一阵晚风轻轻流淌进耳廓,带着一点不经意的钩子:
“好看么?”
直播间迎来一波弹幕的爆炸。
……
宋矜郁道了晚安,关闭了直播。
站在镜子前许久没离开,他的指尖轻抚过蝴蝶轻盈的翅膀边缘,触碰到那暗蓝色的颜料。像拨动了某根沉寂许久的弦。
昏暗灯光下他的眸光泛起湿润,呼吸微微急促,痒意也从蝴蝶翅膀落下,经由肌肤渗进骨骼。
宋矜郁很容易被调动情.欲,受到刺激和获得快感的阈值都很低,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有点病。
手指在腿上蜻蜓点水划过一圈,顺着本能往旁边移动,却在真正触碰之前止住。欲念被心底滋生的不适感取代,似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很矛盾,他对于性.器官和具体的行为又存在着抵触心理。
算了。
宋矜郁转身去浴室重新洗了个澡。
.
早晨。宋矜郁照例慢跑加遛狗,牵引绳在手腕上绕了两圈,Free熟练地挨着他随行,不快也不慢。
路过隔壁那栋别墅,头发半白的老大爷又出现了,像故意蹲守似的,隔着铁门大声地“自言自语”。
“这么大狗养来干嘛,吓死人!发狂了拉都拉不住,肯定会咬人!”
宋矜郁停下脚步温声附和:“对的,我家狗会咬人,我也有狂犬病,您最好离我们远一点。”
揉了揉委屈小狗的头,在大爷的骂骂咧咧中走开了。
回家,他解开Free的牵引绳和嘴套,放它去等小田给喂饭,自己洗了个手走进客厅。
餐桌边的人抬眸看了过来。
程凛洲也才刚健身完,运动外套敞开,额前碎发散乱,和眉眼一样色泽深黑。
巧的是,宋矜郁穿了同款的白色运动套装,长发绑成高马尾,还戴了一个白色的吸汗发带。
见到他这身装扮,程凛洲挑了下眉梢。
宋矜郁点了点头算打招呼,摘掉发带就要上楼。
“去哪?”对方叫住了他,“过来吃早饭。”
什么。宋矜郁眉心微蹙。
“说了要你长胖10斤,没开玩笑。”程凛洲拉开椅子,拍了拍椅背,“过来。”
田阿姨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端着一盘丰盛的早餐:“吃一点吧夫人。”
唉。都说过不要再叫夫人了。宋矜郁慢慢吞吞走了过去。
“你能拉得住狗吗?那家伙的脑袋有你三个大。”程凛洲把餐盘放他面前,皱眉上下打量。
“Free不会爆冲,小田都能遛。”宋矜郁耐着性子解释,“我虽然瘦,力气不小。”
“狡辩。”程凛洲在他对面坐下,“她多高你多高,你和一个小姑娘比力气?”
宋矜郁不理他了,咀嚼的腮帮子鼓起了一大块。
程凛洲又往他面前推了一盘切成小块的牛排。
“……”
他看看自己盘子里的肉蛋奶和精致碳水,又看了眼对方面前清爽的健身餐,纤长的眼睫垂着:“这不公平。”
“你是小孩子吗,吃饭还讲公平?”
“可是……”
“不服打一架。我用一只手跟你打。”
宋矜郁拿小番茄砸他。
砸完意识到不合适,瞄一眼对面,程凛洲身体没动,抬手接了个正着。
小番茄撂在了桌上,人倒没生气,下巴一抬示意他赶紧吃饭。
……烦人。
之前就喜欢盯着他吃东西,怎么其他失忆了这一点没变。
吃完了自己那份,宋矜郁把多的那盘牛肉用力推回去,砰地撞在程凛洲的盘子上,踩着鲨鱼拖鞋飞快离开了餐厅。
程凛洲还想找他麻烦,被田阿姨拦了下来,“可以啦先生,夫人今天已经吃得很多啦!”
“这叫多么,他是鸟变的?”
“哎呀。”田阿姨还是笑眯眯的,心情非常好,“您不在夫人经常都只喝一杯果汁什么的。”
程凛洲若有所思。
视线一转,喂完狗进来的小姑娘在旁边盯着他,表情很忧虑。
“想说什么?”他问。
小田哗哗哗比划了一段手势。
田阿姨瞪了女儿一眼,转过头笑着回答:“她想问先生早饭合不合胃口。”
“我看得懂手语。”程凛洲语气淡淡,“她问我脑子是不是坏了。”
田阿姨:“。”
小田抬头挺胸,很有气势。
她和程凛洲差不了几岁,背后还有“靠山”,完全不怕这位在外呼风唤雨的大boss。
“行了,您去忙吧,我和她聊两句。”程凛洲拿过一旁的手机,字号调到最大和小田交流。
小田再次详细表述了一遍,手势打得用力。
程凛洲大概看了个明白,这姑娘在怪他对宋矜郁太凶。
“他一直不爱吃饭。”
“你要哄他。不能凶。”
“心情不好消化也会不好。”
不爱吃饭?多大人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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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跟个小孩似的。难不成还要他亲手喂?
程凛洲拿起手机敲字,横过屏幕给她看:【他让你来说这些的?】
小田拨浪鼓摇头。还想比划些什么,下一行字递到了眼前:
【建议他趁早打消这个想法。】
小田茫然。
程凛洲用看破一切的目光睨着她:【哄他吃饭可以考虑,复合不可能。】
“……”
“你脑子真的坏掉啦!”
比划完这句,小姑娘对他做了个鬼脸,扭头跑掉了。
.
晚饭时间,宋矜郁刚在餐桌边坐下,大门就被推了开来。刚下班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松了松领带在他身旁落座。
宋矜郁疑惑扭头:“你不是和阿姨说不回来吃吗?”
“嗯。我今晚有应酬,已经吃过了。”程凛洲撑着脑袋靠在椅背上,面上有几分疲惫,盯着他的眸光却暗藏兴味。
“那……”宋矜郁观察他这个架势,“你还想再来点?我让阿姨再加个菜吧。”
程凛洲往餐桌上扫了眼,天麻鱼头汤,水煮虾,清炒竹笋,还有一碗糙米饭。
好像很喜欢鱼虾一类的。
“不用。”他起身洗手。宋矜郁去厨房帮他拿了一副碗筷,摆在了餐桌对面。
然后又被这人挪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程凛洲脱掉了外套,衬衫袖口卷上去,拎起了一只水煮虾。
“你不能吃这个。”宋矜郁蹙眉制止,“没人告诉你吗?你虾蟹贝类都过敏。”
说着盛了碗鱼汤递过去,“喝这个。”多补补脑子。
程凛洲垂眸一扫,没接,似在寻思着什么。
于是他又递了递,“喝一点吧,我自己喝不完。”这是实话。最近田阿姨老爱炖鱼头汤,他都喝腻了。
对方慢悠悠地瞥他,勾下脑袋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宋矜郁:“……”
程凛洲剥虾壳动作没停,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对我过敏项记得还挺清楚。”
宋矜郁把汤碗放在桌上,冷着脸胡诌:“你有一次误食了,脸肿起来,很丑。”
“不可能。”对方丝毫不为所动,“真正的帅哥没有丑的时候。”说完,把剥好的虾肉放进了他的餐盘。
“……”
虾肉干净完整,连虾线都去得仔细,手法明显很熟练。
犹豫再三,宋矜郁还是夹起来吃了。他颊上没什么肉,塞点东西腮帮子就会鼓起来,咀嚼的动作缓慢,睫毛垂落的阴影一颤一颤的。
程凛洲看了会儿,继续剥下一只。
“你干什么?”宋矜郁按住了他的手臂。
程凛洲:“做手工。”
“……”现在年轻人讲话他怎么听不懂了。
“好了,和前夫客气什么。”胳膊轻抬让他的手落下去,程凛洲语气放缓,“我一向说到做到,10斤就10斤,体重达标就不管你了。”
这和剥虾有关系?宋矜郁还不待疑问,这人凑近了些,顶着个冷漠渣男装X脸问他:
“有我陪吃不开心?还是你想我亲手喂你?”
……这小子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瞥见客厅里给柠檬树浇水并偷瞄这边的小姑娘,宋矜郁大约明白了点什么:“你别听小田胡说八道。”
程凛洲勾了下唇角:“我自有判断。”非常效率地把剩下的虾全部剥完,他喝掉那一小碗鱼汤,擦了擦手离开。
.
这晚,程凛洲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真的把“前妻”抱在了腿上喂饭。
那人很瘦,几乎没有任何重量,像一片苍白单薄的纸。他喂他吃饭,对方很乖很听话,但吞咽的动作艰难而机械,每一口都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眼尾时常被噎得泛红。
他不厌其烦。等他全部吃完再喂下一口,手掌温柔地顺着他的脊背,摸到了硌手的骨头。起初是流食,各种粥,再后来可以吃些肉了,纸片般的身体在怀里一点点充盈起来。
“对不起……”最后,那人用光滑微凉的额头贴着他,柔软的发丝拂在脸上,声音很遥远,“我答应你,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程凛洲倏然醒了过来。
心口的位置跳得很快,像被狠狠捣了一拳,又酸又疼。
梦境只留存一瞬就如轻烟消散,无法捕捉。他没多想,睡不着了就起来健身。
在健身房找东西时,他无意间拉开了一个比较隐蔽的抽屉,目光顿住。
半晌。
程凛洲面无表情地从满满当当的东西堆里拎出来了一副情趣手铐。
8. 他是性冷淡
别墅前的高尔夫球场外有一片狗狗专属的空地。
傍晚,宋矜郁盘腿坐在坡地上看Free和它的小狗朋友们打滚撒欢,捻着野草发呆。
事情和他预想的很不一样。
以他对程凛洲的了解,这家伙对不在意的人或事从来不会给眼神。不会无缘无故找麻烦,更不可能浪费宝贵的精力或者时间。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主见极强所以无法被任何东西束缚,就连记忆这种对普通人极为重要的存在也可以随意抛弃。
他们变成陌生人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种能力其实挺让人羡慕的。宋矜郁揪断了一根草,托着下巴想,或许“前妻”被他划进了某种责任范围?
毕竟此人年轻气盛,好面子爱装酷,略有几分大男子主义在身上。
也行吧。
反正目前为止他不介意。如果真能说到做到,他还蛮好奇这家伙会给他找来个什么对象。
肚子差不多有点饿了。宋矜郁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手抬高打了个响指。
阿拉斯加召唤兽立马停下玩闹,甩着大舌头哼哧哼哧地跑到了他面前。硕大的狗头撞撞他的腿,主动仰起脑袋戴牵引绳和嘴套。
宋矜郁怕痛,Free很少用舌头舔他,也不会咬来咬去地开玩笑。一般养这种大型犬的,胳膊腿被狗牙磕点淤青血痕是家常便饭,宋矜郁身上就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这也有赖于某人对它从小进行的暴力教育。
牵着Free从草坡爬上马路,不可避免要经过隔壁那栋别墅,宋矜郁特意把牵引绳往手腕多绕了一道。
磅磅磅!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突兀炸响,宋矜郁眼前一花,大红色的东西甩进视线,炸在了道路中央!
“呜——”
Free赫然受到了惊吓,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带着宋矜郁往家的方向猛蹿。
脚腕重重一撇,传来尖锐的疼痛。他赶紧稳住身体,同时飞快收紧牵引绳,110斤的大型犬被他凭空提起半截身子,夹在了自己腰侧。
应对小狗应激的最佳方式是主人强势的保护,主人越慌狗也会越慌,宋矜郁不说话也不摸Free,只用手捂住它的耳朵减弱声音的干扰。
鞭炮声停止。
Free又呜呜了两声,顶着脑袋往宋矜郁怀里钻,被主人镇定的情绪感染,它没多久就停止了发抖,用湿漉漉的狗眼瞅他。
宋矜郁这才揉了揉它的脑袋:“乖。”
然后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报警。
他清晰地对警察阐明了地址、事情经过,铁门后的人坐不住了,砰地一声拉开门走了出来。正是那个五十来岁的中年老男人,穿着件绸面唐装。
“你能养狗,老子为什么不能放鞭炮?你狗叫声不比鞭炮声吵啊?”
Free这会子不怕了,龇着牙就想往这个对主人不友善的人身上扑,凶恶的眼神吓得来人都虚了一瞬。
项圈再一次被收紧,勒回了主人腿边。
宋矜郁收起手机,站在原地不动:“我养狗完全遵照江城和本住宅区的规定,你在道路中间扔鞭炮违反了烟花爆竹燃放条例和治安管理处罚法,附近的监控全程都有拍到。还有疑问等警察来告诉你,我不负责解答。”
老男人破了防,脸黑得像锅底,恶劣的话语开闸似的倒了出来,满嘴的“狗祖宗”“狗孝子”“养狗像养爹”。
宋矜郁听到“没有爹妈一样”时眼皮轻微动了一下,抬眼瞥了过去。
夕阳映照下,柔和的五官变得深刻夺目,艳丽近妖。
那人的话语顿了顿,接着好像找到了更大的突破口,直直伸手指着宋矜郁:
“不知道被哪个包养的贱胚子,敢在老子面前摆谱,死不要面皮!”
这片住宅区风景虽好,但远离CBD和城区,也不属于江城出名的那几处富豪住所。唯独离大学城近。不少大佬把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养在这。
宋矜郁长得漂亮,穿着简单,经常形单影只出现,还留着“不男不女”的长发,非常符合这个猜测。
对此他倒懒得反驳,不巧,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刹车声。
昂贵的轮胎摩擦路面声响不同寻常,宋矜郁回眸,果不其然是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
程凛洲车内就发现了不对劲,直接推门下来,站在了他身边:“怎么回事?”
视线掠向那手指还没缩回去的人——唐装老男人被阿拉斯加怒吠都没退的腿一个打软,被来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和气势吓得不轻。
宋矜郁原原本本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和报警的说辞并无二致。然而气场的微妙变化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告状的意味。
老男人又怒又惧,可对着两人外形的登对和谐程度实在再骂不出“金主”“包养”的话。
“我本来想在这等警察的。”宋矜郁说。
“你先回去吧,我来处理。”程凛洲又扫了一眼那人,喜怒不辨。
宋矜郁低头勾了一下鬓发,鞋尖点地,没挪步子。
刚猝不及防被Free带跑,可能把脚腕拧到了。现在暴露他会很没面子,好像真的拉不住狗似的。
烦呢。
程凛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二话没说,手掌一伸捞住他的大腿根,轻轻松松把人抱了起来。
宋矜郁下意识回搂对方的脖子,眼眸微微睁圆:“你……”
程凛洲和他对视一眼,偏过头,淡声下令:
“老杨,把他嘴里的牙全都敲了。”
“是。”身着西装的司机早已跟随他下了车,浑身肌肉,孔武有力。
唐装老男人的脸色霎时惨白,惊惶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吓得跪下。
宋矜郁伸手拽面前人的领带,强调:“我报警了。”
程凛洲毫不在意,“敲。”
宋矜郁又攥了一下,同时掌心还握着Free的牵引绳。
年轻男人不悦地皱了下眉,勉强改口:“……门牙。”
老杨答是,过去把人按住了。
“你,你……你们敢!”老家伙吓坏了,抖得像个筛子,“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我要打电话给我儿子!”
程凛洲抱着人转过身,薄唇动了动:
“你很想告诉我你儿子是谁?”
他没笑,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无声传达窒息般的压迫。
恐惧危险的本能让唐装男人瞬间闭上了嘴。
……
领口第三次被扯紧,程凛洲垂眸瞥了眼怀里的人,终于迈开长腿往家走。
Free的牵引绳也因为高度拔地而起,狼狈地跟在旁边,白眼都要翻出来了。程凛洲看到了干脆调整重心换成单手,另一只手接过牵引绳。
宋矜郁更紧地环住了对方的脖颈,挨得很近,鼻息间传来浅淡的海洋调男士香水味,他神思逐渐恍惚。
单手抱除了力量,更重要的是发力方式和被抱的人的配合,没有经验很难一次成功。
程凛洲抱得很熟练。
“别多想。”对方打断他的思绪,语气懒洋洋的,“我是你前夫,这种小事举手之劳。”
宋矜郁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目光在他凌厉深邃的眉眼间游移,盯住眉弓上那道疤痕:“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程凛洲勾了下唇角,有什么说什么:“前夫这么优秀,你无法释怀也正常。”
宋矜郁又“哦”了一声,“我确实蛮欣赏你的自信。”
“呵呵。”
进门扔开Free,程凛洲就近把他放在了前院的凉椅上,脱掉西装外套和皱巴的领带,问:“右脚?”
“嗯。”宋矜郁实在怕痛,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脚腕,一喜,“好像……没那么疼了。”
程凛洲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卷起袖口:“所以你刚才是在骗我抱你?”
“……”他一句话都没说好么。宋矜郁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忍着没反驳。
鞋袜脱掉,赤裸的脚落入男人干燥温暖的掌心,他就算了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条件反射就往外面抽。
程凛洲险些被踢到脸,用了力道攥住那裸足,像捉住一尾柔滑的鱼:“躲什么!”
宋矜郁勾下腰,客客气气的:“我自己来吧,怎么好意思弄脏程总的手。”
这人是有点洁癖的。
程凛洲瞥他一眼,又看向眼前雪白的裸足——足弓弧线修长柔美,脚背清晰可见青色的和经络,骨骼里透出冰雕玉琢。
浑身上下都白得生寒,少了几分血色。
“看一下有没有扭伤。”不给他拒绝的余地,程凛洲捏住踝骨,另一手托着脚掌缓慢转动。
半分钟后。
“没什么大问题。揉一揉药明天就能好。”
宋矜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攥在藤椅边缘的手指发白,腰身轻微颤抖:“谢谢您,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程凛洲再度把他抱了起来,这一次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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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去了客厅的沙发,问阿姨找了一瓶药油回来。
把药油倒在掌心搓热,程凛洲扫见他僵硬的坐姿,轻笑:“你在害羞?”
“三十岁离异男青年,有什么好害羞的。”
“……”宋矜郁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鲨鱼抱枕扔他。
程凛洲避开,一个倾身再度捉住他的右脚,顺势在沙发上落座。
动作强势,指腹力道不重,但绝对无法挣脱。他从小就熟练把玩各种器械,手掌覆着一层均匀的薄茧,混着发热的药油在酸痛的脚踝处摩挲两下,宋矜郁腰骨直接麻了,咬着下唇险些低.吟出声。
痒意像点燃的火星,顺着皮肤相贴处蔓延,他脚趾都忍不住要蜷缩。
宋矜郁拽过另一个抱枕揉进怀里,遮掩起反应的地方,脸埋在里面数一二三四。
没用。他背梵高写给弟弟的信。
背到“每个人灵魂中都有一团火”,程凛洲捏着他的脚腕悠悠开口:“你和我结婚之前,谈过恋爱吗?”
虽然宋矜郁早就有了婚约,但程凛洲并未把那个父母定下的婚约直接对等到他和自己兄长相爱。
——也没道理有人会在恋人死后没多久就改嫁亲弟弟不是?
宋矜郁微愣,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个上面。
他调整了一下声音尽量不显出异样:“……我比你大了9岁。”
意思很明显。
程凛洲瞥过来一眼,心里说不清什么情绪,嗓音却沉了沉,像海浪撞击坚硬的礁石:
“哦,那也和别人做过爱?”
“……”宋矜郁莫名其妙,还有点恼火,“你又想问什么。这和你的记忆有关系吗?”
“随便问问。”最后揉了揉他踝骨处纤薄泛红的肌肤,程凛洲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有件事需要你解释一下。”
宋矜郁:“?”
程凛洲先去洗了个手,然后从健身房把某个抽屉整个儿拎了出来,丢在他旁边。
“这些是什么。”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是你故意放在那的吧?”
沉寂。
长时间的沉寂。
沙发上的人偏过头盯着那个装满了情趣道具的抽屉,像一尊冰雪雕像凝固了,好半天没反应。
“喂?”程凛洲蹲下来,在前妻面前挥了挥手指。
总算,前妻扭着脖子朝他看了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
程凛洲不由自主挺了下脊背。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张寡淡的脸上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黑眸水润清亮,双颊红如桃花,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宋矜郁深吸了一口气,揉紧怀里的抱枕,冷冰冰回答:“是你diy用的。”
他:“不可能。”
宋矜郁纳闷:“为什么又不可能?”
程凛洲轻描淡写,“我是性冷淡,不可能diy。”而且手铐口.球这种,能是自己一个人会玩的?糊弄谁呢。
“……?”
前妻的表情又变了,纤长的眉蹙着,有点茫然有点担忧地下移视线,“你车祸撞坏了?”
“好得很。”程凛洲皮笑肉不笑。
硬件绝对顶。
单纯没兴趣而已。
在他看来性.爱是低等冲动性.行为,是理智不能掌控激素荷尔蒙的软弱表现,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浪费时间。
但他的前妻好像不这么想。
盯着宋矜郁纠结愁苦的脸,程凛洲原本很坚决的理念莫名有点动摇,他换了个蹲姿,一只手按在了沙发上。
“……这对我来说是想和不想的事,又不是不能。”伸手捏了这人的下巴尖,他生硬地哄人:
“别一副死了老公的表情。你要我现在试验给你看吗?”
宋矜郁闻言立刻拍开他的手,蹙眉轻斥:“胡说什么。”
这次眉眼间传递出的是真正的怒意,程凛洲再度被晃了神,转眼沙发上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就是你想的那样。”宋矜郁背对着他,语气平静下来,“我把东西放在那是为了勾引你。既然你是……性冷淡,以后不会再有了。”
程凛洲还想说什么。
“吃饭吧。”
宋矜郁似乎预料到了,转过身,两根细白微凉的手指轻轻按在年轻男人的唇上,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话。
“不许再提了。”他垂眼俯视蹲姿的人,落下的嗓音轻飘似一片羽毛:
“算我害羞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