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任务怎么就全员火葬场了?》 1、绑架 哗啦—— 陆子枫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浑身上下的布料被打湿,黏答答地粘在身上。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一阵风吹来,冻得他直打哆嗦。 他这是在哪? 陆子枫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不止眼睛被蒙上了,手脚也被捆得严严实实。 他这是被绑架了吗? 【欢迎您进入迷因世界,我是您的任务系统,编号m87,竭诚为您服务。】 【迷因任务:尚未解锁。】 【死者信息:尚未解锁。】 【请努力找到关键词,解锁信息资料。】 陆子枫一头雾水,他只是做完晚饭,出门去找那两个好几个小时没有音讯的弟弟,叫他们回家吃饭,结果莫名其妙就被一个系统绑定,说是需要他的帮助破解谜题。 “我这是在哪?” 他仰起头发问,只听到耳畔有一声男人的嗤笑。 “祝大明星终于舍得醒了?”男人压低了身子靠近他,因为他跌坐在地上,男人说完话干脆就蹲在他面前。 祝大明星?他吗? 陆子枫困惑地歪了歪头。 【触发关键词,大明星。祝怜玉人物资料已解锁。】 【你曾是曲丘城里鼎鼎有名的第一美人,年轻又漂亮,甚至被你的金主捧成了小有名气的珠宝模特,空有美貌的你树敌万千,但贵族公子哥们还是很追捧你,直到你的金主死了,被公司雪藏的你地位一落千丈。 你今年二十九,你已经老了,容颜有损又没了靠山,所有人都奚落你、对你落井下石。如今的你是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这还真是有够惨的,陆子枫默默吐槽。 烟草的气息被低沉的声音吹来,这让陆子枫有些不适应地偏过头。 公共场合抽烟,真够没素质的。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公共场合抽烟会阳痿。” “你说什么?”男人看见他在碎碎念,一双唇沾着水珠,连说话都黏糊糊的,让人想把耳朵凑到他唇上去。 一年不见,脑子没长多少,勾引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男人刚刚吸过烟,吐息很灼热。 “没什么。” 陆子枫一偏头,原本要呼到他脸上的烟就吐到了耳朵上。 他的耳朵很白,朦胧的烟雾和灼热的温度,逼得雪白的耳尖微微泛红。 男人淡淡地撇了一眼他耳朵上那一块引人注目的顏色,忽然扯了扯嘴角冷笑。 一阵热流袭来,陆子枫忽然感觉耳垂一痛。 右耳上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滚烫滚烫的。男人无意折磨他,仅仅一瞬间就把烟头拿开了,似乎只是想要警告他。 “祝怜玉,不想早死的话,就在我面前收起你那套勾引人的小把戏。” 什么勾引?陆子枫无语,这个男人不仅是疯批,还是妄想症吗? 男人的脸应该近在咫尺,陆子枫甚至感受得到他身上的气息,除了浓重的烟草味,就是一股裹挟着风沙的血腥气。 这个人很危险,而且手上肯定沾染过人命。陆子枫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而且陆子枫总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有仇的样子,这个人估计是绑架他的主犯,而且对祝怜玉有一定的了解。 “额,哥?我们谈谈?” 陆子枫这个纯情男大展示出的清澈的愚蠢,把男人旁边的壮汉都给逗笑了。 听见又有一个人的声音,陆子枫想着他真是小命危矣。 男人还是不说话。 “哥们?兄弟?” “哥,算我求你了。哥,大哥。” 他一声声叫得嗓子都快哑了。 终于听到那个男人开口说话。“谈谈?一年前你在法庭上指认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和我谈谈?” “我在外国流亡了整整一年,你似乎过得不错。” 【触发关键词,指认。】 【一年前,你的金主死了,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你和金主,你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但你知道如果不把罪名推给别人,你就会锒铛入狱。因此你使计陷害了金主的保镖梁褚,害他不得不躲到国外逃避这无妄之灾,在这期间他的母亲被仇人重伤,他将一切怪在你的头上。虽然他本来就是个手上有过人命的国际佣兵,但他发誓要向你报仇。】 这下陆子枫知道为什么梁褚这么恨他了。 “倒,倒也没有很好。”在梁褚冰冷到仿佛要杀人的视线下,陆子枫感觉身上更冷了,两条腿贴在水泥地上,轻薄的布料融化了似的黏着皮肤。 梁褚阴冷的气息跟鬼一样在他耳边回荡。 “不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本来想绑架你以后,跟你的未婚夫勒索一笔钱,然后等他给了钱就撕票。” 他单手捧着陆子枫的脸颊,把湿冷的脸颊捏在手心里。 目光垂下,看着跌落在地上的青年。一头绸缎般乌黑的长发被冷水浸透了,耷拉在瘦削的肩颈上。他从前是珠宝模特,所以很注意身材保养。一身骨肉匀称、身姿挺拔,肌肤也很细腻。 纯黑的眼罩蒙着眼睛,被浸湿的黑布微微下陷,濡湿的痕迹衬托出眼眶的凹陷弧度。 粗糙的指腹隔着黑布抚摸着他湿漉漉的眼眶,话语停顿的一瞬间,他满意地感受到指腹下眼球的微微震颤。 就是不知道濡湿的水渍里,有多少是泪水的痕迹? 陆子枫战战兢兢,想着梁褚疯到什么程度,该不会当场扣了他的眼珠子吧。也不知道在任务里受伤的话,回到他的世界里会不会恢复,要是不能恢复,那他以后抢课抢不过别人可怎么办,他的毕业论文要怎么办! 陆子枫一脸惊恐。 不过既然梁褚要钱的话,应该暂时不会伤害他吧? 梁褚感受到他货真价实的畏惧,缓缓继续道:“你的未婚夫答应给我一大笔钱,但他要求我把你处理干净。” 言下之意就是,未婚夫不仅不想给绑票费,甚至还想买凶杀人。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未婚夫? 【一年前你有了个未婚夫,你指望能依靠他重新过上上流生活,不择手段地讨好他勾引他,这反而更令他讨厌你。你被绑架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手掌下的细腻肌肉一下子僵住了。 梁褚笑了笑,满意地放开手,任由陆子枫跌落在他脚边。 什么垃圾未婚夫! 陆子枫在心里怒骂。 梁褚出去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很多,但他听见身边有一阵略显急躁的脚步声,应该是梁褚的同伙。 冷静下来后,陆子枫想起来之前系统解锁的资料。 他和梁褚与一场案件有联系,难不成是凶杀案? 【触发关键词,凶杀案。】 【一年前,你的金主死了,没人知道他为何而死,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他是因突发心悸而死,但你笃定真相并非如此。】 【触发迷因任务:祝怜玉想知道,是谁谋杀了他。】 陆子枫觉得有些许古怪,为什么祝怜玉这么笃定这是一场谋杀案? 另一个看守他的男人很沉默,要不是因为他急促不安的喘息声,陆子枫几乎要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个人好像很沉默?这半天就只笑了一下,也没有骂他、打他什么的,应该和他没有仇吧。 陆子枫又冷又渴,吞了吞口水,实在忍不住了。 “大哥,能不能给口水喝?” 他不知道自己离男人多远,循着脚步声把脑袋凑过去,感觉长长的发尾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 仰着头半张着嘴巴,试图让男人看到他干渴到发红的喉咙。 非常真诚地展示,就是没有控制好距离,整个人差点倒在他怀里,跟投怀送抱似的。 砰的一下他被大力推开了。 “妈的,死基佬滚远点!” 男人粗声粗气的,仿佛陆子枫是什么细菌一样,使劲拍了拍自己被蹭到的手背。 又细又痒,跟被蚊子咬了一样,怎么擦都觉得从手背一路浸到骨子里的麻。 他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几步,本想离开,但又顾忌着老大的嘱咐,最后还是没有跑出去。 陆子枫这下总算知道了,原来男人不是沉默寡言,而是在憋着不想和他说话。 而且他好像很恐同的样子。 “我可是直男,你这招对我没用。”男人恶声恶气道。 “你就算现在全身都剥光了,也诱惑不到我一点!” 诱惑个锤子! 陆子枫气得浑身哆嗦,给他一口水喝是能死吗? 还一口一个直男,好像谁不是似的! 他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脸色不太好,惨白惨白的,身上也有点发热,从骨髓深处渗出密密的酥麻和热意。 被推倒在冰冷冷的地面上后也懒得起来了。 及腰的乌发泼墨般,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开出花,白皙的肤色升腾起红色的云霞,明艳的色彩和分明的黑白,呈现出一副妖艳的景色。 他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海里爬出化为人形的海妖,嗓音、眼神、肌肤,都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男人看见他不动弹了,呼吸越来越轻缓。 嘴上仍然骂骂咧咧的,但是一双眼睛却默默地死盯着他,眼底隐约有些发红。 胸膛中升起一团燥热的火,呼气都呼哧呼哧的。 妈的,死基佬! 男人在心中怒骂了十几遍,才把那股无名怒火压下去。 陆子枫昏昏沉沉中听到两人的谈话,似乎是以为他又昏过去了,声音并没有遮拦。 “老大,真的要杀了他吗?”是那个恐同小弟的声音。 “你放心,这是我的事,不会连累你的,阿正。” 阿正还是很犹豫,“这是我最后做的一笔买卖。” 陆子枫听了个大概,似乎这个叫阿正的男人打算金盆洗手了,虽然他答应帮梁褚绑了祝怜玉,但不太想杀了他? 也是,手上沾了人命,就没有那么好洗干净了。 他要逃跑的话,或许可以从阿正这里下手。 但在那之前,他得先尽可能地多从梁褚口中问出关于那场谋杀案的信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绑架 陆子枫被抓着手臂丢到了车厢里。 阿正负责开车,梁褚坐在副驾驶,脚边那块凹陷的空地就是陆子枫的位置了。 梁褚跟揉面团似的把他的手脚折叠起来,缩在他脚下。 这种就好像被当成了小猫小狗一样,随便从乡下亲戚家的小院里抓起来一条脏兮兮的崽子,连笼子都没有准备,就干脆放在脚底下,用两条长腿做牢笼,把陆子枫锁在这块狭窄的地方。 陆子枫下意识屏住呼吸,被梁褚发现了。 他咬着烟嘴吐出半口白雾,单手捏住陆子枫的下巴。 漫不经心道:“怎么,等不及我掐死你,急着找死?” 陆子枫憋不住了,悄悄吸了一口气,发现他和阿正都没有脚气,才终于放心了。 梁褚看他难受地皱着眉,以为他是被烟呛到了。 “矫情。” 他放开手,陆子枫就半趴到了他大腿上。 “你要是敢吐到我身上,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阿正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默默地摇下窗户,清凉的风吹了进来,陆子枫察觉到了,偏过头对他浅浅笑了一下。 阿正心底一边骂他死基佬,一边悄悄红了脸。 索性他脸黑,看不出来。 “梁褚?”陆子枫斟酌着怎么开口问他谋杀案的事儿。他是真怕把梁褚惹急眼了,当场给他嘎掉。 他吞吞吐吐的,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红着脸,时不时抬头隔着黑布看他,发尾也不老实地在梁褚膝盖上蹭来蹭去。 搞得跟欲求不满似的。 “死到临头了还发骚?”梁褚沉着脸把腿从他怀里抽出来,踩在他背上。 陆子枫愣了一下,“我只是想问,你要带我去哪?” 他有些不安地咬着唇,干燥的唇有些起皮,咬了一下就有点渗血。凌乱的发丝黏在唇角,有些发痒,就伸出舌头把唇上的发丝推开,干燥的唇被润湿了一些,泛出粉色。 梁褚眯着眼看他,忽然狠狠地捏住他的唇,很快就松开手了,陆子枫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 “反正不是你想去的那种地方。” 陆子枫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毛病,忽然叫阿正停车,然后气冲冲地下了车,拎着他的后领把他丢到了后车座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身更重的烟味回来了。 看来梁褚烟瘾不小啊。 他讨厌抽烟的人。 陆子枫躺在后座上,手脚都被束缚得更结实了,只能老老实实侧躺着。 “梁褚,对不起啊。” 他还是开口了,不管怎么样,先道歉总没有错吧? 梁褚刚叼着一根新烟,没有打算点火,就那么咬着软绵绵的烟嘴。听到他的话后,咬在齿间晃悠的烟忽然顿住了。 他不开口,陆子枫又看不见,自然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恐怖。 一旁的阿正抓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打颤了。 “一年前那件事儿,是我做的不好,害你吃了很多苦。”陆子枫试探着开口,“他的死和你无关,你是无辜的。我很抱歉陷害了你,但当时我也很无奈。” “你想报复我,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要杀要剐都随你。” 他试图挑起梁褚的话头,多套取一些信息。 前座沉寂了很久,梁褚猛地用力咬住烟嘴,好像咬住的是身后那个假惺惺的妖孽一样,恨不得把他撕碎了。 他冷笑一声,唇上的烟随着口型的变化起伏。 “祝怜玉,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吗?” “你的未婚夫让我把你处理干净,所以我打算带你去一处荒郊野岭,这样你的尸体烂了都没人找得到。” “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陆子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梁褚……” “不是说要杀要剐随我?”梁褚嘲讽道,事到如今装什么小白花。 两人间的对峙气氛,连阿正这个大老粗都感觉到了,他没想到老大和这个长头发青年仇恨这么深,这样到时候老大真的能保持理智吗? 他只是出于情面和一大笔委托金,才答应帮老大干这笔生意,但他不想参与谋杀。 阿正的动摇被陆子枫注意到了。 梁褚下车接电话的时候,陆子枫抓住这个空档和阿正搭话。 “阿正,阿正,阿正哥?” 阿正不理他就一直叫,沙哑的嗓音压低了,一声声柔软地飘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阿正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叫走了魂儿还是被叫回了魂儿。 “干什么?”他不爽道。 陆子枫不知道梁褚离得有多远,怕他听见了,就舔了舔唇。 “我要渴死了。” 阿正现在听不得死这个字,拧着眉头拿起手边的一瓶矿泉水,“喝吧。” “你喂我吧,我自己没法喝。”他努力想让阿正靠近他。 阿正纠结了一会儿,一副看妖精的眼神盯着他,感觉这个男人在引诱他过去,好像陆子枫真的是吃人的海妖一样。 他放平椅子,半跪在上面,就看到陆子枫已经朝他的方向张开嘴。 阿正吸了一口气,把瓶口放到他嘴边。 干燥的唇舌被润湿后恢复了艳丽的色彩,他的声音也清朗了许多。 阿正正要直起身,一股潮湿的气流忽然凑到了耳边。他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就僵硬了。 “阿正哥,你帮帮我吧。” 阿正如临大敌,大声道:“不行,我是直男,对你弄不起来!” 陆子枫顿时无语了,“我不是说这个,你能不能帮我逃走?” “你想要我背叛老大?不可能!” 阿正能被梁褚信任,他自然不会辜负梁褚。 他的语气很坚定,但是陆子枫的声音一下下、柔柔地钻进他的脑子里,“不是要你背叛梁褚,我知道你们是兄弟,你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帮我悄悄松一下绳子就好。” “你是个很讲诚信的人,但是你事先好像并不知道梁褚打算杀我吧?” 扰人心神的低沉声音和话语,让阿正咬紧了牙,用力到腮帮子微微鼓起。然而陆子枫说得不错,梁褚一开始就有所隐瞒,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个有仇,更不知道梁褚打算杀人。 要说信任和道义,梁褚早就辜负了。 “我以前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模特,未婚夫家里又有钱有势,你们要是杀了我,这事儿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揭过去的。我未婚夫是不想我活,但他肯定会把罪名推到你们头上。” “阿正哥,你不想杀人的吧?” 阿正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物,他不怕杀人,但他怕惹到那些自己惹不起的人。梁褚是有本事的人,才能在被陷害后逃亡到如今安然无恙,那他呢? “梁褚想杀我报仇,那是我和他的事,你完全没必要掺和进来啊。” 陆子枫努力地帮他理清楚利弊,试图洗脑他。 他的嘴唇越贴越近,担心梁褚忽然回来,紧张到手心里都是汗,语速也越来越快。 咚咚咚,他们听到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阿正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手中的水瓶倒了,浇了自己一身,他刚刚好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竟然都没发现这一点。 “我是不会背叛老大的。” 只是偷偷松个绳子,不算背叛。 梁褚不也没和他说过,他和这个长发男人有仇的事儿吗? 陆子枫打算换个角度重新切入,“梁褚,你当保镖的时候有过几任雇主?” 大概是因为陆子枫快要死在他手上了,他觉得梁褚对他的态度莫名好了一点,不仅回话了,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应该是错觉吧。 “就一个,要不是楚先生有恩于我,我不会干这行的。” 他的眼神空荡荡的,似乎是在怀念什么。远远望着窗外的山景。 山清水秀,用来当祝怜玉的坟墓属实有点浪费了。 有恩?原来祝怜玉的金主姓楚,还是梁褚的恩人。 【触发关键词,恩人。楚先生曾在边境救了濒死的梁褚,梁褚为了报答他答应当他的保镖和助手,梁褚把楚先生当父亲一样尊敬。在他看来,你不仅是陷害了他的仇人,还是勾引了他父亲又疑似杀害他的嫌犯。】 陆子枫简直都想大声告诉他,他不是祝怜玉,有仇都找祝怜玉报去吧! 这么大一口锅把他压得死死的。但是这样毁人设,他还能回家吗? 似乎是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系统小助手出现了。 【触发关键词,人设,不要违背人设关键词。目前已解锁人设关键词:祝怜玉很注重保持身材,请注意维持体重。】 【触发警报,请勿消极怠工,完成迷因任务后您可获得一个万能愿望。】 【友情提示,您的弟弟们正陷入麻烦,诚待您的回归。】 系统都威逼利诱到这个份上了,陆子枫悄悄叹气。 其实他刚刚也就是发泄一下,就现在的处境,哪怕为了他自己都不能消极啊。 “先生是个好人。”陆子枫斟酌着发了个好人卡。 果然,这话梁褚爱听。 “哪都好,只可惜眼神不好。”凉凉的目光像看砧板上的肉一样,把陆子枫从上往下扫了个遍。 要是眼神好,怎么就看上了这种妖艳贱货? 陆子枫后脖颈一凉,缩了缩脖子。 梁褚眼神往下一扫,发现后座湿汪汪的一片。“你尿我车上了?” 现在的天气不算冷,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热风烘干了大半,裤腿上的一片湿痕就很明显。 陆子枫反应过来后脸立马红了,臊得慌。 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梁褚都一副不信的样子。气得陆子枫想把裤子甩他脸上。 阿正看得出来梁褚是在故意逗他,总觉得这气氛有些古怪,两个人之间好像被一个罩子罩住了,谈论起仅有他们二人知道的话题,熟稔,夹杂着一丝丝莫名的温情。 明明是一对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绑架 天色渐晚,陆子枫是从周边气温的变化感觉出来的。 他还是没能从梁褚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担心这个了。 还是先活下来为紧。 梁褚下了车,亲自去给陆子枫选坟墓。 “这块地旁边有条小河,会有很多野生动物来喝水,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没人给你收尸了。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肯定很好吃,会被啃得干干净净,骨头也会被水冲走。” “我让你走得干干净净,开心吗?” 陆子枫不敢不开心,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 拼命祈祷着自己刚才对阿正说的话有用。 梁褚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但一看到他唇边清浅的笑,呼吸微微一窒,又莫名高兴不起来了。 看到他一手捏着陆子枫的后脖颈,把他从后座上拉下来,阿正忽然开口道:“老大,那边好像有动静。” 阿正眼睛望着他们身后的小树林,语气谨慎,“可能是我听错了,要确认一下吗?” 听到他的话,梁褚的目光瞬间锐利。 “我去检查一下,你看好他。” 梁褚的身形很快隐去了,陆子枫意识到是阿正在帮他,连忙激动地四处望去,想要找到阿正的所在之处,差点扑倒阿正怀里。 阿正一把按住他骚动的身体,一手往他被缚在背后的手臂摸去。 细腻的肌肤,摸上去光溜溜的,皮肉也软软的,是和阿正这种亡命之徒完全不同的矜贵。 小臂被麻绳捆了近十个小时,接触的地方已经发红肿胀,像鞭痕一样在肌肤上刻画出凌虐的痕迹。 陆子枫很紧张,小臂内侧渗出细细的汗珠,侵蚀得伤口有点发痛,他下意识压低痛呼,能听到他低沉的喘息的就只有阿正,小声的吸气、吐气,带着潮湿的气流钻进耳孔里。 这下阿正的手掌也开始冒汗了。 滑溜溜的,谁也抓不住谁。 花费的时间比想象中多了一点,他俩都怕被提前回来的梁褚发现了。 陆子枫感觉手臂松了不少,腿上的束缚也很快被松开了。 梁褚回来的时候,发现陆子枫正坐在地上,长长的发尾落在地上,有一小缕落入了小溪中。就像汲取着水分的鱼一样,浑身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他怕被梁褚发现绳子只是松松捆着,两条腿紧紧并着压在小腿下,小臂也用头发挡着。 这时候倒觉得这头麻烦的长发有点用了。 “阿正,你走吧。” 梁褚冰冷冷的手枪抵在陆子枫脑门上,“现在是我和他的恩怨了。” 阿正看着坐在小溪边发抖着的长发男人,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被长长的丝绸一样的乌发掩盖了身形,半湿的发尾在溪水中轻轻摇曳着,像颤抖的鱼尾一样。 他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从未有过的心情。 这种心情应该如何称呼?他不知道。 “阿正,难不成你也看上他了?”看着犹犹豫豫的阿正,梁褚的语气透着浓浓的阴森。 阿正立刻反驳道:“不可能,我是直男。” 他拿上梁褚给的车钥匙就走了。 之后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陆子枫趁着他分神和阿正说话的功夫,绞尽脑汁想着之后该怎么找机会逃命。 梁褚亲眼看着阿正离开后,重新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给你上头开朵花就更好看了。” 陆子枫悄悄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从地上抓住一把砂土。 “梁褚,楚先生不是我杀的。” 咔哒,子弹上膛了。 “我知道,就凭你这么蠢笨的脑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陆子枫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吞了吞口水,感觉后背都要被冷汗打湿了。 他猛地伸出手把一把土丢到梁褚脸上。 然而却被轻易地拦下了这微不足道的攻击,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祝怜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能让我最信任的兄弟背叛我,算你有本事。” 梁褚眯着眼一手掐住他的脖子,视线一寸寸从头到尾地看他,眼中是汹涌的怒气。 “果然是个祸害。” 窒息感逐渐袭来。 噌—— 梁褚忽然松开他。 一声激烈的破空声从耳边擦过,陆子枫听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倒下了。 “阿正,我明明已经放你一马了,为什么要回来找死?” 阿正庞大的身躯倒在了小溪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即将失散的瞳孔里似乎又浮现出那条轻轻摇曳的鱼尾。 那种心情该叫作什么呢? 在他去而复返的那几分钟里,他渐渐明悟了。 就像看到了被冲到即将干涸的水洼里的小鱼一样,让人忍不住担心这样漂亮纤细的小鱼是否会被烈日晒死? 那是一种应该被称作怜惜的心情。 阿正渐渐变冷的身体沉入了冰冷的溪水,渐渐缩小的剪影摇摇晃晃,像是漆黑的鱼尾摇曳着。 陆子枫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在强烈的肾上腺素的影响下大喊道:“我知道是谁杀了楚先生!” 梁褚脸上游刃有余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不是玩笑,你放我回去,我就告诉你。”陆子枫咬着牙胡言乱语。 既然楚先生是梁褚的恩人,那他这个筹码应该够换他这条命吧? 但如果仅仅是这个筹码,对于梁褚这个死神来说还是太轻了。 “现在就说,不然我立刻崩了你。” “我…我还在调查中。” “你在耍我吗?” 咔哒,陆子枫几乎听到了子弹划过腔道的声音。 “我想查清楚先生的死因,我和你一样!我也想让你重获清白!” 梁褚抵在他脑门上的枪缓缓下滑,代替了手指一样,轻到暧昧的动作,顺着他被润湿的黑布蒙上的眼眶,到鼻梁、嘴唇,审判着他每一寸骨肉的价值。 耳边是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巧言善辩地动摇人心。 “只有我们知道当时发生了多蹊跷的事,只有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有我们在乎先生,也同样想查清他的死因。” “我们是一样的,梁褚。我们都被先生留在了这个没有他的世界。” 凉凉的枪身比脸颊的温度低一些,比嘴唇的温度高一些,最后轻轻撩起他鬓角落在水中的那缕发丝,露出了右耳。 “我想证明你的清白,我们应该合作。” 白皙的耳垂上有一道浅浅的痂痕,像被打上的烙印。 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又浑身灰尘,狼狈极了。 筹码的分量一点点加重,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梁褚被他说服了。 对于唯二知道当年真相的人,眼前这个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于梁褚是不同的。 他活着,梁褚就不是孤单单的异类了。 这男人觉得他们是同类人吗?梁褚对此嗤之以鼻。 但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梁褚被恨意灌满的心脏略微有一些满足。 让他活着似乎更有价值。 他单手扯下陆子枫脸上的黑布,一双浅色的琥珀一样的眼眸,含着层浅薄的水雾,睫毛被润湿了,闪着亮晶晶的光泽。 无论怎么看都和从前一样,肤浅艳俗的样貌、一身匀称的皮肉和懦弱愚蠢的性子,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一年不见,你倒是变聪明了点。” 那双眼睛看着竟然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梁褚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脸一黑,立刻放开他的脸。 一把将那条湿漉漉的黑布扔掉,拧着眉嫌弃地擦了擦指腹上被热意浸染的温度。 陆子枫也看到他了,和他想象中的形象不一样,不是什么一脸刀疤的亡命之徒。相反,梁褚长得还挺帅的,身材也非常健壮,披着件黑皮衣,显得有点痞气。 被他带回曲丘城的路上,陆子枫渐渐得知了一件事,他那个未婚夫好像并不打算杀他来着,只是想让梁褚吓吓他。不过要是梁褚真的杀了他,他也不介意。 只是出于某个原因,未婚夫不能亲自动手而已。 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要和他订婚,难道是被迫的? 【触发关键词,订婚。】 【楚承年想要继承叔叔的股权,但叔叔给他提了一个要求,他不得不和你订婚。】 【但楚承年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而你出于嫉妒心理害他的白月光出了车祸,至今在国外疗养。楚承年因此很讨厌你,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羞辱你、折磨你,让你无地自容。你想嫁入豪门,而他不会让你如愿。】 陆子枫表示,累了,毁灭吧。 他一点都不想嫁入豪门,他宁愿去有钱的小区捡垃圾! 陆子枫被接他的人带去了一处别墅里,大概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阳光正好,华丽又亮堂堂的大厅地板镜子似的,把他狼狈的样子照得一清二楚。 明亮华丽的客厅里有多佣人,各干各的活儿,没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全当空气对待。 陆子枫从佣人的态度里看出来自己的处境确实很糟糕,看来楚承年确实讨厌他。 连带着佣人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正要上楼去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楚承年回来了,西装革履,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样,长相也属于风流倜傥的那类。身后还跟了一个柔美的少年,乖巧地接过楚承年解开的领带。 一副小三上位的嚣张样儿,还茶里茶气地看了陆子枫好几眼。 少年是特意打扮过的,衣着干干净净,脸上还化了淡妆。楚承年一坐到沙发上他就往他怀里一靠,柔若无骨的样子。 衬得陆子枫跟刚翻完垃圾桶回来的一样,区别就在于陆子枫更愿意去翻垃圾桶。 没人理会他,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在意。 一边想着要立马把身上洗干净,感觉都快馊了,一边想着从梁褚那边获取信息的路子应该行不通了,得另寻他法。 陆子枫复盘着今天获取的信息,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那个前金主也姓楚啊?那他和楚承年是亲戚吗? 或许他可以上网查查资料,但是像他们这种上流社会人士,又是大家族,应该会很注重隐私,陆子枫感觉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查到。 他要不要试着去问问楚承年? 他思索着,不自觉脚步就停了下来。 新任小情人抱着楚承年索吻,楚承年正要拒绝,就看到拐角处陆子枫直直站着,眉头紧锁,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发红,好像要哭了一样。他冷笑一声,勾着少年吻了上去。 过了好半晌,陆子枫站在拐角处的身影消失了。 楚承年毫不留情地放开面红气喘的小情人,面色不改,气息平稳得过于冷淡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会所 陆子枫洗完澡,想起来还要护肤,就一边吹着重若千钧的湿发,一边往身上抹浴室里摆着的瓶瓶罐罐。 弄得身上香喷喷的,陆子枫感觉自己像一只刚从花丛里钻出来的小蜜蜂。 及腰的头发太难吹干了,他举得手都酸了,干脆拿着一把剪刀在发丝中间比划着,想要剪短一些。 长发什么的也太麻烦了。 【触发人设关键词,长发。你深爱着你的未婚夫,愿意为了他付出所有。你的长发是唯一和他的白月光相像的地方,你期待着有一天他能注意到,你这头漂亮的头发是为了他而留的。】 陆子枫只好放弃剪头发,剩下一半头发也懒得吹了,随手披到背后。 他在屋里翻找起来,发现别说电脑平板这种东西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唯一存在的电子设备大概就只有浴室里的吹风机了。 陆子枫看到管家路过门口,问他要个电脑用用。 管家看他一眼,“先生在书房里。” 这意思是让他自己找楚承年要去? 管家想让他知难而退,然而陆子枫带着一脸清澈的愚蠢,还真去书房找楚承年了。 “承年,我想用一下电脑。” 楚承年懒得理他,想叫他滚出去,别碍了他的眼。 反正这男人肯定又是想找借口勾引他。 才刚洗完澡,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一身水汽找他来了。身上也不知道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楚承年只觉得作呕。 但他忽然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双发红的眼睛,都哭肿了,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 他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上的文件,衬衣微微敞开,袖子也被撸上去,露出线条精壮的小臂。 “给你电脑,你好和其他男人聊骚?” 他一张嘴跟吃了枪子一样,冷冽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我就是想查点资料。”要调查你全家户口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他只好含含糊糊地这么说着。 “你高中都没毕业,查什么资料?打算查查高中复习资料去高考?” 他一句两句都不好好说话,陆子枫也有点恼了,“不给算了,小气鬼,用一下又不会坏。” 楚承年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手上的文件随手一放,向他招手。 “过来。” 陆子枫不明所以,走近几步。 楚承年伸手扯住陆子枫的一缕头发,像拉着绳子一样,陆子枫一时吃痛,脸都皱成一团。 他被迫在楚承年面前低下头,腰也塌下来。 “你真是脾气见长了,看来昨天的教训还不够你吃的?” “疼疼疼!快松手,承年,我的头发要掉了!” 陆子枫心疼得眼泪汪汪,双手死死扣着楚承年扯着他头发的手掌。 楚承年一松手,他就立马开始梳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也不知道这几根破头发有什么好梳理的,一天天那么宝贝着。要是哪天祝怜玉再惹他生气,他就一刀把这头发剪了。 楚承年这么想着,烦躁的情绪略微平稳了一些。 门外的管家适时地送来了一通电话,对地上眼含热泪的陆子枫熟视无睹,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楚承年接过电话,偏过头示意。“把那个也带出去。” 语气轻慢地好像对待一个玩意儿、一个宠物。 可能比那个还要糟糕,因为宠物只要乖巧就会得到疼爱,而祝怜玉什么都没有。 楚承年的白月光要回国了,和楚承年玩得好的几个公子哥们组了个局,打算商量一下怎么办个隆重的欢迎会。 有人提议带上祝怜玉一起。 楚承年清楚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也知道楚承年有多讨厌那个男人,所以他不会拒绝任何可以羞辱祝怜玉的机会。 楚承年答应了。 既然祝怜玉还没有长教训,那今天就再好好陪他玩玩。 到了晚上,陆子枫就被带去了一家私人会所里。 私密的包厢里很热闹,他一出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来得急匆匆,没人跟他说要来这里见这么多人,所以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只穿着件黑色修身的居家服,连发尾都还没干透。 低垂的眼尾和浅色的瞳色,朴素的打扮好像整张脸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让人捉摸不透,又忍不住想上去细致探究。 身为曲丘城曾经的第一美人,祝怜玉无疑是漂亮的。 只可惜他已经老了,长开的身形欣长成熟,骨相也不够纤细,是和那张清纯的脸截然不同的妖气风骚。 二十九岁的年龄,不管是作为一个模特,还是作为上流社会的一个玩物,祝怜玉都已经不够格了。 许多双灼热的视线盯着他,让陆子枫有点不适应,他下意识躲到了楚承年背后。 他本来在卧室里待得好好的,忽然被拉出来站在这么一堆陌生人面前,让陆子枫有种过年自己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来家拜访的亲戚忽然进来一把掀开他的被子,那种茫然的震撼和无与伦比的尴尬。 陆子枫紧紧地抓着楚承年的手臂,身躯贴得很近,这种下意识寻求庇佑的信任和依赖,很难不让人愉悦。 楚承年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时不时蹭过他手臂的温软胸肌,薄薄的衣料挡不住他肌理透出来的温度,带着腌入味的浅浅香气。 楚承年讨厌他由内到外渗出来的这骨子骚气,但看到他现在让自己心情不错的份上,他没有甩开陆子枫的手。 “收收你身上的骚味,别再犯贱勾引我。”他低声耳语道。 陆子枫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什么勾引?抓一下手臂就叫勾引,那他要是摸到胸口上,楚承年会大喊被他强了吗? 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沉默的样子,像是失魂落魄。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祝怜玉这人就是喜欢倒贴。 他们这些年轻的公子哥们瞧不上他庸俗过气的美色,而陆子枫只想着,这些人看上去和楚承年关系很好的样子,他或许可以趁机打探一下消息。 楚承年和好兄弟们喝酒玩乐,还有人叫了几个陪酒的男孩女孩一起玩游戏,偶尔吃个嘴子。 被冷落的陆子枫显得格格不入,默默地用手指梳理自己有点打结的湿漉发尾,细长白皙的手指像游鱼一样在黑色的水流中穿梭。 这样的冷落显得很刻意,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好像无人在意,但他们却都为此心神不宁。 有人忍不住看他,他就轻轻地笑。 微微勾起的红唇和露出的牙齿,像是在故意引诱。 但一对上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却流淌着温柔澄澈的神色,分明没有那种念头。 陆子枫偏过头倾听他们的谈话,得知楚承年的白月光就要回来了。不是什么重要信息,他直接忽视,连眉头都不动一下。执着地表达着自己友好的态度,试图打破僵局。 终于,有人和他搭话,“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等云雀回来了,楚承年肯定就不要你了。”话语里的恶意,带着一点点莫名的期待。 “到时候你打算找谁做靠山?没人会要你。” 目光在他的身段上打量着。 “承年不会不要我的。”陆子枫一脸笃定,楚承年可是想着折磨他呢,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放过他? 何况就算他真的被放过了,为什么就非得找金主? 他有手有脚的,去洗碗、去打工、去端盘子,干什么不好,等他攒了资本后,甚至可以开一家猫咖,每天撸猫晒太阳。 前途一片光明啊! 男人的目光亮晶晶的,蒙尘的五官一下子被洗净了,明艳动人,脸上是愚蠢的信任和依赖。 李洛生看着他的笑容,目光有些惊艳。 一时不知道该骂他又蠢又贱不自量力,还是该夸他痴情。 一把年纪了,还以为当舔狗就能让楚承年心软,甚至还相信爱情?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陆子枫努力让他聊起了楚承年的家里人。 楚承年看他和李洛生说说笑笑的,似乎很愉悦的样子。还特么笑得那么好看,是见勾引他没用,打算对他的朋友下手了? 他心底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人就是这样,浪到死,干脆让他被人玩死算了。 但看到他接过李洛生递上的酒时,还是忍不住起了怒火。 “祝怜玉,我有允许你喝酒吗?” 阴冷的声音刮进陆子枫耳朵里,他手一抖,酒杯倒了,他身上湿了一片。 “过来。” 陆子枫听到他这句耳熟的话就头皮发麻。 他磨磨蹭蹭地不肯过去,还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洛生,楚承年的眼神更冷了,刀子一样割在他身上。 这是皮痒了,又要惹怒他? 楚承年发现这男人现在很爱惹他生气,是打算换个方式引起他的注意,还是觉得他现在可以踩在自己头上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陆子枫更不想过去了,“你肯定要拽我头发,我都要变秃了。” 楚承年没想到他激怒自己会是这样幼稚无聊的理由,这几根破头发有什么好稀罕的,这么宝贵。 每天打理保养还不够,扯了几根头发还敢跟他甩脸子了。 早晚把他那头毛剃干净了。 眼看着楚承年身上的火气越来越重,杀人一样的目光盯着他的头发,陆子枫头皮一凉。 借口要去卫生间收拾身上的酒就离开了。 这场聚会的主角本该是即将回归的燕云雀,然而话题的中心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个人。 有人提议玩点有意思的游戏,就像猫抓老鼠一样,捉弄陆子枫。 楚承年正愁没处发火,他就乐意看祝怜玉被羞辱得气愤的样子。 最好在云雀回来前,他能产生那么一点点自知之明,主动放弃婚约,否则这场报复会一直持续下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会所 陆子枫刚出了卫生间,就在门口看到了李洛生,他以为对方要进去,正要让路。 李洛生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人喜欢?” 李洛生也是豪门出身的公子哥,也很了解楚承年,豪门里可能有真爱,但楚承年绝不是那种会心软的人,更别说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你是想嫁入豪门吧,不如换个更简单、更容易心软的人。” 陆子枫只觉得好笑,“那你觉得谁比较心软?” “目前我遇到的人里,只有你肯跟我主动搭话。” 李洛生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我是比较容易心软。” 陆子枫总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李洛生长相清秀俊朗,姿态也很客气有理,并没有任何冒犯他的意思。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承年让我找你回去,他心情不太好。” 果然,他一回去楚承年就嫌弃地恶声恶气,“舍得回来了?这么爱待在厕所里,以后就别睡在卧室里了,睡厕所去吧。” 陆子枫下意识反驳。 “那我不得一身味?你天天闻着不恶心?” 楚承年被他怼得咬了咬牙,脸色黑得吓人。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陆子枫面前,带着一身风雨欲来的阴沉气息,陆子枫都感觉他下一秒就动手了。 他正要开口,这时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个很高挑的男人,目测有三十来岁了,陆子枫不喜欢男人,也很少关注男人的样貌。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大概是一种儒雅又矜持的感觉,感觉他很有涵养,也很成熟。 但是身上又有种疏离冷漠的气质,让人感觉很有距离感。男人没有进来,只是客套地展示出尊重和礼貌。 但陆子枫总感觉他好像很嫌弃这里的样子,那双目光像是在看病菌一样,不能说是厌恶,仅仅是看到了一个泥坑,而不想自己身上被染脏所以不打算进入而已。 他和这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是两个世界的人,看样子也不欣赏他们的轻狂。 男人离开的时候,他听到楚承年叫他,“谢医生。” 谢医生? 【触发关键词,谢医生。谢修半出生于医学世家,家族企业在医学领域颇有建树,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曲丘城没有人敢不尊重谢家。同时他也是国内外很有名的外科医生,曾经担任过燕云雀的主治医生并挽回了他的性命,因此楚承年很感激他。一年前他受邀参与了楚先生的验尸解剖。】 陆子枫顿时眼前一亮,谢修半竟然接触过楚先生的尸体,那他肯定知道很多重要的信息! 眼看男人要离开了,陆子枫生怕这么重要的关键信息从手上溜走了,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空气忽然凝滞了。 所有人都盯着陆子枫抓着谢修半的手,看着谢修半整洁的袖子被抓得皱巴巴的,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这一抓,立刻就把高岭之花一样冷漠无情、洁身自好的俊美男人拉入了这个泥泞浑浊的泥潭里。 陆子枫看他皱起眉,后知后觉地发现,谢修半是不是有洁癖? 【触发关键词,谢修半的洁癖。当医生的多少都有点洁癖,谢修半也是如此,谢修半每天都会全副武装地出门,曾经有人不小心在他没戴手套的时候握了他的手,第二天这个人就从曲丘城消失了。】 这下陆子枫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什么一点洁癖啊! 他僵着手臂,保持着抓着谢修半的姿势,眼含热泪地看着他。 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陆子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楚承年一下子就变了脸。 这男人,当着谢医生的面给他丢脸。 “祝怜玉!” 他一声暴怒,让陆子枫打了个哆嗦。 陆子枫连忙收回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局促得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想着自己前有狼后有虎,小命不保了。 谢修半微微垂下眼皮,眼中映出衣袖上被捏出的褶皱和一缕长长的发尾。 平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然已经打过招呼,我就先走了。” 他没有再理会身后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也不曾踏入那个世界。 手指轻轻捏着袖子的一角,扶平细细的褶皱。 隔着乳胶的手指触摸到了不属于他的一片温度。 一踏出门,就被风吹散了。 包厢里陆子枫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门口谢修半的背影。 楚承年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就这么饥渴,碰见个男人就犯贱?” 陆子枫有点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主动往楚承年身边靠了靠,“没有啊,我这不是关心你。” 他比楚承年要矮一点,这样侧过头,热气就笼罩了楚承年的耳朵。 暖呼呼的,嗓子也黏糊糊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迫不及待勾引他,就这么喜欢他? “关心我关心到谢医生的头上?”楚承年看到他讨好的姿态,紧绷的嘴唇微微松弛,但还是一脸嘲讽。 “我就是想问他点事儿。” “问他能不能看得上你这个烂人?”楚承年抓住他摸头发的手,一时气上头,都忘了自己很嫌弃他的事了。 手掌捏了捏,发现手感还挺软的。 楚承年下意识想着。 皮肤还不错,这男人身上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立刻又低声骂了一句,老男人还是比不上小年轻皮肤娇嫩。 陆子枫撇了撇嘴,“他不是燕云雀的医生吗,我想问问他的情况,有机会的话和他道歉。” 楚承年刚要好转的脸色立刻一沉。 “你说什么?” “当初我害他出了车祸,是我不对,我想和他道歉。”陆子枫想着,做错事那就悔改道歉,看他这么诚恳的态度,正常人应该都会有所触动的吧?而且那场车祸严格来说不是他策划的。 但楚承年偏偏就不是正常人。 陆子枫低着头,看不到他脸色有多黑,旁边的好兄弟们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包厢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陆子枫看他没有回应,继续说道:“燕云雀他……” 啪—— 楚承年一巴掌扇过来,陆子枫左脸一麻,耳朵也嗡嗡作响。 “你也配叫他的名字?” 周围很安静,所有人都看到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捂着脸,乌黑的长发泼了一地。 没有一个人怜悯他。 美人落难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众人看着那道乌黑的影子,乌发半披着遮住了半张脸。一双红唇紧紧抿着,捂着脸颊的手指骨骼突出,可以看到微微发抖的细长指骨。 指缝里透出的一点点掌印,带着一种病态的艳丽。 掌心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冷得打了个颤,没一个人过来扶他。 因为楚承年不允许。 陆子枫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全他妈的是一群疯子! 他喘着气,眼睛发红,忍着泪水不肯流下。在心底默默给楚承年扎小人。 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啊! 楚承年冷冷道:“站起来。” 陆子枫气冲冲地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楚承年彻底被他激怒了,抓住他的手腕。 他失控得有点过头了,李洛生开口叫他,目光示意楚承年看向他们一直紧握的手,“承年,你是不是太过在意他了?” 楚承年立刻反驳道:“胡说八道什么?” 李洛生开玩笑似地耸了耸肩,“开玩笑的。” 他们都清楚,楚承年有多厌恶祝怜玉,他也压根没想过真的和祝怜玉结婚,就是把他当一只虫子捏着玩。 而祝怜玉呢,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就是爱犯贱,就是喜欢痴心妄想。 “祝怜玉,你今天敢走,就别想回来了。” 楚承年的声音很冷,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祝怜玉,一点也不担心他拒绝。 他们也觉得祝怜玉应该不会拒绝,但被当众扇巴掌,还是会难堪的吧? 那个可怜巴巴的男人仰着脸,侧边的发丝在五官上蒙出沉闷的阴影,“承年,这是你的要求吗?”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男人忧愁地拧着眉,懊恼地低着头。 “你是我的未婚夫,我爱你,我不能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但系统好像没说不能换个未婚夫吧,他能再婚吗?陆子枫的内心打起了算盘。这种家暴还妨碍他做任务的狗男人,不要也罢! 李洛生听见他喃喃细语。 他不知道这该被称作贱还是深爱?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羡慕楚承年。 爱这个词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个荒谬又无比稀罕的字眼。 闹剧作罢,众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玩个游戏吧。” 他们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本来当猫的是另一个陪酒的男孩。 角落里的陆子枫忽然就成了主角。 所有人都看着他。 “怜玉来一起玩吧。”带着古怪兴奋的腔调,某个男人开口。他们围成一圈,把陆子枫圈在中间。 楚承年就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要捉弄他,他们觉得这个男人也是知道的。 陆子枫不理他,看向一旁看戏的楚承年。 “承年,你想要我答应吗?” 楚承年挑眉戏谑,“怎么,我说了你就会答应?” 陆子枫点点头,他现在的人设就是这样,只要楚承年还是他未婚夫,他就会爱他爱到能付出一切。 “那你就去死吧。”楚承年挑唇笑道。 有人递上来一条蒙眼的黑布,陆子枫觉得楚承年的意思应该是要他参与。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黑布蒙上眼睛。 果决到令所有人,包括楚承年都有点惊讶。 就好像,要是楚承年真的要他去死,他立马就会去跳楼一样。 祝怜玉很爱他,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一点了。 楚承年愣了一下,心底因他的一句话,微微溅起了一丝波澜。 他咬着一根烟,吞云吐雾也压不住内心的烦躁。 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到那个老男人被人绊来绊去,一会儿扑到这个人怀里,一会儿扑到那个人怀里,衣服都他妈要被扒光了。 玩得这么开心,心里都乐开花了吧,哪门子的爱他! 楚承年往后靠在沙发上,胸膛上下起伏,肺都快被烟雾灌满了。 果然又是在骗他吧,这男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想和他结婚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已。【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心动 陆子枫没抓住人,却差点被李洛生亲到,嘴巴还没挨到,就被人抓住了头发。 脑子里警报一响,他下意识伸手呼过去。 啪——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楚承年的脸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祝怜玉,你找死?” 一声怒吼震耳欲聋。 这下这个男人是真的死定了,众人这么想着,他们都有点可惜,才刚摸了两下,还没到手呢,美人就要死了。 楚承年此刻是真的想杀了他,一边嘴上说着爱他一边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 抓一下头发竟然还敢扇他了。 他拿起桌上水果刀就要割他的头发。 “不要!” 陆子枫连忙扒拉下蒙眼布,死死扣住楚承年的手,力道大到指甲把他的手背扣出血丝。 楚承年捏住他的下颌,低着头,暧昧的烟雾吹在陆子枫的脸上。 “为什么不能割?留着这头发打算勾引谁,还是说为你之前的哪个男人留的?” 祝怜玉年纪不小了,楚承年不知道他有过几个金主,但就看他这风骚的样子,肯定没少过。 他眼神愈发森冷,手上一用力,几根截断的头发掉下来。 “我给你留的!” 楚承年掐着他脸颊的手顿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宝贵这头长发,平时就小心翼翼地保养,那么懦弱的一个人,三番五次和他顶嘴,现在甚至敢打他,就为了保住这头发。 “你的心上人是长发,你说过他的头发很好看,我也想你夸我的头发好看。” 陆子枫如实说道。 男人的眼眸带着湿润的水汽,脸颊上也有浅浅的指痕,鼻翼急促地翕张。 灼热潮湿的气息钻进了楚承年的耳朵里。 就这么紧张这头长发吗?就因为他说过长发很好看? 他好像真的很爱自己,真是蠢。 楚承年嗤之以鼻,但抓着水果刀的手还是放开了。 没必要跟这种蠢货计较。 “就算你再怎么耍这种小心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他冷酷道。 一松手,满握的乌发如水流般从掌中倾泄。 陆子枫连忙摸了摸差点失去的宝贵头发,“我知道。” 琥珀色的眼眸因他无情的话语,渐渐笼上落寞的神色。 楚承年抿起的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 楚承年竟然就这样轻轻放下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要留到秋后算账。 李洛生本来都做好第二天给他收尸的打算了。 明明三番五次说了不在意。 看他现在这态度,众人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要继续玩吗?” “玩个屁,都滚!” 楚承年忽然反悔,他们都有点失望,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场游戏还没尽兴就散场了,楚承年拉着陆子枫直接离开。 “这就要回去了?”陆子枫有点诧异,他才刚刚撬开了李洛生的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到呢。 “你还舍不得了,我叫人送你回去继续被人玩?” 他随口讥讽,没想到陆子枫还真犹豫了。 说实话他宁愿跟那些人待在一起,也不想跟楚承年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独处。 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犹豫被楚承年捕捉到了。 “你还被玩上瘾了?”楚承年清楚自己没必要生气,但他还是压抑不住怒气。 他难得好心放他一马,他倒好,上赶着□□。 楚承年叫司机停了车,半路上把陆子枫丢下去了。 “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在这里待着吧。” 说罢,就丢下他扬长而去。 秋风瑟瑟,陆子枫站在路灯下吹冷风,倒也不冷,就是这三更半夜应该打不到车吧。 索性就这一条道,他也不怕迷路了。 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在大马路上怒骂楚承年这个傻叉。这三更半夜的,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但仔细一想,这种情况下遇到的也不一定都是人。 他打了个哆嗦,忽然感觉有点发冷了,连忙加快了脚步。 陆子枫现在怕遇不到人,更怕遇到的不是人。 一辆车缓缓从他身边擦过,陆子枫连忙拦下来。 车窗摇下来,他看到了一个高挑的男人,顿时失望极了。 “你看到我,很失望?”谢修半的声音沉稳而有韵律。 陆子枫确实很失望。 “也不是,总比遇到鬼强。” 谢修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敢把他和鬼比较的人。 “为什么?” “我想搭车,但你有洁癖,肯定不会让我坐你的车的。”他郁闷道。 “你不想坐吗?” 这话简直跟“你想死吗”划等号,陆子枫连忙摇头。 “再见,谢医生。” 他继续往黑暗的尽头走去,谢修半看到他越来越细的背影,长长的发尾如落叶一般被秋风卷起。 天上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漂亮的乌发渐渐被水雾打湿了。 就像蝴蝶一样,发丝上的水珠如同闪闪发光的磷粉,蝶翼被打湿了,就只能挣扎着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爬。 陆子枫走累了,打算休息一会,一转头就发现谢修半站在他身后。 没有很冒犯地贴着他,而是隔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谢医生,你有什么事吗?”陆子枫有点紧张,担心他是不是洁癖犯了,想和他算账嘎了他。 但是谢修半并没有做什么。 谢修半没有打伞,身上也有点湿了,陆子枫是因为没有伞,他自然以为谢修半也没有带伞。 毕竟谁有伞会特意淋雨啊,又不傻瓜。 “你的身上都要湿了,还是去车上坐着吧。” 陆子枫随口一劝,见谢修半还是跟着他就没有管了。 不管怎么说,这乌漆麻黑的深夜,有人能陪着他,确实让他安心了不少。 雨越下越大了,陆子枫越来越感觉到冷了。 他不自觉地往谢修半身边靠,又担心靠得太近了,让谢修半嫌弃。 “你身体不错,这样都不冷。” 谢修半用诊疗一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谁说我不冷的,我都快冻死了!”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看了一眼谢修半的外套,是一件厚实的纯羊毛大衣,看着就很保暖。 但是谢修半这个严重洁癖的人是肯定不会给他的。 陆子枫刚打了个喷嚏,一件沉甸甸的外套搭在他肩上。 羊毛大衣很厚,还有一定的防水作用,外面湿了,里面还是干的。一大半的风雨都被大大的风衣挡在了外头。 忽然暖和起来的陆子枫一脸懵逼。 不是说有洁癖吗,竟然把外套给他穿? 这时陆子枫也发现了,谢修半其实是带了伞的,他抓在右手里,又一直和他并排走着,所以陆子枫一直都没看到。 “你好像很怕我?” 他背着手,调整步伐跟着陆子枫慢吞吞的步调。 陆子枫渐渐察觉到了他的那一丝体贴,莫名的,就把真心话说出口了。 “有人跟我说,你的洁癖很重,之前有人碰了你的手,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谢修半思索片刻,问道:“是楚承年这样告诉你的吗?” 陆子枫没有丝毫犹豫,“对,就是他!他还说过你的其他坏话。” 他毫不犹豫把锅扣在了楚承年那个傻叉的头上,还不忘多抹黑两句。 谢修半其实没有必要解释,但他还是说了,“那不是我做的,他确实得罪了我,但我不屑于用这种招数。” 他确实不会做这种事,但拦不住有的是想讨好谢家的人。 陆子枫现在也觉得,谢修半看起来确实是个很正人君子的人,不像楚承年和梁褚那两只疯狗。 这里离楚承年的别墅并不远,天亮之前他们就走到了。 谢修半不是个多话的人,但陆子枫无聊的时候他就会适时地开口,不想说话的时候,他就一字不发。 原本应该和黄泉路一样备受折磨的这一路,竟然就这么轻松地度过了。 陆子枫觉得这应该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年纪大就是会疼人。 期间他有试着问关于凶杀案的事,但谢修半说他得保密。 “秘密只能和亲密的人分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冷淡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陆子枫愣愣地看着他。 心脏微微一跳。 胸口升起一种古怪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分别之前,陆子枫问谢修半要了联系方式。 他得想办法和谢修半打好关系,这样应该就有机会让谢修半开口吧? 陆子枫回到别墅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楚承年正在吃早饭,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已经吸取到足够的教训了。 “愣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吃饭。” 陆子枫察觉到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抽了抽鼻子暗骂楚承年个变态抖艾斯。 像这种变态在他那个世界是要被枪毙的! 吃了早饭,陆子枫试着问他索要手机和电脑。 楚承年可能是真的心情很不错,嘴上恶毒地怼了他几句,但陆子枫洗完澡出来,就发现管家给他带进来一台笔记本和一部手机。 “这是先生要求给你的。” 管家一脸“你这个妖艳贱货都干了什么”的表情。 显然楚承年微妙的变化连他都察觉到了。 陆子枫没理他,拿了电脑就开始百度楚承年全家户口,一边查一边诅咒他全家八辈祖宗。 造的什么孽养出楚承年这个畜生。 至于谢修半留给他的联系方式,他想了想,虽然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楚承年那家伙又不在乎他,不可能监视他什么的。 但还是很小心地没有把联系方式保存到手机里,而是随手记到一张纸条上,放到了床头柜里,藏在柜子最深处的地方。 在公开的网站上没有查出来多少信息,陆子枫正要失望地关掉电脑。 一条小道咨询页面从网站右下角蹦出来。 “楚家新任掌权人疑为争夺股权谋害亲人犯下凶杀案!” 凶杀案? 陆子枫连忙点进去,发现这篇小报新闻说的是楚承年的小叔楚临司一年前去世,由楚承年继承遗产,但这其中有很多含糊不明的东西。 说什么楚承年不是最初定下的遗产继承人,并且楚承年还曾和楚临司的遗产律师有过争执。话里话外都在透露出一条消息:楚承年为了遗产继承权谋杀了楚临司。 还真是俗套的豪门阴谋啊,这种小道消息基本都不可信,都是夺人眼球罢了。 等等,楚临司也是一年前去世,他和楚先生是同一个人吗?遗产又是怎么个事儿?【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遗产 【触发关键词,遗产。】 【楚临司将死之时,他担心没有人照顾你,就提前立下了遗嘱,原本他订下的继承人并不是楚承年,因为某个原因改变了主意。他要求楚承年和你订婚,否则就拿不到他那部分股权的继承权。】 【你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楚承年从他那里继承的遗产。】 陆子枫不知道这个金主到底喜不喜欢祝怜玉,要说不喜欢的话,怎么会管他死后祝怜玉的死活,要说喜欢,就看楚承年那态度,不虐待他都算好的了。 喜欢的话,怎么会把祝怜玉留在楚承年身边受折磨? 这分明是恨到想要杀了他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他的人吗? 【触发关键词,无人所爱的世界。你认为自己无耻、卑鄙又恶毒,没人会愿意爱这样的你,你也不相信会有人爱你。但你仍然不死心,你曾经想过,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确认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好了。】 系统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陆子枫想着,难道真的是楚承年为了遗产谋杀了楚临司吗? 就楚承年那种性子,杀个人倒是不算什么,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如果可以找到知道当时内情的人就好了。 楚承年是肯定不能问的,问了他也不会告诉自己,万一又激怒了他,他一发疯要抽自己,陆子枫想想就觉得脸疼。 剩下的知情人里,就只有那个遗产律师和另外一个继承人了。 陆子枫开始频繁出门,虽然楚承年从来就没有限制过他的行动,但他从前为了黏在楚承年身边,是几乎不会外出的。 这样的行动有点蹊跷,管家报告给楚承年的时候,楚承年只说“管他去死”。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告诉我。” 楚承年从前不管他,现在也是如此。在他看来,陆子枫要是在外面惹了事,被人弄死了最好,省得他亲自动手。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我在乎他?” “抱歉先生。” 周末楚承年受邀去了一个朋友在郊外的马场骑马,他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子枫下楼。 懒懒散散的样子,黑漆漆的头发半干着。 隔着那么远都能闻到发丝上的浅浅香味。 这老男人真是不会浪费任何时间任何机会勾引他,楚承年眯着眼,看着他那头漂亮的、为他而留的乌黑长发。 “收拾一下,跟我去骑马。” 陆子枫一下子就瞪大眼睛,什么骑马?他两辈子加起来连马背都没摸过! “我不想去,我又不会骑马。” “在家里都懒成什么样子了,腰都粗了一圈。” 楚承年冷眼甩在他的腰上,其实一点也不胖,大概是职业习惯,他的身材至今都保持得很好,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掐断一样。 “不行,我等会还要出门。” 陆子枫好不容易摸到了一点线索,知道那个律师长什么样了,现在就愁怎么能见到对方。 “出去见你在外面的野男人?”楚承年随口一言让陆子枫震惊了,这变态直觉这么强吗吗? 楚承年看他一脸惊讶,怒道:“你还真在外面找男人了?” 陆子枫怎么可能承认,连忙摇头,“没有,我多爱你啊,怎么可能背叛你。” “也是,你这种货色能找到什么像样的。” 楚承年目光上下审视着他,高挑清瘦、骨肉匀称,就这具身躯而言,其实很有种成熟的魅力。 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 他伸出手,手指隔着轻薄的布料触碰到温暖的肌肤时,才猛然回过神。 脸一黑,转过身就走了。 身上的冷气刮得陆子枫脸皮子生疼。 什么毛病! 陆子枫才不想和他一起去骑马,但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利,管家和佣人把他好好打扮了一下。 一转眼他就被送上车了。 马场很大,旁边还有个高尔夫球场,是那些商务人士钟爱的娱乐场所。 但楚承年他们太年轻了,瞧不上这种慢悠悠的老年人游戏。 陆子枫总觉得他好像看到隔壁高尔夫球场里有个眼熟的男人,似乎就是他想要找的那名律师,是眼花了吗? 陪他们一起玩的,除了上次见面的那些人以外,还有个陌生的美少年。 “承年,好久不见。” 纤细的少年熟稔又亲昵地站在楚承年旁边。 他长得明艳耀眼,身姿也很小巧,以陆子枫这个铁直男的刻板印象来看,确实是很漂亮的美少年,一看就是很受男人欢迎的那种。 “云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承年的口吻很宠溺,俊美的五官带着柔和的笑意。 “前两天吧,学校那边的事有点多,多花了点时间。” 马场的工作人员给他们牵了马过来,楚承年亲自扶着燕云杨上马。 “谢谢。”燕云杨矜持地点了点头。 姿态显得有些傲,但不会令人讨厌。 其余的人也都跟他热情地打招呼,众星拱月地围绕着他。 这种待遇是陆子枫从来没有过的。 谁让燕云杨有那个资本呢。 他是燕家的小儿子,年轻、漂亮又干净,家世好长相好性子也不差,他们这些人自然乐得像捧明珠一样捧着他。 更别说他还是燕云雀的弟弟,长相只比燕云雀差一点点。 燕云雀不在,他就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星星月亮。 有很多人喜欢他,就连楚承年也不例外。 陆子枫被人从楚承年身边挤走,就愣愣地站在一边发呆,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律师,想着要不要去确认一下。 身边有人靠过来,“早就跟你说过了,换个人喜欢多好?” 是李洛生。 “云杨只有云雀五六分像,承年就已经看不到你了。” 听到他的话,陆子枫脑子里灵光一闪,像什么,替身吗? 【解锁关键词,白月光的替身。】 【楚承年深爱着他的白月光,见不到燕云雀的每一夜就寂寞无比,直到他发现了长得越来越像白月光的燕云杨,楚承年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空虚的心聊以慰藉。】 陆子枫嘴角一抽,空虚?这是下半身空虚吧。 见李洛生还要说什么,陆子枫率先开口。 “没事,我能接受。” 李洛生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有点惊讶。陆子枫觉得他这应该是在看傻叉的眼神。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陆子枫深沉道。 “楚承年再狗,他还是我的未婚夫。” 李洛生可能是被他的大胆发言震撼到了,半天没说话。 楚承年原本骑着马立在燕云杨身边,一转头看到他在和李洛生贴在一起说话,扯了扯缰绳就过来了。 “又在发什么骚?” 他居高临下,投射出的阴影笼罩着陆子枫单薄的身形。 “没有,就是和你的朋友说了两句话。” “我带你来是让你骑马的,不是让你来勾搭我的兄弟的。”楚承年狠狠一甩马鞭,虎虎生风,陆子枫总感觉他想把鞭子抽到自己身上。 “过来。”他伸出手要拉陆子枫上来,精练的臂膀肌肉鼓起,撸起的袖子撑起褶皱,非常具有雄性魅力。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白月光的替身,心情很好,连带着看向陆子枫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背光在脸上的阴影显得深刻的五官朦胧暧昧。 “我又不会骑马,万一摔下来怎么办?”陆子枫连连后退,好像楚承年是打算把他拉上马然后趁机扔下去摔死一样。 楚承年停在半空中的手就落空了。 他甚至看到陆子枫退到李洛生身后,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楚承年蹭得一下火气上来了。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靠近,坚硬的马鞭吧嗒一下环成一圈,圈上他纤细的脖子。 脖颈处的皮肤很细腻,粗糙的皮质马鞭从下巴缓缓下移,烙下一串被粗糙皮革蹭出的红痕。 陆子枫紧张地吞了吞嗓子。 楚承年的手掌很冷,抓着马鞭的头尾,坚硬的指关节金属似的冷硬,冰凉的手掌从男人的高领里探进去,毫无阻挡地抵在他滑动的喉结上。 莫名让陆子枫有一种被他扒光了抓在手心里的错觉。 指甲掐住了喉结的尖端,抓着那一处凸起拨弄,再用力嵌进去。 小巧的喉结抖了抖,楚承年感觉到掌心开始冒出密密的汗珠。 不是他自己的。 “不骑马,我现在就可以踩死你。”阴森森的语气。 被圈在手掌中的纤细脖子抖了抖,弱小到楚承年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掐死他。 那双红润的唇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和眼下的卧蚕染了亮晶晶的细粉似的,嘴巴里吐出黏黏糊糊的水汽。 “我知道了。”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动弹,楚承年感觉到掌心柔软又有韧劲的一团,愣了一下,立刻收回手,拉着缰绳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刚刚碰到了什么细菌一样,心情有些许懊恼。 明明还没有开始策马,呼吸却莫名有些许急促。 他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燕云杨叫他去休息室,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没人带陆子枫玩,楚承年又威胁他必须骑马,他就只好让工作人员牵着马,他自己坐在马上慢吞吞地走。 陆子枫玩了半个多小时,感觉还挺好玩的。 大部分人对他都很友好,除了下马的时候,他感觉扶他下马的那个人似乎不经意地摸了一把他的胸。 “身材挺好啊,大模特。”火热的气息悄悄吹在他脸侧。 这个人似乎认识他,看着也不像工作人员,甚至知道他以前是模特。 难道是以前的粉丝吗? 陆子枫没察觉出他微妙的表情,一脸坦然,“我也觉得我身材很好。” 虽然他都奔三了,但是这具身体的身材保持得超好,纤细又有力,看着瘦,脱了衣服就发现身上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的,皮肤也白皙细腻,捏起来手感很好,恰到好处的骨感让他有一种不同于少年的魅惑,像烂熟的果子,不够青涩,却极尽甜腻。 按楚承年的话来说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勾引人的骚气。但陆子枫觉得这明明就是男人的魅力! 陆子枫进到休息室里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在那里了。 中心位置当然是楚承年的,他怀里搂着一个男孩,看着有些眼熟。陆子枫拧着眉思索了半天,才想起这人好像是刚刚给楚承年牵马的男孩。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看着他为难地皱眉,目光闪烁着泪光,似乎很痛苦地看着未婚夫和别人亲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马场危机 楚承年调笑着,游刃有余地咬上男孩讨好地递到唇边的葡萄,男孩红着脸正要搂住他的脖子,却被楚承年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我未婚夫来了,我可不想让他吃醋。” 男孩没能勾引成功,遗憾地被他赶出去了。 他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陆子枫目光环绕一圈,发现没有别的座位了。 陆子枫干脆就站在门口。 他宁愿站着也不想去楚承年旁边坐着。 “怎么,还真吃醋了?”楚承年嘲讽道,“难道你以为我们订了婚,以后我身边就不能有人了?” “你可是我的未婚夫,拿出你正宫的气度来。” 陆子枫简直想给他一个白眼。 “坐。”他冷冷的,语调跟训狗似的。 “承年,我骑了一上午马,颠得屁股疼,现在坐不了。”他故意恶心楚承年。 “可能是我痔疮犯了吧。” 楚承年脸一抽,嫌恶地别过头。 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燕云杨。 他很自然地坐在了楚承年旁边,周围的人也都和他说说笑笑,全当站在中间的陆子枫不存在。 可以说是很区别对待了。 “承年,你未婚夫怎么站着?”燕云杨好像才注意到他这么大个人单独站着一样,清澈动听的声线,带着满满的挑衅。 众人都一副看戏的样子,期待着他们两人的交锋。 “是不是我占了你的位置,抱歉,我让给你吧。”燕云杨干净稚嫩的脸上带着体贴大度的笑。 他很年轻,像天上的云一样带着不曾被染指的澄澈。 而陆子枫呢,是一团妩媚到了极点,以至于烂到泥地里腐烂的花,发出烂熟的香味,引诱着路过的人一同掉进泥潭里。 分明看不上他,但就是被那一丝从肌理里透出来的香所引诱,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楚承年瞧不上,他们就等着捡。 燕云杨对他有那么一些恶意,谁都看得出这一点。 “没听到吗?未婚夫。”楚承年漫不经心地揽住了燕云杨的肩,语气低沉,“云杨叫你过来。” 楚承年纵容了燕云杨的恶意和挑衅。 “你确定?”陆子枫和他瞪眼。 “你又皮痒了?” 陆子枫才不皮痒,他咚咚咚就走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燕云杨腿上。 燕云杨反应过来后大叫一声,怒声道:“你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过来坐的吗?我过来了,也坐了。” 众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俩叠在一块,陆子枫比燕云杨要大只,坐在燕云杨腿上,完完全全把燕云杨的脸遮住了。 楚承年也很惊讶,脸一会儿青一会儿黑,最终缓缓开口,“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骑了一上午的马,我很累了。”他一脸认真。 累了就要休息,就得找个东西坐着。 楚承年被他奇葩的脑回路震惊到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扶了扶额,把他从燕云杨身上拉下来,拉到自己腿上。 “那也不能坐到别人身上。” 楚承年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显得有些亲昵。 吞吐的呼吸间,全都是他发间的淡淡香味。冰冷的手掌也开始被掌下的温润体温暖得发烫。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眷恋这样的温度。 “承年。”燕云杨红着脸叫他。 是被气的。 楚承年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燕云杨看着他紧紧抱着陆子枫的手臂,嗓子一紧,说道:“昨天哥哥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想我们了,最近他的身体状况不错,可能会早点回来。” 楚承年眼神忽然一凛,萦绕在两人身上的暧昧温度瞬间散去。 云雀…… 云雀至今还躺在病床上,就是因为怀里这个男人。 他真是被老男人迷惑得昏了头了,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心软吗? 楚承年面无表情地推开陆子枫,他一下子倒在桌子上,饮料酒水弄了一身。 陆子枫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我去一下卫生间。” 楚承年明知故问,冷嘲道:“去干什么。” “痔疮破了,我洗洗。你要不嫌弃的话我就继续坐你腿上了。” 楚承年脸色难看,唇瓣微微抽搐,大约是被气狠了。 陆子枫去卫生间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在走廊里徘徊着,实在不想回去面对楚承年那个疯批。 这时一个眼熟的人影走进他的视野。 陆子枫顿时眼前一亮。 “里德尔律师?” 金发碧眼的男人听到有人叫他,就立在了电梯口,他穿着打扮一丝不苟,严肃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跑过来的男人。 视线在他有些凌乱的发尾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原来是祝先生。”浅色的薄唇微张,收敛的下唇让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刻薄。 陆子枫很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个精英似乎对他有意见。 难不成他们也有仇吗? 【触发关键词,律师的愤怒。在楚临司的葬礼上,你曾经和里德尔有过一面之缘。里德尔很同情对遗产继承毫不知情的你,因此格外照顾你,你却看中了里德尔当下家,勾引他未遂就对他死缠烂打。 成熟稳重的里德尔只当自己被狗咬了,不愿意和你计较,但你的疯狂情书意外被他年幼的儿子看到了,并把他吓得心脏病发作。 里德尔很爱他的儿子,你引起了他的愤怒,他发誓要是再看到你接触他的儿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你。】 陆子枫无言以对,那他真的很坏了,里德尔没当场把他从窗户扔出去都算他有涵养了。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又被抛弃了,打算找我当下家?” 陆子枫尴尬地捋了捋头发,他现在一紧张就喜欢撸头发,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很容易秃头的。 “我…就是想祝你生活愉快。” 他的头发很长,又站在背风处,手指紧张得一下下抚摸着搭在肩侧的发丝。 清凉的风从背后的窗户吹进来,掀起了半透的纱帘和他柔软的发尾。 凉凉的杂乱发丝,像蛛丝一样缠住里德尔的手腕,勾在了手表的金属扣上。 那是和里德尔用发胶打理得整齐干净的金色短发截然不同的柔软,如浓重的夜色纠缠不休。 太软了,所以剪不断,拉住,又会被拉到蛛丝尽头沉沦。 里德尔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生活愉快。” 他转身就走,听到陆子枫一声痛叫。“我的头发!” 里德尔好像才注意到勾到自己手表上的发丝,他果断地抓住那根发丝,咔擦一下从中间扯断了。脸上的无框镜片反射出冷漠的光泽,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就凭他们之间的恩怨,陆子枫觉得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不问,线索到这里不就断了? 陆子枫无功而返,只能回去楚承年那里。 “去了那么久,痔疮洗干净了?”楚承年冷声道,“屁股再痒等会骑马也得受着。” “你放心,我直接割干净了。”陆子枫眼也不眨地说瞎话。 楚承年实在没想到他还接得住话茬,真是没脸没皮,这种羞辱的话听了都不脸红。 再回到马场的时候,陆子枫想继续骑之前那匹小马,燕云杨偏叫人给他安排了一匹很高大的马,摆明了要折腾他。 陆子枫抬头看着自己仰头都看不到的马鞍,抽了抽嘴角。 这要是摔下来,屁股摔成三瓣都是轻的,是真的有死亡风险的吧! “承年,我骑不了这匹马。” 他拉了拉楚承年的袖子,跟他求情。 风声不大,楚承年挑了挑眉,故意装听不见,“你说什么?” 陆子枫就靠在他身边,嘴巴贴近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流吹进耳孔里,楚承年好像连脑子都被麻痹了。 “我不想骑这匹马。” “要是摔下来了,我真的会死的!” 薄薄的胸膛贴着他的肩,楚承年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和喘息,滚烫的皮肤融化了似的,燥得他喉咙发紧。 大庭广众的,就迫不及待勾引他了。 真怂,就一匹马怕成这样。 楚承年正要开口让他和自己骑一匹马。 “死不了,最多残废。就跟我哥哥一样,整日躺在病床上,多好啊。”轻快的语调,像小鸟一样清脆动听。 燕云杨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令人恶寒的弧度。 楚承年的眼神也冷了,看着陆子枫的脸,淡淡道:“去骑那匹马。” 见陆子枫还是不肯动。 “没听到云杨的话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陆子枫的死活。 陆子枫也恼火了,“凭什么他说我就得听?” 他的人设是爱楚承年这个未婚夫,又不是燕云杨。 “你生气了?”他语气古怪。 楚承年似乎有点意外他竟然会生气,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抬高。他也俯下头,两双唇瓣近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带着一点酒气的呼吸吐到他唇上。 交换了气息和温度,似一个缠绵的吻,但楚承年永远都不会吻他。 多恶心啊,祝怜玉这种人怎么配? “谁让他是云雀的弟弟,你就受着吧。”手掌轻贱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你当了我的未婚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温柔悱恻的语气像情人间的喃喃细语,楚承年头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这种姿态,也是祝怜玉最期待的样子,缱绻、深情。 在此刻的话语下,显得无比讽刺。 楚承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在乎他了,这男人现在总是惹他生气,要是以前,男人敢和他顶嘴半句,早就被他丢出去摔死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敢这么三番五次地激怒他,第二天就会被串成风铃挂在他家窗户上。 再这样下去,祝怜玉早晚要骑到他头上。 还不如今天就让他被踩死在马场上,省得自己一天天被他气。 楚承年觉得自己想通了,不打算留着这个男人折磨自己了。但他的胸膛却剧烈起伏着,胸口的火气怎么都消不下去。 楚承年要他骑,那陆子枫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索性那匹马很温顺,大约是感觉到陆子枫的害怕,并没有立马跑起来,而是稳稳地走着。 陆子枫刚要松一口气,一声爆裂的汽水声忽然响起,陆子枫被吓了一跳,马也被吓了一跳。 受惊的马往林子里窜去。 “抱歉,我好像吓到那匹马了。承年,你要不要找人去救你未婚夫啊?”美少年笑得很好看。 楚承年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摸着猫一样,很温柔。 “救他做什么?” “我总感觉你现在好像很在乎他的样子。” 楚承年嗤笑,“那你的感觉错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马场危机 进入林子深处后,大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陆子枫也不敢轻易下马,怕他摔死。 他就抱着马的脖子,抓着它粗糙的鬃毛,任由它自己走。 过了会儿,他发现马自己跑回马厩里,之前那个扶他下马的男人恰好也在。 “唔……谢谢。” 男人扶着他下来,却不肯松手。 “祝怜玉,你比以前还漂亮了。” 贴近的身体让陆子枫很难受,男人的手也在他身上乱摸,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大喊:“我是楚承年的未婚夫,你不能碰我!” 男人一边急吼吼地乱亲他的脖子,一边嘲笑道:“你今天就算在我家的马场里被我玩死了,楚承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楚承年可从来没在圈子里公开承认你的身份。” 李少之前就眼馋祝怜玉了,但是那时候他有楚临司当靠山,那个人太狠了,他不敢得罪楚临司。 后来楚临司死了,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吃到这口馋了很久的肉了,没想到他又和楚承年订婚了。 但是楚承年的态度很明显,他调查到的资料也显示,楚承年一点也不喜欢祝怜玉,也压根不在乎他的死活。 怀里的男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挣扎的动作逐渐减弱,最后彻底认命,任由李少开始扒他的衣服。 李少眼睛赤红,脑子也因为极度的兴奋开始恍惚。 见男人不挣扎了,就放开他被拧到背后的手,手刚放到腰带上,陆子枫猛地往上一抬头,狠狠给了他一个头锤。 “嘶——” 李少痛得捂住额头,背也弓起来。 陆子枫转身就要跑,被李少一把抓住了头发,陆子枫直接就栽倒在了地板上,发根被拽得生疼,五官疼得皱成一团。 “你个贱人,还敢跑!” 李少红着眼,气喘吁吁地拽着他的头发往马厩里拖。 陆子枫感觉头皮都快被拽掉了,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脸冷汗,反手抓住他的脚腕想绊倒他。李少被他绊了一下,身子往后一倒,撞到了陆子枫先前骑的那匹大马身上。 健壮高大的大马被惊得撒开蹄子乱踢,一蹄子就踩上了李少的右腿。 他惨叫一声,昏了过去,生死不明。 陆子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李少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堆稻草上。 附近有人听到了他昏迷前的惨叫,赶过来后很快就发现了濒死的李少,立刻惊慌地叫来了急救人员。 兵荒马乱之下,暂时无人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陆子枫。 他脸色惨白,脑子也恍恍惚惚的,身上疼得厉害,却不知道该去哪。既怕有人后知后觉找自己算账,又因担心自己是不是间接杀死了一个大活人而惶惶不安。 茫然地四处乱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片林场。 风不算大,卷起地上的落叶和他凌乱的发尾。他连忙压住乱飘的发尾,一点点梳理着。 浑身脏兮兮的,狼狈不堪,可那张脸浓艳迤逦,他像一缕幽魂、一只游荡在这里引诱路人坠入地狱的艳鬼。 有人靠近了他。 陆子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一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穿着深色的西装,长相不算很出彩,但也算得上英俊。 “楚哥让我带你回去。” 他靠近的时候,陆子枫闻到了熟悉的、若隐若现的烟草味。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梁褚。陆子枫见过的烟鬼不少,但像梁褚这样令他印象深刻的烟鬼就仅此一个了,主要是刚见面就拿枪指着他,他想忘都忘不了。 年轻男人听到他嘴里念出的那个名字,眯着眼盯着他,似乎有点意外。 但在陆子枫抬头的一瞬间,视线就挪开了。 应该是巧合,这男人那么蠢,怎么可能认出他。 “梁褚是谁,都要和楚哥结婚了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吗?”他讥讽道。 “反正楚承年又不会真的和我结婚。” 年轻男人故作惊讶道:“原来你知道啊。” 随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反驳自己对梁褚念念不忘这一点。 他语气顿时有些古怪,“所以你认清现实心灰意冷,打算找梁褚当下家?” 陆子枫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有要换个未婚夫的想法,但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加上他又不喜欢男人,就更难办了。 最重要的是,就他目前遇到的人,不是疯子就是疯狗。 唯一的正常人好像就只有谢医生? 他拧着眉沉思了许久,两人一起并排走着。 年轻男人只能听到他们走过的路上,叶子被踩出的沙沙声和旁边男人轻缓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很轻,轻到好像一瞬间就会从身边消失了,因此让人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去关注他,渐渐地,连心跳声都被他的呼吸吸引了。 砰砰砰—— 旋律逐渐一致。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也好轻好轻,一团团飘到了耳中。 “洛鹰。” 男人忽然笑了,一脸灰和嘴角的青紫,也挡不住琥珀的眼眸里夺目的光彩。 “落樱?那我可以叫你五厘米吗?” 洛鹰不知道他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但他无所谓。 洒落地耸了耸肩,“随便你。” 陆子枫听到他的名字后脑子里就蹦出了那句“樱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然后满脑子都是一树的洛鹰往下掉的画面,一瞬间就绷不住了,差点笑出声来。 好像没什么可笑的点,但他还是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逗笑了。 脚腕上有点刺痛,好像是崴到了,还好疼得不是很厉害。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洛鹰刻意忽视了他脸上的青紫和一身脏兮兮,连步子都不曾放慢一点。 陆子枫想着不愧是楚承年的人,都那么讨厌他。 他回去的时候楚承年就在客厅里,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陆子枫也不想搭理他,打算上楼洗个澡。 才换上睡衣,洗澡水还没放呢,就被佣人粗暴地拽到一楼客厅,压在楚承年面前。 楚承年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一身阴沉沉的气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很冷,周围的气氛也很压抑,似乎风雨欲来。 “李家打来电话,管我要你。” 陆子枫立刻就明白了,楚承年知道下午发生的事儿了,他立刻脸色一白,“死人了吗?” 楚承年似乎很生气,满眼的怒火,“你就这么贱,一离开我就迫不及待去勾引别的野男人了?” “李家的儿子断了一条腿,他们要你还一条命。” 他俯下身用力捏着陆子枫柔软的脸颊,脸色难看,“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那你的爱还真是廉价,还是说你早就习惯了满口谎言?” 楚承年觉得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信这个男人的鬼话,满嘴谎言还又蠢又贱。 既然自己作死,就别怪他心狠。 反正不是他出手,不算违背和楚临司的约定。 “拖出去。”他叫洛鹰把人带走,但陆子枫死死地扒着他的袖子。 “不要!承年,我没有想勾引那个人,明明是他要强迫我!” 那又如何? 陆子枫在他眼里看出来这个意思。 对楚承年而言,他和李家,一个是无足轻重的玩意,一个是有利益往来的家族,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一秒的犹豫。 “谁让你管不住自己。” 于是陆子枫不说话了,因为说什么都没用。楚承年又不在乎他。 他只能默默地哭,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这是他头一次在楚承年面前哭,不是眼里挤出恶心的两点泪花,让人作呕的刻意,也不是大哭大嚎到吵闹的地步。 就只是默默垂泪,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楚承年的手腕上。 并不想让人注意到,却反而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楚承年手背手心都滚烫,袖口也有一点被濡湿了。 楚承年就看着他垂着头乖乖地走出去,披散的乌发搭在肩头,泪水断了线,墨黑的发丝和眼泪一刻不停地淌下来,浅色的眼瞳被泪水润得更湿了,化了的冰一样。 让楚承年无端的烦躁,这男人以前有这么爱哭吗? 再过不久,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就叫洛鹰去收尸。 他看到地上一缕发根带血的长发,心底忽然生出一团暴虐,恼得他嗓子发疼,胸膛也气汹汹的。 “把碍眼的垃圾全都烧掉,祝怜玉的屋子也别留了,处理掉。” 管家和佣人不敢触他的霉头,连忙去按他的吩咐处理。 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一个洛鹰,他看着楚承年被抓得皱巴巴的袖子,对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袖子被弄得又脏又皱,至今没有换一件衬衫。 明显心不在焉。 真的不在意吗?洛鹰锐利的眼眸微微眯着,似乎玩味地笑了一下。 祝怜玉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竟然能让楚承年这家伙在意。 楚承年以为那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终于可以安静那么片刻,可他耳边始终萦绕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微弱的哭泣声。 吵得他烦躁无比。 管家等人刚把一些杂物搬出来,才扔了一部分,楚承年忽然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洛鹰,你去要人。”他压抑着嗓音。 才刚把人送出去,就反悔要把人带回来,就为了一个老男人。 楚承年可不想为了祝怜玉,亲自开口丢自己的脸。 搞得好像他很在乎一样。 “他是我的未婚夫,深更半夜独自去李家做客,不体面。” 这是楚承年要洛鹰带去的话。 陆子枫被带去李家宅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宅子里却灯火通明。 李少一脸虚弱地躺在沙发上,右腿上打着绷带,身旁是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性,一脸心疼地抱着他,应该就是他的妈妈、李家主母了。 一看到他,李少就挣扎着要坐起来,惨白的脸上一片狠毒的神情。 显然是不打算轻饶了陆子枫。【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马场危机 “贱人,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真是枉费我对你的喜欢,还敢拒绝我。” 李少骂了他好半天,各种恶毒的话几乎无法入耳。 甚至颠倒黑白,说是陆子枫不知廉耻地勾引他。 陆子枫冷笑着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想知道吗?” 男人被押着跪在他面前,眼尾有点发红,眼下是一层细细的水光,连勾起的唇瓣也闪着魅惑的色泽,呼出的气息喷在李少面孔上,鼻腔里立刻被灌满了暧昧的甜腻。 他是漂亮的,被雨打落的奄奄一息的花一样,极度糜烂,散发着引人垂涎的香。 “现在知道要讨好我了?”李少一脸鄙夷,但还是色心不死地把头伸过去。 男人也仰起头贴近他,冰凉的发丝划过他的脸侧,又凉又痒,这股痒就一直蔓延到心底,李少感觉自己的腿都不那么疼了。 雄性的血液克制不住地沸腾,李少莫名地开始期待起来。 想着要是他识相,自己勉强能饶他一命。 男人开口了,暖融融的气息飘进耳朵里。 说的却不是讨饶的话。 “说谎话下辈子变畜生。” 李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气得咬牙切齿。 “妈的,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他用另一只完好的腿踢过去,陆子枫躲开,他一脚磕到茶几上,这下两条腿都伤了。 李家主母立马心疼地抱住他。 安抚了一阵,一转头看到陆子枫就变了脸色。 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嫌弃和不屑,“就这么个玩意,让我儿子受伤。” 视线转移到他乌黑靓丽的长发上,“一个男人,长这么长的骚毛,到处勾引男人。” 陆子枫一声不吭,显得好像很傲的样子。 “你是觉得楚承年会给你撑腰?我一个电话就让他把你送过来,说要弄死你,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觉得在他心里你算什么玩意?” 陆子枫默默在心里回答,他算什么玩意?楚承年那为了廉价的爱产生报复心理的玩意呗。 他其实已经绝望了,现在没人能救他,没人愿意救他。 目前好像只有楚承年能救他,但楚承年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他破坏和李家的关系。 李少从疼痛里缓过神来后,立马吼着要弄死他。 一个壮汉送上来一根麻绳,看来是打算勒死他。 绳子刚套到陆子枫脖子上,一个佣人匆匆走进来,说是楚承年的人来了,带了话。 “我的未婚夫三更半夜独自去李家做客,不体面。” 刻意强调的称呼让所有人都清楚了他的态度,把人送出去的事儿也被轻飘飘扭曲成了去做客。 母子俩都很惊讶,楚承年这是什么意思? 楚承年对外一直不承认这个未婚夫的存在,分明是不在意他的死活的。 现在却当着他们的面公开承认这个男人的身份。 出于对楚承年的忌惮,李家主母犹豫了。 陆子枫也很惊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水晶一样漂亮。 楚承年竟然救了他? 死里逃生后,他才彻底把憋在胸口的一口郁气吐出来,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他是轻松了,李少一看到他光彩照人的样子,就懊得想吐血。 “给我打断他的两条腿!” “你以为来了就能轻飘飘回去了?反正楚承年只是想要保你一条命。”他恶狠狠的,脸上一片煞气。 洛鹰带着几个保镖进宅子的时候,就看到陆子枫被人按着趴在地上。 墨色的乌发撒在地上,干净雪白的地砖上像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被人按着脖子把头扣在地上,露出细白的脖颈,皮肤上一层细细的汗珠,撒了层高光似的,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被绑在背后的手用力挣扎着,凸起的肩胛骨挣扎着震颤,黑色花瓣的尖端就晃悠悠蔓延到了洛鹰的脚尖。 陆子枫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连忙喊着求救。 但洛鹰就只是站在两步以外的地方,垂眼看着他这只在地上挣扎的蝴蝶。 正如李少所言,楚承年的意思就只是让陆子枫活着而已。 所以洛鹰没必要做那种多余的事,免得生出事端暴露他的身份和计划。 “求求你了。” 他打算怎么求?洛鹰百无聊赖地想着,是和对楚承年一样,再对着他哭一哭,试图让他心软。 还是打算把他当楚临司,以为撒撒娇闹一通,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可惜他哪套都不吃。 “如果你能抓到我,我就考虑一下。”他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 反正现在挺无聊的,就逗他玩一玩。 有人给陆子枫的双腿绑上了麻绳,看来是打算下手了。 他心里一突,双手刚被一松,顾不得发麻的手臂,连忙去抓前面的人。 能活动的只有手,他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拼命抬头也只能看到面前一排排一模一样的裤腿,全是黑色的,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基本上就是抓瞎。 陆子枫一伸手,果断地伸手抓住某只裤腿。 淡淡的烟味拂过鼻尖。 他拼命仰起头,嗓音很低,“梁褚。” 死烟鬼,就你他妈一身烟臭味。 梁褚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消失了,他没想到陆子枫真的找到了他。 面前站了那么多穿着一模一样的人,梁褚不是离他最近的,但他就是一下子抓住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所以绝对不是巧合。 而且抓住的不是洛鹰,而是梁褚。 梁褚低下头,只能看到他紧紧抓着自己裤腿的手和微张的两片红艳的唇,手指用力到苍白,唇却轻轻地挑起,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鼻尖、额头上黏着汗湿的碎发。 那么多的人,他谁也不抓,谁也不叫,就抓住了他,嘴巴也念的是他的名字。 梁褚的脑子里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男人似乎对他念念不忘来着。 李少迫不及待地发令,让人绞断陆子枫的腿。 那个壮汉保镖抓着绳子,刚一收紧,砰的一声响,枪声擦过耳孔,陆子枫脑子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慢着。” 他慢悠悠地开口,“抱歉,有点手快了。” 李少被他忽然开枪吓了一跳,听到下属的惨叫后差点爆粗口。 明明可以先开口叫他停手,非要立马开枪,狗屁的手快,这明明就是示威! “楚承年现在是连自己的狗都管不好了吗?连亲信都不听他的话了?”李家主母率先冷静了下来,冷笑道。 梁褚游刃有余地把玩着手里的枪,“是吗?我倒是觉得,是夫人和少爷没明白我楚哥的意思。” “也可能是我没搞懂楚哥的意思,传错了意思,不如我再跟楚哥确认一下吧。” 他脸上笑着,一边让人去给楚承年打电话,一边给趴在地上浑身冷汗的陆子枫松绑。 被冷汗打湿的头颅重重靠在了梁褚的肩上,陆子枫靠在他怀里,汗水弄脏了他的前襟。 陆子枫浑身都虚脱了,没发现梁褚轻轻抚摸着他湿润发尾的手掌。 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也没有抱着他,就只是缓缓地抚着他的发丝,只有几秒钟,很快就收回手。 李少接到了远在国外的父亲的电话。 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李家主母正想替他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那些事儿。”她瞬间变了脸色,紧紧闭上了嘴巴,任由丈夫骂着儿子。 那件事她明明瞒得很好,她敢肯定丈夫在这之前绝对不知道。 那就只能是有人告诉他了。 楚承年是在以此事威胁她,明明那么年轻,手段却如此狠辣,简直不输楚临司。 谁都没料到,就连陆子枫都没想到,他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本来还以为不死都得掉层皮,但最后也只是有点小擦伤和虚脱到无力而已。 上车没多久,陆子枫就昏睡了过去。 其余的保镖都坐在别的车上,这辆车上就只有梁褚和陆子枫。 狭小的空间里飘起淡淡的烟味,梁褚透过眼前明明灭灭的火光,看到一双皱起的细眉和扑簌簌似乎要振翅的长睫。 因为这股烟味,他在梦里也不安稳。 “不喜欢?”他偏头看着他问道。 男人已经睡了,所以他自然得不到回答,梁褚也不需要回答。 “不喜欢也得受着,谁让你招惹了我。” 自言自语般的话。 陆子枫被送回来时,原先的房间已经不能住人了,楚承年也没下指示,管家就先把人送去了客房。 咔哒,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楚承年看到陆子枫一脸安然地睡在床上就气不打一处来,把他搞得烦了一晚上,怕他死了,还大费周章地保下他。 他倒好,在这里悠闲地睡觉。 楚承年今晚是睡不着了,也不想让陆子枫睡得那么舒坦。 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看到他手腕上被绳子勒出来的触目惊心的红痕,头发也乱糟糟地压在脑下。 紧闭的眼睛,眼睑下尚且隐隐有些湿意。 楚承年的手心、手背好像又开始发烫,袖子明明已经干透了,他却总觉得又摸到了灼热的水痕。 “这回算是给你长了教训。”他冷冷道。 楚承年不想让他睡好觉,把他翻了个身,压在底下的头发都抽出来。 没有梳子,就五指张开,缓缓插入乱成一团的乌发里,一点点梳开打结的长发。 重新理顺的长发乌压压的,云似的堆在他头顶。 男人平时很重要保养这头长发,当宝似的护着,楚承年很清楚这一点。 就因为他的一句夸奖。 “头发手感还不错,你也就这点优点了。” 天将亮了,燕云杨忽然打来电话,语气着急。 楚承年皱了皱眉,“等着,我马上到。” 出门前对管家嘱咐道:“把祝怜玉的房间恢复原样。”想到他手上的擦伤,又补充了一句,“再找个医生。”【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训犬 燕云杨把楚承年叫到了家里,一反常态地主动靠在他怀里。 不像从前那么端着,姿态亲昵到有些过分。 “做噩梦了?”楚承年摸了摸他的头发,很宠溺的样子,动作柔情满满。 只是眼神里并不见多少深情。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燕云杨以梦到哥哥出事为由,把楚承年从家里叫来了。 “但我就是忽然好想有人抱抱我。” 少年撒娇的语气很傲慢,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样子。 “怎么会?你需要我,我很高兴。” 楚承年俊美的面孔在灯光下显得缱绻,他长得帅,又有钱又有势,在圈子里也是很受欢迎的。 燕云杨不可能不心动,但他知道楚承年没那么好搞定。 “听说你的未婚夫昨晚闹出了笑话,我还以为你忙着陪他,不会来陪我。毕竟他是你的未婚夫,可比我们这些狐朋狗友重要得多。” 他调侃的语气深藏着不安。 楚承年公开了陆子枫的未婚夫身份,这件事连夜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燕云杨好不容易才熬到哥哥半死不活,楚承年又顺利地被他吊起了胃口。 他怎么能接受楚承年爱上别人的结果。 他宁愿哥哥早点死了,自己永远当他的替身。 楚承年只随意回了一句,“他皮糙肉厚,好得很。” 燕云杨却瞬间心凉了,如果是以前的话,楚承年的回答应该是“他死了最好”,或者“他算什么东西”。 楚承年还得去公司,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陆子枫是在自己原来的卧室醒来的,他不知道自己大晚上被人换过房间,醒来就想找梁褚。 昨晚他发现梁褚的身份后就意识到,梁褚应该也是在调查楚临司的死因吧? 那他出现在楚承年身边,应该也是因为怀疑楚临司的死和楚承年有关,这样的话他们的目的就是一致的。 要是能说服梁褚和他合作,那岂不是白得了一个助力! 梁褚跟过楚临司一段时间,对遗产的事肯定也多少知道一些内情,要是能撬开他的嘴,就不用去找那个难搞的律师了。 他急着做任务,猛地一下地,就感觉嗓子直冒烟。 拖着沉重的身躯,脚步晃悠悠的,他想去楼下喝杯水,还没下床,佣人就把水和食物都送到床边了。 陆子枫顿时有些惊悚。 以前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管,现在渴了都有人给他端水? 陆子枫不是贱骨头,他不觉得受宠若惊,只是想着,难道楚承年终于发现了自己病得不轻,打算改头换面做回正常人了? 这样的想法只停留了一瞬间,他就又开始盘算任务的事了。 他必须要和梁褚达成合作关系。 然而陆子枫有心,梁褚却似乎没有这个意。 他现在是楚承年的亲信,几乎天天跟在楚承年身边。 除非梁褚主动,否则陆子枫根本没机会背着楚承年,和他说些什么。 陆子枫在别墅里待了好几天,感觉身上轻快了,打算出门走走,顺便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里德尔。 被守在门口的保镖拦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楚承年限制了出门的权利。 陆子枫没法出去,他就只能在别墅里乱逛,忽然想起来之前谢医生给他的联系方式还在床头柜里。 去翻了半天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张纸条,倒是翻出来一本日记。 日期是从一年前开始的,署名是祝怜玉。 祝怜玉竟然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触发人设关键词,写日记。从九岁开始,你有了定期写日记的习惯。少男的心事全都写在日记里,你人生中的重大事件都在日记里留下了只言片语。】 陆子枫立刻眼前一亮,既然他人生中的重大事件都会记下来,那曾经和楚临司一起经历过的事,应该也会写下来吧? 随手翻了翻,发现这本日记只写了一半,是从一年前和楚承年订婚后才开始写的。 他连忙在卧室里翻找其他日记本,却什么都找不到。 不在这里的话,那会是在哪里? 难不成在楚临司那里吗? 【触发关键词,楚临司的居所。】 【从十九岁起,你和楚临司就一直住在那里。那里藏了你和楚临司的秘密,他知道你的秘密,而你不知道他的秘密。】 系统的谜语人话语让陆子枫更确定了,里头一定有重要线索,自己必须去一趟那里,拿回其余的日记本。 晚上楚承年回来后他就开始抗议。 “承年,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陆子枫端着咖啡壶走到楚承年身边,给他倒了一杯浓浓的咖啡。 楚承年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报告,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对他的讨好举动无动于衷。 大晚上的给他倒黑咖,是不打算让他睡了? 连讨好都这么敷衍,楚承年就没见过这么笨的手段。 “是要出去透气,还是和你外面的野男人私会?”他恶声恶气,挑刺道:“伤好了,就忘了前两天吃的教训。” 楚承年锋利的剑眉显得很冷漠。 “别忘了你的身份。” 陆子枫一脸茫然,什么身份? 他清澈愚钝的目光让楚承年嗓子一哽,眼睛瞬间喷出火,“你该不会忘了,你他妈是我的未婚夫!” 楚承年安慰自己不要和这个蠢男人生气。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无名怒火压下去。 “我不是想去见谁,就是想去取回我以前的日记本。”陆子枫看他冷静下来了,挪着步子往他旁边靠了靠。 “你多大了?” “二十九岁啊。” “哦,那我以为你才三岁呢,这么有童心。”楚承年冷嘲道。 这意思就是不会让他去了。 明明从前楚承年根本不会管他去哪的! 陆子枫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 陆子枫有些郁闷,立刻唉声叹气地端着咖啡壶走了,背影没有一丝丝留恋,还顺手把刚刚给楚承年倒的那杯也拿走了。 不喝拉倒,他倒了或者给狗喝也不给楚承年! 他一转身,背后是楚承年气到发黑的脸。 去厨房倒咖啡的时候,陆子枫恰好看到了靠在厨房门口的梁褚。 “五厘米?”他顺嘴一叫,看梁褚直起身和他打招呼,就把咖啡壶递给他。 梁褚下意识接过那壶咖啡,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给我?你不是给楚哥泡的?”他刚刚亲眼看到陆子枫去厨房煮的咖啡,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挑了挑眉,脸上有些兴味。 “我可不是那种会接盘的人,也不喜欢当备胎。” “才不给他,我宁愿给狗喝也不给他。”陆子枫把那杯咖啡也塞给他,就闷闷不乐地上楼去了。 发愁着接下来要怎么得到新线索。 梁褚总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有点奇怪,拧着眉思索了半天。 等终于回过味来,发现陆子枫在暗戳戳骂他是狗的时候,才发现那杯咖啡已经喝了大半杯了。 就这种程度的骂人,梁褚根本没什么感觉,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骂他一句狗实在太过于轻飘了。 “说得倒也没错。” 他本来就是在全世界流浪的国际佣兵,是雇主的鹰犬。但梁褚不是只会听话的犬,他是会噬主的恶犬。任何驯服不了他的人,反而会被他吃掉。 “你可没有那个能耐当我的饲主啊。”梁褚眯着眼,嘴巴里弥漫着浓厚的苦涩,他脸上却是肆意不羁的笑,带着轻狂的意气。 陆子枫开始调查起楚临司的居所,拿到地址后就暗戳戳想往外跑。 但别墅里的佣人太多了,门口还有保镖全天守着,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写着谢医生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倒是找到了,是在原来那个床头柜的第二层。因为其他的小东西都和原来的位置摆得一模一样,所以陆子枫没有想到他的房间早就被人搬出去又搬回来一遍了,还是管家亲手安置好的。 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位置。 陆子枫不太好意思给谢修半打电话,怕打扰到他。 毕竟医生嘛,总是很忙的。 而且他们也才见过两面,不是能熟到没提前打过招呼,就直接打电话聊天的那种关系。 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要不试试发短信? ——你好,我是祝怜玉,之前谢谢你的外套。 谢修半看着就是偏古板的人,不太像会天天守着手机冲浪的那种小年轻,陆子枫觉得自己应该要很久才能得到回复。 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理他,早就把他忘在脑后了。虽然可以理解吧,但莫名的就是有点不开心。 陆子枫刚要放下手机去做饭,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是谢修半的回信。 秒回。 或许是刚好手机在身边,看到了他发的消息吧,陆子枫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不用谢。 陆子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着自己要和谢修半打好关系,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一点也不了解谢修半,也不是那种很会聊天讨人欢心的人。 他有点苦恼,对着聊天框打了半天字,最后又一个个删掉。 他真的很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啊! 别看他长得热情开朗,其实内心是很害羞的一个小男孩,谢医生能不能自己主动找他聊啊。 陆子枫很有脸皮地念叨着。 谢修半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主动开了话头。 ——那天你淋了雨,没有生病吧? 两人慢慢聊了起来,陆子枫被引导着打开了话匣子。 来到这里以后遇到的各种憋屈事正愁没人抱怨、无处发泄呢。 倒了好半天黑水,陆子枫心情好了许多。 真奇怪,明明是他想讨好谢医生的,怎么反而心情好的人是他。 却忽然想到,一般人应该不喜欢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吧。 谢医生会不会觉得他负能量太多,从而讨厌他啊。 他有点忐忑,又不敢直接开口问他,生硬地转开话题。 ——我家里人管我管得很严,就是不想让我出家门,但我有个地方非去不可。你有什么办法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逃跑 谢修半告诉他,下周燕云雀就要回国了,燕家要举办一场宴会,到时曲丘一大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 陆子枫知道楚承年一定会去。 而他现在也打算去了。 别墅里跑不出去,人流量那么大的宴会上他总能找到机会吧,何况到时候楚承年的目光肯定会死死黏在白月光身上,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找个借口离开一会儿,楚承年估计都发现不了。 陆子枫提出要陪他一起去宴会的时候,楚承年有点诧异。 “你去干什么?” “我不能去?我不是你的未婚夫嘛。” 楚承年看到男人目光中微微闪烁的光泽,似乎很忐忑不安的样子,手指无意识地碾着细细的发尾。 知道他心上人回来了,就这么担心? 这会儿倒是想起是他的未婚夫了。 “让你去见燕云雀,然后再给他弄个半死不活?”楚承年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但是却没有生气。 还真是奇怪,明明以前一提到燕云雀,他就跟炸药一样要发火。 陆子枫连连摇头,“那是以前!” “你也知道,我多爱你嘛,你那么喜欢燕云雀,我当然很嫉妒。恰好得知了有人想害他,就一时控制不住……” 他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又叫出了燕云雀的名字。 顿时脸皮子一紧,怕楚承年忽然发疯。 “现在我可是你的未婚夫。”陆子枫强调道,所以楚承年可别又发疯抽他,不然被人看到了他脸上的伤,丢脸的可是楚承年! 楚承年琢磨着,他才刚给陆子枫正名,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用未婚夫的身份去外面招摇了。 “想去?”他挑着唇,一张俊朗的脸略有些邪气。 陆子枫点了点头,“想去。” “那你就继续想吧。” 陆子枫以为他不想带自己去,但是当天晚上,梁褚开车来接他,显然是楚承年的意思。 梁褚坐在后座上,和他并排,前面的司机被挡板隔开了,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你还真是好手段。”梁褚忽然开口。 “还是说,背后有人给你支招?” 陆子枫紧张地摸了摸头发,“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怕承年的心被燕云雀抢走了,专门过来守着他,不行?” 反正他的设定就是喜欢未婚夫,为了他愿意付出所有。 “要是承年真的跟燕云雀跑了,我就把他们这对奸夫淫夫一起撞死。” 陆子枫说完对自己的发挥点了个赞,非常符合他的恶毒人设。 梁褚不觉得他恶毒,这点口头威胁算什么,他手上可是真的沾过血杀过人的。 他甚至觉得陆子枫过于天真了。 不过说谎话的本事还需要改进。 “你一撒谎就喜欢摸头发。” 陆子枫放下手,不摸头发了。他这个习惯真的不好,必须得改。 他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坐着。 梁褚正大光明地看着新雇主的未婚夫,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极具侵略性。 陆子枫难得穿了件正装,是套颜色很艳丽的礼服,裁剪有些夸张,应该是以前当模特合作方送给他的。 这样鲜艳的颜色穿在别人身上,难免会显得有些俗气。 但他却生生用一副好身材和一张惊艳的脸压住了。 甚至让这套夺目的礼服变成不起眼的衬托。 梁褚的视线停留在他被包裹得很严实的脖子上,忽然发现他好像一直都穿着高领,显得脖子很纤细。 他的肩背都很薄,梁褚之前见过他戴着珠宝的样子。 用华丽的钻石、各色宝石串联背链,一圈圈套在脖子上,坠在薄薄的后背上,勾勒出身体的曲线。 确实很漂亮。 但他现在身上连一条手表都没有,仅有两颗比宝石还要璀璨的琥珀色,缀在空荡荡的珠宝架子上。 梁褚想着,怪不得楚先生那么宠着他,把人藏着掖着那么多年。 确实是个宝。 宴会上楚承年果然顾不上管他。 看陆子枫的人很多,不仅是因为他楚承年未婚夫的身份,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和燕云雀过去的恩怨,更是因为他的样貌。 陆子枫无疑是漂亮的,年长没有让他逊色于青涩的少年人,反而更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 楚承年不喜欢,但有的是人好这口。 只是出于对楚承年的忌惮,遗憾地无法出手罢了。 楚承年的视线一丝都没有落在陆子枫身上,因此陆子枫很轻易地就走出了宴会的大厅。 本来想着到大路上拦个出租,刚出去就看到谢修半。 他显然刚刚下车。 陆子枫有点惊喜,“谢医生!” 他连忙跑过去,呼吸因为剧烈的运动有些急促。 “真巧啊,谢医生。可以麻烦你的司机送一下我吗?我想去个地方。” 他正想要有人送他,打了瞌睡就来了枕头。 陆子枫喘着气,发丝和衣领都有些凌乱,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浅色的眼瞳因为脸颊发热被热气熏得朦胧,鬓角微微的汗湿,亮晶晶的。 看着就很糟糕。 被他盯着的司机忍不住红了脸。 “先生,请不要这样看着我。” 陆子枫后知后觉地发现谢修半冷淡的脸色,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谢修半有洁癖这回事。 有些局促地理了理凌乱的衣领,低着头不敢看他,像个发现自己做了错事的孩子。 擦了擦额角的汗,更觉得自己脏兮兮了。 他连忙收回搭在车门上的手,还用手帕擦了擦鬓角的汗。 但谢修半的眼神似乎更冷了。 “下去。” 淡淡的语气,陆子枫眼睛一酸,总感觉委屈得不行。 明明被楚承年骂的时候他都能不当回事,谢医生一句话就让他委屈了。 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要走。 “不是说你,我是叫我的助理下去。”谢修半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似乎有点无奈。 陆子枫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也太尴尬了,不仅把谢医生对司机的话当成是对自己说的,还委屈上了。 搞得好像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我的助理要代替我出面,处理一些琐事,你要去哪?我送你去。”谢修半解释了一句,让陆子枫有种他在哄自己的错觉。 明明以他们的关系,谢修半根本不用解释的。 可能他就是单纯的人好吧,陆子枫这样想着。 但还是脸红得要死,脚尖在地上磨磨蹭蹭半天,等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了,才一脸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镇定自若地坐上了谢修的车。 谢修半也没有催他。 助理下车的时候,很自然地用消毒水给驾驶座都擦了一遍,再拿出一次性椅套递给陆子枫。 “下车的时候记得拿下来,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 陆子枫再次对谢修半的洁癖有了崭新的认识。但为什么,上次那个雨夜,他会愿意把外套借给他呢,难道是出于医者的怜悯,不忍看他被冻死? 这回他实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告诉了谢修半一个地址,车子开始启动。 * 宴会才刚开始,燕云雀因为飞机延误,要比预期的时间晚一点到场。 楚承年端着酒杯和燕家的人攀谈着,被人打趣着以前和燕云雀的一些事,谁都没有提起他的那个未婚夫。 好像达成了某种不用言说的共识一样,都知道他比不上燕云雀在楚承年心里的地位。 根本不用担心。 梁褚笑着上前,没有打断他们的热情氛围,而是凑到楚承年耳边悄声。 “祝怜玉跑了。” 气氛忽然凝滞了,众人看到楚承年忽然脸色一沉。刚刚还笑着,瞬间就变脸。 瞬息的功夫却又恢复如常。 “去哪了?” “楚临司以前的公寓。”梁褚根本就没查,就知道他肯定会去那儿。 楚承年面上笑着和燕云雀的父母敬酒,咬着牙阴森森地低语。 “去追。” 他咬牙切齿。才关了两天就迫不及待跑了,甚至还他妈骗他! 就那么怀念以前的男人,楚临司死了都念念不忘? 有人和他敬酒,楚承年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忘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也礼数周全地和那些业界前辈们回敬,言笑着攀谈了几句。 楚承年说要去休息一下,燕云杨就主动带着他去了安静的客房。 关上门,楚承年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胸膛中憋着一股无名火,坐到沙发上随手松了松领带。 “不高兴吗?我哥可是等会就要回来了。” “高兴,怎么可能不高兴?” 能见到燕云雀,楚承年当然高兴,但他一想到自己那个擅自跑出去缅怀前金主的未婚夫,就只剩下暴躁了。 压根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这段时间他脑子里全被暴躁的情绪占满了,甚至冲淡了对燕云雀的记忆。 楚承年甚至想不起来,上次想到燕云雀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满脑子都是,未婚夫骗了他,跑了。因为这个念头烦躁极了,心脏都开始发疼。 年纪轻轻,就要被气出心脏病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逃跑 梁褚是故意让楚承年知道的,在得知有人在背后帮他后,他猜那个人肯定会和陆子枫一起去。 而陆子枫也真的傻傻地被人骗走了。 梁褚之前觉得他变聪明了,现在又觉得他好像比以前还笨了。 怎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循着记忆到达楚临司的那处公寓后,梁褚熟练地把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以前楚临司很喜欢来这里,他不是地盘感很强的人,几乎所有的个人地方都让梁褚踏足过。 唯独这里不让他进去,他只能在外面等着。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外人踏足的地方,梁褚知道,或许这里就是他的逆鳞,藏着他的秘密或者宝物。 梁褚没有窥探和僭越的想法,从来没有进去过,尽管这里的主人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他靠在门口等着里面冒犯的两人出来,像等着捉奸但又不敢打断他们的丈夫一样,体贴地等着他们完事。 如果忽略他脸上灿烂阳光的笑容和手上把玩着的手枪的话。 公寓里面,陆子枫跟着系统的提示找到了十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叮,接触到关键物品[祝怜玉的日记本],触发支线任务(1/4)。】 系统让陆子枫仔细听题,说着还在他耳边里放出了熟悉的旋律,前奏一响陆子枫脑子里就自动响起了一个男声,“衬衫的价格是9磅15便士,所以你选b……” 【问题一:在祝怜玉的记忆里,楚临司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陆子枫甚至感觉自己从系统那毫无起伏的机械音里,听出了浓浓的气泡音。 祝怜玉的记忆他无从得知,陆子枫只能从那些日记本里找他残留的记忆碎片,拼拼凑凑,找出真相。 他现在不急着翻日记,顺便去楚临司的卧室里转了转,意外的是,虽然楚临司本人位高权重,但是这处居所却十分简单,并没有什么奢华的东西。 地毯上还有些毛茸茸的玩偶,以及其他一些生活痕迹。 这里甚至称得上温馨,就好像是一个普通家庭一样。 陆子枫在书桌里找到了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和一个少年人的合照,背景看着不像在国内。 照片背后是一串数字,写着二十年前的日期。 这是小时候的祝怜玉?至于那个少年,陆子枫从那和楚承年肖似的眉眼猜测,这应该是年轻时候的楚临司。 祝怜玉这时候才多大,八九岁吧,竟然这么早就认识楚临司了吗? 【触发关键词,九岁那年的初遇。】 【你很小的时候就被弃养在国外的一家孤儿院里,九岁那年,你遇到了十九岁的楚临司。你发现他很有钱,不想再吃苦的你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否则就一直哭,逼着他不得不收养你。】 陆子枫刚想说楚临司人还挺好,这么容易心软。 然后往下一翻就看到了领养和弃养记录,祝怜玉刚被领养没多久,就又被送回去了。 他抽了抽嘴角,想着果然楚临司还是受不了他了吧。 不过陆子枫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第一张领养记录上写的名字是——祝如怜。 陆子枫总感觉这个名字很膈应人,如怜,如怜,如同被怜爱的样子。字眼里透出一种淡淡的悲伤和自嘲。 这是抛弃他的父母起的名字,还是他自己起的呢? 是楚临司给他改了名吗。 【触发关键词,改名。】 【那时楚临司问了你的名字后,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就给你改了一个字。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祝如怜,而是祝怜玉。】 不再是如同被怜爱却被弃养的孩子,不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是被他楚临司捧在手心里怜惜的掌上明玉。 不过鉴于他后面的弃养行为,陆子枫觉得可能就是单纯嫌他跟玉一样,打不得骂不得,一碰就碎成渣渣。 这些信息都没什么用,他把那些抛在脑后。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打算带着日记回去。 “谢医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陆子枫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谢修半,他眼神里有微弱的嫌弃。 看来是洁癖又犯了。 陆子枫也没让他帮忙搬那堆落灰的日记本,撸着袖子自己一口气抱起来,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谢修半很自然地扶了一把他的腰。 “谢谢。” 谢修半的手放下了,身子却没有远离。 “你之前是不是有话对我说?”他指的是第一次聊天时,陆子枫想说“你讨不讨厌我刚刚说的。” 他那次没能开口,之后每一次聊天,陆子枫都始终惦记着。 就好像喉咙里卡了一根小刺,不疼不痒,也不影响吃饭,但就是无法忽视。时间久了,存在感反而越来越强。 那种情绪大概叫后悔吧。 后悔第一次没开口,之后再想问,却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但嗓子眼里的刺反而越来越痛。 每和他说出一句话,每觉得好像又说出不该说的话了,就想起那根刺,于是连下一次问“你讨不讨厌我刚刚那句话”的机会都错失了。 后悔的情绪一次又一次蔓延着积压着,反而更无法开口了。 陆子枫没想到他会开口挑明,惊讶地张了张嘴,嘴巴红润润的,接着又立马闭上嘴抿紧唇。 “没什么。”他要怎么说,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就是他自己矫情而已。 说出来大概谢修半会笑话他。 陆子枫又想逃避了。 他正要离开,却忽然被人捏住低垂的下巴。 脸颊被抬起来,捏着下巴尖,转到面对谢修半的方向,“说。” 冷硬的语气。 陆子枫惊了,谢修半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样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霸道强硬的姿态。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很近,手掌也很温暖,凉凉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他的鼻腔、口腔,陆子枫的舌尖也尝到了那一丝清淡的草木味。 “你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垂在脸颊上的发丝,被轻轻挑起勾在耳后,乳胶手套摩擦着皮肤,有点痒。 陆子枫感觉自己的脸像过敏了一样,被他擦过的肌肤开始发烫,心脏也不听话地乱扑通。 蚌壳一样紧闭的唇缓缓张开了,吐出潮湿缠绵的气息。 “我想问……你讨不讨厌我?” 半笼着琥珀色眼眸的睫毛,不停地起伏着,被亮白的灯光打得有点发灰,宛如一团受到灯光惊吓的夜蝶。 其实他想问谢修半,讨不讨厌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但一句句问也太浪费时间了。 干脆就整合一下吧。 反正意思也差不多。 讨厌他说过的话,当然也会讨厌他这个人了。反之亦然。 陆子枫终于有勇气开口问出那个憋了很久的问题,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不管得到怎样的回答,至少他不会再有遗憾了。 于是这回他大大方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谢修半的脸。 谢修半身上那股掠夺的气息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眼眸里有淡淡的温柔和笑意。 “如果我讨厌你的话,今晚就不会让你上我的车了。” 其实谢修半的心里有个更简洁的回答,仅仅只有四个字或三个字。 但那样肯定会吓跑他的,所以他就换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 还得再等等,谢修半对自己的耐心一向很有自信。 陆子枫觉得也是,他洁癖那么重,怎么可能容忍让讨厌的人坐自己的车,还共处一室。 * 他们一出门就撞到了蹲在门口抽烟的梁褚。 唇上的火星晃悠悠的,“完事了?”他站起来,烟草的气息弥漫过来。 火烧火燎的。 “谢医生,不介意回避一下吧?” 其实不用他说,那股烟雾还没飘来,谢修半就已经往旁边站了几步。 和陆子枫打了招呼后,他就站到了更远但保证陆子枫的视线能看到的地方,背过身,给予他们充分的隐私。 “有话快说。”陆子枫催促他。 梁褚整个人也跟被点着了一样,看一眼他,再看看谢修半,嘴里全是火药味。“还以为要等你们一晚上,真快。” 陆子枫懒得惯着他,翻了个白眼,“快的人看什么都快。” 梁褚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你还挺护着他。” “楚哥叫我来逮你。”梁褚掐了烟,看陆子枫紧张了,“谁让你找他帮忙?活该。” “你不肯和我合作,我还不能找别人了?” 陆子枫也来了脾气,“我爱找谁找谁,反正你又不帮我。” 梁褚顿时古怪道:“就因为我不答应帮你?” 因为他不帮,陆子枫才只好去找了别人。这男人就那么在乎他? 之前还说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难不成还真喜欢他。 一边喜欢他,又一边回到他前金主的房子里,还带着另外一个男人,家里还有个深爱的未婚夫。 对谁都念念不忘,心尖尖上站的全是人。 今晚的风太大了,吹灭了梁褚的烟,眼前这个男人的头发丝一直往他身上爬。 梁褚不信他嘴里的话,但又止不住地心痒。 他才不会犯贱。 刚熄灭的火星又亮了起来,“跟我回去,楚哥今晚要收拾你。” 陆子枫才不想回去,他怕楚承年发疯给他的日记本烧了。 他立刻将求救的视线投向了旁边的谢修半。 “谢医生,你有地方能让我住两天吗?”他大声道,怕谢医生听不到。 至少要等他把日记翻一翻,找找有用的线索吧,否则他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我在附近有个小公寓。”谢修半沉思了好久,好像在犹豫,但其实早就想到了回答。 梁褚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你宁愿求他也不肯求我?” 陆子枫一脸“不然呢”的表情,他发现梁褚可能是跟在楚承年身边太久了,都开始跟他的疯病程度同化了。 有谢修半这个正常人在,他难道不求他,去求一条疯狗吗? 他的心思没写在脸上,梁褚是不知道他在陆子枫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但他能看出来陆子枫对谢修半的态度和他不一样。 眼里的敬佩和孺慕都快溢出来了。 他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谢修半能不知道?装模作样罢了。 梁褚不知道自己该气这个装样子的伪君子,还是该气眼前这个一脸蠢样的笨男人。 “他他妈地钓你呢!” 梁褚爆了一句粗口,烟味飘过来,陆子枫被呛了一下。 谢修半走过来,伸手捂住他的口鼻,袖子里的清淡温暖的味道,阻拦了那股呛人的烟味。 “谢谢,我真的好讨厌烟味。” “还有说脏话。” 梁褚唇上起伏的烟一下子僵住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逃跑 梁褚回去和楚承年汇报结果。 他的未婚夫跟谢承年在一块,不肯回来。 “你未婚夫又惹事了?”谢云杨听到他们的谈话,假装打趣,看他脸色没变,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别管他了,我哥不是刚说马上下飞机了。” 楚承年脸上看不出异样,神色平静,却忽然站起来一抬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桌上的杯子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燕云杨身上被各种乱七八糟的酒水弄湿了。 他用力用手掌从前往后梳理了一下发丝,打理好的发型彻底散开了,头微微后仰深吸了几口气。浑身的暴虐。 “洛鹰,备车。”散乱的额发下是一双满含戾气的眸子。 既然他的亲信带不回来,那他就只能亲自去逮回他的未婚夫了。 一身狼藉的燕云杨瞪大了眼睛,似乎很不可置信。 他这么狼狈,楚承年连半句安慰都没有,甚至放着即将回来的燕云雀不管,去抓那个跟别的男人跑了的贱人! 客房的门和窗户都大开着,被他抛下的燕云杨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 谢修半的公寓离这里没多远,装修如他本人给人的印象一样,冷淡、凡人不可接触。 低调的奢华,就让人感觉这处居所的主人很有涵养。 公寓里没什么住过的痕迹,应该只是他的一处临时居所。 甚至可能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毕竟是有钱人嘛,房子多得住不过来也很正常。 陆子枫默默心酸。 像他这种穷逼,就只能和两个弟弟一块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万恶的有钱人啊。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谢修半肯收留他的,否则他真怕自己回去以后被楚承年那个疯批给撕了。 “你先住在这里,有其他需要的话告诉我,我联系助理送过来。” “你不留下一起睡吗?”他下意识问道。 说完立马就后悔了。 陆子枫觉得自己可能也疯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听着好像要邀请谢修半一起同床共枕一样。 先不说他是楚承年未婚夫,和陌生男人要避嫌,就说谢修半那个病到变态的洁癖,也不可能留下的吧! 而且谢修半看着也不像基佬,肯定会很恶心他。 谢修半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目光中明显有些惊讶。 他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陆子枫也很难探究出他的心情或是想法,只是偶尔会从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体会到那么一丝丝温柔,微弱到经常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谢医生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 陆子枫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的头埋进去。 “没什么,我去放书!” 他转过头假装忙忙碌碌,把一堆日记本放在桌上,摆来摆去,好像手上有几百本,怎么都摆弄不完。 漆黑的鬓发被随手勾到耳后,浓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通红的耳尖,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谢修半看到了。 发尾在灯光下摇曳着,他不肯回头让谢修半看到自己臊红的脸,好像背过身就可以回避一样。但他又站得离他那么近。 以致于凉凉的发丝一阵清风似的不停地掠过他的手背;以致于让谢修半一眼就看到他红红的耳尖;以致于谢修半好像一伸手就能抱住他。 就是再清高寡欲的神明,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何况谢修半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 “我去一下卫生间,你慢慢收拾。”他忽然直起身走了,脸上神色淡淡。 陆子枫觉得,他可能是被自己刚刚的话冒犯到了。 要不要解释一下?他怕谢修半会误会自己,又觉得解释起来更欲盖弥彰。 放弃摆弄那些快被他折腾散架的旧日记本,陆子枫听到有电话铃声响起。 是从沙发上传来的。 他走过去就看到一只黑色的手机。 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谢修半的了。 秉着对谢医生个人隐私的尊重,陆子枫没有好奇地拿起来看,但架不住电话铃声催命一样,一声声响着。 亮起的屏幕显示来电人的信息。 ——燕云雀。 这不是楚承年的白月光吗? 底下显示了一连串未接电话,都是燕云雀打来的。 谢医生……和他很熟吗? 谢修半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子枫坐在沙发上看日记本。 看着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但陆子枫只觉得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像天书一样,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燕云雀给谢修半打电话这件事。 燕云雀好像今晚就要回来了吧,谢修半今晚本来也是打算去参加他的迎接宴。 他们关系很好吗? 他自问自答,谢修半以前是燕云雀的医生,还救过他的命。 救命之恩,关系不可能不好吧。 【触发关键词,燕云雀的报恩。谢修半的救命恩情和俊美的容颜深深打动了燕云雀,他觉得谢修半的一切都那么完美,包括他的家世、财富和极好的名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只能献上自己美丽的身躯。】 还真是狗血,他默默吐槽道,这要是被楚承年知道了,不得气疯? 陆子枫看到谢修半拿起手机,连忙解释道:“抱歉,刚刚听到有人给你打电话,不小心看了一眼。”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很着急,你要不要回一下?” 谢修半看也不看,似乎不是很在乎。 他小臂上搭着整齐叠起来的深色外套,里头穿着同色的马甲和衬衫,弯腰捡起沙发上遗落的手机时,前襟上挂着的金链亮晶晶的。 陆子枫的眼睛不可自拔地被眼前的亮晶晶吸引了,摇摇晃晃的金链子让他手痒。 “吵到你了?我不是很喜欢用手机,所以不常看消息。” “这只手机也是最近才让助理给我配的,以前有工作都是助理接收消息安排。”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较古板,像上世纪的英国绅士,陆子枫甚至觉得,他的爱好之一可能就是冬天坐在暖融融的壁炉前看纸质书籍。 但陆子枫突然想到,他第一次给谢修半发消息时。 谢医生秒回。 明明是个不爱用手机的人,却能秒回他的消息。 他是特殊的吗?陆子枫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可能只是那会儿谢医生刚好在看手机吧。 不然他连燕云雀那么多催命电话都接不到一个,怎么可能会特意关注他的消息。 谢修半又不可能为了他特意守着手机。 陆子枫觉得这很合理,就是脑子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脑子也好像发烧了一样。 真是奇怪啊。 他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融化了,谢修半俊美的脸被模糊的雾笼罩着,深色的西装溶解在臂膀和高挑的身躯上。 唯一能看到就只有那条在眼前摇摇晃晃、闪闪发光的金链子。 谢修半和他道别,准备走了。 陆子枫却忽然抓住他的袖子,让他弯下腰。 然后一口咬上金灿灿的链子。 红润的唇张开,雪白的牙齿间咬着金链。红色和金色是极其相配的,在别处搭配会显得端庄,但在此刻,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轻浮的迤逦。 金链原本搭在谢医生的左胸前,恰好在心脏上的位置。 链子被湿润的唇瓣轻轻拉扯着,就好像咬住的不是金链,而是他的心脏。 谢修半的嗓音似乎有些沙哑,这点细微的变化并不容易被察觉到。 他伸手捧着陆子枫发烫的脸颊,拇指压在他的齿关上,“你不想我离开吗?” 牙齿上异物的触感让陆子枫找回了那么一些些理智,但忘了松开嘴,导致说出的话带着含糊和湿润。 “没…没有。” “你要回去参加燕云雀的宴会吗?” “这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刚刚我问你要不要留下来,也是因为太晚了有点担心。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你别误会。” 哼哼唧唧的,简直就像是在闹别扭一样的撒娇,但这绝不是陆子枫的本意。 他就是单纯地关心一下,不过心里已经确定了。 毕竟谢修半本来就是要去参加宴会的,半路上被他拉走了。 现在宴会的主人马上就要出场,谢修半去见他也是很正常的。 谢医生本来就是要去见燕云雀的。 陆子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嘴,舌尖推开含在嘴里的金链,看到上面有些湿湿的,连忙用纸巾擦了擦。 “我饭后都有刷牙的。” 他怕谢修半洁癖犯了,生气撵他出去流落街头。 索性他是谢修半,不是楚承年,不会动不动都生气发火。 谢修半换了副手套,刚刚那副已经湿了,不能再戴了。 “我不是要去参加宴会,那里有助理应付,我已经露过面,不必再去了。” “出门是因为医院有个临时安排的手术,比较紧急。” 所以并不是为了去见无关紧要的哪个人。 他平淡地说着,微微低下头,手掌仔细地抚了抚刚刚被陆子枫抓皱的袖子,动作慢条斯理。 夜色有点深了,谢修半的西装外套外面,又套了一件偏长的浅色大衣,是非常老派的打扮。 但穿在他身上不显得老气,反而有一种儒雅古典的气质,显得很高冷矜贵。 陆子枫只看着他的背影,就感觉莫名的很帅,谢医生真是很有氛围感的那种美男子。 这不比楚承年帅一百倍?也怪不得燕云雀会喜欢他了。 即将踏出门的时候,陆子枫听到他说:“等我回来。” 但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定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走。 陆子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等自己开口,“谢医生,我等你回来哦。” 然后就看到谢修半真的走了。 有时候陆子枫真的觉得,谢修半似乎可以洞察到他的想法,他还没开口,谢修半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别扭不想说的时候,谢修半也不会强迫他,而是像个老师或者父亲那样,一点点引诱、教导他开口。 这就是年长者的魅力吗? 谢修半好像真的很忙,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早上助理给他送了早饭过来。 “要进来喝杯水吗?”陆子枫礼貌了一下。 助理看着里面干净的地板,连连摇头,“弄脏了地板谢总会生气的!”表情夸张得好像谢修半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恶鬼一样。 陆子枫觉得他也太夸张了,他就没见谢修半生气过,“没事,我都踩过了。” “祝先生,你和我们不一样。”助理坚持不肯进来,把早饭交给他就走了。 陆子枫没搞懂他的话。 附近有个小公园,他吃完早饭就出去溜达了。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忽然从草丛里钻出来,脏兮兮的小爪子抱住他的腰。 大喊一声“妈!” 陆子枫被这声震耳欲聋的妈给震撼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逃跑 小金毛个子不高,看着就六岁左右的样子。 手臂死死抱着陆子枫,怎么都扒拉不下来。 旁边好像在找人的几个小孩也过来了,“原来你藏在这里啊,快过来陪我们玩呀。” 其中一个孩子说:“还是别跟他玩了,他什么都玩不好。” 另一个孩子说:“没妈的孩子就是这样。” 孩童纯稚的外表,说出来世上最恶毒的话。 陆子枫感觉怀里一片布料渐渐湿了,应该是小金毛哭了。 陆子枫一下子就琢磨过来了,他们在欺负这个孩子,因为他没有妈妈,长相也和他们不一样。 孩子们平时就欺负小金毛,看他们那个态度,想必父母是没有管的。 陆子枫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小时候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去找他们的父母,他们却只会说一句话。 小孩子闹着玩而已。 “你是谁?”有人好奇问他。 小金毛抽抽搭搭地说:“是我妈妈!” 所以他才不是没妈的孩子。 陆子枫觉得他大概是躲在草丛里没看清,以为他长着一头长发肯定是女人,所以才会抱着他求救吧。 有人嘲笑他,“你连男女都分不清啊。” “没见过妈妈也没见过女人吗?真是笨蛋。” 小金毛眼泪流得更凶了,陆子枫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要被他的泪水弄湿了。 他也不推开小金毛了,安抚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你们要玩什么?我陪你们。” 小孩子们不乐意,“你是大人,跟你玩没意思。” “我不是大人,我是他哥,今年才九岁。”陆子枫恬着脸给自己老黄瓜刷绿漆。 “我就是发育太好了长得高了点,你们怕输给我?” 小孩子经不起他幼稚的挑衅,答应要跟他玩接抛球。他们扔,陆子枫接。 以前玩的时候都是小金毛接,他就总是接不到或是被砸得浑身青紫。 陆子枫一甩头发挽在脑后,撸起袖子挨个把球打回去,一个人躲了,下意识抓住另一个,那些小孩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咕噜噜倒了一片。 这下他们也跟小金毛一样灰头土脸了。 一个个哭嚎着,说要回去找妈妈给自己撑腰。 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孩子,愤愤地瞪着陆子枫两人,“你不是他哥哥。” “他就一个爸爸,没有妈妈更没有什么哥哥。” “等你走了,我立马就会报今天的仇。” 他年纪最大,也最聪明,似乎还挺清楚小金毛的家庭状况。 平时应该就是他带头欺负小金毛。 他们走后,小金毛似乎还惴惴不安的样子,一直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这片居民区里还有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吗?最好是年纪比较大的,七八岁左右。” 小金毛给他指了一下,就在公园另一片区域。 陆子枫转身去旁边商店里买了几大把糖和巧克力。 拉着小金毛的手走到他们面前,指着小金毛,“他请你们的。” 那几个孩子看着他手里闪耀的糖纸。 这可是商店里最贵的那种糖和巧克力,可见这小孩财力非常深厚啊! 土豪的大腿必须抱! 陆子枫指了指之前那个放狠话的孩子,“看到那个孩子没有?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他一个成年人对小孩子动手,多少太欺负人了,但小孩子就没问题了。 毕竟小孩子们就是闹着玩的嘛。 * “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小金毛说不知道,他不知道时间,就每天等在公园里。 他指着一棵柳树,碧色的眼眸里发着光。 “等到太阳飞到那棵树的头顶上,就能见到爸爸了!”孩童的话语透着天真的意味。 陆子枫看了下时间,推测大概就是上午十点左右的样子,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就打算等到小金毛爸爸来接他,不然他实在不放心。 小金毛的脸色不太好,脸色苍白,嘴唇略有些发青。起先他以为是小金毛身体不舒服。 然后就意识到,他似乎是带病的。 这个人设,还有这副外貌,陆子枫总感觉有点熟悉。 十点左右,公园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同样的金发碧眼,眉眼冷漠。 陆子枫瞬间感觉心凉了一半,不会吧,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 “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小金毛乖乖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里德尔的目光也狠狠扎在了他握着小金毛的那只手上。 完了。 陆子枫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里德尔大步走过来,步子虎虎生风,陆子枫都做好被他打的准备了。 看他抬起手,陆子枫连忙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拳风没有迎过来。 “萨德,过来。” 男人向陆子枫身边的小金毛伸手,语气很严肃,“不是说过在家里等我吗?” 里德尔身上一丝不苟,金色的短发全都用发油往后梳,一根碎头发都没掉下来。 “但是我想见爸爸。” 萨德乖乖牵着他的手,被他的手掌用力地把一头金毛往后梳理,露出圆圆的眼睛。 然后才转头看向陆子枫,薄唇微张,“谢谢。” 还是和以前那样的语气,平淡,唇色也很浅。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这次并没有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看来他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里德尔脸上的金属细镜框被太阳照得很亮,因此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哪里。 他眼前的这个长发男人,有着一头和他迥异的、乌黑而柔软的发丝。已经尽力梳理整齐了,但里德尔依旧挑剔地找出乱飘的一缕发丝。 飘啊飘,云一般轻盈,缠在他的手背上。 他伸手轻轻捏住一撮,很细腻的手感,和他的头发完全不一样。用力一压,发尾就变得根根齐整。 但是还不够,太乱了。 里德尔一松手,指腹上残留着微凉滑腻的触感。 “祝先生,你之前是不是有话想问我?”他忽然开口,“来我家喝杯茶吧。” 里德尔的邀请让陆子枫有点惊讶,随即很愉快地答应了。 他怕谢医生回来找不到他,还特意发了条消息报备,谢医生大约是真的很忙,一直都没回信。 萨德好像很高兴他要去家里做客,蹦蹦跳跳地拉着他的袖子。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里德尔。 里德尔的目光也有些奇异的温柔,周围气氛古怪地温馨,好像他们仨是一家人一样。 爸爸,哥哥和弟弟。 头顶一根粗粗的碎发蹦出来,随着他蹦跳的动作摇摇晃晃,在阳光下金子一样发着光。 * 里德尔给他递了一杯茶,右手上还拿着一盒圆圆的东西,陆子枫起先没有在意。 “你想知道什么?在不涉及暴露楚先生隐私的前提下,我会尽量告诉你。” “谢谢。”陆子枫接过他手里的茶,抿了一口。口感很温润,回味甘甜,还挺好喝。 他想了想,“我听说最初的遗产继承人似乎不是楚承年。” 里德尔走到他身后,陆子枫诧异地想回头。 “头别动。” 他的手放到了陆子枫的头发上,温暖的手掌轻轻压住额头,好像从背后抱住了他一样。 手上好像涂了什么东西,陆子枫听到他手掌摩擦的声音,然后凉凉的手指自他额头往后梳。 头皮有点发凉,两鬓和额前的碎发都被梳到脑后,陆子枫的眼前豁然开朗。 就是头皮紧绷绷的,跟上了胶水一样。 里德尔这是在给他上发油?他还有这种爱好? “这件事不涉及隐私,我可以告诉你。” 带着发油的手指和低沉的声音一同擦过耳朵,周围也很安静,陆子枫开始感觉困了。 “我只知道那个人叫梁褚,曾经很得楚先生的信任。” 这个熟悉的名字瞬间让陆子枫的困意消散了。 这里面怎么还有梁褚的事儿? 这样的话,他就不单纯是这件事的旁观者了。 楚临司的死,他真的不知情吗? 如果楚承年有可能会为了遗产谋害楚临司,那梁褚为什么没可能呢? 陆子枫怀疑的人选又多了一个。 里德尔放开他去洗手了,陆子枫照了照镜子,发现里德尔只是给他额头、鬓角和头顶的碎发梳了上去,再用发油固定。 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耳朵都露了出来,意外得很不错,非常清爽。 陆子枫又看了看沙发上被摆得方方正正的靠垫,茶几上摆成两排、每一块花纹都对齐的茶杯,确认了一件事。 里德尔是个强迫症! 所以他早就看自己的头发不顺眼了吧。 陆子枫回去的时候,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了某个戾气横生的背影。 他果断地转身就跑。 “再跑就打断你的腿。”楚承年阴沉沉道。 陆子枫不敢跑了,他相信楚承年是真的敢下手的,他杀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故作惊讶,“承年,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回去的吗?” 看到楚承年眼睛通红,关怀道:“脸色这么难看,昨晚没睡好吗?” 楚承年脸色好了点,想着他还算有良心。 “行了,跟我回家去。” “年纪轻轻的,可别熬夜熬肾虚了。”陆子枫暗戳戳想着,要是楚承年肾亏了,岂不是不能给他的白月光幸福了? 想想他大晚上和白月光在床上弄到一半的时候,白月光发现他关键时刻那啥不能,两人尴尬对视的样子,陆子枫差点笑出来。 楚承年立刻脸一黑,被他气得心脏发疼。 “比不上你,一晚上又是跑前金主那,又是跑野男人那,八爪鱼都没你忙。” 看他还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眼皮一抬,“滚过来。” “那我去里面取一下我的日记本。” “在里面和谢修半睡了一晚上,给你睡太爽了,乐不思蜀?”楚承年脸色变得比天还快。 “你别这样说,谢医生昨晚送我来了以后就走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而且他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 “哪不一样?”楚承年冷笑,“他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 陆子枫低声碎碎念,“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男人。” 楚承年蹭的一下又恼了,嗓子眼里直冒烟。 他找了这男人一晚上,眼睛都没合一下,结果这男人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还为了那个野男人顶嘴气他! 他到底还知不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他伸手捏住陆子枫的后脖颈,跟提只猫一样拎起来,扔进车子里。 车子发动了,陆子枫急得大喊:“我的日记本!” “洛鹰,你去烧掉他的破本子。” 赤裸裸的威胁,陆子枫不敢再乱动了,老老实实坐在楚承年旁边。 没走几步车停下了。 “不和谢医生道个别?他可是好心收留了你一晚上。” 陆子枫跟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到了坐在另一辆车上的谢修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训犬(二) 他忽然感觉到了浓重的羞耻,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 就是不想让谢医生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谢医生……” 谢修半的样子好像不太一样了,虽然穿着打扮还是一样的,但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很冷,好像他们之间隔起了厚厚的屏障,好像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车里是干净不染俗世的谢医生,车外是楚承年和他的未婚夫。 就像他们的初见。 陆子枫看到他连车都没下,深刻的下颌微微偏向另一边,好像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为什么? 陆子枫看不透他的想法。 “拜拜,谢医生。” 那个下颌轻轻颔首,很客套的礼节,也很疏远。 楚承年好像并不意外谢修半的反应,“谢医生,我未婚夫昨晚在你的住所待了一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未婚夫”那三个字咬着牙着重强调。 他环抱着陆子枫的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把陆子枫恶心得眉头紧皱。 楚承年探究的目光始终落在谢修半的脸上。 看到他始终无动于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才笑了笑。 楚承年觉得自己太多心了,谢修半那种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老男人? 谢修半什么身份,谢家的继承人,谢家家主。老牌的谢家是连他楚承年都得忌惮三分的存在,更遑论谢修半还是个享有名誉的外科医生。 这世上他想要什么美人,还有他要不到的? 而这个男人呢?不过是一个过了气被雪藏的三流模特。 谢修半用得着染指别人的未婚夫? “稍后我会让人献上一份薄礼,就当歉礼。” 谢修半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不必了,如果只是闲聊的话,我赶时间。” 车里,助理偷偷透过后视镜看他。 顿时吓了一跳。 “先生,您的手!” 他左手上全是血,本人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慢条斯理地,用手术刀把扎在手心里的笔尖挑出来。 “我没事,继续开车。” * “说。”楚承年一脸冷酷地逼问,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非常霸总的样子。 陆子枫一脸懵,说啥啊,他倒是问啊。 楚承年啪的一下,狠狠把手上的咖啡杯放在桌上,陆子枫都怕那只杯子当场碎掉。 “昨晚你一声不吭跑出去,去哪了,做什么了?一五一十地说,别让我知道你又骗我。” “否则我就亲自送你去见楚临司。” 最后一句话阴森森的,陆子枫感觉一阵阴风吹过,他浑身都瑟瑟发抖。 楚承年肯定早就知道发生的所有事了,但他就是要逼问陆子枫,免得他又忘了自己还有个未婚夫了。 “不是都说了,我要去取回我的日记本。”他紧张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至于和谢医生发生的那些事,他觉得还是略过好了,楚承年应该不想知道这些。 啪—— 这下杯子彻底碎了,脚边剧烈的声响和楚承年黑麻麻的脸色把陆子枫吓了一跳。 “又拿这个借口骗我?” 他站起身,几步走过来,鞋子踏上地面上的碎瓷片。 卡嚓卡嚓,步步逼近。 “取日记本,取到谢修半的床上了?”怒火简直要把他的理智烧尽了,楚承年知道没必要为了这个男人生气,但就是无法平息心里的火。 不是说喜欢他吗,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和谢修半跑了? “怎么,你又看上他了?他可看不上你。” 花心、放浪、见一个爱一个。 单手掐着他的脸颊,男人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点泪光,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喘不上气了。 这时管家出现了,“先生,谢先生的人送来了东西,说是祝先生遗落的。” 楚承年头也不回,“烧了。” 这男人的手段还真是拙劣,故意留下了东西,好让谢修半来找他再续前缘吗? 他都不屑于想男人留下了什么。 内衣、腰带或者贴身的带着他香味的东西,不然怎么能起到勾引野男人的作用? 而那个野男人呢,外人都说他多清高多禁欲,跟个柳下惠似的。 楚承年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你当谢修半是什么好人?还敢肖想他。他能把你玩死。” 陆子枫略略垂下眼,不想听他说谢医生的坏话。 他一脸抗拒。 气得楚承年心脏发疼。 “他就哄了你两句,你一颗心就跑他身上了?” 管家听到他烧书的命令,立刻让佣人去把那些日记本烧了。 陆子枫一着急,拼命掰他捏着自己脸颊的手,但楚承年只当他在反抗。 眼看着日记本要被送进炉子里了,陆子枫一时心急。 啪—— 一伸手抽到楚承年脸上,硬生生让他转过脸,看到了那堆日记本。 所有人都震惊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 看到楚承年脸上的巴掌印后又连忙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楚承年没想到他现在胆子大到敢抽他了,怒火蹭蹭蹭地疯涨。 捏着他脸颊的手指猛地收紧。 然后眼睛一抬,看到了那一堆厚厚的日记本。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捏着陆子枫脖颈的手也失了力道,被陆子枫扯下来。 竟然真是去找日记本的? “承年,我真是只是想去拿回我的日记本,那里面有很多我珍贵的回忆。”陆子枫摸了摸脖子,暗骂他个疯批。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拿,才瞒了你自己偷偷去。路上恰巧碰到谢医生,他出于和你的交情,才答应帮我把日记本藏到他那里去。”半真半假的话,听不太出来异样。 在高领的遮掩下,他纤细的脖子上一圈鲜艳的红线,像锁链一样紧紧锁着。 声音有些沙哑,低低的嗓音。 他低着头,平常都会被散落的发丝掩住脸上的表情,但今天额头鬓角的碎发都往后梳着,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 琥珀色的眼睛有点发红,眼睑上亮晶晶的,痛苦地皱着眉头发出细微的喘息。红润到奇异的唇微微张开,露出潮湿的气息和雪白的牙齿。 楚承年不知道有没有信他的解释,目光幽暗地看着他的脸。 喉结不易察觉地起伏了片刻。 “我真的没有骗你,也没有背叛你,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 听到男人的蠢话,楚承年都忘了算刚刚被打脸的帐。 “啧,看到你这幅样子我就知道了。” 出去鬼混了一夜,都没忘记打理那头破长发,知道他要逮人,还特地做了造型,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陆子枫有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搞懂他看出什么了。 一个佣人过来递上一通电话。 楚承年看了一眼,脸色乍然平静,好像刚刚恨不得掐死未婚夫的人不是他一样,让管家收好那些破日记本,丢下一句“再跑就烧掉你的日记和头发”就走了。 陆子枫眼尖地瞄到了他那通电话——云雀。 原来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怪不得连抽他巴掌的事儿都不生气了,白月光的魅力果然很大。 陆子枫忽然想到,楚承年知道他心上的白月光喜欢别人吗?看这表现应该是不知道的。 飘走的思绪兜兜转转,忽然又绕到了谢医生身上。 那谢医生呢,他喜欢燕云雀吗? 应该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吧,毕竟他可是全曲丘的万人迷啊,漂亮干净、身份尊贵又性子好,谁不喜欢他。 佣人给他准备了点心,他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看手机。 谢医生还是没有回他早上的消息。 陆子枫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是不是在生气?为什么? 他仔细想了想,除了昨晚谢医生走时说的那句“等我回来”以外,就什么都想不到了。 因为他爽约了,没有乖乖等他回来? 但谢医生不可能是会介意这种小事的人吧。 可能只是在忙。 谢医生又要忙公司里的事又要忙医院里的事,肯定很忙,又不是楚承年那种风流公子,一天到晚闲得和狐朋狗友或者小男孩鬼混。 楚承年要是知道他在未婚夫心里是这种形象,大概要气得鼻子都歪了。 陆子枫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合理,放下手机打算自己去做点午饭。 虽然别墅里的佣人做的饭也很好吃,但他还是吃不太习惯。 他觉得一时半会谢医生也不会回他,就放下手机去了楼下的厨房,没过两分钟又噔噔噔跑上来,把手机放到贴身的上衣兜里。 还开了振动。 这样有人给他发消息后,就能第一时间得知了。 “绝对不是在特意等谢医生的消息。”他一边把煮好的面盛出来,一边碎碎念。 “我们又不是那种天天守着手机等对方回消息的关系。” 鉴于自己要保持身材,陆子枫只盛了小半碗面,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做得多了,自己吃不完。 他就盛了一大碗端到餐桌上,想请佣人和管家来吃。 恰好撞上楚承年回来。 “承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陆子枫有点惊讶,他本来以为楚承年见到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会神不思蜀到晚上才回来。 他这才去了几个小时? 楚承年好像心情很好,都没挑刺,“又想玩什么花样?”眉头微挑,眼神里满满的柔情,四处放电。 陆子枫对此无动于衷,“没什么,就是煮了点面,不小心煮多了。” 楚承年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面,一脸“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你还会做饭,不会给我下了毒吧?” 他一脸怀疑,却还是坐下,等着陆子枫把面送过来。 大约是因为今天喝了酒,他的脑子有点糊涂了,竟然觉得,接受他一次示好,也没什么。 陆子枫有点惊讶,“这碗面是我留给佣人和管家的,不是给你的。” 楚承年面色猛地一僵,周边的佣人也连忙低头假装忙忙碌碌。 不敢看他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 陆子枫后知后觉,“承年,你想吃的话,那我给你……” 尴尬,在瞬间冻结的空气中蔓延。 楚承年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他堂堂楚家大少,楚氏继承人,这辈子就没缺过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会有主动给他送过来。 今天却沦落为和这男人讨一碗面! 还特么要不到,因为要先给他家佣人吃。 “承年,你很想吃吗?要不我现在给你做一碗新的?” 楚承年脸皮轻微地抽搐,额角青筋暴起。 他难道要承认他想吃祝怜玉的一碗破面吗?还是和佣人抢…… 陆子枫又问了他一遍。 楚承年直接闭上眼睛,装醉。 “管家不好了,承年好像醉了。” 管家匆匆赶来,把楚承年扶上楼。看到他睁开眼时,刚想说话。 “闭嘴。” 管家:“……先生,我只是想说,我等会可以吃祝先生的那碗面吗,真的很香。” 楚承年狠狠咬牙,“不许吃!” 其他管家和佣人都不肯吃,陆子枫把目光转移到了厨房门口的梁褚身上。 他端着面走过来,和那晚拿着咖啡的情形一模一样。 梁褚直接伸出手要接下他手里的面,这算是发出示好的讯号了。 “你干什么?”陆子枫有点诧异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不是要给我?”梁褚从他惊讶的眼神中得知,他确实不想给他。 他刚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僵硬了。 静止的空气中蔓延着无与伦比的尴尬。 “那你要给谁,你有别的狗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训犬(三) 陆子枫好半天才琢磨过来,他是在说之前自己给他楚承年不要的咖啡那件事情。 也终于迟钝地接受到了梁褚示好的讯号。 所以是打算和他合作了? 之前陆子枫想私下和他见个面他都不乐意,天天躲着他,陆子枫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倒是主动找他来了。 但现在陆子枫已经不想和他合作了,梁褚在他心里已经从可以利用的工具人变成了嫌疑犯,怎么可能答应他? “我倒掉也不给你吃。”陆子枫推开他,一脸心痛地把已经坨了的面倒进垃圾桶里。 下次一定要记得少做点。 他身后梁褚的脸色比垃圾桶里的颜色还要复杂,又黑又绿。 所以在这个男人心里,他已经降格为连狗都不如的地位了吗? “你最好别后悔。” * 楚承年一直到了晚上都没回来,陆子枫不在乎他去了哪,但他在乎那些放在管家手里的日记本。 他和管家要,管家却说需要楚承年的同意。 陆子枫就干脆给他打了电话。 头两次楚承年都秒挂,第三次才接起来,“说。”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他随手松了松领带,语气有点不耐烦。他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吵得很。 “承年,我想要回我的日记本。” 楚承年看到有个端果盘的男孩过来,就随手抱进怀里,手一掐小男孩的嫩脸,他就甜腻腻地叫。 陆子枫在那边听着,宛如在那啥片场围观,他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看你表现。”楚承年的嗓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好像他刚刚真的干了什么一样。 陆子枫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还是跟他的炮友说,慢吞吞道:“算我求你了。” 电话的传递让低低的声音更微弱了,楚承年听不清、听不爽。 “大点声。” 陆子枫大声哇哇,“求你了,承年。”他脸皮厚,不觉得丢脸,反正说一句求他又不会身上掉块肉。 清脆的声线,这回楚承年听清了他的话,但周围震耳欲聋的声音模糊了男人的嗓音。 他很不爽。 “都他妈闭嘴,没看到我未婚夫在和我打电话?” 包厢里一圈的好兄弟听到他的话,顿时全都安静了,各个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说好的不在乎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这叫不在乎? 刚刚还趴在他腿上的小男孩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连吵闹的音乐都停了。 “让管家把东西给你。” 包厢里太安静了,以致于所有人都听得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那个漂亮的长发男人高兴到声调都上扬起来。 微微的喘息,让人听了就耳根子发麻。 “承年,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楚承年没说话,男人继续自言自语。 “那承年你好好玩,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别玩太花了,伤身。玩的时候注意做好安全措施啊。”男人絮絮叨叨的。 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玩男人,还体贴地让他注意安全,乍看上去非常贤惠。 “你嫌我脏?”楚承年微微眯着眼,语气不是很友善。 陆子枫怕他生气反悔,又让管家烧了自己的日记本,连忙道:“没有没有,我真的只是在关心你。” 其实就是嫌他玩太脏,怕染了病,还寻思楚承年不怕他给燕云雀染上了? 但他没敢说。 “真把自己当楚太太了,还没进门就开始管我了。”楚承年语气轻慢,掌心摸着趴在怀里的男孩,动作轻缓。 男孩跟被野兽咬住的兔子一样,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没把自己当楚太太,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肯定不会和我结婚的。” 他当然没把自己当楚太太,他是男人,而且他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楚承年。 陆子枫刚指挥佣人把日记本放进自己的卧室里。他躺到床上后,声音就有些闷闷的,听着颇为落寞。 楚承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知道就好。” 不知怎么的,发现男人这么有自知之明后,心里反而有点不爽。 他挂了电话,男孩很识趣地凑上来,“楚总,今晚我陪您?” 楚承年捏着他的脸打量着,男孩很年轻,脸嫩得一下就能掐出水似的,比他家里那个老男人强太多了。 那个男人捏着肯定没有这么舒服。 他回忆起男人的样子,脸挺漂亮,身段也很魅。总是气他的那双唇,看上去也很软…… 男孩看他没拒绝,正要亲上去,忽然被他推开了。 “滚吧。” 他一想到那个男人的话,就忽然没有什么兴致了。 李洛生打趣道:“这是被未婚夫查岗了?” 楚承年也笑了,好像他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他敢?” “你今晚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是在惦记着家里的那位吧,要回去吗。” “他算什么。”楚承年嗤笑,看到姗姗来迟的燕云雀,面色温和了许多,“我是来陪云雀的。” “那个老男人哪里比得上云雀?” 楚承年俊美的脸上是微微的笑,看着燕云雀的眼神缱绻暧昧。 他那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燕云雀。 李洛生的表情有些古怪,楚承年好像没发现,他竟然拿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云雀和祝怜玉比? 如果是以前的楚承年,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他以前压根没把祝怜玉当成一个人,更别说拿他和云雀比这种招笑的事了。 燕云雀好像没听到楚承年的话一样,柔美的脸上带着微弱的苍白,他身后跟着燕云杨。 身为哥哥,燕云雀年纪更大一点,但也才将将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兄弟俩长得很像,但燕云雀就是要更漂亮一点,气质也更温柔,没有弟弟那么活泼。 他一回来,身上闪耀的光芒就掩盖了燕云杨的存在。 所有人都围着哥哥团团转,气得燕云杨直咬牙。 恨当时那辆撞他哥哥的车怎么不再撞得准一点,直接奔着那张脸上去,碾得稀巴烂才好。 “承年,我听说你订婚了?那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陪我们一起鬼混了。” 燕云雀坐在他旁边,声音很柔和,样子也比年幼时的模样更好看了。 久违地重逢,楚承年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很激动,但是心里却意外地很平静。 “还是陪你玩更重要。” 昏暗的灯光下,楚承年已经成熟的面庞和飘忽的眼神,被这双深邃眼眸看着的人,很难不脸红心跳。 他比燕云雀记忆中的样子多了几分男人的韵味。 楚承年伸手捻起他搭在肩上的发尾,忽然道:“你剪头发了?” 他印象中燕云雀的头发要更长,长到及腰的地方,发色也更黑,而不是这样的深棕色。 “没有,我一直都是这个长度。” 所以不是燕云雀的发型变了,是他楚承年记错了。 拥有一头漂亮乌黑长发的人,不是他燕云雀。 而是祝怜玉,那个卑鄙的男人混淆了他的记忆,让他即使在燕云雀身边,一看到那头相像的长发,也只会想到祝怜玉。 楚承年忽然感觉很烦躁,一想到那个男人现在肯定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睡大觉,就更烦了。 * 陆子枫睡得好好的,忽然被管家叫醒。 “先生的电话。” 他迷迷糊糊,没听清管家的话,眼睛都没睁开就被塞进来一个电话。 “谁呀?” 电话那头是楚承年低沉的声音,“睡得爽吗?” “本来是挺爽的,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不爽了。”陆子枫有点起床气,脑子也晕晕乎乎的,一时没管住嘴。 “扰人清梦会阳痿的,不知道吗?” 楚承年愣了一下,随即暴怒,“祝怜玉!” 陆子枫迷糊的脑子蹭得一下,立马清醒了。 “承年,是你啊?刚刚是我在梦游,那不是我说的,是我的另一个人格!” 楚承年语气冷得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那你以后最好管好你的另一个人格,否则我想楚临司不介意你的人格先下去陪他。” 陆子枫抱着自己即将陨落的人格瑟瑟发抖,“没问题,我会转告他的。” 电话那头不在说话了,陆子枫以为他忘了挂断,小声问道:“承年?” 他只能听到楚承年微弱的呼吸声,好半晌他才恶声恶气道:“我今晚不回去了。” “哦,我知道啊。”陆子枫迟钝地没有感受出来他的意思。 “不用再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去了,很吵。” “哦,我不会再打给你了。” 陆子枫本来就不关心他啥时候回来,楚承年就是一夜暴毙他也只会在他坟头放烟花。 楚承年听到他的话,啪地一下把电话挂断了。 陆子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告别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到电话里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他也没在意,把电话还给管家,一拉被子舒舒服服地继续睡觉。 另一边楚承年那些好哥们,才看到他一脸烦躁地拿着电话出去,没过多久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李洛生和他关系最好,没那么多顾忌,被推着过来问。 “承年,有不长眼的人惹你了?” 楚承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火。 “一天天就只会惹我生气。”他咬牙切齿。 “那位又打电话催你回家了?”李洛生诧异道,“他是不是知道你和云雀在这里,着急了?” 楚承年揉了揉因醉酒而发痛的额头,要真是他说的那样就好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知道自己未婚夫三更半夜不回家,身边还有别的男人,就一点都不吃醋,不查岗,也不催他回家。 但这种跌面儿的话肯定是不能在自己兄弟面前说的,楚承年漫不经心地喝了口酒。 “是啊,最近太惯着他了,让他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燕云杨笑得灿烂,“说起来,他和我哥也算是熟人,既然好久没见,不如有空约出来一起玩?” 燕云雀也没有反驳。 “承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见你的未婚夫?” 这其中包含着什么意思,众人都清楚。仇人见面,当然不会一起喝茶聊天。 楚承年答应了,那就是任由燕云雀处置他。【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8、训犬(四) 他好久没开口,黑漆漆的眼眸不知道藏了什么情绪。 “承年,你舍不得了?”燕云杨笑道,旁边的燕云雀善解人意,“别为难,我就是想见见他,当年那件事我早就不怪他了。” “你想见他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今晚就别提扫兴的人了。”楚承年笑了笑,似乎对此无所谓。 * 陆子枫起了个大早,心情很不错,尤其是在发现楚承年一晚上没回来,自己不用看着他脸色吃饭的时候,心情就更好了。 哼着歌坐在餐桌上吃早饭,还让佣人多加了一盘核桃包,加热的温度刚刚好,还是流心的状态,非常完美的一顿早饭。 他一边吃一边翻着日记。 这是祝怜玉近期一两前年的日记本,他粗粗翻了一遍,发现中间有一部分被撕掉了。 第一页残页和最后的残页上分别写着一行话。 “费劲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他们说这东西可以证明有人爱我。” “红线真的有用吗?这么久过去了,楚临司一点反应都没有,真让人失望。” 陆子枫困惑地咬着勺子,“可以证明爱情的红线?祝怜玉这是去求姻缘被人骗了吗?” 说起红线,他就只能想到那种在姻缘树旁边卖红线手链和祈福牌的假道士或者假和尚,都是骗小情侣的东西。 【触发关键词,红线诅咒。】 【红线的两头牵着你和他,你在人间这头,他在地下那头。坚固的红线证明着虚无缥缈的爱,即使是通向死亡的地狱之门也无法斩断你们的联系。】 【他在等你。】 陆子枫因为系统最后那句话,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系统还挺会讲鬼故事啊。 他没把这个诅咒当回事,身为根正苗红的三好少年,怎么能信这种鬼神之说呢? 要是诅咒真的管用,楚承年早就死八百次了,毕竟他天天一有空就画圈圈诅咒他。 日记中间失去的部分大概跨越了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楚临司死了。 这些失去的内容一定很重要,他得想办法找回来。 陆子枫以为那些被撕下的残页会夹在其他日记本里,但是他大费周章地把全部日记本翻出来拎着抖了抖,什么都没找到。 他想着既然都翻出来了,干脆做一下支线任务吧。系统当时问他,祝怜玉的记忆里,楚临司最常对他说的话是什么。 这么多日记本,他本来还觉得很难找。 但答案意外的很明显,因为祝怜玉自己用红笔标注出来了,旁边还贴了可爱的小贴纸。 “系统,楚临司最常说的话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句尾的雨滴贴纸有一角松了,用手指压了回去。 “等我回来接你。” 这句话楚临司对他说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祝怜玉九岁,楚临司刚收养了他没几天就又把他送回去。 他让祝怜玉等他一个月。 九岁时的小怜玉喜欢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他回来接自己,白天时会被别的小孩子嘲笑他是被人退回来的玩意儿,所以他只有晚上才会出来。 孩童亮晶晶的眼眸比头顶的小星星还要明亮,他等了一天、一周、一个月……没能等到楚临司,小怜玉第一次知道了“爽约”这个词。 但他还是要等楚临司,因为除了他以外没人肯要他这样的孩子了,院长说他是没人要的东西。 多等他的每一个夜晚,小怜玉都忘不了临走前他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着说:“等我回来接你啊。” 刻骨铭心。 祝怜玉等了他一年,从九岁等到十岁。 第二次是在祝怜玉十六岁,楚临司说要办点事,回来了就带他一起回国,让他做喜欢的珠宝模特。 祝怜玉等了他三年,从十六岁等到十九岁。 第三次楚临司什么也没说,忽然就从他身边消失了,祝怜玉等了他两年。 那时祝怜玉已经二十七岁了,他认识楚临司的十八年里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八年?他怕自己总有一天再也等不到楚临司了。 楚临司对他说过很多话,但模糊的十八年里,祝怜玉唯独对这三次分别记忆最深刻。 因为他不讲信用,因为他总是出尔反尔,因为他总是失信于一个孩子…… 陆子枫光看着日记里他这些经历,很难说楚临司到底是他的恩人还是他的仇人。 他确实让祝怜玉脱离了苦海,给了他不错的富足生活。 但又看不出来他对祝怜玉有什么喜爱的成分。 【恭喜您,回答正确,请等待下一次任务解锁。】 【奖励[人设剃刀]x1,道具解锁度50%。】 陆子枫问他那是什么,系统没理他。 他把日记本又搬回去,这么一来一回弄得身上都是汗。 干脆就打算去洗个澡。 刚脱了上衣,他头还没从高领毛衣里伸出来,细窄的腰背拱起,突起的脊椎骨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常年不见光养出的白皙肌肤上沾染着密密的汗水,乍一看好似蝴蝶翅膀上的鳞粉,闪着细细的微光。 一条鲜艳的红线自凸起的尾椎骨往上蔓延,一直延伸到被毛衣掩藏的阴暗角落里,像一个环住他的拥抱,要把他往下拉、往下坠。 站在他身后的人看得久了,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禁产生一种想抱住眼前这个蛊惑他的男人的冲动。 冰凉的手指碰到了他脊背突起的骨骼,细致地一寸寸抚摸着。 忽然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戳他的背,陆子枫猛地浑身一颤,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连忙又把上衣穿好,回头一看,原来是梁褚。 “是你啊,吓我一跳。” 梁褚眼神幽暗地盯着他被高领遮住的脖子,那下面藏着勾引人似的鲜艳红线。 “你好像很失望?你希望看到的是谁,楚临司吗?” 他这一句话,忽然让陆子枫感觉阵阵阴风吹过,身上一阵发冷。 “说的什么屁话。”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鬼了。 梁褚靠着墙看他又开始忙忙碌碌,跟个小蜜蜂一样根本闲不下来。 “最好别让楚哥看到你身上的纹身,否则他会把你的肉都割掉。” 陆子枫诧异道:“什么纹身?” “你不知道?你背上有和楚临司很像的纹身,难道不是你故意纹着缅怀他的?” 陆子枫脸色一变,连忙跑进浴室里,扒了上衣背对着镜子,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还是看不太清。 干脆用手机伸到背后对着镜子拍。 果然,他背后真的有条红线,一直从后脖颈那开始往下延伸。他就说怎么衣柜里都是高领衣服,还寻思祝怜玉怎么不怕热。 结果原来是要遮红线的吗! 难道那个诅咒是真的不成?这还是个灵异世界? 不不不,应该就是巧合,就是单纯地和楚临司纹了同款纹身而已。 陆子枫惨白着脸,走路跟鬼一样飘着出来了。 “楚临司那个纹身应该是很久之前就有了吧?”他希冀道。 但梁褚笃定道:“没有,我只是在他最后那几个月里看到他身上忽然有了纹身。”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条重要线索,陆子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查。 “是跟我身上的一模一样吗?” 梁褚哼笑着,在他被严严实实裹着的脖子上看了一圈。 “你问我?天天跟他同床共枕的人又不是我。” 按理来说他确实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但陆子枫他就是不知道。 他总不能跟梁褚说他失忆了吧,梁褚又不是傻子,那样说绝对会被怀疑的。 “嗯…只是想找你确认一下,最后的那段时间我没在楚临司身边,说不定纹身已经变过了呢。” 梁褚表示他知道得也不多,只是在楚临司的手上看到过一眼。 “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确认一下?” 陆子枫现在不能随便外出,真让他出去了也不知道从何下手,而梁褚就不同了,他三教九流的朋友肯定很多,手段也不少。 “为什么我要帮你?”梁楚可没忘记之前被他拒绝的事,他很小心眼,也很记仇。 “怎么不去找你的谢医生,或者你的未婚夫。” 陆子枫问道:“你难道不想查清真相吗?现在只有你能帮得到我了。”其实他也想去找谢医生,但奈何谢医生一直没回他,他又被楚承年困在别墅里。 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梁褚。 “我算什么身份能帮得到你?” 他语气怪怪的,“我又不是你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了我就得听话。” 更何况现在他在这个男人眼里,可能连狗都不如。 “要我做事是要报酬的,你给不起。” 陆子枫拧着眉头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思来想去,最后觉得他应该是在记之前那碗面的仇。 之后几天楚承年都没有回来,陆子枫觉得可能是被他大晚上那句阳痿诅咒给气到了。 这里是他家,他爱回不回,陆子枫才不管他。 楚承年不在的这几天他都在厨房里泡着,琢磨着什么口味可以打动梁褚。 今天中午他还在厨房里的时候,偏偏楚承年回来了。 他大踏步走进来,眼皮子一掀,没看到某人。 “人呢?” 管家连忙上前迎接。 “祝先生在厨房里,这几天他一有空就在里面钻研,应该是想做出您喜欢的口味。” 楚承年皱起的眉头略略松开。 “倒是记起自己的本分了,知道讨我欢心了?” 他不觉得祝怜玉那个娇里娇气的样子能做出像样的饭菜,不过今天他心情好,不介意再赏个脸尝一尝味道。 佣人问他要不要上菜,他挥挥手让他们端下去了。 就等着陆子枫殷切地把亲手做的、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问他饿不饿。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见他出来。 因为里头陆子枫也在等他走呢,一般他吃完午饭都会去书房办公,把梁褚留在楼下。 但他等啊等,就是不见楚承年离开,他刚做好的红烧排骨都快凉了。 “不出来,是等我请你出来?”楚承年幽幽的嗓音飘过来。 见他站在厨房门口磨磨蹭蹭不出来,“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屁股痒了欠揍了?” 然后陆子枫就空着两手出来了。 楚承年看着心情好像更不好了,眉头皱得死紧。 “那个,承年,能不能把洛鹰借我用一下,我刚做了新菜,想让他试试口味。” 他身后的梁褚眼神一闪,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兴味。 “我刚刚好像没有听清,你说要借谁,去干什么。” 楚承年笑着,咬牙切齿地说道:“再说一遍。” 面前的蠢男人还真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也不知道是真的笨到看不出来他生气了,清澈的眼神气得楚承年想吐血。 “你要我的下属去帮你试菜?”低沉的嗓音仿佛阴风刮过。 陆子枫后知后觉,连忙道:“承年你要吃吗?” 楚承年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 想着这男人现在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认不清自己的地位,都敢使唤他的人了。 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一抬手,把梁褚刚放到他手边的资料挥到地上,落了一地。 “捡起来。”他对陆子枫道。 “整理好送上来,少一张,以后就别用厨房了。”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上楼了。 陆子枫不知道他发什么颠,骂骂咧咧地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来。 整理好文件就要上楼,看到梁褚在书房外等着,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厨房里有我给你做的排骨,你去试试,口味不合适了再和我说,我改进改进。” 梁褚似乎有点惊讶,“不给楚哥吗?” 陆子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给他,又不是给他做的。” 男人进去了,梁褚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不是给楚承年的,那就是给他的了? 特意给他做的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修罗场 梁褚又想抽烟了,但在楚承年的别墅里不能抽烟,他就只是叼在嘴上。 头往后靠着,抵在冰凉的墙壁上,耳朵可以隐隐约约听到里头的声音传来的震动。 他听到楚承年又发火了,然后被男人几句话就哄好。 他之前也见识过男人这张嘴的魅力,骗了他兄弟背叛他,骗了楚临司宠他将近二十年,现在骗得连楚承年都变了。 但男人却懒得骗他,除了最开始为了从他手上逃跑那一次,之后就连谎言都懒得说了。 为什么,是因为他没有被骗的价值吗? 那现在说特意给他做饭又算什么,耍他玩呢。 当他是流浪狗,给顿饭再给个好脸色,他就巴巴地跟着他走了? 梁褚没忍住躲到通风处点着了,吸了一口就立刻掐掉。 “我可没那么好糊弄,你骗不了我。”他最后也没去厨房。 陆子枫离开没多久,梁褚进了书房。 “楚哥,你的未婚夫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你。” 看到楚承年皱起眉,梁褚颇有趣味地笑了,“我意外找到了一些东西。” 于是楚承年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小纸条,那是他的未婚夫和谢医生瞒着他,私下联系的证据。 哐当—— 楼下的佣人们听到上面巨大的声响,似乎是什么很大的东西翻倒了,但是没人敢去看。 * 【叮——支线任务(2/4)已解锁,请仔细听题。】 【问题二:楚临司是一个怎样的人?请用一句话回答。】 陆子枫翻了翻日记,没有找出合适的答案,看来这道题不是开卷了,他得靠自己想。 或者问问认识楚临司的人,对他抱有什么看法。 陆子枫试过问楚承年,委婉地问他对他那位叔叔有什么看法。 楚承年的评价是—— 一个薄情寡义、杀人如麻的疯子。 很难想象楚承年这种人会对别人有这样深刻的评价,毕竟他自己也挺疯的。陆子枫碎碎念,不小心把这话说出口了。 “你说什么?”楚承年一挑眉,陆子枫就怂了。 “没有,我是说你说得对。” “他那种凉薄的人,也不知道你在他身边那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楚承年的语气嫌恶,似乎不想和他的叔叔沾上一点关系。 楚临司常年在国外生活,因此他们两人其实没有多深的交际。而看楚承年的态度,陆子枫竟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忌惮和畏惧。 他竟然会畏惧楚临司?那看来楚临司确实是个狠人了。 梁褚就站在旁边听着,看表情也挺认可楚承年的话。 连梁褚都没有反驳他对楚临司的评价,那说明楚承年没有夹带私货故意说楚临司的坏话。 陆子枫把这个答案报给系统。 【很抱歉,回答错误,您还有一次机会。】 既然客观的评价不对,那就是要主观的评价了。陆子枫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主观题,只好苦兮兮地继续钻研日记。 系统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在祝怜玉的记忆里楚临司最常说的话是什么。会不会第二个问题和第一个有关联? 陆子枫仔细看了红笔标注的那几部分内容。 如果他是这本日记的主人,他会报以什么心情记下这些内容呢? 某个人承诺会带他离开,然后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失望,期待落空,再见到这个三番五次让他失望的人时,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在祝怜玉眼里,楚临司是一个怎样的人? 希望一次次破灭,他会有什么感觉? “他是一个不爱我的人,也是我恨的人。” 这世上最绝望的事,不是没有希望,不是活在黑夜里看不到光明。 而是得到了,却要被夺走。 明明承诺了要带他离开,明明说好了永远不会抛弃他,楚临司亲手把他从绝望里拉出来,又亲手把他推回去。 一个被父母弃养的孩子,又被他抛弃了三次。 祝怜玉怎么可能不恨他? 【回答正确!请等待下一次任务解锁,再接再励。】 【[人设剃刀]已解锁,您获得祝怜玉送来的大礼包[人设剃刀x1],可以去除任意一条人物设定。】 陆子枫毫不犹豫,“我要去除祝怜玉深爱他未婚夫的设定!” 【很抱歉,关键人设无法去除,您只能进行适度修改。】 要改成什么,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憋屈,又不会太影响关键人设呢? 他想了想,“那我要改成,祝怜玉深爱他的未婚夫……” “……未婚夫们。” 没人规定他只能有一个未婚夫吧,他见一个爱一个,看见长得帅的,就想勾搭来当未婚夫。 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卡壳了一会儿,似乎被他的骚操作震惊了。 【判定中——】 【判定成功。祝怜玉深爱他的未婚夫们,为了未婚夫,他可以做任何事。】 陆子枫以为自己要很久后才能见到楚承年放在心尖尖的白月光。 没想到燕云雀回国还没一周,就跟他见了面。 他本来在厨房里钻研新菜品,玩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带出来一通打扮。 直到下车后,楚承年拉着他的胳膊带他到了慈善晚宴上时,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 “祝先生,晚上好。”李洛生凑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宴会的中心,打扮得跟个小王子一样光鲜亮丽的青年遥遥冲他们的方向举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满眼的悲天悯人,好像那个盛开的白莲花。 燕云雀确实很漂亮,看着就温温柔柔的样子,像个贵公子,众人的目光全都在他身上。 他可以说是白月光这三个字的化身了。 但陆子枫一眼就看到了他旁边那个角落里的谢医生。 燕云雀走过去,好像想和谢医生说些什么,不过谢医生冰冷的脸色就没有变过,连他递过去的酒杯都没接。 在谢修半身边,就连他都得不到一个好脸色。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谢修半,看着就好像被迷住了一样。被旁边黑着脸的楚承年拉着踉跄了一下,才终于回过神。 “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楚承年的语气很冷。 陆子枫被他身上的冷气冻回飘出去的神,发呆发空的眼神一下子就清澈了。 他收回视线,“你好,李先生。”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拉住楚承年的手,“承年,我想回去了。” 楚承年掐住他的腰让他靠着自己,唇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额头,姿态亲昵,“急什么,人还没认完。” 他跟疯了一样,挨个带着陆子枫和自己的商业伙伴们打招呼,见人就让陆子枫说他是他的未婚夫。 陆子枫累了,也有点小脾气了,“燕云雀不是在吗?你让他陪着你多好。” “我的未婚夫是你,又不是他。” 一直到了最后,陆子枫又看到了谢修半。 谢医生今天穿得也很帅,深灰色的西装四件套,显得古典又有韵味,唯一的亮色只有前襟上的那串金链。 陆子枫忽然意识到楚承年要做什么了。 他不想过去,楚承年就推着他走,然后捏住他的脸把他偏过去的头转到正面。 陆子枫只能傻傻地直视着谢修半。 “说。” 陆子枫慢吞吞开口,“你好,谢医生。” 楚承年好像不太满意,“不对,刚刚是怎么说的?” 他对谢修半的敌意很明显,以致于连陆子枫都发现了。 楚承年应该是知道他和谢医生私下联系的事了?虽然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至于告密的人,他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 等回去他就给梁褚的饭里下老鼠药! 让他那么多嘴,让他和自己作对。 陆子枫抿着嘴不想开口,楚承年就捏紧他的腮,两边的脸颊肉像金鱼一样鼓起,指腹在柔软的脸颊上按下凹陷,稍稍嵌进去。 在牙关上稍稍用力,陆子枫的嘴边自然而然张开了。 “你好,谢医生,我是…承年的未婚夫。” 谢修半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你好。” 他的眼神很平淡,似乎什么波动都没有。 就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更无法挑起他的兴趣和冲动。 陆子枫觉得,连燕云雀那样的都拿不下他,这世界上应该没人能融化他这块千年不化的坚冰了。 两人四目相接,陆子枫率先受不了他冷淡的目光,移开了视线。 心头有一丝丝不明显的酸痛。 这下他们应该做不成朋友了,陆子枫忍着眼睛里莫名的酸涩,出神地想着。 楚承年揽着他未婚夫的腰,对谢修半笑道:“谢医生不是和我的未婚夫很熟吗,经常在私下底联系,怎么现在这么生疏?” 他其实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洛鹰查到了他们私下有联系,他只要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谢修半似乎对他的试探和带着未婚夫宣誓主权的幼稚行为没有兴趣,抚了抚自己左胸上摇摇晃晃的金链,妄图抚平它引起的褶皱。 但可惜最终还是无果。 看着楚承年怀里的那个人,看着他微微张开的红唇和不停抖动的睫毛,谢修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他对那只被雨水打落在地颤抖的蝴蝶产生了兴趣。 但可惜蝴蝶有主,也不愿为了他而驻足。 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让漂亮的蝴蝶意识到,他这朵花为他而生出的怜爱? 心绪随着金色的链子不停波动,衣服上的褶皱可以抚平,心里的褶皱却是抚不平的。 他看着陆子枫眼底的抗拒和一丝并不易察觉的羞恼。 “楚先生,你似乎没有发现,你的未婚夫身体不太舒服。”薄唇微张,陌生的冷漠态度和熟稔无比气息一同袭来。 陆子枫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来了,嘴巴里、鼻子里全是他清淡微凉的气息。 连眼睛里也只能看到谢修半胸前闪闪发光的金链。 像是所有感官都被侵略了一样。 谢医生明明摸的是胸前的金链,他却觉得他摸的是自己的唇。 心底那一点连他都没意识到的难堪被彻底抛却,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亢奋。 脑袋晕乎乎的,融化了似的,脸颊也开始发烫。 谢医生似乎发现他的目光了,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挑起金色的链条,轻轻捏着。 恰好是上次他咬住的位置。 陆子枫的脸顿时更红了,连忙收回目光垂下眼睛。 楚承年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此时又在交流什么的。他皱起眉,不明白谢修半的话。 “你好像不太关心他的身体,以致于他不得不向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医生求助。” “有空的话带他去做个体检吧。” 谢修半说完就走了,眼神没有在陆子枫身上多停留一秒。 他的态度很明显,是不屑于喜欢别人的未婚夫的。但这一次,楚承年心头的怀疑始终无法消散。 楚承年放开捏着陆子枫脸颊的手,才发现他身上有点发烫,脸也很红。 “脸这么红,真的病了?”楚承年的怀疑一下子散了大半。 就他这个胆子,量他也不敢偷吃。 陆子枫连忙点头,“是有点不太舒服,我还是回去吧,不给你丢人了。” 刚放下的手又摸上来,掐了掐他微红的耳根,“你还知道丢人。” “有我在,谁敢嫌你丢脸。” 楚承年的语气霸道极了,眼神里还有点宠溺。 看得陆子枫感觉见到了楚临司——大白天见鬼了。 陆子枫身上的温度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但他嘴上非说自己不舒服,要坐着休息一会儿。 楚承年看着他拙劣的演技,说了句“矫情”,就任由他躺在沙发上了,自己去了另一边和合作方搭交情。 才躺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人靠近,脸上也蒙上一片阴影。 “好久不见。” 竟然是白月光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训犬(五) 他只好又坐起来,“你好,白…”差点顺嘴把燕云雀的绰号叫出来,他连忙闭上嘴。 陆子枫觉得他应该还没忘记自己,毕竟是那么刻骨铭心的记忆,说了个你好就简简单单地这么结束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他还有点懵,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对燕云雀的态度,在外人看来过于冷淡了,好像很傲气的样子,像有正宫身份的主母对待小三,那种不屑又忌惮嫉妒的样子。 但他打扮得又那么艳丽,那么张扬,一点也没有主母的端庄样子。 更像是浑身骚气,讲个话都像撒娇的狐狸精。 相比高高在上的明月,人们还是更容易被妖媚的狐狸吸引,他只是站在那里,故作冷淡地拧着眉张张红唇,就万众瞩目。 就连楚承年也是,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男人,仿佛少看一眼,未婚夫就要被别人叼跑了。 燕云雀脸上笑得更温柔,眼神却逐渐变冷。 陆子枫本人是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的。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燕云雀笑着,眼神温柔到令陆子枫一阵恶寒。 “不是你找我吗?”陆子枫奇怪道,既然燕云雀主动来找他,那不应该是他有话想跟自己说吗。 难不成是就当年出车祸那件事来兴师问罪的? 但那出车祸是个意外,祝怜玉本人并没有真的想杀了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意外。 燕云雀本不该出事的。 除非是他自己故意将计就计,弄残了自己。 但那怎么可能呢? 他又不是疯子。 “你没有话和我说,但我却有话想和你说。”他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语气像是和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重逢。 “真不记得我了?”燕云雀好像有点期待。 陆子枫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困惑地摇了摇头。 燕云雀弯下腰,嘴唇靠近陆子枫的右耳。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陆子枫耳根和下颌交界处的小痣,并不显眼,但一旦注意到了,就会被吸引得无法移开目光。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是熟稔到极致的勾引,燕云雀的眼神更冷了。 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这男人根本一点也没空虚过。 陆子枫听到他张开嘴,声音很柔和。 他说:“婊子。” 陆子枫没想到长得跟白莲花一样的青年、众人眼中温柔的白月光、贵公子,嘴里会说出这么恶毒不堪入耳的话,他惊讶到瞳孔剧烈收缩。 嘴巴都张大了,好半天合不拢。 看来燕云雀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啊,还是个黑心白莲。 “很惊讶吗?”燕云雀直起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坐在沙发上,惊讶到目瞪口呆的陆子枫。 他背着光,巨大的阴影朦胧了眉眼柔和的线条,也笼罩了陆子枫眼底的光。 他靠得很近,陆子枫这才发现,原来燕云雀身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挑一些,不像他弟弟那么娇小。 “是有点。” 但是仔细想想,陆子枫觉得也可以理解他的两面派。 他要真是朵单纯的白莲,怎么可能当上燕家继承人?好歹也是未来的燕家家主。 “等楚承年把你交出来后,有的是让你惊讶的事。”燕云雀笑了笑,眉角眼梢都浸润着期待的光彩,“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答应把你送给我了。” 看着陆子枫变化的脸色,他满意地挑了挑眉,似乎很愉悦的样子。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我手上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会让陆子枫生不如死,然后再让他死在别人手上或者伪造出意外事故。 陆子枫忽然感觉身上一冷,明明燕云雀是笑着的,他却感觉到了和楚承年发飙时,身上如出一辙的阴气和危险气息。 不同的是,楚承年生气了,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来,而燕云雀的危险一点都显露不出来。 又是一个疯子,陆子枫顶着头上充满杀气的温柔眼神默默吐槽。 * 晚宴结束后楚承年还有酒局,要谈谈工作上的事,陆子枫不便参与。 梁褚奉命送他回去。 陆子枫一看到他就来气,不想和他说话,盘算着等会回去给他下什么药,但一想到梁褚根本不吃他做的菜,就更气了。 他坐在后座上都不踏实,隔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 梁褚说话,他也打定主意不搭腔。 他的情绪实在好懂,梁褚瞄了眼后视镜,“屁股长痱子了,还是又想尿我车上了?” 陆子枫立马破功,炸毛道:“我都说了,上次我没尿你车上!” 说完又想起之前的打算,紧紧闭上嘴。 梁褚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又是污蔑他失禁,又是和楚承年打小报告,害他被拉到晚宴上折腾,现在也不肯帮他调查。 他越想越觉得心烦,尤其是当前座又飘来烟味时,厌恶的情绪更明显了,几乎要写在脸上。 “把烟熄了。” “不是不打算跟我说话?”梁褚其实没有抽烟,只是点着了夹在指间搭在车窗上,火星幽幽的,不太明显。 “你知道?”陆子枫也懒得在这上头跟他置气了,“你为什么要和楚承年说我跟谢医生的事?” 他控诉道,见梁褚不说话,直接在后面踹了一脚椅背。 力道大到梁褚的身子往前震了震,夹在指间的烟掉在了窗外,被车轮撵灭。 刺啦一声,梁褚直接把车停在旁边。 现在已经很晚了,月黑风高,大道上也没什么人。 陆子枫警觉道:“你干什么?” 梁褚不说话,面无表情地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拉住他往里缩的脚踝。 “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他眼里有光,像刚刚熄灭的火星又在他眼底复燃。 “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还是你只对我这样?”弯腰把脸贴近,吐息里也是烟草的灼热气息。 已经被那身合身西装隐藏的风沙和硝烟,也被他眼里的光点燃了,陆子枫终于想起,梁褚曾经是个多危险的人物。 以及,他曾经想杀了自己的事。 耳边恍惚又听到一声刺耳的枪声,他浑身骤然紧绷,背后全是冷汗。 所以梁褚这是又对他起杀心了吗? “冷静,你现在可是楚承年的亲信!好不容易才获得他的信任,你也不想前功尽弃吧?” 抓着他脚腕的手往上爬了爬,裤腿卷起,微凉的布料搭在梁褚的手背上,他摸到他小腿内侧的冷汗。 细腻的肌肤上沁了层细细的水珠,摸着滑腻腻的。 梁褚眼底的火星更旺盛了。 “是了,你只对我这样。你对楚承年和谢修半就不会发脾气。” “你会哄他们,骗他们,怎么就不能哄哄我?” 陆子枫不知道他说的什么胡话,他那是不想发脾气吗,他那是不敢啊,楚承年能给他皮都扒了。至于谢医生,他根本不会惹自己生气,压根没有发脾气的机会。 “我说了你会信?”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梁褚的手掌几乎要整个儿钻进他裤子里,粗糙的掌心盖在他小腿肚上,磨得他生疼。他单膝跪在坐垫上,弯着腰把脸也逼近,逼得陆子枫只能曲起一条腿仰躺着。 “快骗我。”他催促道,呼吸急促,“要和楚承年和谢修半的一样……不,我要更多!” 急不可耐。 想要陆子枫对他说出这世上最狠毒的谎言。 陆子枫被他脸上的阴森和眼里亮堂堂的火光给吓到了,连忙用手臂撑住他靠近的胸膛,再近就要亲上了! 梁褚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他都怕他咬掉自己的嘴巴或者脸。 他哆哆嗦嗦地张开唇,绞尽脑汁,“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才怪,陆子枫讨厌死他身上的烟味了,死烟鬼祝早日绝育。 梁褚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喉结微微滑动,“不够。” “你帅到惨绝人寰炸裂全宇宙。” 为了活命,陆子枫毫不羞耻地违心夸赞。其实梁褚长得挺帅的,脸虽然不及楚承年,但胜在身材好啊,常年出生入死锻炼出一身肌肉,肩宽胸大腰还细。 不过也只能说勉强算个二等帅哥。 没有男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帅的,但梁褚瞪着他,“不够。” 陆子枫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口不择言。 “我喜欢你。” 梁褚整个人都僵了僵,闪着亮光的眼睛合上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叹息道:“差一点。” 和喜欢你差一点的谎言是什么? 陆子枫说:“我爱你。” 终于,梁褚得到了想要的话。 他的眼皮颤了颤,嗓子很哑,“够了。” 梁褚放开他,一点点帮他把凌乱的裤脚抚平,他背后被蹭出的褶皱也被打理平整。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陆子枫被安稳地送回了别墅。 下车时,他听到梁褚说:“纹身的事,我会帮你调查。” 陆子枫奇怪道:“你不是说要付报酬才能帮我吗?” 梁褚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痞笑,随意道:“你给过了。” 看到管家和佣人出来迎接陆子枫,他隔着人群看到梁褚微微勾起的唇角,嘴巴张开说了什么。 他的口型是,“等着吧。” 随后驱车离开了,陆子枫听不到他在幽暗狭小的车厢里说的话。 “我爱你?” 并不是告白,而是在重复陆子枫说过的话。 一遍遍反刍着这句谎言,作为报酬。 早上陆子枫一起床,眼睛还没睁开就习惯性地去摸床头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下子被惊醒了。 “我的小宝贝呢!” 他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床板都快掀了,也没能找到手机。 甚至连笔记本都不见了。 “大宝贝怎么也离开我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你的哪个宝贝离开你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修罗场 陆子枫一回头,“承年,是你啊,我的手机和电脑不见了。” “我让管家收起来了,免得你一边在外面沾花惹草,一边又在网上和野男人撩骚。” 楚承年还惦记着他跟谢修半的事儿。 “手伸出来。” 陆子枫很怀疑他想砍掉自己爱玩手机的那双手,不敢伸出来。 楚承年看出他的想法,额头青筋直跳,“……手伸出来,别再让我重复。” 男人终于磨磨唧唧地伸出手,被他扣上一条腕表。 是条银白色的手表,表带偏细,衬得手腕也又细又直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陆子枫那个愚钝的脑子在此时灵光一闪,“这里面不会装了定位器吧?” 这还得多亏了他多年看狗血豪门小说的阅历,虽然最开始是被弟弟逼着看的。 楚承年看着他的目光透露出明显的惊奇。 “你在这种事上还挺敏锐。” 陆子枫有点自豪,“哪里哪里,阅历比你深罢了。” 狗血豪门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但楚承年的脸色却忽然一沉,“怎么,被你以前的金主关的次数多了,习惯了?” “没有啊,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这么疯……” 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陆子枫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现在都不能出门,你又不让我上网,没必要装这个吧?”陆子枫不太想戴这东西,总感觉他跟个囚犯似的。 楚承年却冷笑着,“不带上,我怕哪天又在谢修半床上找到你。” “不想带?也行。” 陆子枫眼睛一亮,“那我不…” “我叫人把你那些日记本全都烧了。” “带带带!” 他苦着脸把手表摸来摸去,发现根本就摘不下来。不知道进水的话能不能把表和里面的定位器泡坏? 低着头,大幅度的动作让背后的发丝乱了。 楚承年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丝,男人大约是早上才洗了澡,头发还没干透,带着点湿润。 凉凉的,把他心底的火也给熄灭了。 鉴于他最近的表现还不错,楚承年觉得应该给他点奖励,好让他保持下去。 “有什么想要的吗?” 陆子枫说没有,感觉到脑后的头发被扯了扯,他连忙改口,“晚上陪我吃饭吧。” 说要出去肯定是不行的,他就随口说了这句。 楚承年皱起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 他想到管家和他说的话,最近这男人经常在厨房里做菜练习厨艺,现在又邀请他共进晚餐,果然是想亲手做饭讨好他吧。 因为云雀回来了,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就有危机感了? “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地想讨好我。” 又是这样说莫名其妙的话,陆子枫觉得他那意思应该是没有答应吧。 反正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客套一下而已。 结果晚上就在空荡荡的餐桌前看到了楚承年,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做的菜呢?”楚承年问他。 陆子枫早忘了白天的随口一言,两手一摊,“什么菜?” “祝怜玉。”楚承年嘴巴一张,全名带姓地叫他。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准备。” 陆子枫顿时冷汗都下来了,“菜……当然有,就在厨房里啊。不过我做得不好,锅都糊了。” 他眼皮子一抬,目光幽幽。 “端出来。” 陆子枫迫于他大家长的威风,只好进了厨房。 佣人早早得到了楚承年的指示,没有准备晚饭,所以厨房里就只有一点食材,连剩菜都没有。 陆子枫硬着头皮做了两个快手菜。 一道番茄炒蛋,一道紫菜蛋花汤。 为了装新手还多撒了半袋盐,也没有给就米饭,保准楚承年吃一口就化身盐王爷,再也不想吃第二口。 楚承年看他端出来的两盘菜像模像样,本来还觉得卖相不错,觉得这男人下功夫了。 夹了一筷子鸡蛋,脸绿了。 一口鸡蛋在喉咙里咽不下去,激起他生理性地反胃。 他看了一眼眼睛发亮,期待地等着自己评价的男人,发现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这口鸡蛋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了。 咸得他都快倒沫子了。 但霸总的风度还是要保持的,他面不改色地咽下齁咸的鸡蛋,又不动声色地喝了半壶茶。 “还不错,继续努力。” 然后把等在书房里整理文件的梁褚叫下来。 “来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看到梁褚也吃了一口,脸色也又青又白的。 楚承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吃完,别让你嫂子难过。”如同恶魔低语。 陆子枫笑得一脸灿烂,问他,“五厘米,感觉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口味?” “承年说不错,那你肯定也会喜欢的吧。” 梁褚咬了咬牙,“好…好吃。”嗓子很沙哑,还有很苏的气泡音。 是被齁出来的。 天气转凉,陆子枫一向身体倍棒,就没注意保暖,却忘了他现在这副身体有多娇贵。 晚上在阳台多待了一会儿就被吹感冒了。 叫来的家庭医生说病得不重,多休息就好,但就是治不好陆子枫的头痛。 一头疼就心烦,脾气也上来了。 他想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这话说了好几次都被管家拒绝,“你打给承年,我来跟他说。” 过了一会儿管家回来了,“先生一听就挂了。” “先生很忙。”意思就是没空理你这个矫情的小妖精,别打扰先生工作了好吗。 陆子枫也怒了,“你就跟他说,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死了!” 他都要难受死了,去医院看看都不行? 管家不觉得他这样无理取闹会管用,又过了一会儿,表情复杂地捧着电话过来了。 “先生让你接电话。” 正在会议室里的楚承年眉头皱得死紧,“你最好有要紧事。” 他面前拿着报表的秘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 楚总刚接了个电话就忽然暂停会议,脸色也不好看,给他们都吓到了。 “承年,我身上不舒服。”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软,像撒娇一样。应该就是楚总那个未婚夫了。 外面都传言楚总不喜欢他,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一个电话就紧张到紧急停下会议了,显然未婚夫在他心里的分量不小。 而离楚承年最近的梁褚却想着,这个漂亮又狡猾的男人,只有想利用谁的时候才会这样,他肯定又想让楚承年做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各怀心思。 楚承年抚了抚头痛的额角,无奈道:“以死相逼就和我说这个?不舒服就去叫医生,我又不会治病。” “但是我想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楚承年敏感的绿帽dna立刻被牵动了,“不行,好好的去医院看什么,看男人吗?” “第一步是去医院,第二步还得找个姓谢的医生,第三步就和他睡一张床上。” “我又没说要去谢医生的医院。” “我有提到谢修半的名字吗?一听到姓谢就想到你的谢医生了。” 陆子枫很无语,现在楚承年是从疯批变成疑心病了吗,不管怎么样都得把话题扯到谢修半身上。 “你不想我一个人去的话,你陪我去也行啊。” “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楚承年挂了电话,继续和员工们开会。最近公司上遇到了一点问题,他忙得很。 晚上陆子枫就发烧了,楚承年下班后才知道这件事。 “应该是着凉了,我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很快就好了。”医生说完就走了。 而床上的那个男人不安地缩成一团,脸色很苍白,唇却是鲜艳的红。 大概是太贪凉了,把被子都踢下床。 楚承年给他重新盖好,却被他抱住手臂,温暖的脸颊和凉凉的发丝全都贴在他的掌心上。 手掌里温软的触感和乖巧的样子,让楚承年感到稀奇,心情也因为他无意识的依赖好了许多。 男人贴在他掌心上的唇轻轻嗫嚅着,好像在说什么。 唇很软,气息也湿漉漉的,好像连梦中都在勾引他。 楚承年捏了捏他的嘴唇,“在说什么?” 男人眉头紧锁,似乎是真的很不舒服,无意识地梦呓着,楚承年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担心他。 摸了摸额头,发现他已经不怎么烧了。 但还是决定明天送他去医院做一套体检,当然,要避开谢修半工作的那家医院。 他也弯下腰,低沉的嗓音落在陆子枫鼻尖上,暧昧的距离似乎一瞬间就可以吻上去。 楚承年看着他柔软湿润的红唇,想着,要是他连说梦话都喊自己名字的话,亲上去好像也无所谓。 反正是他的未婚夫,这本来就是他的本分。 两双唇越靠越近,气息缠绵,只差那么一丝丝就要吻上去。 男人又开口了。 这回楚承年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 谢医生。 仿佛被暴风雪席卷而过,温暖暧昧的气氛瞬间消散,冰冷到彼此的吐息都快要凝结成冰。 楚承年捏着他脸颊的手掌猛地用力掐进肉里,死死掐着,用力到手指都发白。 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男人掐死在床上。 妈的,这个贱人! 才以为他乖了几天,刚给了点好脸色,他就又活腻了。 在他楚承年的床上喊别的男人,当他死了? 这个老男人到底还知不知道,他是谁的未婚夫? 三番五次管不住下半身,还是掐死算了。 掐在脸上的手逐渐下滑,圈在了陆子枫的脖子上。无知无觉的男人皱起眉,苍白的脸因缺氧而逐渐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红。 这时,管家敲响了门。 楚承年没有理,手掌越收越紧。 “先生,燕家来电,说燕大少被送去医院了,请您去看看。” 即将崩溃的理智猛然被拉回。 楚承年放开手,看到被他骑在身下的男人,脸上、脖子上一圈青紫的痕迹,在他漂亮的脸上有种凌虐残缺的美。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以后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别叫医生来。”他冷着脸对管家说道。 其实他本来更想说让里面那个人病死算了,但一想他现在还是自己的未婚夫,要是被人知道他是病死的,太丢脸。 * 陆子枫半夜醒来时,看到床头有个黑漆漆的人影。 他吓得差点叫出来,却被男人捂住了嘴巴。 “嘘,你也不想被楚承年发现我和你独处吧?”男人调笑的脸逼近。 他才发现是梁褚。 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是个大活人,不是鬼就好。 “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陆子枫莫名感觉嗓子疼,摸了摸脖子。 梁褚瞥了眼他脸上青紫的指痕,笑了笑,伸手想摸上去,还没碰到就被避开了。 “关于纹身的事,我查到线索了。” 陆子枫连忙问道:“太好了,进展怎么样?” “只差一点就能拿到照片,不过就是要嫂子再受受苦了。”他叹息道,故意这么叫他。 陆子枫被恶心到了,“别那么叫我。” “你要我做什么?” 梁褚的脸靠近他,姿势都快躺到床上贴着他了。 压低的声音吹进他的耳朵里,“大病一场,让楚承年不得不送你去医院。” 陆子枫皱着眉头思索要怎么装病,没注意到梁褚的指腹轻轻贴了上来,在他下巴上的青紫指痕上蹭了蹭。 像摸猫一样,怕他发现被爪子挠,只好趁其不备轻轻撸一把。 装病不难,但楚承年连着好几天不回来,他演的戏就只能给那些管家和佣人看。 他的演技实在有限,管家对此没什么反应。 毕竟楚承年早就交代过了,只要人死不了,就不用去跟他报告。 他没有表示,那梁褚也不能随便来别墅里找他。 陆子枫天天愁得吃不下睡不好,没过多久就憔悴了不少,看着真像病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管家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怕他真的噶了,跟楚承年请示了好几次。 他才叫来了一个医生。 医生是梁褚提前收买的人,给他把了把脉,用冰冷的听诊器在陆子枫胸上搓了搓,就一脸沉痛。 “我们出去说。” 这语气,陆子枫都觉得自己像个命不久矣的绝症患者了。 卧室门没关,他很清晰地听到医生张口就是,“怕是不行了。” 顿时抽了抽嘴角。 他还活得好好的好吗! 管家听罢连忙让佣人送医生出去,慌张地去和楚承年打电话报告。 医院里。 “承年,谢谢你来陪我。”病床上的青年脸色略有些白,气质柔和。 “不过你家里那位没事吧,刚刚听到管家给你打电话说他病了。”他眉头微皱,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对待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都能这么心软,实在善良。 楚承年坐在床边慢悠悠地剥了个橘子,看着一点也不着急。“不用管他,他贱命一条。” 反正那个男人皮糙肉厚的,病一病死不了。 真死了也是给他省事儿。 燕云雀似乎不是很赞同他的话,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毕竟是你的未婚夫。” 楚承年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燕云雀接过来,没吃,而是放在一边。 他颇为珍惜地攥着几张发黄的书页,仔细看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楚承年问他在看什么,他说:“算是爱情小说吧?是一个很笨的作者写的。” “但是我很羡慕另一个主人公……羡慕到恨不得取而代之。” “你也会看这种幼稚的东西?”楚承年嗤笑,“听起来像是那家伙会喜欢的。” 燕云雀的目光闪了闪,嘴角的弧度略有些拉平了,没叫对面的男人发现。“相信爱情很幼稚吗?我不这么觉得。”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配得到的人得到了太多,应该得到的人却始终等不到回应,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一不小心把那颗剥好的橘子碰到了地上。 汁水充盈的橘子果肉碎了一地。 “你觉得呢?”燕云雀微微笑着,眼底却不含半分笑意。 这时梁褚敲了敲门,“楚哥,管家刚刚来电话,医生说祝先生怕是不行了。” 里头的两人都被他这句“不行了”给惊到了。 看到他们的反应,梁褚一点也不意外,慢吞吞道:“是要准备后事,还是送他去医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30 第22章 医院 打脸燕云杨,灰头土脸哭唧唧 楚承年脑子哄的一下, 一片嗡鸣。 手掌猛然收紧,捏在手里的文件被硬生生撕碎。 不行了? 那个男人、他的未婚夫? 死了倒好,一干二净, 省得自己一回家就要看到他那张脸。 省得他晚上做梦都不忘念叨着别的男人。 留他活着, 迟早有一天给自己戴绿帽子。 楚承年猛地站起来,抬手把手边的果盘掀翻了。双眼赤红, 嗓子里一口气咽不下去。 梁褚立马转身,“知道了, 我去准备后事。” “等等, 回来。” 楚承年暴躁极了,用了扯了扯领带, 但还是觉得喘不上气, 呼吸急促。 却难掩急促的心脏上,那一阵细微的刺痛。 “立刻送他去医院。” 梁褚要离开时,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 “不惜一切代价, 治好他。” 梁褚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遵命。”随后就单手插兜,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晃了晃身子走了。 * 陆子枫只是小睡了一下, 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医院里。 病房里没有什么人, 只有梁褚站在他的床头。 “睡美人终于醒了?” 陆子枫看他俯下身,把脸贴近, 正要避开就被捏着脸又转回来。 “别动,听我说。”梁褚的唇凑在他耳边,低声耳语,湿润的气息带着一点烟草味,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陆子枫总觉得他身上的烟味淡了很多。 他的话总结下来就是,要陆子枫在特定的时间里去一个他指定好的地方,尽可能闹出最大的动静,吸引那边医生和保安的注意。 时间还有很多,梁褚站在窗边远眺外面的蓝天绿草,眼睛一瞟就看到了熟悉的某人,正穿着白大褂走进医院。 “真巧,你的谢医生也在。” 陆子枫一下就来了精神,“谢医生在这家医院?是来看病的还是来上班的?” 梁褚看他忽然神采奕奕的样子,哼笑着,“我哪知道,他是咖啡吗,你一听就精神,怎么在我面前就不这样?” 陆子枫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 谢医生应该是来上班的,不知道他在医院里能不能碰上谢医生。 但这个医院这么大,想碰见应该还是挺难的吧。 而且他觉得就上次那件事后,谢医生想不想看到他还得两说。 毕竟一般人都受不了楚承年那么神经兮兮的样子。 可能就算看到他,也会故意避开或者干脆装不认识吧。 陆子枫不知不觉地就叹了口气。 他还没觉得有什么,旁边看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梁褚不爽了。 心情不好嘴巴就发痒,他下意识叼了根烟,烟雾才刚飘起,看到陆子枫眉头一皱,他又默默把烟掐了。 苦闷地蹲在床边,狠狠咬着一根新棒棒糖。 到了下午,梁褚先走了。 陆子枫按照梁褚的指示,在合适的时间到了他指定的那个地方。 就看到梁褚的身形混迹在人群中,进了某扇门。 陆子枫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装不舒服把保安骗过来。 然而某个意料之外的人却在不合适的时机里出现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子枫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回头一看,竟然是燕云杨。 他抱胸上下扫视着陆子枫,明媚的眉眼满是鄙夷,“你是跟踪我哥来的,还是跟踪承年来的?” “我哥都回来了,你还不死心想勾引承年,甚至做出这么龌龊的事。” “就你这种货色……啧,谁给你的自信觉得你能取代我哥在承年心中的地位?我哥一回来,他都不回家了,天天一有空就守在医院里陪我哥,你最近见过承年几面?一次都没有吧。” 他的声音很刺耳,脾气也莫名暴躁了很多,声音把周围人群都吸引过来了。 一会儿看看气势汹汹好像正宫打小三的燕云杨,一会儿看看那个漂亮得跟个狐狸精一样的男人。 有人悄悄问,“怎么个事儿。” “不知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燕云杨越骂越难听,好像要把哥哥回来后,他被冷落的怨气全发泄出来,“你当小三都没人要,怎么配得上承年。” 周围的围观群众恍然大悟,“打小三呢。” “哪个是小三啊?” “说的屁话,那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个长头发呗,谁找小三找比老婆丑的。” 陆子枫本来不想和他个小屁孩吵,一看到他引来了这么多目光,就不打算离开了。 这倒是个好机会。 “燕云雀回来了,我被抛弃很正常,承年本来就不喜欢我。” 男人的眉眼低垂着,浅色的眼瞳似有水光。 燕云杨正要得意,却看他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眸如太阳般明亮,“那你呢?” 燕云杨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男人忽然笑了,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我好歹还占了个未婚夫身份,但你不是你哥哥的替身吗?” “正主回来了,你这个替身要怎么办?” “你好不容易才让承年喜欢上你的吧,燕云雀一回来,你的所有努力就都前功尽弃。自从燕云雀回来,承年找过你几次?恐怕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吧。” 陆子枫觉得,燕云杨骂他的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认为别人是什么样的。你不能容忍他人的部分,就是不能容忍自己的部分。 陆子枫压根就不在意楚承年喜欢谁、每天都睡在哪里。 真正在意这件事的,想取代哥哥在楚承年心中地位的,嫉妒哥哥被楚承年喜欢的人,是燕云杨自己。 陆子枫的眼睛像镜子一样,映出了燕云杨那张扭曲的脸。 燕云杨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是燕云雀的替身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或许连燕云雀本人也心知肚明。 这件事甚至是他自己主动促成的,他就乐意用自己和哥哥相像的脸,勾引楚承年。 但是从来没人敢说出来,他们要脸,也不敢下燕云杨的脸。 陆子枫是头一个把他阴暗的心思挑明说出来的。 他明亮的眼眸里倒映出燕云杨的身形,把他照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卑劣的心思无处遁形。 “你怎么会知道……”周围人群的异样目光让他的脸都滚烫起来。 要是别人说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人说出来,偏偏是他这种人…… 这种肮脏、放荡、又老又丑的老男人。 陆子枫看他都快哭了,想着要不要安慰一把,就见他猛地抬起头,几步就冲过来,照着他的脸高高抬起手臂。 “你这个贱人,有什么脸和我说这种话!” 燕云杨一边哭一边要抽他巴掌。 陆子枫心里一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巴掌扇过来了。 啪—— 巴掌没抽过来,倒是燕云杨一头磕在了他面前,双膝跪地,疼得脸都皱成一团。 “运气不错,赶上了。” 梁褚收回刚刚踹到他膝盖上的腿,微微喘着气,鬓角有一点汗,好像是刚刚快速跑过来的一样。 他看着燕云杨狼狈的样子,笑嘻嘻地蹲下来,“燕少爷,你没事吧?” 这么关心地说着,却也不伸手把人扶起来,任由他灰头土脸的。 燕云杨趴在地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踢我!” “抱歉,让燕少爷受苦了,但我是受命送楚哥未婚夫来医院的,楚哥说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他刻意拖长了调子。 “所以看到燕少要动手,我就得阻拦你啊。我平时都是习惯用枪的,你也知道枪很快,起码比我跑得快多了。” 他摸了摸藏在怀里没掏出来的枪,皱了下眉,好像很苦恼没能用上,也有点遗憾。 燕云杨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咬着唇不敢说话。 “但是医院里不能闹太大动静,会打扰别人。而你又是燕家的小少爷,燕云雀的弟弟,不便对你开枪,所以只好委屈你被我踹一脚了。” 梁褚把怕打扰病人的话说在前头,就好像比起他燕少爷的身份,他更怕吵到别人。 一边笑一边说着杀人的话,简直就像个疯子。 燕云雀感觉到他蠢蠢欲动的念头,刚要发飙的脏话立马就咽下去了。 也不敢哭了,额头、背后全是冷汗。 “……我才懒得跟你们这种人计较。” 他扶着墙慢腾腾地站起来,膝盖上一阵刺痛,身上都快被冷汗打湿了。 争吵消失,周围吃瓜的人群慢慢散去。 陆子枫隐约听到有人在抱怨。 “那个短头发的才是三儿?什么眼光啊,找的小三比老婆还丑。” 旁边有人给他来了一肘,“要是小三不丑,人能这么护着老婆?” 他忍着八卦的心,没去找那两个人吃瓜。 不然的话,陆子枫可能听到最后才知道,这个瓜的瓜主就是他自己。 而燕云杨头也不回,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了。 “谢谢你啊,不然我又要被抽了。”陆子枫和他抱怨,“一个个的,咋都这么爱打别人脸。” 梁褚挑了挑眉,“又?” “上一个是楚承年。” 和你一样疯。 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 燕云杨眼泪汪汪地去了病房里,不是找燕云雀,而是找楚承年给自己出气。 隔壁就是燕云雀的病房,楚承年不想打扰他,就在他隔壁找了一间空病房,偶尔会来这里办公或者休息。 “承年!”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拾好了,却故意没有把身上的脏污处理掉,就这么脏兮兮地过来,一脸委屈。 楚承年正坐在床边在看资料,光线洒在俊美的侧脸上,显得五官更好看了。衬衫被撸到小臂上,露出充满雄性魅力的精练线条,让人看了就脸红心跳。 他看到燕云雀灰头土脸的样子,笑了笑,“怎么这个样子,难道有人敢欺负我们燕小少爷?” 燕云杨委屈地趴在他腿上,仰着头看着他线条明显的下颌,脸微微发红,“承年,那你会为我做主吗?” 楚承年一边看报表,一边随意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姿态散漫,像是摸着宠物一样,“谁敢这么不长眼欺负你?” “是你那个未婚夫。” 缓缓抚摸着他头顶的那只手停下了。 “你说,他在这家医院?” 曲丘那么多家医院,偏偏就来了这家,偏偏就是谢修半在的这家。 他打开定位看了一眼,陆子枫身上那个定位器显示,他现在确实就在这家医院里。 恰好,谢修半刚刚来医院了。 楚承年脸上的笑消失了。 第23章 医院 在你面前,人都得变成狗 陆子枫回到病房里后, 梁褚并没有离开。 “拿到照片了吗?”陆子枫问他。 梁褚摇了摇头,“还差一点,关键时刻你的谢医生来了。他好像已经注意到我了, 你得想办法引走他。” 陆子枫无语道:“哪有那么容易, 其他人还好说,谢医生又不是傻子。” “你不是最擅长这种事吗?随便哄他两句, 他肯定就巴巴地过来了。” “谢医生是人,又不是狗。”他冲梁褚翻了个白眼。 “他不是, 难道我就是吗?你要我帮你查资料, 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梁褚咬着糖嘲讽道,“在你面前, 人都得变成狗。” 他单手拉过来一把椅子, 把椅子反过来坐,两腿岔开, 手臂搭在椅背上。 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啃起来。 陆子枫也想吃, 但他又不想削皮, 拿起来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放下了。 梁褚受不了他,掏出小刀给他削了皮再递给他, “这下满意了?” 陆子枫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手, 再看看满是汁水的去皮苹果,“太大了, 肯定会弄脏我的手,还是算了。” 梁褚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苹果拿回来,用他惯于杀人的手,熟练地把苹果切成小块, “需要我喂你吗,或者干脆我先嚼碎了再喂给你。” “不用,谢谢。那样太恶心了。” 陆子枫满意地吃了两口,苹果又脆又甜,汁水充沛,很好吃。 “看来你也没有那么没用。” 梁褚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要是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和曾经的雇主听到他这句话,怕是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笑他。 要是别人敢这么说他,他当场就能给他脖子右拧,死得无声无息。 梁褚看了床上那个男人一眼,眯着眼轻轻地笑,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 “真会使唤我。” 叹了口气,把椅子拉到床边看外面的风景,嘴里的糖果咬得嘎嘣响。 认识这个男人,真是他这辈子造的最大的孽。 他面无表情地这么想着,轻缓的风吹起他的额发,也把那个男人的声音吹进耳朵里,嘴里甜腻腻的味道蔓延到舌尖。 “梁褚,你潜伏到承年身边,应该不是单纯想选他当雇主吧,你在怀疑他?” “你有调查出什么吗?” 梁褚看着外面的风景,头也不回,“你只付了我帮你调查纹身的报酬,可没付换取信息这部分的报酬。” 陆子枫见套不出话,只好换个话题。 “你能做到这种地步,不单单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陆子枫想着,他是不甘心被楚承年抢走遗产吗?那笔遗产能让楚承年都惦记,金额肯定不少。 如果能拿到的话,梁褚也就没必要做这种死里逃生的活儿了。 又或者真的只是想报恩?不可能吧,梁褚这种杀人如麻的佣兵,眼里只认钱不认人。 他说得很委婉,但梁褚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想法。 梁褚猛地回头,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啦的刺耳声。 “你怀疑我?” 黑黝黝的目光紧紧盯着陆子枫的眼睛。 陆子枫再次在他眼里看到了硝烟和旺盛的火光,刚想往嘴里塞苹果块的动作僵住了。 他放下苹果,干巴巴地解释道:“没有,就是听说楚临司的遗产继承人最初是你,那么大一笔钱任谁都会心动吧。不过我不是说你很在乎那些钱……” 梁褚瞪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亮,陆子枫的神经立刻绷得紧紧的,紧张到话都颠三倒四。 “你觉得我埋伏在楚承年身边当卧底,是为了那些遗产?”他几步走到床边,气势汹汹。 “不,你在怀疑我为了遗产,谋杀了楚临司。” 陆子枫被他戳中了心思,一时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没有这么说。” 他垂下眼睛,梁褚看到他颤抖的睫毛和抿紧的唇,唇上沾着一点水珠。 弯下腰贴近,一股清淡的果香从他唇上袭来。 红润的唇变得像成熟的果子一样可口,让梁褚想要恶狠狠地咬下去。 把这张只会说出他不喜欢的话语的嘴。 咬得糜烂,嚼碎了,吞到肚子里。 “你不信我。”压抑的声音在陆子枫耳边响起。 尔后就是远去的脚步声和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诧异地睁开眼,看到梁褚走到门口拉开门。 “你去哪,马上就到计划的时间了。” “你不信我,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话?”梁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门口,免得有不长眼的人闯进去。同时也拒绝了陆子枫的声音。 陆子枫看着他黑压压的背影,总感觉他好像在生气。 或许梁褚想要查明真相,真的只是想回报楚临司对他的恩情? * 陆子枫被带去了另一间高级病房,隔壁就是燕云雀。 他看着病房里楚承年熟悉的黑脸和燕云杨得意的眼神,默默感叹世界真小。 他今天在这家医院里都碰见多少熟人了? 陆子枫在好几双目光的注视下,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一道嗓音幽幽响起,“慢着,谁让你坐了?”是燕云杨。 他站在楚承年身边,漂亮的脸仰起,像只炫耀羽毛的孔雀。 楚承年不说话,视线却久久停留在陆子枫身上,他这段时间都不怎么着家,更没怎么见过这男人了。 他确实憔悴了很多,本来就瘦的身材更消瘦了。 楚承年下意识皱了皱眉,心尖划过一丝不太明显的酸涩。 陆子枫不想理他,反正这小替身就是想找茬呗。他现在有楚承年当靠山,就打算找他算账了。 “可是我累了,不让我坐椅子上,那我就只好找别的地方坐了。” 燕云杨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在马场,陆子枫一屁股坐他腿上的事儿,顿时脸色难看。 他吃了瘪,转过头找楚承年给他撑腰。 “承年,我刚刚来找哥哥的时候,碰见了你那个未婚夫,发现他鬼鬼祟祟地在找什么,我去制止他,他还打了我。” 陆子枫眼睁睁看着他个小绿茶和楚承年面前告状,虽然他这个被告状的人,是楚承年名义上的未婚夫,按理来说他俩更亲近,楚承年应该维护他才对。 但他可没忘记楚承年不是正常人,而且也不喜欢他。之前在马场里,燕云杨逼他骑马,楚承年明知他可能会死,眼也不眨就应了。 就像他那时说的,谁让燕云杨是燕云雀的弟弟,他想让他死,那他也只能受着。 上次在马场是他运气好,那这次呢? 这回燕云杨这么惨,哭唧唧地来寻个公道,楚承年还不得心疼得亲手把他一身皮给扒了,送给燕云杨玩? 他头皮一紧,连忙道:“我可没打他啊,是梁褚踹的他。” 楚承年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 “为什么要来这家医院,是打算来见谁?”语气刻薄得像是来抓奸。 陆子枫被他忽然变化的话题整得脑袋都要烧焦了,什么来医院见谁,来医院当然是看医生的啊! 他手足无措,闭紧嘴沉默的样子,在楚承年看来就是默认了。 楚承年猛地一抬手,把手边的一叠文件撒在地上,纸张哗啦啦撒了一地。 “不惜装病也要来医院,谢修半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语气冷得像冰,身上萦绕着暴躁的气息,连一旁紧挨着他的燕云杨都惨白着脸,不敢靠近他了。 “谢医生在这家医院里?”陆子枫面露惊讶,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楚承年冷笑,“装得还挺像。” “我要是知道谢医生在,肯定不会答应来这家医院的,上次在慈善晚宴上我好像不小心得罪他了,他对我都没一个好脸色。” “要是他知道我来医院看病,找人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陆子枫皱着眉碎碎念,一脸忧心忡忡。 心里默默和谢医生道歉。 “不信你问问五厘米,是他带我来的。” 虽然他才刚刚和梁褚决裂,陆子枫觉得梁褚不太可能帮他,但就这件事他们目前还是同一条船上的。 他不指望梁褚帮他彻底打消楚承年的疑心,但至少说一句“他确实不知道谢医生也在这家医院里”总可以吧? 梁褚被叫进去,一进门就看到陆子枫背对着楚承年,偷偷对他做口型。 他在外面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也猜到陆子枫一定会向他求助。 他现在这位雇主的未婚夫,背着他的雇主,无声地说:帮帮我。 那双红艳的唇微微一开一合,偶尔露出一点雪白的牙,一闪而逝,引得人想要仔细探究其深处。 梁褚缓缓往病房里头楚承年的方向走去,眼睛目不斜视,好像一点都没注意到那双像是引诱一样的红唇。 陆子枫有点急了,在和他擦肩而过时,悄悄拉住了他的袖子。 又怕被楚承年发现他的小动作,仅仅一瞬间就立刻放开手了。 但他还不死心,偏过头小声叫了一声梁褚的名字。陆子枫觉得他这是威胁,他知道梁褚的身份,如果梁褚不帮他,那他就可能会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告诉楚承年。 但对于另一个当事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一瞬间时间仿佛放缓了无数倍,梁褚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手背上擦过,触感细腻柔软,大约是男人的指尖,男人大约是怕被他的未婚夫发现了,很快就又放开。 战战兢兢的,明明很害怕被发现,却又管不住骚动的心。 与他擦肩的那一秒,梁褚听到男人叫了他的名字,微弱到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带着甜甜果香的气息,飘到鼻端,那股甜蔓延到口腔里,比他嘴里那块糖还要腻。 梁褚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停了那么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 听到楚承年问他,他笑了笑,“确实是这样的,这家医院里确实有您的未婚夫想见的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陆子枫感觉到楚承年杀人般地目光嗖嗖地扎到他身上,心头拔凉拔凉的。 他就知道当时就应该给梁褚那个混蛋下耗子药的! 让他老是那么多嘴,涝死算求! “楚哥,你觉得嫂子特意来一趟,是想来见谁?” 楚承年眼睛都快喷出火了,他能不知道是谁? 当然是这老男人朝思暮想的谢医生。 三番五次和他说要来医院,就那么惦记着谢修半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都快被气笑了。 陆子枫看他都快气炸了,怕他当场发飙,不仅要扒了他的皮给燕云杨,怕是死了都要把尸体挖出来鞭尸。 “承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绞尽脑汁,发现好像没啥好借口。 这时梁褚适时地开口,“楚哥,嫂子来这里当然是想找你的。” 第24章 医院 谢医生放不下你 “燕少爷不也说了, 嫂子是跟踪楚哥来的?” “不过燕少这回是误会嫂子了,我送他来的时候他一路都没醒呢,还一直喊着楚哥的名字。我就擅自做主把人送过来了。”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感情这么深厚, 真是神仙眷侣啊,让我这个单身汉羡慕死了。” 梁褚一口一个嫂子, 陆子枫都快被恶心吐了,暗暗翻了个白眼。 倒是楚承年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 对于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 他还是信任的。 “不经报告擅自行事,没有下次。” 他绷紧着唇角。 “叫我的名字了?叫了几声?” 陆子枫哪里知道他睡觉时说了什么。 回忆着昨晚的梦, 他硬着头皮回答道:“嗯……至少八次吧。” 八次?楚承年还记得他之前听到他晚上做梦叫了谢修半两次。 比谢修半要多六次。 而且是至少比他多六次。 楚承年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 “真的?别让我知道你又骗我。”楚承年现在对男人的任何话都充满了疑心。 虽然陆子枫已经记不清诅咒楚承年祖上多少人, 但祖宗十八辈至少每辈人都有一次吧。 所以他说至少念了楚承年八次,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下意识捋头发掩饰心虚。 目光也非常清澈坦诚。 “真的。” 楚承年打量他的眼神移开了, 大约是真的信了他的话。一瞬间春暖花开, 陆子枫感觉室温好像都回暖了许多。 “还算你有良心, 记得自己的男人是谁。” “承年,我腿疼。”燕云杨见他脸色好转,连忙拉着他的手臂, 一张精致的小脸苍白, 眼里含了一汪水,看着无比惹人怜爱。 “不舒服就去挂号, 他又不是医生,不会治病。”陆子枫幽幽吐槽。 燕云杨立马回头狠狠瞪了陆子枫一眼,转脸就开始茶言茶语。 “承年,你未婚夫好像看不惯我,一直和我较劲, 你不管管?” “他之前还威胁我说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不会帮我撑腰。” 楚承年挑了挑眉,好像心情不错,目光望向陆子枫,“你说了?” 陆子枫觉得自己这身皮算是保不住了,也不想再委屈自己装苟了。 “我说了,怎么着?”他现在不仅敢顶嘴,语气里带着点脾气。 大不了就是死呗,他要是死了也得拉着这俩人垫背。 楚承年却难得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 他抬手招燕云杨过来,燕云杨眼睛一亮,像以前那样坐到他旁边,依靠在他怀里。 “他欺负你了?” 宽大的手掌熟练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宠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燕云杨点了点头,满脸的依赖。 “他凭什么那么对我!”他不甘心地抱怨着。 楚承年笑了笑,“他不是说了吗?就凭他是我的未婚夫。” 燕云杨正要撒娇,让楚承年给他出气。 接着听到头顶又是一声叹息,“谁让他是我未婚夫,他要是想,把你串成铃铛挂树上都没问题。” “非要招惹他,那你就受着吧。” 燕云杨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承…承年……”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楚承年对他说的。 曾经的宠爱和优待仿佛不曾发生过,燕云杨头一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楚承年的薄情。 眼睛一酸,汹涌的眼泪几乎要喷涌而出,燕云杨咬着牙狼狈地离开了。 他可不想让楚承年看到他哭的样子,更不想在那个老男人面前哭。 陆子枫也挺惊讶的,他看着无动于衷的楚承年,“你不追上去吗?” 楚承年却反问道:“追他?为什么要追?” 他风流惯了,凭他的身份多的是美人上赶着求他睡。楚承年这辈子就没追过几个人,他要是喜欢也能屈尊降贵去宠着谁,但那也仅限于玩玩。 喜欢了就捧在手心里哄,不喜欢了,死在眼前都不会心软给人收个尸。 陆子枫被他的薄情给震撼到了,“你不是喜欢他吗?” 虽说是因为他长得和燕云雀像,但是好歹也是喜欢过的,当宝在手里宠过的。 楚承年古怪地看着他,“吃醋了?” “你看是你长得像盘饺子还是我像盘饺子?”很明显,他俩都不是饺子,那他吃个屁的醋啊。 他一眯起眼,“今天脾气这么大。” 难得的,没有因为陆子枫的顶嘴而生气,甚至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难言的宠溺。 陆子枫觉得这大概是错觉吧。 “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回去自己的病房。”他转身就要走,不想在楚承年身边多待一秒。 楚承年伸手一把捏住他的后脖颈,冰凉的体温激得陆子枫后背汗毛竖起,只好乖乖往回走。 “以后你就住在这个病房里。”楚暴君温言温语,眼里是说不出的柔情。 “这不好吧,打扰你工作……” * 陆子枫说要体检,楚承年这回没拒绝,给他安排了一整套的检查。 一名护士带着陆子枫去做检查,刚出门没多久就看到了谢修半。 隔着一条走廊,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到他和几名护士经过。 谢修半穿着很板正,一身白大褂熨得整齐干净,底下穿着正经的衬衫西裤。相比平日古典的大衣和西装外套,白大褂衬得他多了种禁欲的气质。胸前的口袋里别了一支金色的钢笔。 身上那种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更明显了。 陆子枫有点惊喜,想着还真是巧。 “谢医……”他开口叫了一半,就看到谢修半一转身进了他隔壁的病房,立马就闭上嘴。 没记错的话,那里好像是燕云雀的病房。 陆子枫抿了抿唇,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失落。 “谢医生还真忙啊。” 旁边的护士听到后笑了笑,“还好吧,谢医生虽然有名气,但是能让他亲自出手的还真没几个。” “也不能说不忙,反正是比我们这些基层要清闲。” 陆子枫一边按照护士的指示坐上椅子,一边和她闲聊,看到她背对着在桌子上摆弄一堆瓶瓶罐罐。 “说的也是,基层是最累人的。” 他有点好奇,“谢医生的病人是不是都是非富即贵,特别有权有势的那种?” 护士没有回头,陆子枫听到啪的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很清脆的声音。鼻子也闻到了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消毒水味。 “什么声……”他正感到诧异,就听到护士忽然开口岔开话题。 “那倒不一定,谢医生又不差那点钱,也不用看那些大人物的脸色。”护士这话都算委婉了,就以谢家的地位,别说谁敢给谢修半脸色看,就没几个人敢不看他脸色做事的。 “我觉得就是看谢医生心情吧,不管贫富贵贱,只要不会坏他的心情,一般都不会拒绝。” 陆子枫被护士的话打断了刚刚关注到的声音。 谢医生心情很好吗? 是因为要见到燕云雀了? 他沉思着,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晚他和谢医生独处时,看到的那一连串催命电话。 谢医生不爱用手机,却忽然特意弄了一只私人手机,恰巧就在燕云雀回国前。 该不会就是为了等燕云雀的电话吧。 “他们一定关系很好吧。”好到回国前,能打一溜串电话的那种关系。 “嗯?祝先生您刚刚说了什么?” 护士没听清他的碎碎念,笑盈盈地偏过头问他,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针管。 陆子枫看着那根闪着寒光的针头,默默蹲到墙角自闭,“没什么。” 他就说护士怎么会闲得和他扯这些闲话,原来是怕他跑了,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区区打针这种不痛不痒的事给吓跑? 陆子枫非常不屑。 “祝先生,已经打完了,可以麻烦松开门把手吗?弄坏了要赔的。” 陆子枫一脸淡定地松开被他死死薅着差点掰下来的门把手,“咦,我什么时候跑到门口来的。” “在针头即将扎到你的0.1秒前,祝先生跑得真快,我差点都追不上了。” 护士脸不红气不喘地递给他一张纸巾。 陆子枫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还是你跑得更快。” “还行,我大学拿过全国短跑季军。” 陆子枫一时感觉手心里的冷汗更多了,这医院还真是藏龙卧虎啊。他低头看了眼护士胸前的名牌。 ——苏乘凤。 名字很好,但怎么不是体检科的,而是外科室的? “体检科人手不足到要去外科借人了吗?” 苏护士笑了笑,“那倒不是,但有人不放心,又没法亲自来,就只好派我来看看了。” “别担心,我以前在体检科待过,打个针抽个血还是会的。” 陆子枫抽了抽嘴角,“看出来了,操作很熟练,我一点也不担心。”虽然是防他跑防得很熟练。 “后面的检查有专人负责操作仪器,我会在旁边陪着你的哦,千万别怕。” 陆子枫跟在苏护士后面,看着她一边带路,一边频繁地回头看他,生怕他半路跑了似的。 “我不会跑的。”就是想跑也跑不过苏护士这个短跑季军啊。 一番检查后苏护士送他回病房,“结果出来后我会把报告送过来。” “谢谢你啊,苏护士。”陆子枫还是挺感激他的,苏护士全程陪着他不说,脾气还超好。 “不用谢,作为报酬,你介意我把你的检查报告给我科室的医生看吗?” 陆子枫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不介意啊。” 检查报告不是本来就要给医生看的吗,他一个病人又看不懂。 他却忘了苏护士压根不是体检科的护士,而是外科室的。 给外科室的医生,还能是给谁? 即将踏进病房时,陆子枫看到墙壁上给病人使用的扶手上方,静静躺着一支眼熟的金色钢笔。 像是被主人遗落了一样,孤零零的。 这不是谢医生的钢笔吗? 他连忙叫住了苏护士,“这是谢医生的吧,他好像落下了,麻烦你转交给他。” 苏护士看了一眼,“确实是谢医生的,不过他不喜欢外人碰他的私人物品,还是你去还吧。” 他去还?苏护士是外人,难道他就不是了? 第25章 医院 媚眼抛给瞎子看 陆子枫想把笔给她, 却发现她已经走了,只好先把钢笔收起来。 病房里只有梁褚,楚承年不在。 “楚哥在隔壁。”梁褚说。 “你的谢医生也在。” 陆子枫想着, 那不就是大型修罗场了?楚承年喜欢燕云雀, 燕云雀却喜欢谢修半。 至于谢医生,虽然他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样子, 但却会为了燕云雀专门准备一只私人手机,或许也是在意他的。 这种情况下打扰他们实在不太好, 陆子枫就想着等会谢医生出来再把笔还给他好了。 隔壁的情况没有陆子枫想的那么焦灼。 楚承年接到公司的电话, 就回去忙工作了。临走前还不忘他那个惦记着野男人的未婚夫。 “看好他,别让别的男人进来, 尤其是姓谢的男人。”楚承年特意和亲信叮嘱道。 却一点也不担心地任由心上人和谢医生独处。 病房里谢修半公事公办地做完自己的工作, 平淡地连眼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一丝。 做完大致的检查后,直接换了一副新的手套。 燕云雀的衣服有些松垮, 领口敞开露出雪白的锁骨, 见谢修半要走, 立刻拉住他的袖子。 随着他的动作,上衣直接敞开了,胸膛和腰腹全都露出来, 谢修半一低头就能看到。 明晃晃的诱惑。 全曲丘的万人迷燕大少很少表露出这么明显的妩媚姿态, 和他的外表截然相反,这种反差很难不让人心动。 一般人很难拒绝他这种主动。 但谢修半是二般人, 他冷冰冰的目光看到的不是燕云雀漂亮的腹肌和雪白的皮肤。 而是抓着他的那只手上,乌压压一片覆盖着的细菌、病毒。 此时正顺着他们接触的地方不断蔓延,缓缓爬到谢修半自己的手上,白大褂的袖子像被扔进了墨水池,渐渐被染黑了。 “放手。”谢修半的语调比平常升高了半度。 就像是在压抑着情绪一样, 他对燕云雀的诱惑做出了反应。 燕云雀发现了这件事,并对此很满意。 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上衣敞得更开,几乎要半褪了。 “修半,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还记得吧,你曾救过我的命。我有时候甚至很庆幸自己出了车祸,才让我遇见了你。” 纯情美男子动情的告白,再加上刚刚谢修半的反应,燕云雀有把握自己能拿下他。 圈子里的人都说他是什么千年不开花的老树,是雪山上不化的寒冰,身边就没有过一个男人或女人。 但再冷硬的冰块,也比不上燕云雀的手段硬。 谢修半垂下眼看着他的胸膛,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呼吸比刚刚急促了半个节奏。 燕云雀微微勾起唇角,拉着他的袖子的手缓缓爬到他的手背上。 “燕先生,放手。”谢修半脸上的表情变了,他皱起眉。 “为什么?” “你身上的细菌跑到我身上了,很脏。”不是骂人,谢修半只是实事求是地说了自己看到的东西。 他的涵养不允许他说脏话,面前这个人也不值得他放弃自己的修养。 燕云雀脸上的笑瞬间僵硬了。 长这么大,人见人爱的燕少爷就没被人这么骂过。 谢修半把他抓着自己的手推下去,然后很自然地又换了一副手套。他今天还戴了眼镜,只会在工作的时候用一下。 鉴于刚刚看到了脏东西,也顺便把眼镜取下来擦了擦。 燕云雀脸色变了又变,但很快就收起脸上的僵硬,又恢复了往常在外人面前温柔的外表。 “抱歉,是我冒昧了。之前就听说过谢医生洁癖很重,但我一见到你,就激动得忘了分寸。” “谢医生要去隔壁吗?那里现在住了祝先生。”他看到谢修半的动作,眉眼低垂着对他笑了笑。 “谢医生见过他吗?他是承年的未婚夫。我听承年说,他之前有很多金主,所以比较放得开。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就来医院检查。”唇轻轻挑起,柔和的弧度下藏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话说的都没错,但被他那么拼拼凑凑,说到一块,就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了。 “谢医生洁癖那么重,我想你应该不会想接触他。”言下之意就是,他很脏,说不定还是因为性病进的医院。 他只是碰了一下手,连手套都没摘,谢修半都嫌他脏。他这么一说,谢修半肯定都不会去隔壁的病房了。 但谢修半却无动于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漠的眼神如古井无波。 “燕先生,他和你们不一样。” 燕云雀很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里那一点微弱的起伏。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他心底产生了个不妙的想法。 难不成那个不为任何美色所动的谢修半,喜欢上了祝怜玉? 不可能吧。 虽然那个男人确实长得不错,要是他再年轻一些,燕云雀都没有自信比得过他。 但谢修半什么男人女人要不到?怎么可能看上祝怜玉,一个年老色衰、甚至还和别人订婚的老男人。 说喜欢不至于。 但燕云雀听他的口吻,应该确实对祝怜玉有点想法。 只是和楚承年那些朋友一样,一时馋了又吃不到,就想要玩玩看。 燕云雀不明白他说的不一样指的是什么,而谢修半也没必要和他解释。 不只是他,在谢修半眼里,陆子枫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肮脏与否是对物品的评价,所以他绝对不会用自己洁癖的标准去评价陆子枫。 这是对他的不尊重。 谢修半从来都不吝于对他在乎的人给予自己的尊重。 这与身份、地位、贫富、贵贱都无关。 只是他觉得,没有对另一方保持尊重的感情,永远都不能称之为爱。 他临走前还回头说了一句,“公共场合麻烦整理下衣冠。” 谢修半很不欣赏现在年轻人这种乱糟糟的穿法。 燕云雀顿时脸都黑了。 他豁出去了才在医院里勾引谢修半,废了那么多功夫,就得了谢修半一句不要衣冠不整? 真是媚眼儿都抛给瞎子看了。 * 陆子枫听到隔壁门开了,立马就要出去,却被梁褚拦下了。 “我就是想把谢医生落下的钢笔还给他。”他拿出金灿灿的钢笔作证。 “楚哥可是说了让我看好你,免得你给他戴绿帽子。”梁褚长腿一伸堵在门口,被他狠狠锤了锤胸肌,反手就把他搂在怀里。 “你什么时候那么听他的话了?” 陆子枫瞪了他一眼,浅浅的瞳色迎着光,水汪汪的,眼底微微的波澜荡漾出让人晕眩的漩涡。 梁褚低着头靠近他的脸,眼睛微微眯着,差点要被溺毙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 稍微失神的一瞬间,被陆子枫狠狠踩了一脚。 他熟练地带上散漫的笑,掩饰了自己的分神,“不听他的话难道听你的话?他才是我的雇主。” 转瞬却又改口,“如果你能给出我满意的报酬,我也可以考虑看看。” 这会儿陆子枫听见外面没有动静了,觉得谢医生肯定早就走了,遗憾地叹气,一把将抱着自己腰的梁褚推开。 “我一穷二白,一毛钱都没有。” 他坐在床边捏着那支钢笔看来看去,发愁要怎么把钢笔还回去。 先不说这笔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样子,这个可是谢医生贴身带着的,一定很珍惜。 而且他记着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他们医护这行最讨厌丢笔什么的吧。 “我不缺钱,报酬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来付。”梁褚又凑过来,被他推开。 陆子枫嫌他吵,随手把桌子上的苹果丢过去,啪的一下砸到他背上。“我就这个,你爱要不要吧。” 梁褚头也不回头,反手背过身,准确地接住掉下来的苹果,拿在手里,手指灵活地把玩着。 苹果已经熟透了,散发出特有的清甜果香。 就和陆子枫本人一样,烂熟了,不够青涩,但足够香甜诱人。 梁褚把苹果放在鼻端,只是想细细嗅闻,但那股甜甜的香味和耳边动听的声音却诱惑着他咬下去。 他想起不久之前在这间病房里男人对他低低的哀求,他说:“帮帮我,梁褚。” 而此时他又站在同一个位置,接住了他丢过来的、如同邀请一般的果子。 “这个报酬还不错,我就收下了。” 梁褚眼睛紧紧盯着床上那个长头发的漂亮男人,张开嘴,牙齿咬住红艳艳的苹果,把雪白的果肉吞吃入腹。 锐利的眼神野兽似的。 陆子枫对此无知无觉,没想到他忽然转了性子,变得这么好说话。 他出了病房,发现谢医生果然已经不在了。 有个看着挺年轻的实习医生经过,陆子枫眼尖地注意到他是外科室的医生,连忙叫住他。 实习生本来还挺烦的,听到有人叫他,一脸暴躁地转过身。 看到陆子枫后脸色瞬间多云转晴,“什么事啊?” “谢医生他……” 他本来是想让这位医生把钢笔转交给谢修半,却没想到他直接把自己领到了外科室的办公室。 “谢医生,有个贼好看的病人找你。”他大声道,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 里面所有人都往门口看,想看看大喇叭说的“贼好看的病人”。 很多道欣赏的目光盯着他,陆子枫没啥感觉,一点也不觉得窘迫。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他连楚承年身边那些包含恶意的目光都习惯了,何况是这些只有善意的注目礼。 谢修半正在看一份体检报告,听到大喇叭的动静,也抬眼看向他。 淡淡的目光落到了他手里那只金色的钢笔上。 “这位好看的病人,找我?” 陆子枫蹭的一下脸红了。 第26章 医院 挪开手,他们就会吻上 “我…”陆子枫不知道怎么就结巴了。 旁边那些不含恶意的目光, 本来他是不介意的,但谢医生一说话,他想到那些目光在看着他和谢医生说话。 就忍不住感到窘迫, 脸上越来越红。 “不舒服?”谢修半拿着桌上的报告走过来, 清淡的草木气息也随着他靠近。 陆子枫低着头不看他。 鬓角长长的发丝垂到颈侧,透过乌黑的发丝间隙, 白皙的耳朵露出来,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谢医生体贴地帮他把鬓角的发丝勾到耳后。 隔着一层薄膜, 指腹触到了他耳后那片越来越烫的肌肤。 “你想要我送你回你的病房, 还是去我的休息室?”如提琴一般优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谢修半的话很贴心地给了他两个选择,让陆子枫没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得选。 陆子枫才从病房出来, 还没完成任务当然不想回去。 他下意识跟着谢修半的步调, “去你的休息室?” 谢修半淡淡应了一声。 他走在前头,陆子枫盯着他的衣摆跟在他后头。一直到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时, 都没琢磨出来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又和谢医生独处了。 要是被楚承年知道了, 他肯定又要疯。 谢修半坐在他对面, 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拿着一份资料看得很认真。 陆子枫端着谢修半给他倒的热,茶喝了一口,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不知不觉就发起呆。 俗话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谢修半认真起来好像确实更帅了。 谢医生长得这么帅, 在曲丘也有权有势,怎么没有听说过他身边有过谁? 楚承年那种疯批都那么受欢迎,喜欢谢医生的人肯定更多。 不过谢医生和楚承年不一样,他肯定不会当花丛浪子,应该是只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比如燕云雀? 谢医生好像对他很特殊, 对于谢医生来说,他是特别的吗? 陆子枫散漫的思维忽然停下了,心情有些低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正出神的时候,听见谢修半问他要钢笔。 连忙回过神,放下手里的茶杯,把遗忘了一路的钢笔还给他。 然后就看到谢修半接过钢笔,在那份资料上勾勾画画着什么。 既然钢笔已经物归原主,那陆子枫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抱歉,你好像很忙,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他站起来想要离开,腿却和扎根了一样,就是挪不动。 “我要走了。” 谢修半却说:“不是有事找我?” “我捡到了你的钢笔,已经还……”陆子枫正要解释,却被他打断了。 “一个病人来找医生,难道不是来看病的吗?”谢修半夹在食指和中指上的金色钢笔,敲了敲手上那份文件。 发出的哒哒声吸引了陆子枫的目光,他看向谢修半手上那根闪亮的钢笔,目不转睛。 “你的检查报告我还没看完,这位好看的病人可以再等等么。” 他平淡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调侃道。 陆子枫扭扭捏捏地又坐下了,他刚想问谢修半手上怎么会有他的体检报告,就想起谢修半是外科室的医生。 那不就是苏乘凤给他的了? 原来苏护士之前和他说要把他的检查报告给同科室的医生看,那个医生说的就是谢修半。 但苏护士为什么要给谢修半? 谢修半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是我和苏护士要的,我不放心别人,就想帮你看看。” 类似的话苏护士也说过。 她说,有人不放心,所以特意让她来。 难道……那个人就是谢医生? 陆子枫觉得应该不至于吧,他和谢医生顶多算得上朋友,还没到能这么关心他的地步。 还是说谢医生人好到就是对朋友这么掏心掏肺? 这一刻起,谢修半在陆子枫心里的形象越来越伟大了。 “你介意我看看吗?” 陆子枫摇了摇头。 “谢谢啊,有看出什么吗?”陆子枫有点紧张,把一缕头发放到胸前,轻轻梳理着,十指在乌黑的发丝间穿梭。 他最近一直觉得自己不舒服,但楚承年叫来的医生就是查不出什么。 越是查不出,陆子枫就越觉得自己肯定哪里有病。怀疑落不到实处,就演化成了焦虑。 陆子枫一脸期待地看着那份报告,希望自己能查出个什么来,不然他真的要焦虑死了! 报告上被勾画出来很多地方,旁边还有钢笔写出来的小字注解。 字迹很工整,不是陆子枫看不懂的鬼画符。 “我需要检查一下,验证我的诊断。介意我碰你吗?” 陆子枫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谢修半伸出手轻柔地捧着他的脸,一只手掌从他的额头开始缓缓往下扫。 擦过他颤抖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绵软的唇珠上。 陆子枫乖乖闭上眼让他检查,感觉脸上被他摸过的地方痒痒的。 他的手掌不烫,但就是让陆子枫觉得,他碰过的皮肤都开始发烫。 谢修半好像忽然靠得很近,近到陆子枫都感觉到了他的吐息。 谢医生离得他很近吗,有多近?两步?一步? 陆子枫思索着。 不知道他的唇和谢修半的唇,现在只隔了一个手掌的厚度。 挪开手,他们就会吻上。 以近乎亲吻的距离,陆子枫听到自己的嘴唇前方响起了谢医生的声音。 “这位病人,你的脸好红。”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连陆子枫都听出来了。 陆子枫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冒烟了,整个人都羞耻到发热。 原来不是谢医生的手烫,而是他的脸在发烫。 而且竟然还被谢医生看到了! 也太丢人了。 他再睁开眼时,谢修半已经退后了几步,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陆子枫捂着脸默默降温,尴尬到不敢和他再开口交流。 “检查结束了,我给你拿点药。” 陆子枫感觉脸上的温度降得差不多了,才扭过头问道:“什么病啊?” “轻度贫血、营养不良和vd缺乏症,其余的维生素也有些不足。” 谢修半让护士给他拿了药。 陆子枫终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肯定有病。” 其实他确实没什么问题,轻微的贫血和维生素缺乏算不上啥,好好吃几天饭就好了,他得的是疑心病还差不多。 谢修半开的药主要是起一个安慰剂的作用。 现在病也看完了,这回他是真的得离开了。 即将踏出去的那一刻,陆子枫忽然问他,“谢医生,你还记得你借我外套的那晚吗?” 那天他被楚承年丢到大路上,忽然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他很冷。 谢修半一步都没有离开。 直到他们一起走到了路的尽头,他把外套还给谢修半时,他说:“秘密只能和朋友分享。” 看到他应声,陆子枫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谢修半没有直接回答,“你想知道的秘密,马上就能知道了。” 陆子枫一头雾水地走出休息室,就看到蹲在门口守着的梁褚。 “你怎么在这?” 梁褚站起来,嘴里咬着一根糖。 咧着嘴笑了笑,拿出一张照片在他面前晃悠。 “这是纹身的照片,给你。” 陆子枫惊讶道:“你竟然拿到了!”他还以为梁褚早就不想帮他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把照片拿来了。 “又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么惊讶?”梁褚单手插兜不屑道,很不屑的样子。 没听到男人夸他厉害,偷偷看了一眼。 就看到陆子枫拿着照片皱着眉,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谢医生说的就是这个啊。” 谢修半说的秘密,原来就是指他想要的照片,他好像早就发现了梁褚的行动。 陆子枫还记得之前梁褚说要他引走谢修半,才可以去偷照片。 所以谢医生是为了让梁褚拿到照片,故意带他去了休息室和他独处? “谢医生真厉害。” 梁褚没听到男人高兴得夸他,反而夸起了不相干的谢修半,立马就黑了脸把照片抢回来。 “干嘛?”陆子枫不满道,梁褚忽然反悔把照片要回去,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下照片呢。 “我说过的,有报酬才能办事,你打算用什么换照片?” 陆子枫摸了摸兜,一分没有,他浑身上下就只有刚刚拿到的那包药。 他拆了一瓶维生素c软糖,“给你,当糖吃吧。” 可以说是很敷衍了, 但梁褚打量了一下,还真的接了。 陆子枫得到了那张照片,发现上面是楚临司的背部特写。 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皮肤上,浮现出一条纹身似的红痕,是和陆子枫身上一模一样的红线。 但不同的是,陆子枫的脖子上只有一圈红线。 但楚临司的脖子上,密密麻麻地缠了无数道,从下巴到锁骨上方,几乎全被血色笼罩,乍一看上去像是脖子被切断了一样。 仿佛他不是不明不白死的,而是被这无数道红线硬生生勒死的。 陆子枫忽然感觉一阵恶寒,身上冷飕飕的,仿佛有阴风吹过。 这玩意真的只是普通的纹身吗?看着也太诡异了,而且谁会在身上纹这种晦气的东西啊! “这应该不是纹身吧。” 梁褚也觉得这东西有点诡异了,“我有个朋友很了解这种奇异诡事,我找他帮忙查一查。” 说着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这时梁褚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楚承年要我每隔两小时就报告你的行踪,你先回去,我等会就来。” 陆子枫骂了一句暴君,一点都不尊重他的人权。 回病房的一路上,他都觉得身上发冷,感觉好像有人在透过墙壁暗暗窥视自己。 离自己的病房越近,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就越强烈。 经过燕云雀的病房时,他被叫住了。 “好久不见。”燕云雀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关系多好的熟人呢。 陆子枫注意到他手上拿着几张有点发黄的纸,纸张的边边很碎,像是被人粗暴地撕下来的。 燕云雀发现了他的目光,“很好奇吗?” 他轻轻笑着,和煦的笑容在脸上自然地舒展。 “你不应该好奇的,你应该很清楚上面的内容才对。” “毕竟,这可是你自己的日记啊。” 陆子枫没想到他会在燕云雀手上看到那些日记残页。 第27章 入学 太好了,可以多找几个未婚夫了…… “你从哪里找到的?”陆子枫伸手就想抢回来。 “我可没说要还给你。”燕云雀收回手, 把日记夹在一本黑色封皮的书里。 “在让我满意之前,我都不会把日记还给你。” 让燕云雀满意?满意什么? 陆子枫想了想,祝怜玉差点害死燕云雀, 正常人很难不产生报复心理吧。 应该是想和楚承年一样折磨他、报复他。 那个疑似纹身的东西, 肯定和任务有关,他迫切地想知道那诡异的玩意儿究竟是啥。 现在他手上的线索就只有日记残页和纹身照片。 日记他大概率是拿不到了, 毕竟燕云雀看上去那么讨厌他,肯定不会轻易把日记还给他的。 * 【叮——支线任务(3/4)已解锁, 请仔细听题。】 陆子枫正在吃饭, 系统突然开口,差点吓得他一抖把筷子掉地上了。 他抱怨了一句, “你就不能在我没事做的时候发任务?” 系统问他什么时候没事, 陆子枫想了想,“这还要问我?嗯…比如睡前或者刚睡醒吧, 正常人这时候一般都有空吧。” 系统没拒绝, 也没答应他, 继续做个无情的发布任务机器。 【问题三:楚临司最常对祝怜玉说一句话,这句话是什么?】 这个问题乍一听和第一个挺像的。 但既然系统提出来了,那肯定是和第一问不一样的答案。陆子枫想着等出院了就回去翻日记本。 他在医院没待两天就出院了。 楚承年派了司机接他。 他本来还觉得楚承年开始做人了, 没让他这个病人自己走回去。 结果半路上就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还没到?”就算医院离楚承年的别墅再远, 也不至于怎么久都没到吧。 这再开下去都要出曲丘了! 陆子枫眉头一皱,“停车。”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绑架、拐卖什么的, 顿时紧张到手心里都沁出冷汗。 这个司机该不会是什么连环杀人犯吧? 还是楚承年又想找人把他拐到荒郊野外杀掉? 他这几天明明很听话啊,都没有乱跑,最多和楚承年顶嘴呛呛他而已。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皱着眉头的长□□亮男人,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先生的这位未婚夫还真是好看,说是快三十了, 但一点也看不出来。 “抱歉,是燕大少的意思。” “说起来也巧,燕家俩位少爷也在那个学校里。或许只是想和您交个朋友?” 陆子枫抽了抽嘴角,才不巧,他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肯定是燕云雀搞的事。 所以燕云雀说的“直到我满意为止”就是指的这个吗? 把他带到自己的地盘上可劲儿折磨,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楚承年只是喜欢燕云雀,就恨他恨得一度差点弄死他,那燕云雀本人不得更狠? 陆子枫都不敢想自己会死得有多惨。 他连忙叫司机打电话给楚承年。 “先生现在应该正在忙,不一定会接。”司机有点为难。 陆子枫也觉得没啥希望,但还是想努力抢救一下自己。之前几次给他打电话时都是响了好久才接通,他这回也做好了多打几次骚扰电话的准备。 电话响了不到一秒就接通了。 陆子枫有点意外。 “承年,我不想去那个学校。”他把这事儿说给楚承年。 两个仇人都在那儿,去了他还能活吗? 听到男人可怜巴巴的求饶语气,楚承年本来烦躁的心情莫名好转。 “你还知道害怕?”上挑的尾音带着愉悦的钩子。 听得陆子枫想撕了他的嘴。 “承年,你别送我走好不好?。” 男人的语气又柔又软,好像气息能穿过手机,让楚承年的耳朵一麻。 但是周围的声音太吵了,两个部门的部长揪着彼此的错不停争执,眼看着都要打起来了。 嘈杂的声音让他听不太清男人的声音。 楚承年把手上的文件放到桌上反扣,手机稍微拉远到半臂的距离。 免得男人听到他的话产生误解,又要呛他。 “闭嘴。”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两个争执的部长立马闭上嘴巴,默默坐到原位。 楚承年又把手机拉进放到耳边,“继续。” “求求你了。” “求我,怎么求?”楚承年想到上次他要被李家带走时,那个男人抓着他的袖子哭得那么惨。 倒是挺惹人怜爱的。 “承年,你知道我们有仇,燕云雀他肯定会报复我的。” 楚承年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原来你还知道啊,这不都是你自作自受?” 就在陆子枫快出院前,燕云雀说他想让那个男人在弗罗斯顿待上一段时间。 他没有解释原因,也没必要解释。 楚承年永远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以往无论他要什么,只要说一声,楚承年就给了。 唯独在他未婚夫这事上,楚承年迟迟拖延,不肯答应。 那里是燕云雀的地盘,就算把人打晕了拖到角落里打个半死也没人能知道。 楚承年听到电话里男人絮絮叨叨的话,说什么不想死,柔软的声线和因细微的哭腔而黏黏糊糊的声调。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脏,让他心烦意乱。 “云雀不会杀你,他那么善良,不像你那么笨,胆子倒是大到敢搞出把人撞残这种事。” 燕云雀可是第一次和他见面就能骂他“婊子”的人,说他善良未免有点太招笑了。 陆子枫被他哽了一下,实在无话可说了,只好说:“承年,我不想离开你身边,我喜欢你啊。” 这话他说过好几次,每次都还挺管用。 “喜欢我?”楚承年的语气怪异。 陆子枫听到他似乎笑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笑话他?还是又想嘲讽他天真? “行,不想去就不去了。” 他声调扬高了,似乎颇为愉悦。 “真的?”陆子枫有点惊讶,不敢相信他这么好说话。 此时,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你不来,我就烧了那些破日记。 ——来陪我玩吧,也该轮到我了。 发信人没有署名,但陆子枫知道应该就是燕云雀。 他相信自己要是不答应,燕云雀是真的敢把他唯一的线索烧掉了。 陆子枫咬了咬牙,“……嗯,要不我还是去吧,多读读书涨涨知识也挺好。” 他才刚求了楚承年,现在又要反悔,在楚承年看来不就是在耍他玩呢。 前有狼后有虎,陆子枫硬着头皮等他回应。 “祝怜玉!”他的怒声吓得陆子枫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陆子枫编不出谎言,急的手心都冒汗。没有楚承年同意,他就不能去。毕竟他的人设是要听未婚夫的话。 他忽然想起什么,把手机拿远了。 低声问司机,“那个什么学校,帅哥多不多?” 看司机点点头,他顿时眉开眼笑。 “太好了,可以多找几个未婚夫了。” 他又把手机凑到耳边,“拜拜,承年,我去上学了。”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他的声音很轻,但车内太安静了,所以楚承年很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嘟囔。 他说,要多找几个未婚夫…… 楚承年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着。 这个该死的男人,以前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结果心里惦记着一个又一个野男人。 让这种花心的男人继续做他的未婚夫,迟早有一天给他戴绿帽。 到时候被气的人还是他。 燕云雀要是真想他死,那他就去死吧。谁让他欠燕云雀的。 他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深吸了几口气,把刚刚赶出去的部长们叫回来继续汇报。 一个部长说了什么,令一个又说了什么。 楚承年听不清。 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那些部长们就眼睁睁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俱是战战兢兢。 楚承年忽然站起来,“都出去。” 其余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楚承年暴躁地把手边的玻璃杯砸到地上。 “没听到吗?都滚出去。” 所有人都立马离开了,门一关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响声。 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发火了。 梁褚被叫进去的时候,里面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抬起脚自然地避开地上的碎片。 “楚哥?” 楚承年背着光坐在几乎能称之为废墟的办公室里,浑身散发着暴虐的气息。 “找几个人去看着祝怜玉,别让他以为离开曲丘我就看不到他了。” 恶狠狠的,仿佛他是要叫梁褚买凶杀人一样。 “随时汇报他的任何行踪和接触过的人,尤其是男人。” 梁褚挑了挑眉,笑着问道:“你说的这个男人里,包括燕少爷吗?” “当然。” “行,知道了,我会找人保护好他的。” 楚承年皱眉,“我是让你看好他,别撒了欢找男人玩给我丢人。” 弗罗斯顿里都是年轻男人,各个都有钱有势,老男人那么喜欢攀附权贵,一看到那么多年轻多金的新鲜□□,还不得乐疯了? 老男人还花心得很,心里装着他还要一边缅怀前金主一边惦记谢修半,不找人看着,怕是等他回来时,那颗心里都挤满了人,再也记不得还有个姓楚的未婚夫。 “是是是,楚哥说的对。我这就去挑几个合适的人选。”梁褚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出门就从兜里掏了一颗软糖出来塞到嘴里。 酸酸甜甜的,挺好吃。 陆子枫进入弗罗斯顿学院时,已经错过入学季了。 也不知道燕云雀和校方说了什么,他被塞进了大一的班里。 虽然他在来这个世界前就是在读大学生,但是这所学校和他念的公立大学不太一样。 教学楼和里面的装修都金碧辉煌的,看着就很有钱,各种设施也都很齐全。 “宿舍里还有电梯?还有厨房和独立卫浴?”陆子枫看着面前这个豪华双人寝,被震撼到瞳孔震了震。 不过他注意到另一张床上是空着的,他好像并没有舍友。 那不就更爽了! 陆子枫本来还有点焦虑的心情瞬间就变好了,把才现买的行李收拾了,立马躺到床上打滚。 等到那股兴奋剂过了,才轻轻喘着气平躺着。 乌黑的长发铺在身下,入水的墨团似的在身下洇开。 仰着头看到床头,雪白的墙壁上有扇不大的窗,透过明亮的窗户,澄澈的天空倒映在陆子枫的眼眸里。 风吹了进来,琥珀色的瞳孔里也飘过一片片云。 享受过难得的自由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淡淡的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不过总体上陆子枫还是挺高兴的。 以后不用再天天看着楚承年的脸色,担心他的间歇性发疯,还能独自睡这么大的豪华宿舍。 想想就很开心啊。 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晚上上课的时候。 “同学们,欢迎一下祝同学。” 陆子枫站在讲台上,教室里整整齐齐地坐满了学生。 他们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目光中有或惊艳或复杂的神情,但谁也没有鼓掌或者说话。 沉默,一片沉默。 陆子枫在这片尴尬的沉默里,感受出了强烈的排斥。 他们好像不太喜欢他? 那个老师好像对此见怪不怪,安慰他道:“祝同学,他们不是不欢迎你,就是不太喜欢插班生而已,不是针对你啊。” “你随便找个空座位吧。” 陆子枫就随便在后排找了个空座位,那一排没什么人,隔了三四个座位有两个男同学。 一看到他落座,他们立刻拿着课本往后面一排坐着了。 好像他是什么病菌一样,一碰就要被涝死。 虽然已经彼此熟悉的班级会排挤插班生蛮正常的,但讨厌到这种程度,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第28章 学校 你是我戒不掉的瘾 他还没来得及领书, 就拿着个白本听讲台上的老师在呱唧呱唧讲什么。 仔细听了半天只能分辨出,好像是在讲法律知识? 不是,楚承年给他安排到了法律系? 是觉得他法律知识太浅薄了要好好学习一下, 还是在暗示他, 就算是法律也没法把楚承年那个疯子绳之以法? 陆子枫实在听不懂法律,又没有手机可以摸鱼打发时间。 就只能无聊地看看周围的人发呆。 前面有个男同学被盯得久了, 耳根微微发红,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他笑盈盈的目光后, 脸也开始发红。 “你, 你要和我一起看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课本,以为陆子枫是想借课本才一直盯着他。 难得有人没有排挤他, 陆子枫正想答应, 就看到他忽然看了某个方向一眼,脸色一变立刻转过头。 “算了, 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这种反应实在太奇怪了。 陆子枫循着他刚刚视线的方向看去,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黑眸。 带着强烈的恶意和嘲笑。 “燕云杨?” 陆子枫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他, 不过仔细想想,以他的年纪刚读大一确实很正常。 那燕云雀应该就是大三了吧。 幸好和他同班的人是燕云杨,而不是燕云雀。 陆子枫有点庆幸。 相比单纯好懂的燕云杨, 他更怕遇到隐隐约约不太正常的燕云雀。 至少燕云杨要使坏也是坏到明面上。 看到燕云杨后, 陆子枫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所有人排挤了。 但他又不是真来这里读书的,也不想融入他们。 不接纳他那就不接纳呗, 陆子枫对此无所谓。 * 晚上十点左右,陆子枫打算睡觉了。 一阵凉风吹起纱帘,陆子枫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味。 就好像融化的糖果被风吹散了,以至于那股甜腻混杂在冷淡的风里。 他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底下有道高挑的身影。 靠着墙的男人穿了件修身的黑色短袖, 陆子枫一眼就看到了他嘴里叼着的糖棍儿……和硕大的胸肌。 “大胸…不是,梁褚?” 陆子枫住在二楼,楼层不高,梁褚一个冲刺跳起攀到阳台的护栏上,眨眼间就站到了陆子枫面前。 陆子枫目瞪口呆。 “怎么感觉你这么熟练?” 梁褚咬了咬糖棍儿,不屑道:“战壕我都爬过,这有什么难的。” “哦,那你找我有事?”陆子枫有点不耐烦,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和楚承年有关的人。 “帮我调查那张照片的朋友失踪了。” 陆子枫立刻来了精神,“失踪?那怎么办,你能找着他人吗?” 梁褚沉吟了片刻,忽然道:“你来这个学校里,或许也不算是个坏事。” “是啊,如果冷暴力不算是校园霸凌的话。”陆子枫幽幽说道。 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他都有点冷了,转身就往宿舍里面走。 梁褚跟在他后面也进去了。 “他失联前说有仇人追杀他,就隐姓埋名藏起来了。我现在只知道他最后的藏身地,恰好就在这个学校里。”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室内的情形,发现陆子枫是一个人住的。 这样的话,如果有人深更半夜偷偷爬窗进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梁褚眯了眯眼,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那你还不快去找?”陆子枫坐在床上,抬脚踹了踹他的小腿。 他没有穿袜子,白皙的脚趾踩在梁褚深色的西装裤上,脚趾收紧、脚背弓着,把整洁的裤子抓住难看的褶皱。 “不行,他现在连我也不信,见了我也只会躲起来。” 梁褚伸手抓住他乱踩的脚,手掌微微上滑掐住脚踝的地方,那只作乱的脚就没法动了。 僵硬地乖乖待在他的手心里,他也不放手,而是紧紧捏着。 带着茧子的指腹好像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 触感细腻柔软。 “恐怕要麻烦你亲自出马了。”他笑了笑,在陆子枫发火之前放开手。 “不过楚承年让我一个月后接你回去,恐怕你的时间不多了。” 陆子枫没想到楚承年只是让他在这里待上一个月,他还以为楚承年那个脾气,会不管他死活了呢。 他拧着眉思索着,要怎么找着那个人?就他现在被全班人排挤的处境,恐怕去找人询问都没人会理他。 分神的功夫,没注意到梁褚忽然靠近,把唇靠近他耳边。 “放心吧,楚哥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的,嫂子。” 语气怪里怪气的,陆子枫一听到他那声嫂子就炸毛了。 陆子枫看他又顺着来路直接跳下阳台,背影潇洒,直接从桌上捡了个苹果。 “梁褚,等一下。” 梁褚听到他的声音,一回头,一个硬邦邦的苹果砸到脸上。 额头顿时就青了。 苹果即将掉下去砸个稀巴烂时,被他伸手稳稳地接住。 “下次再叫我嫂子,扔的就不是苹果了,希望你会喜欢榴莲。”陆子枫冷冷道。 梁褚抬头看向他。 他就趴在阳台上俯视着梁褚。 琥珀色的眼里是漂亮的火光,照得他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 在黑暗中如同一团诱人的火焰,对活在黑夜里的生物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诱惑。 梁褚仰头望着他许久,认真地看着那团引诱他的琥珀色。 等陆子枫进了屋,离开了他的视线,梁褚才渐渐回过神。 唯一的亮光消失后,梁褚在黑暗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想点根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他现在身上一根烟没有。 他早就戒烟了。 梁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戒掉烟瘾,但他现在确实中了另一种瘾。 比烟还容易上瘾,碰了会烫手,不碰又难受。 还戒不掉。 没烟可抽,糖又吃完了,就只能烦躁地把玩着无处可用的打火机,咔哒咔哒按着安慰自己。 明明灭灭的光放在眼前,梁褚好像又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眼。呼吸开始急促,背上也开始冒出冷汗。 完了,戒断反应竟然在这时候出现了! 真是不合时宜。 梁褚一脸冷汗,虚脱地靠着阳台下方的位置,直接靠墙就地坐下,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想着现在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肯定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急促的呼吸压抑着隐忍的喘息。 咔擦,打火机被他捏碎了,黏腻的灯油流了一手。 第二天陆子枫起床后往下面看了一眼,除了来往的学生外,并没有某个奇怪的大胸肌陌生人。 按照昨天老师给他的课表,陆子枫去了教室。 这堂课是和另外一个班一起上的,教室也是在更大的阶梯教室。 在另一个世界养成的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就往教室后排走去。 没办法,他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学生。 只要老师不亲自下来撵人,陆子枫绝不会打破自己从不坐前排的原则。 这所贵族学校的学生都很好学,前排几乎就没有空着的座位。 因此后排的座位就很宽敞了。 但陆子枫才刚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就有人走过来。 “抱歉,你坐了我的位置。” 陆子枫站起来换了个位置,又有个人过来说他坐错位置了。 有点奇怪。 他往后一看,那几排原本空荡荡的后排位置全都被人用书占满了。 是巧合吗? “抱歉。”陆子枫只好抱着笔记本往前面走,试图找个空位。 前面的位置坐得很满,他好半天才终于在前排一个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个空位子。 他放下笔记本坐下的那一刻,听到身边有很多人细微的吸气声。 安静的教室忽然有点噪音了,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陆子枫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邻座悄悄给他递了个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坐这里”。 不像是因为讨厌他而不想和他邻座,更像是一种劝告。 陆子枫屁股顿时坐不住了。 看周围那些人的反应,跟见了鬼似的,难道这个位置也有什么诅咒吗? 因为有人学习压力大到在上课时自杀,死在了这个座位上,所以从此之后坐过这个座位的人都会离奇惨死? 陆子枫噌的一下站起来,他就是站着上课也不要坐这个被怨灵诅咒的位子! 这时候老师进来了,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陆子枫。 “马上上课了,所有人都坐好。” 陆子枫只好又坐下,不过没有坐实,而是半蹲着,屁股和椅子保持了一点距离。 这样应该不算冒犯吧? 前后左右的邻座都怪异地看着他,之前给他递纸条的那个同学忍不住小声说了句,“你可真勇。” “这是他的专属位置。” 陆子枫没懂,不过很快他就懂了。 他蹲了一会儿有点蹲不住了。 听到后面忽然有人的脚步靠近,旁边的人戳了戳他,“快起来。” 陆子枫还没反应过来,哐当一下,他面前的桌子被人踹翻了。 阶梯教室的桌子是连起来的,一整排的桌子都倒了,发出巨大的声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张狂的少年人,连老师都不敢吭声了。 一屋子人安静得跟鹌鹑一样。 “谁给你的胆子敢坐我的位子?” 一声暴怒。 陆子枫看着那个穿着皮衣、眉骨打钉的高挑少年,终于明白了刚刚那些人在怕什么了。 原来不是鬼。 陆子枫看了看他暴怒的脸色,再看看被掀翻的一排桌子。 虽然不是鬼,但和鬼也差不多了。 众人知道他不好惹,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凶,当场就发飙了。 纷纷为那个可怜的小美人默哀。 坐谁的位置不好,非要坐谢温叶这小祖宗的位置。 他们脸色各异。 陆子枫看到人群里的燕云杨在笑,表情很得意。他瞄了一下后排的座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后面只有桌上有书占位,却根本没有人坐。 是燕云杨故意引导他坐到了不该坐的位置。 “说话,聋了吗?”谢温叶瞪着他。 第29章 学校 你看起来很能哭的样子|传说中的…… “我没有坐你的位置。”陆子枫慢吞吞说道。 他站了起来, 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蹲了,不然他真的得腿肚子抽筋。 谢温叶看着很生气,但陆子枫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多怕他。 这不良少年再疯, 能疯得过楚承年? 他脸上的淡定更激怒了谢温叶。 “你瞎了还当我瞎了?”他骂骂咧咧的, 眉骨上的银色钢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闪得陆子枫眼睛真的快瞎了。 “真没有,不信你摸摸椅子, 还是冷的。” 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笔记本,看到上面刚刚记下的几行笔记。 无罪推定, 任何人在未经证实和判决有罪之前, 应视其无罪。 和他现在的情况倒是截然相反呢。 “我否认你的有罪推定,并要求上诉。” 谢温叶气冲冲地走过去, “我有罪推定?好啊, 我接受你的上诉。” 陆子枫挡在他面前。 “躲开,不是要再审吗?我来检查你提供的证据。”他冷笑道。 “如果你确认我没有坐的话, 能不能和所有被你打扰到的同学道个歉?尤其是和周老师。” 谢温叶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陆子枫往旁边稍微站了站, 微微颔首, “请便。” 谢温叶冷笑着想着等会怎么揍他。 伸手往凳子上一模,凉嗖嗖的。 虽然现在天气已经凉了,但陆子枫才刚站起来没超过一分钟, 椅面不可能降温降得那么快。 还真没有坐? 那他刚刚就只是半蹲着, 被他误解了而已? 谢温叶气势汹汹的火气一下子就扑灭了。 他在教室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发雷霆,还踹翻了桌子, 闹这么大一通结果人根本就没坐。 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未免也太丢脸了吧。 传出去以后他还怎么见他的兄弟们? “大法官,审判的结果如何?” 谢温叶半天没有吭声,他一收到某人发给他提醒他有人占了他座位的消息,暴脾气一上头, 就立马过来了,现在却是这个结果。 他总感觉被人给耍了,越想越气,忽然站起来狠狠踹了一脚那把椅子。 谁特么能想到他竟然是蹲在椅子上的。 玩他呢? 这要说不是故意耍他的,他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算你狠。”他狠狠瞪了陆子枫一眼,大力地扯了扯领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陆子枫叫住他。 “干什么?”谢温叶凶巴巴地回头看他。 “你忘了要道歉。” 谢温叶浑身都僵硬了。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轻狂到一进来就踹翻了椅子的少年,因为陆子枫的一句话。 缓缓低下高傲的头,他说:“对不起。” 陆子枫提醒他,“还有周老师。” 谢温叶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周老师,抱歉。” 这事儿传出去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大一来了个新插班生,长得好看、一头长发。 而且比谢温叶还狠。 这场波折没有影响他们上课,谢温叶离开后,老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讲课,甚至还没忘记自己在说哪句话时被打断。 其他的学生们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听课的听课,该摸鱼的摸鱼。 不过气氛好像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去上第二堂课的时候,有人主动和他搭话了。 “谢温叶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是个没见过的男同学,看着很开朗阳光的样子,长得也有点小帅。 就是肤色有点偏深,五官也很深邃,似乎有点混血。 陆子枫抓错了重点,“他姓谢?” 谢温叶该不会和谢医生有什么关系吧,他琢磨着,觉得应该只是恰好同姓,毕竟天底下姓谢的人多了。 但谢医生就只有一个。 就谢温叶那个暴脾气,他宁愿相信他和楚承年的血缘关系更近。 反正和冷淡自持的谢医生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们不是都不和我说话吗?” 那个黑皮少年笑了笑,热情地搭上他的肩,“那是你们班,燕云杨可管不了我。” “不过你不怕谢温叶报复你吗?”他的目光闪了闪,暗暗打量着他的神情。 想要找出一丝懊悔或者害怕,但是一点都没有。 陆子枫被他热情地揽着肩,背上的力道让他往前踉跄了一下。 “哦,那关我什么事。” 谢温叶要报复他那是他的事儿,陆子枫不在乎,反正要报复他的人多了去了,谢温叶想来还得先排队。 “你不怕他?” “怕个屁。”陆子枫翻了个白眼。 黑皮小帅哥笑得更开心了,“真巧,我也不怕。” “认识一下,我叫瓦伦塔。” 他向陆子枫伸出右手,陆子枫看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是想和自己握手。 有点怪怪的。 一般很少有人做这么正式的仪式吧? 显得很疏离。 尤其是对于瓦伦塔这种看起来热情到没有边界感的人来说,这种行为真的很怪,和他表露出的性格一点也不搭。 他们下节课不在一个教室里上,到了门口就分开了。 临走前瓦伦塔叫住他。 “祝同学,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很重要的话。”瓦伦塔一脸认真,表情严肃。 陆子枫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就见他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刚刚叫谢温叶道歉的样子……” “真的很帅!” “帅死了,帅炸天!” 陆子枫难得有了那么一丁点羞耻心,脸有点发红。 * 上午谢温叶的事儿被人报告给了学生会,几名学生会成员在他们的专属休息室里闲谈。 “谢温叶竟然也有吃瘪的时候?” “我还挺想见见那个插班生的,听说他长得很漂亮。” 那个人说着看了一眼坐在窗边沙发上的燕云雀。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肯定是不如我们副会的。” 燕云雀手上拿着一叠有些发旧的纸,看得很认真,好像完全沉浸在里面,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看完一张,就把那张折起来叠成千纸鹤,放在一个玻璃罐里。 听到他们说谢温叶正在谋划如何报复那个插班生时,叠千纸鹤的手停了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谢温叶确实在谋划着要报复陆子枫。 东边有个新修的教学楼,那里目前还没有放开使用,因此那里平时看不到什么人。 他和一群追随他的好兄弟打算把陆子枫骗到那里,狠狠打一顿后再关进厕所里待一夜。 非常的简单粗暴,但是管用。 但陆子枫又不傻,他们表现得那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们要揍他,那他躲起来不就好了。 陆子枫整天混在人堆里,从不独处,谢温叶还真拿他没办法。 直到一天他下了课,经过东边某个无人的教学楼时,透过二楼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了一只精致的千纸鹤。 千纸鹤孤零零地躺在雪白的地砖上,羽翼的边角微微泛黄,带了点被撕碎的边边。 非常眼熟。 陆子枫一下子就瞪大眼睛,不会吧……难道真的是他的日记吗? 可是那个不是在燕云雀手里吗? 精致的千纸鹤被精心放在玻璃窗后的小飘窗上,就像是糖果店的橱窗外刻意摆放的甜美糖果,散发出甜甜的香气。 陆子枫就是被糖果诱惑的孩子,他知道那只是骗他进去的诱饵,糖果好看却不好吃。 但他又不得不进去。 陆子枫上了二楼,走到窗边,刚弯腰捡起那只千纸鹤。 听到后面有声音响起。 “总算让我们逮着你了。”是个陌生的男声。 谢温叶也开口了。 “最近躲我躲得那么严,现在反倒自投罗网,是前几天用太多脑筋智商欠费了?”他讥讽道。 那是因为有人故意布下了诱饵,让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知道肯定有陷阱,还不得不自己踩进去的感觉真不好受。 陆子枫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同学,麻烦让一下,我要去上课了。”他紧紧捏着手里那只千纸鹤,好像捏的不是纸,而是燕云雀的头。 恨不得给他撅折了。 谢温叶咧嘴一笑,“想得美。” 他上前几步贴近陆子枫,步步逼近,陆子枫一路往后退到几乎要贴到玻璃墙上。 咚,谢温叶一脚踩到玻璃上。 皮质的黑靴踩在陆子枫腰部往上一点的那块墙面上,靴子上装饰用的银色链条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他被牢牢困住。 陆子枫就看着他单手插兜,一副吊炸天的样子给他来了个脚咚。 “你想干什么?” 一般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是女人,还是在言情剧里,接下来的发展可能就是被霸道强吻。但他是个男人,而且还和这个脚咚他的人有仇。 所以被暴打一顿的可能更大。 谢温叶眯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原本他是打算吓唬吓唬他的。 这里是学校,他得顾及着学生会那帮人,不能做得太过分。 也就打一顿弄点皮外伤,再关进厕所里吓一吓就行了。 以前得罪过他的人都是这种结果,有的甚至还没揍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但是面前这个人是他见过最淡定的。 “你为什么不哭?”他好像有点不满意。 陆子枫诧异道:“我为什么要哭?我看起来像是很爱哭的人吗?” 谢温叶打量了他一眼,之前都没仔细看,现在发现这个插班生长得确实不错。 皮肤很白,长长的黑发如绸缎般顺滑,轻轻搭在肩上,显得那双细长的眉眼柔顺极了。 捏一下,就能把战战兢兢的小玩意吓得眼眶湿润。 眼下饱满的卧蚕也会染上亮晶晶的湿痕。 “你看起来就是很能哭的样子。” 陆子枫直接白了他一眼,红唇微张,露出一点白色的牙齿。 谢温叶有点愣神地盯着他的嘴唇看。 那双唇轻轻吐出温香的气息。 他笑着说:“傻*。” 谢温叶一张俊脸立马绿了。 身后两三个好兄弟也一脸惊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对谢温叶这么狂的人,随之而来的就是暴怒。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 谢温叶一把揪住陆子枫的衣领,眼神凶狠。 他随着谢温叶的动作,被迫仰起头,头发彻底乱了,长长的发尾凌乱地纠缠着,一缕微凉的发丝擦过谢温叶的抓着他的手臂上。 手上忽然一阵痒意。 谢温叶盯着他湿润的唇,感觉手上那阵痒直直蔓延到了胸膛里。 “你不怕被揍,以为我就没别的办法了?” 他忽然放开手。 勾着唇笑道:“扒了他的裤子。” 身后俩兄弟听罢顿时一脸惊悚,“老大,你现在好这口了?” 谢温叶脸绿了,直接给他俩一人来了一脚,“瞎想什么,手机拿出来,给他多拍几张照,记得好好拍。” 第30章 学校 不穿更适合你 于是楼下的人只要一抬头, 就能看到一个漂亮的长发男人被人粗暴地扒下裤子,露出两条笔直的腿。 乌黑的长发在背后摇曳着,隐隐约约从发丝中露出他被绑在背后的双手。 大约是意识到在窗边会被别人看到了, 那个长发男人被人抓着一缕发丝牵着往前面走, 直到外面的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才停下。 陆子枫被他们带到了一间教室里,黑漆漆的空间里不停有闪光灯亮起。 闪得他眼睛发酸, 不得不半眯着眼,轻轻咬着唇。 “这个表情不错。”谢温叶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指关节上的金属戒指硌得他下巴很不舒服。 陆子枫的视线顺着他的手, 也看着他的脸。 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背后。 面向走廊的那扇窗上, 映出了一道陆子枫很眼熟的身影。 高挑、不是很纤瘦, 但也不算壮实。 陆子枫眼睛一亮,立刻就想要开口求救。 直到他看清楚了那个人影的脸。 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漆黑的眼眸里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悲悯。 陆子枫喃喃着, “燕云雀……” 求救的话被硬生生吞下去, 陆子枫眼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要是燕云雀的话那就没希望了。 他肯定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不出来冷嘲热讽就已经不错了。 陆子枫和他对上视线,忽然感觉身上有点发冷。 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光的原因, 燕云雀那张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沉沉的阴郁, 显得有些邪气。 就像是披着张圣母皮的鬼。 在人见不到的地方就脱下身上用作伪装的皮,鬼气森森。 但他却似乎从不屑于在陆子枫面前伪装自己的本性。 为什么? 陆子枫正思索着, 忽然被人用力捏了一下脸。 “愣什么,看着我的脸被帅呆了?” 谢温叶本来只想拍点他半裸的照片,以后好借此威胁他。 但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陆子枫的上衣也渐渐半开了。 最后身上就只剩了一条宽松的衬衫,松松垮垮, 摇摇欲坠地挂在臂弯上。乌黑的头发披散着挡住了大半露在外头的胸膛。 雪白的皮肤晃得人眼花缭乱。 黑暗中有细微的吞咽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响起。 陆子枫眉头一皱,感觉事态好像有点失控了,打量了一下周围,目光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的那把椅子上。 要是抡起来的话,最多把谢温叶打晕,另外两个人就无暇顾及了。 这回他可能真的完了,贞操就要保不住了。 眼看着身上最后一件衬衫都要被扯下来时,教室的门被敲响了。 “学生会例行检查,有人在里面吗?” 竟然是燕云雀的声音。 陆子枫有点惊讶,其他几人比他还要惊讶,差点失去的理智被重新找回,纷纷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副会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有人告状了?”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大量的阳光撒了进来,把屋里的情形和他们各异的脸色照得亮堂堂。 门外是笑盈盈的燕云雀,背着手站在光里。 “谢同学,你们怎么会在这……” 燕云雀看到被他们围住的、兔子似的可怜兮兮的男人,立刻变了表情。 严肃道:“你们在欺负祝同学吗?这可是严重的违纪。” 谢温叶一脸不屑地咂舌,甚至还从兜里掏了一根烟出来叼着,“哦,那咋了。” 另外两个人倒是战战兢兢,跟鹌鹑似的直直站着。 燕云雀弯下腰把坐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在他薄薄的胸膛上打了个转儿。 手掌放在他的肩上,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他温热、雪白的肌肤。 陆子枫被他手掌上凉凉的温度冻了一下,打了个哆嗦。 “很冷吗?” 毫无温度的白色制服外套搭在他肩上,燕云雀体贴地揽住他。 陆子枫一偏过头,就能看到燕云雀脸上的表情。 眉头皱起,唇角的弧度也消失了。看着他的眼神带着货真价实的可怜和担忧。 真奇怪。 陆子枫看不懂的人又多了一个。 燕云雀转过头就对他们三人怒斥道:“也太不像话了,这件事我会让学生会记录在你们的个人档案上,这周也会通知你们的家里。” 他拥着瑟瑟发抖的陆子枫,“祝同学都被你们吓坏了。” 陆子枫默默道:其实我是被你吓到了好吧。 他是真的弄不懂燕云雀的想法。 引诱他踩坑的是燕云雀,刚刚在窗外看着他笑得很开心的是燕云雀,现在一脸关心地帮他撑腰的也是燕云雀。 难不成是精神分裂吗? 听到他的话后,谢温叶忽然僵住了,嘴上的烟都掉了下来。 索性没有点着,才没有把崭新的地板烫出洞来。 他脸上的不太好看。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燕副会,我们就是玩玩,开个玩笑而已,没有实际做什么。” 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烦躁了。 “就别和我家里说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告家长。” 虽然谢温叶看着还是很拽的样子,但陆子枫还是发现了,他似乎很怕家里人知道他闯祸的事儿。 他的家人很严厉吗?严厉到连谢温叶这种混小子都会害怕。 “我说的是他们,不是说你。” 见谢温叶暗暗松了口气,燕云雀笑了。 “我会亲自告知你现在的监护人。” 谢温叶当即脸就白了。 被吓白的。 活见了鬼似的。 陆子枫被燕云雀搂着走出去时,听到后面有很大的一阵声响。 应该是谢温叶又发脾气踹桌子发泄了。 “谢谢你帮我啊。” 不管怎样,燕云雀总归是做了一件好事,而且确实帮了他很大忙。 陆子枫走着走着就感觉底下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两条腿光溜溜的。 他的裤子! “我回去拿我的衣服。”他推了推抱着他的燕云雀,没推动。 燕云雀低头瞥了一眼,男人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简直要发光了似的,腿也很直。虽然瘦,但大腿上还是有点肉,看着就手感很好。 “不用,你不穿不是更好?” “为什么这么说……” 他笑了笑,把唇凑到陆子枫右耳上。 “因为你是婊子。” “不穿衣服,才能勾引人,把谢温叶都勾得差点把持不住。” 陆子枫瞪大眼睛,猛地伸手把他推开。 他气得脸都红了,呼吸急促,胸膛快速地起伏着。 他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扯下来,狠狠丢在地上,还用力踩了踩,雪白的制服上立刻出现两道脏兮兮的脚印。 转身就回去了之前的教室。 里面桌子椅子倒了一地,谢温叶等人已经离开了,陆子枫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好后也离开了。 * “间歇性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时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因此在精神正常时犯罪需负全责……” 陆子枫一边记笔记一边在“间歇性精神病人”这几个字下画了一条线,用红笔标注了燕云雀的名字。 想了想又加上了楚承年的名字。 这两人看着精神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前座忽然回过头,快速丢给他一张纸条,陆子枫打开一看,是和他道歉的话。 他就是之前说要借陆子枫课本看,又忽然反悔的那个同学。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陆子枫没有迁怒于他,很大方地原谅了他。 他也撕了片纸条丢给前座的同学。 两人一来一往,被旁边的同学注意到了。 他们也开始学着他俩,给陆子枫丢纸条,一时间雪花纷飞,陆子枫都怕有人一个失手,把纸团丢到讲台上,让老师生气给他们逮着了。 陆子枫收到了很多或是友好,或是好奇的打招呼。 虽然明面上他们还是对陆子枫不理不睬的,全都板着张脸看着黑板上的大字。 陆子枫挨个回过去,又收到了好多人丢来的纸条,上面还写了联系方式。 他抄到笔记上,打算等弄到手机后就弄上去。 看着气氛不错,陆子枫顺便问了他们那个学者的线索。 梁褚说,他那个朋友是个很聪明但性格古怪的人,平时就喜欢宅在家里研究民俗文化和一些诡异的神秘学。 陆子枫根据他的描述,很容易就在脑海里想象出这位学者的形象。 苍白、阴郁,身形可能瘦瘦高高的,性格不善言辞且乖戾,给人的感觉有种强烈的疏离感。 或许还会很傲慢,因为他聪明,瞧不起比他笨的人,但偏偏在他眼里大多数人都很笨。 他把自己脑海里的印象告诉了那些给他纸条的同学。 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 之后就是无聊的闲谈了,问他从哪里来,又住在哪里。陆子枫注意到有人说他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网络上看到过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应该说见过以前祝怜玉做珠宝模特时的照片海报什么的,不过他名气一般,那个圈子又小,现在又都退役好几年了,没什么人认识也正常。 有人说起学校的最新情况。 其中有条信息引起了陆子枫的注意。 不久前学校图书馆来了个新任管理员,脾气特别差还不爱搭理人,整天就缩在角落里看书。 有人去借书他都不怎么理会。 这一点听着倒是很像他要找的人。 陆子枫在笔记上记下来图书管理员的名字,想着有空就去看看。 下课后陆子枫经过走廊转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瓦伦塔。 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贯热情的脸上,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或许是背光的关系,陆子枫竟然觉得他的面目有些阴冷。 “瓦伦塔,你下节课在这间教室上吗?” 陆子枫和他打了个招呼,立马得到了热情的回应。瓦伦塔用力抱住他,浑厚的大嗓门像喇叭一样。 “又见到你了,宝贝~” 陆子枫被他震得快耳聋了。 “我上午都没课了,刚刚还在发愁要怎么打发时间呢,结果宝贝儿你就出现了。” 他笑得很灿烂,胳膊搭上陆子枫的肩,整个人都重重地压在陆子枫肩上。 陆子枫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虽然他也不是那种很内向的人,也不讨厌瓦伦塔的热情。 但有时还是会觉得,瓦伦塔的热情简直沉重到让人喘不来气。 比如现在,他真的就差点上不来气了。 “咳咳……那正好,我打算去图书馆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那走呗。”瓦伦塔推着他往前走。“顺便把我之前借的书也还了,都逾期一个多月了。” “希望管理员不要气到骂我,哈哈哈……” 深邃的五官上洋溢着比火焰还要热烈的笑容,看着就让人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变好了。 陆子枫也不禁笑了。 瓦伦塔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忽然怔了一下。 “你应该多笑笑。”瓦伦塔不推他了,转而抓住他的手,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笑起来,眼睛里有达瓦噶玛。” 陆子枫听不懂,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你们家乡的方言吗?是什么意思啊。” 瓦伦塔解释道:“意思就是,你比星星月亮还要好看,草原上的星空见了你都黯然失色。”【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修罗场 谢医生:你喜欢他? 瓦伦塔的话很直白, 他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委婉。 陆子枫有点习惯他这样直白的话了。 “你也是,我也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陆子枫诚恳地回应了他之前的赞美。 瓦伦塔反倒脸红了, 偏深的肤色上浮现出微微的红, 挠了挠头,闷头就往前走。 也不说话了, 但也没放开他的手。 到图书馆时,来来往往的学生从身边经过, 不少人暗戳戳盯着他们紧紧牵着的手。 陆子枫提醒了他一句, 他才噌的一下放开手。 图书馆非常大,足足有七八层, 每一层都有不同的阅览室和学习室。 他要找的那个新管理员, 在三层的文学阅览室里。 很巧的是,他负责的那一块区域就是民俗文化区,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和民俗文化有关的书籍。 这让陆子枫更怀疑他了。 “自助借书, 没事儿别来烦我。”管理员脾气很暴躁, 和同学们告诉他的一样。 他手上还拿着一本被翻皱的纸质书籍,陆子枫观察了一下,发现是一本讲机械维修的书。 旁边还有一堆翻开的书, 也是各种和电子机械有关的书籍。 好像和那个学者的形象对不上号? 又或者这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他盯着管理员看了好一会儿, 把人给盯得不耐烦了。从书堆里探出来一张苍白的脸,横眉竖眼, 脸上的肉颤了颤。 “看什么看?” 陆子枫只好离开,随便拿了两本书找了个位置坐下。 过了会儿瓦伦塔也来了。 “你对东南亚那块的民俗很感兴趣吗?”瓦伦塔看了看他手上的书,手臂撑着桌子上,歪着头看他。 陆子枫想了想,“是有点。” 他上课的时候偷偷把那只千纸鹤给拆开看了, 那张纸确实是祝怜玉的笔记残页。 上面写着祝怜玉曾独自去了东南亚一带,说要寻找他想要的那样东西,并且要作为惊喜送给楚临司。 陆子枫感觉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不过他目前也没有什么头绪,东南亚那么大,他连个寻找的方向都没有。 刚刚也就是下意识地拿了这本书而已。 “原来你喜欢这种书啊,我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觉得很枯燥很无聊吗?还不如陪我下去踢球。” 陆子枫看了他两眼,瓦伦塔又高又壮,典型的运动系帅哥。 不喜欢看这种冷门晦涩的书籍也正常。 “还好吧,你觉得无聊的话就下去玩吧,不用等我。”陆子枫还想继续观察一下那个管理员,不急着离开。 瓦伦塔说着无聊却也没有离开,也拿了一本书看起来。 陆子枫一直在借着书本的遮挡,暗中观察角落里看书的管理员,发现对方看得很认真,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对方确实对这方面的知识很感兴趣。 而且刚刚还没发现,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管理员身形有点胖。 是他找错人了,还是他对那位民俗学者的印象有问题?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想着还得找机会和管理员再多接触接触才行。 “瓦伦塔,我们去吃午饭吧。” 他叫了两声瓦伦塔才回过神来,陆子枫觉得有点好笑。刚刚还说看书很无聊呢,现在看得这么沉浸,连他说话都听不见。 瓦伦塔发现他在叫自己后,连忙放下书。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陆子枫看了一眼他面前那本书的封面,发现是一本讲巫术文化的书。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本书上的图片五颜六色的,配图挺好看。不过内容太晦涩了,看不懂。” 两人一块去了食堂,到了下午就分开各自去各自的教室上课了。 晚上正打算再去一趟图书馆时,却意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医生?” 陆子枫确认了一下,发现不是他眼花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帅气型男,确实是谢医生。 他打扮得很讲究,一身深棕色的西装四件套,外披一件有些宽松的灰色风衣。衬得他肩宽腰细的,有种古典绅士的优雅和文人的儒气。 谢医生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比起陆子枫记忆里的样子,那双眉头有点压低了,显得有点不耐烦。 听到有人叫他,谢修半回过头去看他。 陆子枫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一脸的暴躁,却又压抑着不敢发作。 以往高傲的头都颓废地低下,眉骨上那枚闪亮的钢钉都不亮了,灰扑扑的。 竟然是谢温叶! 叔侄两人也都发现他了,都向他走过来。 谢温叶以为他想和谢修半告状,率先开口道:“我都说了让你离我远点,为什么要继续纠缠我?” “我不喜欢男人。” 他想先给陆子枫泼脏水,给陆子枫惊得目瞪口呆,这小崽子还挺能说啊。 谢修半听罢,脸上的表情更冷了,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 谢温叶以为他是在对陆子枫生气,正得意着。却听他问陆子枫。 “你喜欢他?” 陆子枫连忙摇了摇头,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喜欢想揍我的人?” 谢修半凉凉的目光瞬间落到谢温叶身上。 谢温叶被他盯得后背一紧,狠狠打了个冷颤。 “叔,你信我!我可是你亲侄子!” 他觉着自己这个小叔再无情,再冷漠,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偏袒一个外人吧! 谢修半确实不会偏袒外人,但谢温叶不知道的是,于他而言,谢温叶才算是外人。 他伸出手,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钢棍,锃光瓦亮的。 啪的一甩钢棍从一节甩成了三节。 “欺骗长辈?” 谢温叶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一棍子抽到腿上,当即就跪在了陆子枫面前。 “我艹!”他一声惊呼,又是一棍子下来,谢温叶不敢再开口了,紧紧闭上嘴,憋得脸都红了。 陆子枫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谢医生,你们是叔侄?” “他父母最近出国了,就托我照料一阵子。”谢修半压低的眉头稍稍上扬,目光温和了许多。 谢修半对他的口气很熟稔,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这时谢温叶也发现了,他俩人很熟。 “你认识我叔怎么不早说?!”他惨白着脸,呲牙咧嘴地抱怨道,要早知道他俩认识,他怎么可能蠢到撒谎骗谢修半。 “那我也没说不认识啊。” 谢温叶哆哆嗦嗦地扶着墙站起来,庆幸这会儿附近没什么人,不然要是被人看到他这么惨的样子,可就丢尽脸了。 他才刚缓了一会儿,就看到那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谢修半一转头看向他,眼皮一抬,“你打他了?” 手上那根光滑的棍子轻轻在墙上敲了敲,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谢温叶的心跳也随之汹涌。 “没有!” “不信你问他,我真的没有揍他!” 陆子枫点了点头,“谢同学确实没有揍我,就是给我衣服扒了拍了几张照片,我可以要回来吗?” 他还是有点担心谢温叶把照片传出去的,要是引起了什么不太好的谣言就麻烦了。 这话他自己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谢修半却生气了。 陆子枫头一次见到他生气时的样子。 和楚承年不一样的是,谢修半生气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低头和他说了一声要离开一会儿,就平静地拉着谢温叶进了一间空教室里。 直到陆子枫发现谢温叶满头冷汗,瘸着一条腿扶墙出来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刚刚谢医生生气了。 他冷静到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在生气,甚至硬生生把谢温叶一条腿打瘸的时候,脸上也毫无波动。 谢温叶倒是差点被他吓哭了。 他这个小叔真的太可怕了。 “和长辈道歉。”谢修半单手拎着他的衣领,跟提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似的。 “小叔,对不起。”灰头土脸的谢温叶完全不敢反抗。 “不是和我道歉,和祝先生说。” 谢温叶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他算个p…算什么长辈?”一句粗口还没爆出来,谢温叶背后一冷立马改口。 让他和小叔道歉他服气。 但这小子算什么? 陆子枫幽幽开口,“其实我今年二十九岁了哦,马上就三十岁了,只比你叔小几岁。” 看着谢温叶震惊到瞪大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长得显小,心态也比较年轻。” “按心理年龄的话我和你差不多大,所以你也不用太拘束。”陆子枫恬着脸毫不羞耻地说着,可能这就叫老黄瓜刷绿漆吧。 “对…对不起……”谢温叶呆呆地张大嘴巴,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 他们两个本来是要一起去学生会接受训导的,不过现在谢修半不想去了,叫谢温叶自己去。谢温叶也偷偷松了口气。 他家小叔可比学生会可怕多了。 附近有个中心湖公园,陆子枫就绕着湖慢慢走着,谢修半跟在他旁边。 这里是小情侣圣地,因此还有很多两两成对的小情侣拉着手或者抱在一块。 偶尔甜甜蜜蜜吃个嘴子。 显得他俩有点格格不入了。 谢修半把一部黑色的手机交给他,“随你处置。” “摔坏也行吗?” “嗯。” 陆子枫故意开玩笑,“我想拿来打水漂,也可以?” “你高兴就好。” 陆子枫只是说说而已,他把自己的照片和视频都删掉了,就把手机还给了谢修半。 “谢医生,谢同学真是你亲侄子吗?”陆子枫还是觉得,就谢温叶那屌样,怎么看都和谢修半沾不了一点血缘关系。 谢修半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家里给他做过好几次亲子鉴定。”他的语气颇为无奈。 看来连他的父母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谢温叶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以他谢家的优良基因,怎么可能生出这种混世魔王? “或许是基因突变也说不定呢。”陆子枫笑了笑。 谢医生能有谢温叶当侄子,怕是天天都要被气到头疼吧。 “谢医生,你经常被谢温叶气到吗?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你生气。” 谢修半却说:“倒也没有,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对他发火。” “我刚刚在你面前失去了理智,你讨厌我这样子吗?”他忽然停下来,目光认真地看着陆子枫,薄唇微张,“怜玉,你…讨不讨厌我?” 清淡的草木味渐渐侵入鼻腔中,霸占了陆子枫所有的吐息,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了。 陆子枫总觉得他刚刚好像要说另外一句话,不是要问他“你讨不讨厌我”,而是别的什么。 “不讨厌啊,谢医生明明是在帮我出气。” “真的帅死了好吗。” 谢修半目光闪过一丝笑意,唇角平直的弧度也微微弯起。 大约是在笑吧,陆子枫发现自己现在都能读懂谢医生那张扑克脸上的表情了。 或许是风太柔和了,或许是头顶的太阳太暖和了,陆子枫的脸上忽然有了点热度,周围的气氛好像也暖融融的。 不适宜的铃声打断了他们。 陆子枫没有手机,那就只能是在场的另一个人的了。 谢修半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你之前留给我的手机号,你觉得会是谁打来的?”他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难道…是鬼来电?”陆子枫一脸惊悚。 “或许也差不多。” 谢修半接了电话,对面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谢先生,请问我未婚夫怎么样了?” 第32章 修罗场 梁褚:楚哥,你头顶好绿…… 他也不解释是怎么知道现在谢修半和他未婚夫混在一起的。 谢修半也不需要听他解释。 “楚先生, 有什么事?”他没有回答楚承年的问题。 “麻烦你把电话给我的未婚夫。”最后三个字楚承年刻意加上了重音。 他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一点,对陆子枫说:“你未婚夫的电话。” 陆子枫比见了鬼还惊悚,立马接过电话。 “喂, 承年?” 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后, 楚承年惨白的脸色好了点。 一个水灵灵的男护士给他肩上绑绷带,一边绑绷带一边暗戳戳打量着他身上精壮的肌肉。 小手很有目的性的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楚承年眼都不抬一下, “滚。” 护士抬头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含着一汪泪委屈巴巴地离开了。 陆子枫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 诧异道:“啊?那我挂了。”他心里骂骂咧咧的, 顺便画个圈圈诅咒他。 明明是楚承年打电话叫他,一句话没说就让他滚。 楚承年额角抽了抽, 无奈, “不是说你。” “你男人都差点死了也不关心一下,怕是等我进棺材里了眼泪都不掉一滴。” 陆子枫被惊到了, “什么, 你差点死了?” 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还有那么一丝丝遗憾。 楚承年听出来了。 “你就这么急着我死?准备我一死立马就改嫁给别人,比如谢修半?” 他伤得确实有点重了,陆子枫听到那边楚承年跟个破风箱一样大喘着气。 “没有没有, 承年你感觉怎么样, 伤到哪里了?现在还疼不疼?” 陆子枫关心道:“既然都病了,以后就少喝点酒, 也少和你那帮朋友出去玩了。” 都伤成这样了,再多几个x病不是更遭了。 这番话说的中听,让楚承年的脸色好了许多。 想着这男人总归还记得他是自己的未婚夫,还知道体贴他。 就听到男人下一句话说。 “毕竟,我多爱你啊, 承年。”陆子枫尽量让自己的告白显得诚恳一点。 这样应该不会显得太有目的性吧? “承年,可以给我配一支手机吗?这样以后也不用打到别人手机上传话了,多麻烦呀。” 楚承年一听到他又说爱他那句话,就有了预感。 心脏猛得一抽,感觉快被他气出心脏病了。 所以前头说了那么多好话哄他,就是为了和他要手机? 这男人只有要他帮忙的时候才会哄他,说爱他。他楚承年什么时候沦为这种工具人了?把他当恋爱脑耍吗! “祝怜玉!” 他暴怒地吼了一声,瞬间挂断了。 陆子枫差点被他吼得耳朵聋了,撇了撇嘴,真小气,不给就不给吧。凶什么凶啊? 医院里。 砰——手机被砸到墙角,摔了个粉碎。 楚承年红着眼捂住肩上的伤口,苍白的脸有点发绿。 不过候在门口的梁褚觉得,相比他的脸,他脑袋上那个更绿。 “咳咳……” 胸膛剧烈起伏着,怎么压不下这口气。 这该死的老男人! 他在病房里奄奄一息,他倒好,一边和谢修半勾勾搭搭,一边把他当工具使唤,用不着的时候想都想不起来。 当他是什么,ATM机吗,还是绿毛龟?敷衍地告白一句就能心甘情愿被利用? 那个老男人,管他去死。爱和谁混和谁混吧,就是和一百个男人私会都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大幅度起伏的胸膛上,伤口被再次撕裂了。 楚承年的脸色更白了,闭眼躺在床上把护士叫来重新换药。 “洛鹰,手机给我。” 那个花心的老男人,现在肯定还和谢修半在一起,他怎么能让他俩如意? “打给谢修半。” 谢修半挂了他两次,第三次才接通。 “楚先生,还有何要事?” 楚承年开口就带刺,“没什么,就是想建议谢医生一点事,你们谢家的家教似乎有点问题啊,要是管不好孩子,不如下次就送到我这里来。我不介意帮你教育教育。” 看来他已经知道陆子枫在学校里发生的事了。 只是楚承年的人没办法进学校,动作比较慢,晚来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燕云雀把人救下来了。 谢修半没有反驳,毕竟这事儿确实是他的侄子有错在先。 “不劳楚先生费心。”他语气淡淡,好像没有被楚承年刺激到。 但楚承年还是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陆子枫看到谢修半又接了个电话,刚想问他是不是又是楚承年打来的。 嘴巴还没张开。 谢修半右手持着手机贴在耳边,但没有完全贴上,而是稍稍离了一点距离。 他看到陆子枫想和自己说话,就偏过头去看他。 谢修半很喜欢在他说话时正视着他的眼睛。 “谢…” 一个字音刚吐出来,谢修半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两片唇。 陆子枫嘴巴被压得扁扁的,跟个鸭子嘴一样,他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谢修半。 就看到谢医生那张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轻快的笑。 如同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 他对陆子枫做出口型,“嘘,别说话。” 电话另一头楚承年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耳朵还没捕捉到就已经消失了。 就像是幻听一样。 “楚先生,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建议你顺路去心理科看看,或者我也可以介绍认识的心理专家给你。” “作为一名医生,我建议您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总而言之就是,你脑子有病,去看看吧。 楚承年还没压下去的火瞬间又被挑起,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 病房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楚先生!哎呀,楚先生晕倒了。” “快叫医生过来。” 在楚承年即将昏过去前一秒,他听到谢修半以一种淡淡的口吻讥讽他一句,大意就是让他管好自己的两位心上人。 他头一栽,彻底被气晕过去了。 电话里传来一团团杂音,是各种人慌乱的脚步声。 谢修半体贴地挂了电话,就不打扰他们抢救病人了。 捏着陆子枫嘴唇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已经尽力放轻力道了,但陆子枫的皮肤太薄,又生得太白,红红的唇瓣上还是多了两道浅浅的指痕。 像是被人捏着嘴巴亲了一样。 但红唇的主人却对此一点也不知道。 谢修半怕他嘴唇上下那两块皮肤上的指痕变成淤青,又伸手上去帮他揉着按摩。 “肿…肿么了?” 他被揉着嘴唇,有点口齿不清。 柔软的两片唇像面团一样被谢医生揉来揉去,搓成各种形状。他的唇很湿润,手指偶尔会不小心滑进去一点,叩到他坚硬的牙齿。 因为一层薄膜的阻挡,指甲和牙齿的碰撞产生的酸涩并不那么明显。舌头尝到了一点橡胶的味道,就拼命地往后缩。 这样即使他手指往湿软的口腔里伸时,也很难碰到舌头。 而谢修半也很克制地没有往里头伸,只是在口腔外面的唇上触碰。 这种动作有点过分的暧昧,但偏偏谢修半脸上又那么正经,表情冷冰冰的。 如果换别人做这种事,兴许会让人觉得是在占陆子枫的便宜。 但谢修半却像是在做严谨的什么研究一样。 “好了。” 谢修半看了看他的唇,感觉差不多了,应该不会有突兀的指痕。 “谢医生,你刚刚为什么要捏我的嘴巴?” 陆子枫控诉他。 “因为我不想让楚承年听到你的声音,别人也不行。” 这句话带了点古怪的占有欲。楚承年不行,别人也不行,那不就只有他谢修半可以了? 谢修半转身闷头往前走,很罕见地走在了他前面,只比陆子枫快了几步。 不想暴露自己眼神的变化,不想泄露对他的心思,忽然呼啸的风声,却难以掩饰那句话里波动的情愫。 陆子枫看到他修长的背影,浅灰色的大衣连风都吹不起来,稳稳地垂坠着。 忽然变化的风声却怎么也带不走他脸上的温度,也遮掩不住他耳边自己那砰砰的心跳声。 他总感觉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那么明晰。 过了一阵儿,风小了好多,但陆子枫因为心跳声太大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风好大啊,谢医生。” 谢修半的脚步停了一会儿,等陆子枫赶上来了,再和他一起并肩走着。 陆子枫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被风吹起来了,柔软的发尾扫到谢修半的手背上。 他连忙拨过来,但不管怎么打理,都会马上被头发糊一脸。 烦躁得想立马找把剪刀,把这头长发给剪了。 “我来吧。” 谢修半帮他一点点把脸上的碎发剥下来,勾在耳后。他手上的温度好烫,以致于手指一触碰到他的耳朵上,那块肌肤就立刻变得滚烫发红。 他俩谁都没有发圈可用,谢修半就一手抓着他的发尾捞起来,把凉丝丝的长发挽在手里,缠在手腕上。 “走吧,烦不到你。” 谢修半把控距离把控得很好,既不会扯到他的头发,也不会过分地和他进行肢体接触。 但陆子枫出于下意识的恐慌和曾经的心理阴影,还是不受控制地慢慢贴近他。 越贴越紧,几乎都快要缩到他怀里了。 远远看着,倒和那些在湖中心公园附近亲亲蜜蜜的小情侣没什么两样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图书馆晚上十点半关门,陆子枫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和谢医生待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好像都过得好快,一眨眼就快半夜了。 “再见,谢医生。”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再来找我玩哦。” 谢修半好像笑了,又或者是夜色太朦胧,陆子枫看错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一向冷淡的谢医生脸上,会有那么温柔的表情呢? 就好像一缕月光融在了冰湖里,湖面也被月光的温度融化了,生出了一层蒙蒙的薄雾。 看不清,道不明。 如错觉般令人恍惚。 * 陆子枫以为楚承年不会给他配手机了,晚上睡觉前还骂了两句小气鬼。 早上一起床就在床头看到了一支崭新的手机,旁边还放了一颗水果硬糖,彩色的玻璃纸折射出梦境般绚烂的光彩。 看来是梁褚又偷偷半夜爬窗进来了。 陆子枫一边把玩着新手机,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去水果店买个榴莲备着。 联系人里只有楚承年一个。 基于楚承年那个暴君的尿性,陆子枫觉得他多半在手机上装了监视的东西,就没有把同学给他的一堆手机号敲上去。 电话是不能用了。 他还特意看了一下支付钱包,发现已经绑定了楚承年的家属卡。 可以随意使用楚承年的黑卡,但同时他那边也会知道陆子枫都花了多少钱,把钱花在哪里了。 至少当提款机这方面还是有点用的。 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 上午又是一节大课,教室还是之前他们两班合上的那间阶梯教室。 陆子枫刚在后排挑了个位置坐下来,就看到谢温叶一撅一拐地从后门进来了。 然后就立在他旁边不走了。 “这也是你的座位?”陆子枫诧异道,站起来打算给他让位置,同排的另外两名同学一看到谢温叶,也立马战战兢兢地往最后一排坐去了。 谢温叶黑着脸,“谁说我要和你抢座位了。” 他别别扭扭地扭过头,不看陆子枫,从包里掏出来一盒东西丢到他桌上。 是一盒新手机。 陆子枫不得不感叹还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在今天之前他一支手机都没有的人,现在一下子拥有了两个。 至少超越了全国99%的大学生。 第33章 栽赃 小心点,免得摔得太惨 “帮我谢谢你叔。” 他一点也没心理负担地收下了新手机, 拿出小本本把同学们给的联系方式一一敲上去。 谢温叶有点惊讶,“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叔给你的?” 陆子枫头也不抬地回道:“那你会送我手机吗?” “你想得美!” “那不就对了, 不是你叔送的难道还能是你送的?” 谢温叶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很气,但又不敢冲他撒气, 只好踢了一脚旁边的空椅子。 但他忘了自己的腿才被谢修半接好没多久,立马疼得脸皱成一团。 陆子枫看他一脸痛苦地抱着腿, 倒是想起来了。 “你的腿不是瘸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果然是年轻的原因吗。”他唉声叹气。 谢温叶不爽了。 “我叔他可是全国最顶尖的外科医生!” 身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自然很清楚人体哪里的地方最致命, 以及打哪里最痛却没有生命危险。 陆子枫也想到这一点了。 “确实, 谢医生真厉害。”他一脸崇拜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 谢温叶反而更不爽了。 马上要上课了, 谢温叶也不走, 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你的座位不是在哪里吗?”他指了指前排那个靠窗的位置。 谢温叶瞪了他一眼,“你管我坐哪!” 他头发有点凌乱,制服也不好好穿, 扣子也不好好扣上, 领口半敞着露出青春洋溢的□□。 典型的不良少年,因为长得帅, 就有点痞里痞气的坏小子的感觉。 陆子枫看了他好几眼,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谢医生的侄子,多少有谢医生百分之一的美貌了。 谢温叶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视线,忽然勾着唇一笑。 “被我的帅气迷住了?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羞, 一直盯着我看。” 陆子枫顿时无语,还没开口反驳。 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男声,“谢温叶,要发骚就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发。” 谢温叶顺便变脸,怒气冲冲地回头骂他。 “瓦伦塔,你管我坐哪?” 瓦伦塔抱胸冷笑,“你爱坐哪坐哪,就是坐火山上把屁股烧了我都懒得管。但这是我的座位。” “这怎么就是你的位置了?这是流动教室,哪有你的固定座位。”谢温叶很双标地忘了自己在前排霸占的那个位置。 瓦伦塔哼了一声,指了指陆子枫旁边的座位。 “我的位置就在他旁边,他坐哪,邻座就是我的。” 陆子枫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他们平时有课在一起的话,确实都是坐在一块的,有空的话吃饭也是在一起。 毕竟他现在就只有瓦伦塔一个朋友嘛。 和朋友一起上课、吃饭,不是很正常? 谢温叶倒不是非要坐在陆子枫旁边,他更喜欢靠窗的位置,不然也不会用特权霸占了一个座位。但他就是看不惯瓦伦塔,非要和他争一口气。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老师进来开始上课。 他们两人就谁也没离开,各自坐在了陆子枫两边,跟一对门神似的。 这个人哼哼两声,那个人又较劲似的吭吭吭三声。 陆子枫懒得和这俩哼哈二将计较。 他沉浸在玩新手机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陆子枫下午没课,吃完午饭就去了图书馆第三层的阅览室。 他这两天频繁去图书馆的行为被燕云杨发现了,加上日子又过得颇为滋润,让燕云杨看着很不痛快。 就起了心思。 陆子枫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他其实也不太喜欢这种冷僻的书籍,感觉跟看天书一样,看久了眼花缭乱的。 发现旁边就是那本瓦伦塔看过的讲巫术的书,就顺手也拿了下来。 比起晦涩的文字,陆子枫现在更想看点有趣的插图,至少后者没那么令人昏昏欲睡。 转个身的功夫,有人撞到了他。 他的背包被轻轻勾了一下。 “小心点,不长眼睛的话可是会掉进坑里的。”语气冷嘲。 陆子枫被那股大力撞得头昏眼花,手上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一抬头就看到燕云杨瘦小的身影,唇红齿白的少年和他擦肩而过,他嘴角微微勾起,“会摔得很惨的。” 陆子枫以为他终于忍不住了想当众找茬。 但他只是抛下两句讥讽就离开了。 跟有病似的。 陆子枫皱着眉把包放在座位上,还没坐下,就看到他盯梢的目标,也就是那个管理员忽然急匆匆起来离开了。 他这个人怪得很,平常都是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几乎都不怎么吃饭喝水,连厕所都很少上,跟着了魔似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吃到这么胖的,易胖体质吗?吃空气都能长胖的那种? 他现在行色匆匆的样子显然很古怪,陆子枫脑子里顿时敲响了警铃,直觉告诉他只要现在跟上去,就肯定能发现管理员身上的破绽! * 谢温叶在宿舍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他的戒指。 要是丢的是别的东西,那丢就丢了,他又不差一枚戒指。 但偏偏丢的是他父母临走前交给他的那枚刻了家徽的戒指,这要是被他弄丢了,先不说他叔,就是他父母那么好的脾气也会发飙的。 眼看着宿舍都快被他翻成垃圾堆了,连床铺、抽屉都被他扒拉下来,丢在地上。 舍友是一声都不敢吭。 谢温叶眉头紧皱,急躁地问他,“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戒指?” 舍友连连摇头表示不知情。 宿舍里每个隐蔽的角落他都找遍了,又不可能丢在外面,难不成是被人偷了? 谁敢偷他的戒指? 为财?还是想故意搞他? “别他妈让我知道你是谁!”谢温叶恶狠狠咬牙。 要是让他找到了那个勇到敢偷他戒指的人,不敢他是谁,谢温叶都绝对会先把他揍个半死不活,再狠狠扒他一层皮! 这时他收到一条短信,说他要是想找到遗失的物品就快点去图书馆三层。 是某人匿名发来的。 谢温叶之前能及时知道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也是收到了这样一条匿名短信。 一模一样的情形再度发生了。 而图书馆里,陆子枫正要跟上管理员,就被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燕云杨给拦住了。 “慢着。” “有什么事等等再说,我现在有点急事。” 陆子枫想绕过他。 就听见他朝旁边在图书馆巡逻的两个学生会成员喊道:“我要检举,祝怜玉偷了别人的东西!” 图书馆里的学生很多,但他们基本都是各干各的事,人虽多却很安静。 燕云杨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因为太安静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低着头看书的学生们,纷纷把脑袋抬起来,把好奇、探究的目光扎在陆子枫身上。 一双双吃瓜的眼睛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闪亮。 而陆子枫就是舞台中心万众瞩目的主角。 那两名巡逻的学生会成员立刻走过来,“真的吗?燕同学,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位同学就要接受违纪的惩罚。” 燕云杨是副会的弟弟,所以他们和他还是比较熟的,一开口就先问的是他。 “真的,我看到祝怜玉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谢温叶的宿舍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东西,大概是怕被人发现就藏进包里了。不信你们可以翻翻他的包。” 陆子枫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当众索要自己的背包。 “等等,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燕云杨笑了笑,“等翻过你的包,你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脸上的神情镇定自信,好像吃准了他们一定能从陆子枫包里翻出什么来。 陆子枫一下子就想到了,刚刚那个古怪的接触…… 燕云杨肯定是故意撞他,然后趁他分神的时候把东西偷偷放进他的背包里了。 图书馆里响起了细碎的杂音,围观的学生们偷偷讨论着什么。 这要是真的被当众翻出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就算后面找到燕云杨诬陷他的证据,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 没人会相信他的清白。 陆子枫当然不能交出自己的包,“学生会可以随意翻其他学生的包吗?” 他冷着脸,面上一点也不露怯,手心里缓缓冒出细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即使是学生会也不能贸然侵犯其他学生的隐私。 虽然是事急从权,但他们现在又没有肯定陆子枫真的偷了东西。万一没翻出他偷东西的证据,那丢的可就是学生会的脸了。 两名学生会顿时陷入了两难。 他们面面相觑,“怎么办?” “叫副会来吧。” 恰巧今天副会也在图书馆做事,他们就干脆就把燕副会叫来了,现在学生会没有会长,燕云雀又是副会,几乎是铁板上定钉的下任学生会会长。 他们没法做主,燕云雀却可以。 燕云雀一出现,周围讨论的噪音就更大了。很多道或是花痴或是崇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燕副会就是个完美男神。 长相数一数二,成绩也名列前茅,就更别说他出色到完美的个人能力了,家世、性格亦不差。再加上他副会长的地位,在学生里就更受欢迎了。 他那众多的崇拜者们就看到燕云雀走近陆子枫,跟哄孩子一样在他手里放了只千纸鹤,脸上是一贯的柔和笑意,他有些亲昵地和他耳鬓厮磨。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子枫就真的答应可以翻他的包了。 陆子枫看着手里这只千纸鹤,“果然是你。” 他指的是把他引诱到新教学楼的那只千纸鹤,燕云雀没有否认。 “开心吗?” “开心个屁。” 燕云雀好像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面上的笑意也就消失了,虽然他笑的时候也只是扯起来一层皮而已,眼中只有冷漠。 “不要说脏话。” “关你屁事。” 他捏了捏手里的千纸鹤,发现这只鹤用的纸很新。 该不会给了他假的日记吧? 他都为此自暴自弃放弃挣扎了,随便燕云杨污蔑自己的名声,这要是再给他假的日记,那燕云雀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他真的会和燕云雀拼命的! 那两个学生会把他的包翻了个遍,在背包的侧口袋夹层里摸出来一个小巧的盒子。 这时谢温叶也步履匆匆地赶来了,带着一身的火气,眼睛要喷火一样。 燕云杨发现了,眼睛一亮,立马叫住他。 “谢同学,快看,就是祝怜玉偷了你的戒指!” 谢温叶也看到了学生会摆在桌子上的小巧盒子。 确实是他丢失的家徽戒指。 “谢同学,你的家徽戒指那么重要,却被他不知羞耻地偷走了,你就不生气吗?” 第34章 栽赃 摔得真惨啊,光顾着提醒我,怎么…… 燕云杨火上浇油, 几乎要藏不住眼里的得意。 谢温叶也确实被他激怒了。 旁边的学生们以怪异的眼神偷偷打量着陆子枫,指指点点,陆子枫不用听都知道, 他们肯定在笑他偷东西。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非富即贵, 各个不差钱,偷东西这事儿更是做不出来。 陆子枫这桩奇闻以后俨然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不过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个。 他更担心被激怒的谢温叶会冲动地上来打自己。 谢温叶拳头举起来, 陆子枫下意识就是闭眼。 “啊——” 脸上没有疼痛,倒是听到了别人的惨叫声。 谢温叶一拳揍到了燕云杨的面门上, 差点给他鼻子打歪。 他疼得眼泪汪汪, 捂着鼻子不敢置信地瞪着谢温叶。“你疯了吗!” “给我发匿名消息的人就是你吧。” 他冷笑道:“你觉得耍我很好玩儿是吗?” 陆子枫很惊讶,其他人比他更惊讶。 不是, 怎么不打小偷, 打上检举小偷的人了? 燕云杨鼻子疼得泪流不止,更怕自己毁容了。美少年哭得可怜兮兮, 但谢温叶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 直接一手拎起他的领口, 把他跟兔子一样提溜起来。 燕云杨怕他又是一拳过来, 连忙开口解释:“我…我是意外看到了祝怜玉溜进你的宿舍里,偷了你的戒指……才好心告诉你。” 这套说辞和他跟那俩学生会说得差不多。 但谢温叶没有那么好骗。 “我还没说丢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丢的是戒指, 还是家徽戒指?” 燕云杨没想到他刚刚一时激动, 不小心说漏嘴了,还被他给抓住了漏洞。 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他压低声音, “你就不想趁机报复祝怜玉吗?只要你现在作证是他偷了你的戒指,你就可以报仇了。” 在燕云杨看来,上次占座位之仇加上他被害的得到了学生会处分。谢温叶是一定很讨厌祝怜玉的,他们俩人站同一条线。 谢温叶眯了眯眼,“我确实想报仇。” 他把燕云杨放下来, 燕云杨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猛地又一拳揍到脸颊上。 直接给他抽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噗—— 他咳出一口血。 “够了!”燕云雀伸手拦住还想继续打下去的拳头。 “谢温叶,你想闹到什么时候?” 谢温叶呵呵一声,甩了甩右手,指关节上有了点红印子,“燕云雀,你该不会想要包庇他吧?也是,他可是你的弟弟,打两下就心疼了。”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身子也站得歪歪扭扭的,一身的痞气。 陆子枫却觉得他好像忽然变帅了很多,有谢医生百分之二的美貌了。 “燕副会要以权谋私,那我也只好放过他了。” 燕云雀脸上皮笑肉不笑,“这话就奇怪了,包庇什么?如果他真的犯了错,我照罚不误。麻烦你说说他都犯了什么错?” “我想想,是偷我的戒指栽赃给祝同学,然后发匿名短信告诉我来指认他更严重。” “还是陷害祝同学坐了我的位置,特意告诉我让我去他的麻烦更严重?” 谢温叶嘴角一勾,挑衅道:“真没想到,风光霁月人人都赞叹你圣洁君子的燕副会,竟然有个这么恶毒小心眼的弟弟。”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兄弟俩是连理枝,通一口气儿。燕副会这张脸皮下该不会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吧?” 在众人眼里,这对燕家兄弟虽然性格不太一样,弟弟的名声和人气也远不如哥哥,但名声也不差,在学校里都很受欢迎。 他这话一出,加上那枚戒指作为证据。 众人看燕云雀的眼神立马就不对了。 虽然不至于一句话就打破燕云雀塑造了那么久根深蒂固的好形象,但也开始隐隐有了一丝古怪的裂痕。 燕云雀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眉角眼梢都是柔和的弧度,目光也是悲悯的。 “云杨竟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代他向你们道歉。谢同学,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也不能用这么暴力且不合规的方法解决,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你们放心,我会让学生会一一调查清事情的原委,然后把真相进行全校公示。” 这套解决方法利落又让人拿捏不出错,他不愧是能当上副会的人,确实很有能力。 燕云杨鼻青脸肿着被他们带走,之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狼狈。 和他擦肩而过时,陆子枫淡淡道:“摔得真惨啊。” “光顾着提醒我,怎么自己不注意一下?” 轻飘飘的话从红唇里吐出来,几乎让人听不清,一阵风就要吹散了。 燕云杨猛地回过头,狠狠瞪着他,却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他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红,感觉脖子被勒住了一样喘不上气。 大口地呼气吸气,却反而更加头晕目眩。 学生会离开后,盯着陆子枫打量的视线也随之散去了。 他们的话题中心变成了燕家两兄弟,唏嘘着燕云杨的两面派。 这么多人都目睹了燕云杨的狼狈,不久之后,这件事会被传遍整个学校。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燕云雀多少也会受点牵连,但他表面功夫做得太好,加上以往的好名声,让人拿不出错。 “谢谢你啊,对了,你刚刚有没有看到管理员?高高胖胖、皮肤很苍白的男人?” 陆子枫急着找到管理员的行踪,他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谢温叶看他焦急的样子,有点好奇,“刚刚从那条走廊过去了,你找他做……” 他话才说了一半,陆子枫一阵风似的跑了。 谢温叶还保持着指路的姿势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也立马追了上去。 “我操,吓我一跳,你急什么啊?” 陆子枫没空理他,他穿过走廊到了一排教室前。 打眼一望,透过一扇窗看到了坐在某间小教室里的图书管理员。 他好像很紧张,四下打量着周围,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 陆子枫怕被他发现,就蹲下来,躲在墙角里隐藏了自己的身形,看谢温叶还傻愣愣地站着,连忙把他拉下来蹲着。 “你干什…” “嘘!”陆子枫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唇上的手指很柔软,修剪干净整齐的指甲轻轻刮在下巴上,有点发痒。谢温叶一下子就呆住了。 “别说话。”陆子枫小声道。 热乎乎的气流喷在耳朵上,谢温叶更傻了,呆呆道:“哦。” 陆子枫悄悄探头,偷看教室里面的管理员。 发现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几根乌黑的蜡烛和一支毛笔,把铺在地上的一块地毯扒开了,正要在地上画些什么。 管理员忽然停住了动作,朝陆子枫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陆子枫头皮一麻,差点就以为被发现了。 看到他只是拉上了窗帘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下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了,只能等到管理员出来了,再溜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谢温叶,发什么呆呢?” 他小声道,还推了推他,才看到谢温叶渐渐回过神。 “你在跟踪管理员?你不会好这口吧。”谢温叶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你管我跟谁,我又没要求你来。”陆子枫朝他翻了个白眼,“还有,我是直男,不喜欢男人。”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谢温叶的目光闪过一丝怀疑的光。 看起来不是很信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 正说着,陆子枫看到管理员匆匆走出教室,一边往回走一边探头四下打量着,一副忧心忡忡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但可惜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技术却不够熟练,一点也没发现躲在废弃柜子后面的陆子枫两人。 确认他的身影消失后,陆子枫立马进了那间教室。 他扒开之前管理员揭开的那张地毯,发现地板上被人用红色的墨水画出来一个奇怪的符文。 图形像是一个圈,里面有很多复杂的纹样。 圈的周围还有黑蜡烛留下的蜡痕。 谢温叶站在他背后,把下巴搭在他肩上,也探头往地上看。吐槽道:“这什么玩意,魔法阵啊?图书管理员的真实身份难道是个魔法少女?” 不过他总隐隐觉得这奇怪的玩意儿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就没有再开口。 听到他的话,陆子枫脑子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是某种巫术仪式?比如召唤、诅咒什么的。” 很显然,这位图书管理员对这类神秘学很有兴趣。 而他要找的那位学者,恰好也是位神秘学爱好者。 陆子枫觉得如果不出意外,那他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找到了重要线索,陆子枫心安了不少。 他推开背后贴着他的年轻□□,又把那张地毯严严实实地盖回去,确保和管理员之前放的毫无二致。 “行了,咱们走吧。” “就这样就行了?”谢温叶搞不懂他的想法,奇奇怪怪的。他单手撑着下巴作沉思状,歪着头盯着那个魔法阵,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已经快到饭点了,陆子枫就打算去食堂吃午饭。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请你。”陆子枫掏出手机摸了摸,非常大方。“就当是谢谢你今天帮我澄清了,不然我可能会被全校人嘲笑了。” 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谢温叶没有拒绝。 “算你还有点良心。” “你先去,我还有点事儿,马上就来。” 陆子枫想起自己来时借的书还没放回书架上,就又回去了一趟。 循着记忆在书架上找到了那两本书原来的位置。 因为位置有点高,取下来的时候还好说,放就不太好放了。 陆子枫踮着脚尖拼命伸长手臂去够书架,但是始终都差一点点。 真是手到用时方恨短啊。 其中一本书不小心从手里脱落掉下来,从中间敞开了书页。 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旁边被人用铅笔做了很小的注解,陆子枫好奇地捡起来看了一下。 那些注解写得很专业,字迹整齐娟秀,陆子枫一点都看不懂。 他草草翻了翻整本书,发现其他地方也有些浅浅的字迹。 看来写下这些注解的人对此研究很深,想必他肯定是这方面的专家吧。 “破坏图书好像是违规的吧?” 陆子枫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管理员,啪的一下双手合住书页。 翻过来就是书籍的正面。 他愣住了。 这是…瓦伦塔之前看过的书。 他不是说这本书上有很多好看的插图吗?但是陆子枫刚刚把整本书都翻了一遍,里面一张插图都没有。 全是密密麻麻连他都看不懂的文字。 瓦伦塔对他撒谎了。 第35章 修罗场 楚:挂我电话? 这么晦涩难懂的书, 瓦伦塔当时却看得那么认真。 他显然读得懂这些内容。 并且还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这也太奇怪了。 那这些笔记呢,是别人留下的,还是瓦伦塔留下的? 陆子枫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瓦伦塔当时并没有带笔, 也没有跟人借笔在书上写东西。 这些字迹不一定是他留下的。 但如果真的是他写的,那陆子枫就不得不开始怀疑他了。 瓦伦塔不像是会对巫术有兴趣的人, 更不像是对这方面颇有研究的学者。 但这反而让他身上的违和感更强了。 他摸出手机对着上面的注解笔记拍了几张照片,打算找机会和瓦伦塔的字迹对比一下。 * 陆子枫坐在床边, 拿出白天时燕云雀给他的千纸鹤。 他都对这个不抱什么期望了。 就燕云雀和他之间的恩怨, 只要里面不是骂他的话,光是白纸他都觉得算对方手软了。 但还是心存了那么一丝丝侥幸心理。 精致的千纸鹤被他粗暴地拆开, 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字映入眼帘。 狷狂、充满攻击性, 倒是意外地和燕云雀给人的温柔印象不太符合。 这张纸写得很满,不像是骂人的话, 也不是控诉他的小作文。 陆子枫仔细看了看。 发现这似乎是燕云雀手抄的日记内容。 难道是写了半真半假的内容蒙他吗? 陆子枫只能想到这个, 否则他想不到燕云雀手抄这些日记内容的目的能是什么。 那也不对啊, 陆子枫摇了摇头。 在燕云雀眼里,那些日记就是他本人写的。他要是掺了假内容,自己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陆子枫困惑地皱起眉, 想不透, 也猜不透。 第二天上午陆子枫去教室上课,一路有很多学生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陆子枫一一点头回应。 他本来还以为是同班或者隔壁那个经常一起上大课的班级同学, 结果发现和他打招呼的人都非常眼生。 而且这个人数也太多了吧?这都不只两个班的人数了!他下巴都点的酸了。 他不知道的是,昨晚他们在图书馆里的时候被人拍了视频上传到学校内部网络上。 谢温叶本来就是个很有知名度的霸王,加上燕云雀又是副会,全校不知道多少迷弟迷妹。 这俩风云人物在场围着一个长发美人转,仅仅一晚上视频点击率就飙升。现在几乎全校人都认识他了。 谢温叶大魔头能冲发一怒为蓝颜, 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也更让他们佩服陆子枫其人了。 尤其是在他们发现陆子枫就是那个“比谢温叶还狠的插班生”后,看他的目光都更敬畏了。 视频评论区点赞最高的一条评论是, 美人最多娇, 可惜带毒爱训狗, 选我最耐抽。 下面楼中楼回复数高达99+。 ——最直白。 ——最护食儿。 ——最没脸没皮。 …… 陆子枫对此是不知道的。 他听人说昨晚某栋宿舍楼六楼水房的水管半夜爆炸了,有两间宿舍不幸被波及到。其中一个就是瓦伦塔住的宿舍。 水管修好之前瓦伦塔都得另找地方睡觉了。 学生会那边已经尽力在帮他们找有空床位的宿舍,陆子枫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瓦伦塔,我的宿舍里有张空床,你要不要先住过来?” 如果瓦伦塔真的有什么隐瞒他的秘密,那只要他们住在一起,独处的时间就大大增加了。陆子枫也就不愁没有机会找出他的破绽了。 但是瓦伦塔却拒绝了。 “不行。” 他的态度很强硬,语气也有点冷。 陆子枫看到他脸上的冰冷神情,愣了一下,“抱歉,我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太冒犯了……” 他没想到瓦伦塔会拒绝。 毕竟瓦伦塔平时都一副热情的样子,每天笑嘻嘻地黏他。他还以为瓦伦塔不会介意。 瓦伦塔也发现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对劲了。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瓦伦塔好像有点难为情,“我这个人吧活得特糙,对卫生也没那么讲究,属于是不影响活着就什么都不管的那种人,宿舍里乱得东西摆一地。我之前的舍友就是因为受不了我才搬走的。” 他偏深的肤色,让人不太能看出来他是否脸红了。 “我怕你受不了,然后还讨厌我,怕你以后都不想跟我说话了。”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微弱。 瓦伦塔黝黑的眼眸很亮,深邃的五官上,表情很诚恳,眼底有很明显的忐忑和慌乱。 陆子枫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局促不安的样子。 虽然他体格偏大,一身精壮的肌肉看着能一拳揍死两个燕云杨的样子。但陆子枫还是觉得他看着可怜巴巴的,有点像德牧犬。 外表长得很威武勇猛,但内里却是一只嘤嘤怪。 陆子枫没忍住想拍拍他的头,踮起脚拍了拍,拍不到,就转而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儿,我不会讨厌你的,而且你也就住几天,又不是一直住着。” 但瓦伦塔还是坚持不肯当他的临时舍友。 旁边忽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喲,这不是祝同学,这么闲呢,还有空遛狗晒太阳?”是谢温叶。 他笑嘻嘻的,一把搂住陆子枫的肩。视线却对准了瓦伦塔。 显然是在内涵他。 这是瓦伦塔最喜欢的姿势,他当即脸色一冷,凶巴巴地瞪着谢温叶。 “把你的脏手拿下来,蠢猪。” 陆子枫有点好奇他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一见面就要掐架。 不过出于对他们个人隐私的尊重,他没有问出来。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陆子枫就把事情的缘由告诉他,以及瓦伦塔不肯当他舍友的事。 谢温叶一听到瓦伦塔不想和住一块,立马就来劲了。 “我住!他不住,我住!” “你的宿舍又没漏水,凭什么要让你住进去?”瓦伦塔质疑道。 “你反正不想住,管我住哪?” 谢温叶就是要和他争、就是要和他抢,处处都得和他作对,然后看瓦伦塔不高兴,他谢温叶就高兴了。 “谁说我不住了,祝同学可是选了我当他的舍友,不是你。” 瓦伦塔一把将他挤开,搂住陆子枫的肩。 他笑得阳光灿烂,“你说对吧,祝同学?”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谢温叶气得脸都快歪了。 他扭头就对陆子枫挑拨,“瓦伦塔刚刚可是拒绝你了,他就是个死渣男。他这种人,得到手以后肯定就不会珍惜了。” “你真的要让他当你的舍友?还是选我吧,我比他好,比他贴心,还很爱干净!” 陆子枫一脸坚定地拒绝了他,“抱歉,但瓦伦塔更需要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还有我不介意他的缺点。” 他觉得就住几天,瓦伦塔就是再折腾还能把宿舍掀了不成?顶多就是乱了点,他多叮嘱瓦伦塔收拾收拾就好了。 谢温叶满脸的不可置信,“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转身就跑了,背影看起来悲痛欲绝,像是彻底心碎了。 而瓦伦塔则笑得更开心了,浑身散发着属于胜者的光辉,精神抖擞。 “瓦伦塔,你很讨厌谢温叶吗?”陆子枫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 他想起第一次和瓦伦塔见面时,他和自己说他也不喜欢谢温叶。 瓦伦塔没有反驳。 “为什么?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瓦伦塔大概和他讲了一下他和谢温叶的恩怨,入学考试后谢温叶专业排名倒数,去看成绩时气得把贴排名表的告示栏踢倒了,而旁边名列前茅的瓦伦塔讥讽了他一句“智商不够是因为脑子被肌肉占满了吗?” 自此两人就结下了梁子。 不过一般瓦伦塔都懒得理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谢温叶主动挑衅他。 “我最讨厌笨蛋了。” 瓦伦塔皱着眉发自内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发现陆子枫神色不太对,立马补充了一句。 “这很正常吧,谁不讨厌笨蛋?” 陆子枫摸着下巴思索着他的回答。 讨厌笨蛋? 他要找的民俗学者也是个讨厌笨蛋的智者。 是巧合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随口说道。 当晚瓦伦塔就搬了进来,他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水给泡废了,因此带来的东西并不多。 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外,就只有几个装了零碎东西的纸箱。 陆子枫去食堂吃晚饭前他还在搬东西,“要我带饭吗?” “好啊,点和你一样的菜就行。” 瓦伦塔搬着个纸箱,他袖子挽起露出胳膊,因为手上使力肌肉微微鼓起,上面起了一层微微的汗。从他身边经过时,陆子枫闻到一股淡淡的汗味。 并不难闻,是一种雄性天然具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口味你会喜欢,就不担心我让你失望吗?”陆子枫笑了笑。 瓦伦塔抱着箱子回头看向他,“不担心,你喜欢的肯定都很好啊。” 他是混血,因此五官比别人略深刻一些,有种异国风情的帅气。 笑起来眼睛都更明亮了,被这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看着时,很容易就让人有种热切深情的错觉。 “你还真是信任我,那我可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陆子枫习惯了他的热情直白,挥了挥手和他告别后就离开宿舍了。 中途忽然想起来楚承年给他的那部手机没带,那可是他的便携ATM机啊! 没钱怎么吃饭。 他连忙折返回去,“瓦伦塔,我来取……” 陆子枫推开门却发现瓦伦塔已经不在了,他带来的东西已经全都收拾完毕,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该放的地方。 床铺收拾得比陆子枫的东西还要整洁。 这可不像一个性格大咧咧、自称生活习惯脏乱差的人该有的宿舍环境。 是因为瓦伦塔怕他受不了,特意把东西都收拾得干净整齐吗? 陆子枫吃完饭再回来时,瓦伦塔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玩手机。床的周围凌乱地摆了很多杂物。 什么头戴式耳机、玩偶、书本都丢在地板上。 屋子里的摆设全都变了,和他中间折返回来时看到的情况截然相反。 看陆子枫诧异地盯着地板上的杂物看,瓦伦塔连忙坐起来把一些大件物品收起来,然后随手塞到床下。 “我下次注意,不会再把东西丢得到处都是了。” “没关系,你快点吃饭吧。忙了半天应该很饿了吧?” 瓦伦塔说了一声谢谢就接过他带的盒饭,坐到书桌那边吃去了。 陆子枫琢磨着他身上的疑点,越想越觉得瓦伦塔很可疑。忽然被一道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思绪。 摸出手机,来电人显示是楚承年。 他手一抖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 催命似的急促铃声又立马响起,陆子枫连忙按了接通。 “挂我电话?”楚承年的声音冷幽幽的,听得陆子枫背后一凉,感觉被厉鬼盯上了似的。 第36章 修罗场 就挂你电话怎么了?|室友生气…… “手误, 是手误!绝对不是我故意的!”陆子枫连忙解释。 他真不是故意的。 他要故意想挂楚承年电话,怎么可能只挂一次?非得来个十八次给楚承年气炸不可。 至于为什么是十八次? 那是陆子枫对他亲切的祝福。 祝福楚承年死后能进入地狱十八层。 “承年,我好想你。”想你那张没有限制金额的黑卡。 “想我?”楚承年冷哼。 “那你跟我说说, 现在待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是我的舍友啊, 隔壁班的一个同学。” 陆子枫的话引起了瓦伦塔的注意,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 立马悄悄竖起耳朵听。 这人是谁,怎么还查岗呢。 男朋友? 这男人脾气这么差, 看来他舍友选男友的眼光不太好。 “他就住几天, 等宿舍修好就会走了。而且他现在又没地方去,不帮他也太可怜了。” 陆子枫试图据理力争。 但楚承年却反而更怒火中烧了。 “你还帮他说话?他就是死了也不关你屁事, 你还管他晚上睡哪!不睡你床上你就不满意是吧?” “你以为我为什么特意给你安排了单人宿舍?把你那个舍友撵出去。” 陆子枫还想再挽救一下, “承…” “别让我说第二次。” 楚承年语气很霸道,虽然看不到他的脸, 但陆子枫敢保证他现在肯定是一副恨不得当场吃了他的恶鬼模样。 “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承年, 我真的和瓦伦塔一点那种关系都没有, 你别这么无…” 他想说楚承年无理取闹,搞得一副怨夫样。 但想了想这话搁现在说只会火上浇油,就还是闭嘴了。 “你是想说我无理取闹?” “你以为我爱管你死活吗!你想死哪死哪去, 着急的话我亲自叫洛鹰给你掐死。但你现在顶着我楚承年未婚夫的身份, 就别见一个勾搭一个,丢尽我的脸面。” 不只是陆子枫, 现在他那些朋友们也总是调侃他那么在意家里的那位。 在意个屁! 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他在意的? 他恨不得他早点死了,省得老是气他。他最近生的气加起来比头二十年的都要多了。 早晚得被他气出心脏病来。 楚承年执拗地不相信陆子枫的话,或许不能算是不相信,他也知道陆子枫没什么胆量真敢偷人。 但一听亲信报告说他的未婚夫多了个室友,还是他费劲唇舌亲自邀请进去的。 楚承年一阵火就上来了。 这么年轻新鲜的□□天天晚上躺在身边, 偶尔再“不小心”摸一摸手碰一碰脚,洗澡时再“不小心”脚一滑一坐。 那饥渴的老男人能把持得住? “祝怜玉,立刻叫他搬走。”楚承年语气阴冷。 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瓦伦塔放下筷子就过来了,他从一脸纠结的陆子枫手里夺下手机。 也不离开,而是弯腰把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架着身子,恰好把陆子枫掩在臂弯下。 “你算哪盘菜,管这么宽?”瓦伦塔笑嘻嘻的,但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语气急转直下,压得低沉,“不知道太爱操心容易早死吗。” “我是他未婚夫,你说我是谁?”楚承年也冷笑。“上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已经被串成风铃挂在他家窗户上了。” 听到他第一句话时瓦伦塔愣了一下,他有猜到可能是情人或者男朋友,但没想到竟然是未婚夫? 那人家确实有查岗的资格,这倒显得他像是找茬的了。 但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他包在臂膀里的陆子枫,眼神纠结又烦躁,眉头紧拧,唇角的弧度也下拉着,显然是不快的。 瓦伦塔用了0.01秒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是吗,可惜我不喜欢风铃,就不劳烦你了。不过既然你喜欢窗户,那我就送你去透透气吧。” 他作出扔棒球的投掷姿势,做得很标准。 咻的一下,楚承年送来的手机和他的声音都化作一颗流星从窗户那里消失了。 听到那边传出簌簌的破空声,楚承年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听到啪的一声,电话也被自动挂断了。 楚承年意识到手机被他丢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胸膛剧烈起伏,肩上已经快好的伤口被他胸膛起伏的力道撕裂。 “咳咳……敢摔我电话,真是找死。” 他强撑着身子把洛鹰叫进来,苍白的脸上一片戾气,眼眶因养病憔悴了不少,略微下陷,显得更阴气森森了。 “去查查那个活腻了的东西。” * “我的黑卡!”陆子枫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发现手机都碎成渣渣了。 有点遗憾,这样他还怎么吃饭啊? “明天我的早饭估计只能是开水加凉水了。” 其实就是温水。 “对不起,我一时冲动了。”瓦伦塔歉疚道,“你没钱吃饭吗?没事儿,以后你的饭钱我都包圆了。” 他拍了拍陆子枫沮丧的背,力道没以前那么大力没有分寸,宽大的手掌压住了一团乌黑柔顺的发丝,轻轻摩挲着,轻柔到陆子枫都没有察觉到。 “唉,也不算你的错,就楚承年那人,谁遇见了他,都会忍不住从内到外发自真心地对他产生厌恶,你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而已。” 陆子枫站起来时发根猛地一阵刺痛,“嘶,你压着我头发了。” 瓦伦塔连忙收回手。 “我送你个新手机吧,你喜欢哪个牌子的?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买?” “不用你破费了,我还有个手机呢。” 陆子枫笑着拿出一只白色的手机,这还是谢医生给他的。 本来他还觉着两部手机太累赘了,现在就很庆幸,还好谢医生又给了他一部。难道谢医生早就猜到会有这种意外了? 未雨绸缪,也太厉害了。 陆子枫没发现自己的脑回路一遇上谢修半就会变得很离谱,他是医生又不是道士,不会算命,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 只是陆子枫的潜意识在作祟罢了。 瓦伦塔似乎有点遗憾。 “糟糕,忘了明天要交作业。”陆子枫连忙翻出来一张a4纸和一根黑笔,放在书桌上。 他盯着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作业题目看,焦虑得疯狂捋头发。 完了,他一个字都不会写啊。 眼睛撇到瓦伦塔刚冲完澡,悠闲地穿着条大裤衩躺床上玩手机,一身精壮的肌肉让他充满了动物似的野性,如迅捷的黑豹一般。 陆子枫幽幽开口,“这么闲呢,作业拿出来借我看看。” 不仅能抄作业,还能顺便对比一下他的字迹。 一石二鸟。 瓦伦塔屁股都不挪一下,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敌方被他们逼得节节败退,气得疯狂爆粗口,满屏的*号。 “没有,我都不写作业的。那么简单的作业,懒得写。” 简单?陆子枫暗暗咬牙。 这就是属于学霸的底气吗。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就是个笨蛋,连这么简单的作业都不会写。” 陆子枫丢下笔,抱胸生闷气。 他背对着瓦伦塔,身后鸦黑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着,被灯光打出泛白的光泽,像深海中美人鱼的半透尾鳍,柔软地搭在岸边磐石上,轻轻垂下。 摇晃着吸引船只的注意。 “你生气了?”瓦伦塔的视线被他漂亮的头发吸引。 “没有。” 那就是生气了。 一个队友看他半天不动,问他是不是掉线了。 瓦伦塔回了一句。 “室友生气了,我去哄哄。” 他丢下手机走到陆子枫身边,“我不是那个意思,哪个作业不会?” 陆子枫扭过头不理他。 “我错了。” “那你帮我把作业写了。”这种话听着真的很不讲理,陆子枫都怕他会恼火。 但他偏偏又需要瓦伦塔的字迹。 瓦伦塔眉头一皱,严肃道:“不行。” 陆子枫被他凶了一嘴,顿时心底哇凉哇凉的,眼里挤出两点泪花。“那我…我自己写嘛。” 可以说是很委屈了。 “老师是会认字迹的,一旦被抓出来那就是学术不端,你会被上报给学生会的。” 他看了看陆子枫的作业题目,“这个不难,我教你怎么写。” 于是陆子枫被他按着辅导了两个多钟头,总算把作业写出来了。 晚上做梦都是他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这是陆子枫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经历过的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因为他特么是只旱鸭子! 陆子枫差点被瓦伦塔按在知识的海洋里活活溺死。 * 这周末法律系有个小周测,陆子枫头痛极了,一回去就管瓦伦塔借笔记看,却发现他何止是不写作业,专业书上更是比他的脸还干净,一个字都没有。 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了,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对比字迹。 但瓦伦塔就算不写笔记、不写作业,他总得考试吧?陆子枫想着,等考完试他得想办法去看一眼瓦伦塔的答题页,这样就能看到他的字迹了。 至于考试成绩什么的,陆子枫就是愁到头秃也管不了了。 没办法,法律那么难,他才来几天啊,又不是什么天才自学法律几天就成功上岸。 反正他又不是真来上学的。 弗罗斯顿学院的教学风格相对比较严格,就算只是小周测,还是专门隔了个考场出来。 陆子枫在第二考场靠前的位置,正好靠窗。 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样考试的时候他就不用盯着空白的试卷发呆了。 他可以盯着窗外的美好风景发呆。 窗外是一片晴天白云,宽阔的绿草地上别的系正在进行户外活动,看得陆子枫酸成柠檬。 法律系天天满课、天天早八不说,各种作业、考试多得一批。 楚承年把他安排到法律系绝对是在报复他吧! 真是太狠毒了。 陆子枫暗暗咬牙。 忽然,草坪上有道白色的人影抬起头看他。 他抬起手做了个往下看的手势。 陆子枫下意识低头,看到桌肚里有只千纸鹤。 再抬起头时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了。 但陆子枫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可是燕云雀为什么要忽然给他日记?他有这么好心? 他小心打量了一下,发现监考老师没注意他,就快速拆开千纸鹤看了一眼。 上面却不是抄的日记内容,而是…… 这次周测的□□。 陆子枫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心头一紧,连忙把纸团起来包在手心里。 但已经晚了。 “同学,你手里拿的什么?” 陆子枫意识到燕云雀打的什么算盘了,他脊背一阵发凉,浑身僵硬,根本不敢抬头和这位监考老师对视。 “把手伸开。” “我……” 他当然不能给,这要是被监考老师看到了,肯定会被当作是作弊然后全校通报的。 虽然陆子枫不在意考试成绩作废,但被诬陷抄袭真的很让人不爽啊! 偏偏他现在证据在手,有嘴也没理说。 这时监考督导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缓缓走过来了。 “怎么了?” 陆子枫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第37章 故人相助 要玩就用这个玩 “督导, 这位同学手里拿了一张奇怪的纸。” 监考老师和他报告。 “我让他交出来他也不肯,因此我怀疑这位同学打了小抄作弊。” 陆子枫紧张得手心直冒汗,都快把压在手掌下的千纸鹤给弄湿了。 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他本来就是个纯情在读男大, 对他来说, “作弊”被发现这件事简直都快比暴怒中的楚承年还要吓人了。 代入感极强。 督导抓住他的手往外掰,陆子枫就和他掰手腕。 最后是督导赢了。 他抽出那只被拆开一半的千纸鹤, 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 陆子枫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被通报一次又不会死, 顶多就是社死。 督导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 严肃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他调整姿势,挡住那个监考老师看向纸上内容的视线。 “同学, 考试中不能玩折纸。” 督导把千纸鹤按着拆开的痕迹重新叠好, 每一道线条都严谨地对齐。 “这个我就没收了。” 陆子枫惊讶地抬头看他,却只看到督导打理得整洁的衣袖和一头后梳的金色短发。 偏粗硬的发质, 用发油打理得一丝不苟。 是里德尔。 他怎么在这里, 难道不想当律师了就转行当老师了?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 里德尔频频在他附近转悠,搞得那片区域的学生都唉声叹气。 陆子枫听着他们的低声抱怨,有点心虚。 被督导盯着, 尤其这个督导还是他的熟人, 陆子枫也不好意思交个白卷。 硬着头皮写了大半张答题页。 不管写得对不对,反正是写满了。 考试结束, 交上答题页后的一瞬间,陆子枫离开就跑出考场拦里德尔了。 生怕他跑了。 机会难得,错过这次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他必须得对比瓦伦塔和巫术书上注解的字迹,否则就无法安心。 陆子枫成功拦住了里德尔。 把事情简略告诉了他,当然, 一些他不能知道的事就隐瞒了。 “你为什么要看瓦伦塔的答题页?”锐利的视线透过镜片,仿佛要戳穿他的内心。 陆子枫含含糊糊地,说不清。 “反正是很重要的原因。” 他低着头理了理搭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因为刚才跑着来的,鼻尖微微冒汗,脸也有点红,显得很羞怯。 咬着唇,口腔也打不开,咬字黏黏糊糊的。 “不行,这是违反规定的行为。” 里德尔看了他一眼。 “撒娇也不行。” “谁撒娇了!” 陆子枫瞬间又软了语气,“我真的有很重要的理由,你就帮帮我吧。” “理由不正当,驳回。” 陆子枫彻底泄了气,“不帮就不帮,我自己想办法。” 他大力把捏在手心里的那缕头发甩到背后,整齐的发丝就有些凌乱了。 里德尔不赞同的视线盯了陆子枫一路。 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头发乱了。” 陆子枫不理他,转身就走了。 半半路上忽然琢磨过味来,对了,里德尔不是强迫症吗? 而且还莫名很在意他的头发。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让里德尔答应帮他。 陆子枫找人问了里德尔的办公室在哪,这才得知原来里德尔不是改行当老师了,只是受邀在弗罗斯顿学院当外聘老师而已。 而且弗罗斯顿学院还是他的母校,所以里德尔虽然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是尽量抽空来上课。 里德尔教大三,因为在业界颇有名望,教的又是实操课,就很受学生们欢迎。 一听说陆子枫要找他,大三的学长们立马热情地把他领到教室里。 “里德尔老师在上课呢,你也去旁听一下吧。” 他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大阶梯教室里人满为患,陆子枫就在中间位置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确保里德尔一眼就能看到他。 “同学们下午…”里德尔看到了他,准确来说是他故意弄得凌乱的头发,他下巴收紧,薄唇绷直,“下午好,上课。” 陆子枫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脸看。 手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儿打成结一会儿当绳子绑着笔。 里德尔和学生们讲着自己在工作途中遇到的案例,学生们各个积极地伏在桌上写笔记,唯一抬头挺腰,直直看他的陆子枫显得格格不入。 他和陆子枫对上视线。 眼神冷漠。 “……这其中被告一方…被法官要求整理好仪容。” 奋笔疾书的学生们愣住了。 啥意思,法官还管这个呢? 陆子枫被他点了也不急,笑盈盈地管旁边同学借了几张a4纸,当着他的面撕成条条,再编到自己的头发里,很快他就多了一根黑白相间的小辫子。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平时不注意仪表不打理头发就来上课,很容易变成被告人。” 他的薄唇紧紧抿着,令语气都显得刻薄。 “老师,你的粉笔被捏碎了。” 前排眼尖的同学提醒他,里德尔面无表情地把手里捏成渣渣的粉笔丢到垃圾桶里。 里德尔继续讲课。 陆子枫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中间那位玩头发的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带他进来的学长连忙站起来,“老师,他是来蹭课的。” “答不上来也没关系,不过我想你既然愿意来蹭课,一定对我的课很有兴趣,上课也认真听了。” “答案就在我讲过的内容里,回答不上来等会下课来趟我办公室。” 陆子枫半个字都没听他讲,哪里知道答案是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顶着教室里所有人的热烈目光站起来,“我…” 吞吞吐吐的,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里德尔下讲台走到他身边,眯着眼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忍了又忍,才压住当初把他按着梳理一遍的冲动。 “回答不上来,就说明你没有认真听课。” 周围的同学听得出来他生气了,以为他忍不住要发飙。连忙就想开口劝一劝,要知道里德尔是个很认真严谨的人,最讨厌上课迟到和不守规矩的学生了。 上一个上课发呆被逮到的人,直接被他当场丢出了教室,期末成绩也挂了。 “你上课都干什么了,光玩头发吗?玩头发也玩得这么差。”他伸手把陆子枫鬓角编的小辫子拆开,取下里面夹着的纸条。 “为什么要用纸条玩,就不知道用发油玩吗。” 里德尔凑近了,用手指灵活熟练地理了理缠住的头发,却怎么都弄不齐整。 眉头皱得死紧。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纷纷目瞪口呆。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子看着不像生气,倒像是不满的抱怨。而且他们对话的语气怪怪的,熟稔到令人惊讶。 原来他们认识。 “坐下,认真听。”里德尔往他兜里塞了盒发油。 “要玩就用这个玩。” 陆子枫抽了抽嘴角,非常无语。 谁家好人玩发油啊? 后半节课陆子枫继续给自己编辫子,一头黑长直硬是给弄成了羊毛卷。 像羔羊一样柔软蓬松。 里德尔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一下课,他就提溜着一头卷毛的小羊羔去了办公室。 从办公桌下摸出一盒崭新的发油,擦在手上就要去抓陆子枫的头发。 陆子枫连忙把头一偏,避开他的手。 “不行,我就爱这个发型!” 里德尔无言的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赞同,默默谴责他这个叛逆儿童。 “这是我的头发,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你管不着吧!” 陆子枫瞪着他,“除非你肯和我做个交易。”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必须要里德尔答应帮忙才肯满足他的强迫症。 里德尔额角直抽抽,脸色难看。 这倒霉孩子。 要知道连他的亲儿子都没叛逆到能给他整破防,连一向冷漠正经的外形都绷不住了。 陆子枫又开始折腾起自己的头发了。 里德尔一把抓住他的手,“够了,放过它们吧。” “……我答应你。” 陆子枫立刻放弃挣扎,让里德尔用发油糊了他一头。 头上轻柔的动作带着凉丝丝的温度。 有点舒服。 “里德尔,上午谢谢你帮我打掩护啊。” 脑袋后方没有回应,里德尔很专心地帮他一点点梳开头发里的发结,凌乱的发丝渐渐变得顺滑光亮。 “为什么你会帮我?” 陆子枫有点困惑,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就是作弊,以里德尔那一本正经的性格,为什么会包庇他? “我帮你,是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身后传来了里德尔的声音,平铺直叙的语调,仅仅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祝怜玉的性格忽然变了,但他不在乎原因,他只要知道现在的祝怜玉不是之前那个祝怜玉就行了。 现在的这个祝怜玉不会死缠着他不放,不会在他儿子遇到危险时袖手旁观,不会让他失望。 那他又怎么会做出作弊这种事呢? “即使你证据确凿?”陆子枫指的是那只写满了答案的千纸鹤。 “对你,我不需要证据。”最讲究证据的精英律师里德尔这样答道。 * “里德尔老师,这位是?”办公室里一名老师好奇地看着他身后的陆子枫。 “帮我批改试卷的学生。” 这个回答很合理,小周测要批改的试卷很多,老师就那么几个,往往需要找几个苦力帮忙批改。 “这样啊,那辛苦你们了。”那个老师没有怀疑,挥了挥手就走了。 陆子枫趁着现在办公室没有其他人,连忙找起试卷。 “第一考场的试卷是周老师负责的。”里德尔提醒了他一句。 陆子枫抓紧时间去翻周老师的办公桌,卷子就堆在桌子上,他翻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瓦伦塔的答题页。 写得满满当当。 摸出手机和照片上的注解对比了一下,字迹一模一样。 瓦伦塔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学者。 那么问题来了,图书馆管理员和瓦伦塔,谁才是真正的学者? 陆子枫先试探了瓦伦塔,他趁中午瓦伦塔不在时,把楚临司那张特写照片洗出来,放到宿舍桌子上。 瓦伦塔回来时看到了,还好奇地问他那个人是谁,纹的什么东西,丑得要死。 反应和正常人一样,有该有的好奇心和对诡异现象的反感。 他又把照片夹到管理员平时最爱看的那本书里。 管理员吓得大叫了好几声“恶魔真的出现了”,神情恍惚不安,吵吵嚷嚷的,被巡逻的学生会给带到走廊里安抚了。 陆子枫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看他被吓到了,有点担心。 就跑出去给他打了杯热水,心底默默道歉。 管理员蜷缩着坐在椅子上,不接他的热水,他双手抱头,浑身发抖,满头的冷汗。嘴里说着什么恶魔来报复他了,恶魔生气了要杀他。 “有人要杀你吗?”陆子枫眼睛一亮。 他记得那个学者就是为了躲避追杀才藏到这所学校里的。 第38章 校庆 他好像那个被打入冷宫的怨夫 但管理员却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 他压低声音,打量了一下四周, 好像有人在跟踪他似的, 语气战战兢兢。 “是撒旦。” “我等愚民没有资格召唤他,但他却回应了我的召唤, 还送来了一张如此诡异的照片。这一定是撒旦送来的死亡邀请函!” 管理员越说越怕,脸色苍白如纸。 陆子枫都不忍心瞒着他照片的事了。 “或许照片是某个同学的恶作剧, 你别想太多。” 管理员还是坚信那张照片是恶魔送来的, 说什么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撒旦不是西方鬼吗?”陆子枫没忍住吐槽,“他要想来中国那也得看阎王爷同不同意吧。” 管理员愣住了。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那肯定啊, 恶魔也得遵守入境管理法啊。”陆子枫把热水塞到他冰凉凉的手里。 “就算是恶魔, 也不能偷渡。”他一脸严肃,义正言辞。 管理员渐渐镇定了下来, 偏过头看到坐在自己身边, 浑身闪耀着正道之光的陆子枫。 “同学, 你说的太对了!” 他脸色逐渐好转,喝了两口热水。 兴许是陆子枫一身的正气凛然感染了他,管理员忍不住把自己之前做的荒唐事告诉了他。 他前段时间和老同学聚会时, 有喜好神秘学的朋友撺掇他去搞什么召唤恶魔的仪式。 他虽然害怕, 但耐不住朋友起哄,就答应了。 结果自从做了那个仪式, 他就开始时常感觉有人在偷窥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有种被人盯着的错觉。 无孔不入的窥探感让他总是神经紧绷,有时候连夜里都睡不好,都快神经衰弱了。 今天更是在自己最喜欢的书里看到了那么可怕诡异的照片。 他直接就精神崩溃了。 陆子枫听罢沉默了很久。 “抱歉,你受苦了。”他沉痛道, “有什么是我能弥补你的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管理员疑惑道。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 因为一直在偷看管理员,以致于他紧张到快神经衰弱的人就是他啊。 “咳咳咳…就是,觉得你太惨了。” 陆子枫总不能说,最近你感觉到的如影随形的视线就来自他吧。 管理员刚想拒绝,犹豫了一下,“那你以后有空就来陪陪我吧。” “我怕撒旦偷渡。” 他想着毕竟都是恶魔了,违个法也很正常。 陆子枫一口就答应了,“放心,我会带着刑法来的,保准可以驱赶走恶魔。” 他白皙的脸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管理员像看到了天使一样,瞬间安下心。 如果他知道自己害怕的恶魔就是面前这个天使,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真恶魔陆子枫笑了笑,“谢谢夸赞。” 他看了下管理员的胸牌,“张逢春,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你还是我来学校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张逢春员委婉道,圆滚滚的面皮上有点红。 他何止是张逢春在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 张逢春这辈子压根就没几个朋友,谁都嫌他古怪内向,上学时候难得能说上话的同学,多年不见,好不容易重逢,却要和其他人一起耍他玩。 张逢春问他要怎么才算最好的朋友,陆子枫想了想,随口说了一句,“最好的朋友应该为对方两肋插刀。” 经此一事,陆子枫已经肯定瓦伦塔就是他要找的学者了。 但瓦伦塔掩饰得很好,也肯定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陆子枫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调查红线纹身的事儿? * 瓦伦塔走进宿舍时,看到陆子枫坐在书桌前看什么东西。 “宝贝儿,在写作业吗?” 瓦伦塔亲热地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偏过头吻了吻他的额角。看到他鬓角的头发挡住脸了,就帮他撩起放到耳后。 浑厚热乎的气息吹在敏感的耳根上,那块立刻就红了。 瓦伦塔又朝着他耳孔吹了几口气。 他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热情和喜好,陆子枫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亲昵。 反正他就是这种人,并非带着恶意和旖旎的调戏。 瓦伦塔垂下眼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东西,不是什么专业书,也不是上课做的笔记。 是一张照片,他前不久才看到的照片。 画面上男人的脖颈被无数道红线一圈圈紧箍着脖子,像是被活生生勒死的,但他的姿态又很平和,没有半分挣扎的痕迹,又绝不可能是被勒死的。 死得很蹊跷。 “看这种奇怪的照片干什么?”瓦伦塔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脸上仍是热情洋溢的笑容。 歪着头,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的脸,悄悄在他额角蹭了蹭。 陆子枫没有回答,而是把照片举起对着台灯。 照片上,鲜艳的红线反射出诡谲的色彩,“这是什么东西啊,瓦伦塔。” 听到他的询问,瓦伦塔的目光变化了一瞬。 “我也不知道,你很好奇吗?” “对,我很好奇,我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陆子枫把照片递给他,“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查查?” 陆子枫没有挑明,但他们俩谁都不是笨蛋。瓦伦塔瞬间读懂了他这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 瓦伦塔靠在他脸侧的头缓缓挪开了,热切的笑容逐渐收敛。 最终化为一片冰冷。 “你知道了?” 他忽然又低下头,自言自语,“你知道了。” 白炽灯打在瓦伦塔的头上,或许是灯光色调的问题,有一瞬间陆子枫觉得他皮肤很白,眼神也很阴冷。 “我什么都不知道,瓦伦塔,你只要告诉我这个东西是什么就好。” 陆子枫这话是向他保证,自己不会对外泄露瓦伦塔的身份,他就只想知道这么一件事。 他们之前相处得还算不错吧,瓦伦塔总不至于不信他。 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肯帮他吧? “最近有人在调查我。”瓦伦塔忽然道,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目光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焰。 陆子枫连忙摇头,“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瓦伦塔面上彻底不笑了,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灯光被他的身体挡住投出阴影,在地板上割出一道界限分明的分隔线。 刚刚的热情拥抱,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瓦伦塔对他很生疏。 就像他们初见时,瓦伦塔说要和他交朋友,却疏离地伸出了右手。 仿佛之前所有的友好善意都只是伪装。 难道真的都是假的吗? 瓦伦塔的脸、肤色、身材,他对自己表露出的阳光热情的性格,他对自己的亲近和帅气的笑容。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 陆子枫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瓦伦塔是他在学校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向他展现出友善的人,虽然有时候热情到令他受不了,但他还是挺喜欢瓦伦塔的。 现在却忽然告诉他,他对自己展露的那一面,全都是假的。 “抱歉,我……” “明天我就搬走,我的宿舍已经修好了。” 瓦伦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默默躺到床上休息,背对着他。 偶尔翻身时会看他一眼,看到那道落寞的背影。 桌上的台灯光线昏暗,在他白皙的脸上照出一团模糊的光晕。 瓦伦塔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冷着脸翻过身继续睡觉。 陆子枫想要软化他,但瓦伦塔一连好几天故意避着他。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班的,只要瓦伦塔不想见,那陆子枫就很难见到他。 班里开始讨论起即将到来的校庆文化节,但陆子枫哪有空管这个? “祝同学,你也报名话剧节目了哎,这么巧,我也参加了。” 一名同学惊讶地过来叫他,“等会下课后我们一起去排练吧。” 陆子枫比他还震惊,“什么话剧,我报名话剧了我怎么不知道?” “学生会已经把汇总名单发下来了,报名表上就有你的名字啊。”同学奇怪道,“你不知道?” 他连忙去公示栏上看文化节节目报名表。 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里,艰难地找到了祝怜玉的名字。 “导演助理—祝怜玉。” 还真有他。 但陆子枫敢肯定自己绝不可能有报名过。 要么是他半夜梦游想不开给自己报名了,要么就是别人“好心”给他报的。 学校里能对他这么“好心”还有权利能不经本人同意就帮他报名的,陆子枫只能想到一个人。 ——燕云雀。 燕云雀又想出什么损招了? 陆子枫现在已经被他整出心理阴影了,一看到千纸鹤就背后一凉。 话剧排练的地方在湖中心公园。 参加的学生蛮多的,打眼望去至少有二十来个,而且不只是大一的学生,也有一些高年级学长。 陆子枫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众星捧月的燕云雀。 迷弟迷妹们围着男神打转,有个女生差点被树根绊倒,被燕云雀小心扶住了,还温柔地给她递了手帕擦手上的灰。 陆子枫暗暗骂了他一句,道貌岸然的禽兽。 怎么对他就不能当个人? 发现陆子枫的视线后,燕云雀对他笑了笑,颔首示意。“祝同学,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看来你也很喜欢话剧。” 陆子枫简直都想翻白眼了。 意外个锤锤,不就是燕云雀把他的名字加上去的吗? “本来是挺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 燕云雀似乎有点好奇,他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是不喜欢剧本吗?这出话剧是由我负责的,不如和我聊聊吧。” 陆子枫眨了眨眼,也笑了。 “因为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东西啊,燕学长,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这话他是直直看着燕云雀说的,就差说燕云雀就是那个令人作呕的东西了。 燕云雀眉头都不动一下,表情依旧柔和。 他体贴道:“既然祝同学不喜欢在室外排练,那我让人去找个空教室吧。” 众人听罢纷纷目视陆子枫。 他们才刚来呢,东西才放下,怎么忽然又要挪位置了? “祝同学,要不我们明天再去教室吧,今天排练的位置是大家都已经决定好了的。” 大部分人都不太乐意,看他的目光里透露出些许的不满。 陆子枫连忙道:“我没说不喜欢这里,是副会误会我的意思了。” “原来是这样。” “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灯光师来一下我这里。” 大家伙开始忙起来,没人再计较刚才发生的事了。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陆子枫冷哼,“燕云雀,你特意把我安排到话剧组里,不可能只有这点手段吧。” 燕云雀背着手站在他旁边,和他并排而立,身形修长。 他没有反驳,随着陆子枫的视线也看向湖面,“我只想多和你待一会儿而已。” “从前你在楚临司身边,后来他死了,你又被楚承年霸占了,我每次想见到你都只能先征得他的同意。” “现在你在学校里,也从来不会主动来见我,身边不是谢温叶就是瓦伦塔,或者其他人。”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 燕云雀叹息一声。 “你怎么就不能多看看我。” 这话说的好像被打入冷宫的怨夫一样,给陆子枫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他那意思,怎么感觉好像和祝怜玉有过一腿? 不至于吧,燕云雀可是差点被祝怜玉弄残哎。 难不成是情杀…… 燕云雀的口吻很熟稔,难道他们以前认识吗?可陆子枫仔细回忆了一下,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关于他的记忆,包括日记上也从来没有提到过他。 陆子枫陷入了混乱,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湖面思索着。 没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起了一层波澜,映出了蓝天白云和…燕云杨扭曲的脸。 第39章 校庆 你还非要亲上来?|燕云杨out…… 陆子枫猛地一回头, 但躲闪不及,被他大力地推进湖里。 咕噜噜—— 透过浅绿色的湖水,陆子枫看到岸边站着的只有燕云雀俩兄弟。 该死的燕云雀! 竟然故意分散他注意力…… “去死吧, 谁让你毁了我?”岸边燕云杨又哭又笑的。 燕云杨其实一直都在, 只是他穿了一身黑阴森森地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又用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 陆子枫和燕云雀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恶狠狠地盯着陆子枫的背影。 恨不得把他咬碎了吞下去。 自从他陷害陆子枫的事被学生会曝光后, 在学校里的名誉一落千丈, 平时的小圈子也把他除名了。 名流上层最讲究清誉,以后也很难接受他这种有污点的人。燕家主知道这件事后还特意打电话骂了他一通, 说他就是不如他哥哥, 上不得台面。 气得燕云杨当场就把电话摔了。 就连平时他最瞧不起的班上那些同学,也开始对他爱答不理的。 表面上不至于排挤他, 但燕云杨知道, 他们背地里肯定没少说他闲话。虽然还顶着班长之职, 但他说话已经不管用了,连叫人跑个腿都没人理他。 没有人追捧、没有人奉承、没有能使唤别人的特权,也不再被上层社会接纳。他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他不好过, 那害他的人也不能好过。 陆子枫此时很后悔自己大二时, 没有好好上游泳课。 白天的湖水温度很冷,冰凉的湖水逐渐灌进鼻孔、气管里, 窒息感越来越强。 话剧组的成员都各自分散了,现在岸边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把他推进湖里的人,一个是和他有恩怨的帮凶,谁也不可能救他。除非有人忽然被鬼上身转性了。 陆子枫的意识逐渐飘散。 吾命休矣! 意识即将散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扑通一声落水声。 随后他就被人搂着肩拉上了岸边。 “咳咳咳——” 一大口冷水呕出来, 眼前天旋地转恍恍惚惚,他才总算觉得活了过来。 “如怜,你还好吗?” 耳边似乎有人焦急地在叫他的名字,但他没听清。 某人小心地捧着他的后脑勺,免得他被自己呛到。 焦急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嘴唇被人用手指暴力地撑开,一股气息忽然逼近。 陆子枫渐渐清醒的意识到了,他是想吻下来?他连忙偏头避开。 温热的唇就落在了他湿淋淋的侧脸上。 “不…咳咳…不用做人工呼吸,我没事。” 却忽然被那人大力地掐着下巴,那股冰冷的气息再次逼近。 陆子枫恼了。 还非得亲上才过瘾? 神经病吧。 啪——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巴掌抽过去。 陆子枫的视线也逐渐恢复,他终于看清了把他救上岸、还想给他做人工呼吸的人,耳边也传来了一声尖叫。 “哥!” 燕云杨大叫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何止是他,陆子枫比他还不敢相信,竟是燕云雀救了自己。 而且他还抽了燕云雀一巴掌。 “你干嘛救他啊,哥。”燕云杨抱怨道。 甚至想伸手把才缓过来的陆子枫再推下去,但是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看到差点溺水的陆子枫,都关心地凑过来。 燕云杨只好遗憾地收回手。 “这是怎么了,祝同学怎么溺水了?” 美人落难的样子着实惹人心疼,众人都忧心忡忡地围着他,有人递热水有人盖毯子,被冷落的燕云杨嫉妒到心脏发麻。 刚刚怎么就没把这个妖孽给淹死? “谁知道呢,兴许是他想不开自己跳了呗。”燕云杨冷嘲道。 反正刚才只有他们三人在场,他哥不可能会帮一个外人揭露他做过的事。 “想不开?好好的怎么会想不开?” 有人想起不久前副会说的话,“是因为祝同学想换排练的地方,被我们拒绝了吗?” “祝同学想换地方,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当时我们真的该好好听他说的。” “一定是很重要的理由,祝同学,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我们现在一定会认真听的!” 陆子枫一脸虚弱,“没有,你们别想太多咳咳…” 他没把燕云杨推自己的事儿说出来,一来他没有证据,燕云雀又不会举报他亲弟弟,二来也会引起骚乱,他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被燕云雀反咬一口说他污蔑燕云杨。 这口气就只能吞下了吗?陆子枫眉头越皱越紧,很不爽。 他本来就生得白皙,现在浑身湿透了脸色憔悴,整个人苍白到好像马上就要变成半透明了,瓷娃娃一样柔弱,一碰就碎。 只是皱皱眉,就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惜。 众人纷纷暗骂自己真该死啊。 只是想换个排练的位置而已,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换换换,以后就是想去校长室排练都没问题! 让他们来解决校长!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就安心休息吧,我已经叫校医院的救护车来了。” 他们对陆子枫越关心越体贴,燕云杨就越不舒服。又不是死了,怎么各个都围着他转? 全世界都得围着他打转吗? “我看他好得很啊。”燕云杨忍不住讥讽,“送去校医院万一被人发现是装的,那可就太丢脸了。” 一名女同学看到燕云雀也湿透了,递给他一条毛毯,燕云雀没接,毛茸茸的毯子滑落到地上。 他冷着脸,向燕云杨走来。 燕云杨以为他要给自己撑腰,和他一起拉下陆子枫的脸,戳穿他的面目。 “哥,你看他……” 啪—— 众目睽睽之下,燕云杨的左脸被他亲哥打偏到一边。 燕云雀使足了力气抽他,他娇嫩白皙的脸上,立马就多了道鲜红的巴掌印。 前段时间才被谢温叶揍了几下,脸上身上的青紫都还没完全消退,现在又多了一个巴掌印。原本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现在脸上跟调色盘一样。 脸颊上很快就肿了起来,他捂着发烫的左脸,傻愣愣地看着燕云雀。 目睹到这个场面的所有人都非常震惊。 瞪大了眼,一会看看脸色冷峻的燕云雀,一会看看捂着脸肿成猪头的燕云杨。 兄弟俩好好的,怎么就忽然闹掰了? “你凭什么打我?” 燕云杨疼得眼里闪出泪花。虽然他脸上的调色盘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陆子枫还是从中辨别出了那么几分惊愕和愤怒。 “谁准许你动他了?”燕云雀浑身湿透,攥紧他的衣领,逼近的眼底翻涌着暴虐。 猛然拽近他,压低的声音裹着冰碴。 “他是我的东西,要死要活只有我可以定夺。” 燕云杨也有火气了,他最近这段时间本来就过得不痛快,还被自己亲爸和亲哥先后骂了一顿,就更憋屈了。 “你凭什么说我,你不也想让他……” 啪—— 这下他右脸也有了一个巴掌印。 “我会通知父亲把你带回家反思,想不明白,你也就不用留在弗罗斯顿念书了。”他冷酷地把亲弟弟遣送回家。 “再敢靠近他,燕家以后就再也没有燕二少了。”他放开燕云杨的领子,脸色瞬间又变回平日里温和的模样。 燕云杨顿时直愣愣地跌倒在地,他还想说什么,可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声音实在令他难堪。 “原来祝同学是被他推下去的,也太恶毒了吧。” “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有点可爱呢,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祝同学也太可怜了吧,碰上了这么倒霉的事儿。” 燕云杨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羞愤难当,灰溜溜地站起来就想跑。 “等等。”陆子枫忽然叫住他,“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个贱人还想害我吗?” 他忍不住大骂道,陆子枫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同学听不下去了。 纷纷谴责他不能说这种污秽的话。 陆子枫喝了口热水,淡淡道:“报警吧。”既然燕云雀主动爆出这件事,当了人证,那他也不会手软。 燕云杨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僵硬了。 “你说什么?” “报警啊,你这可是杀人未遂。”陆子枫弯了弯唇,对他笑了笑。柔软的唇瓣上沾了点水珠,显得柔和水灵。 柔柔的嗓音像是飘在云端,听的人也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故意杀人未遂,也就判个三到十年吧,很快就能出来了。听说里面的人都很有趣,我想你这么爱玩的人,肯定不会觉得无聊的。” 燕云杨脸色一白,腿都软了。 他一个皮娇肉贵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受得了监狱里的苦日子? “哥……”他连忙拉住燕云雀的袖子,“你帮帮我,我不想…”他眼泪哗哗流了下来,想要卖可怜,却忘了自己的脸现在五颜六色的。非但可怜不起来,反而令人作呕。 燕云雀不理他,问陆子枫的主意。 然后硬生生把燕云杨抓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柔顺的眉眼低垂着,眼底一片薄情的悲悯。 燕云杨绝望地哭嚎着,“不行!不行!我不能进那种地方啊……” “对了,承年!承年一定能帮我!”他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欣喜若狂。 陆子枫没有阻止他打电话,他很快就接通了。 那边楚承年听着燕云杨哭哭啼啼的声音,被吵得头疼。 “没听到吗?怜玉说了要报警抓你进去。” 他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道:“你听话,就当是哄他开心了。” “我会送点钱进去,尽量让你过得好一点。” 听到他的话,燕云杨顿时瞪大了眼睛,“承年……” 手机从耳边滑落,摔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 父亲、哥哥、他喜欢的人,都抛弃了他,谁也不肯保他,这下他是真的彻底完了。 燕云杨整个人好像被夺走了魂一样,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一片,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他被人压着带上车的时候,也麻木地没有什么反应。 * 救护车来的时候,燕云雀要陪同他一起去校医院。 一直躲在附近观察着的梁褚站出来,笑嘻嘻的,“后面的事就不劳烦燕大少了。” 对于他的忽然出现,陆子枫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梁褚这人一向神出鬼没。 “你就不能早点出来?”他抱怨着,就要跟上梁褚,却忽然被人拉住了右手。 “我也去。” “燕云雀,你演这出戏到底有什么目的?”陆子枫那双琥珀色眼眸看向他,透彻眼瞳里是深深的怀疑。 燕云雀僵持了好一会儿,抿着唇,放开他的手。眼睁睁看着他跟着梁褚离开了自己。 湿透的发尾滴答滴答淌着水珠,淌进衣襟上、袖子里,像是要流进骨髓里,从内到外都发着冷。 “你大约已经不记得了吧。” 他自言自语着,细长的眉眼染上浅浅的落寞。 “明明说好了,结果现在只有我还记得那个约定。” “为什么还没想起来?” 陆子枫总觉得他是个看不透、心思深沉又有点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身上的鬼气比鬼还重。 但若是此刻他回头,就会发现。 他像个孤独又失望的孩子。 * 梁褚又是给他端茶送水,又是帮他跑前跑后拿检查单子,表现得很积极。 “饿不饿?想吃什么?”他凑到陆子枫身边,陆子枫这才发现他身上有点湿,像是才泡过水一样。 “我不饿,你想吃饭就去,我不需要人陪。”他有点烦梁褚了。 梁褚不肯走,“要上厕所吗?我可以帮你扶着。” 陆子枫翻了个白眼,“我是手不能动,又不是腿断了。” “手不能动,那不就更需要有人帮你扶着那条腿了?” 梁褚挑着眉撇了一眼他中间那条短腿。 陆子枫一下子就懂了,脸上一热,“不需要!” 第40章 训犬(终) 你不乖,我就不喜欢你了|…… 梁褚直到接到了楚承年的电话, 才终于不再黏着陆子枫了。 陆子枫听到电话里头传来一阵咳嗽。 “楚承年病了这么久还没好吗?什么病啊,会死吗。” 梁褚随意回道:“没什么,就是被对家派来的人伤到了, 肩上中了一枪, 死不了。” “哦。”陆子枫低落的声音难掩遗憾。 什么人啊,枪法这么差还当个屁的杀手? 还杀手呢, 杀鱼得了。 “你未婚夫叫我回去,可能是怕我再多待一会儿就要爬上你的床了吧。”他笑了笑, 从兜里摸出个棒棒糖放在手里把玩。 陆子枫很无语, “他怎么看谁都要和我扯一腿,超雄转绿帽癖了?” “你觉得我不会爬你的床?”梁褚忽然从他床尾钻进去, 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陆子枫砰的一下仰躺到床上。 灵活地一路往上爬,脑袋拱着被子。 年轻男人健壮的身躯撑在他上方, 手掌抵在他脑袋两边, 紧紧箍着他。 被子被撑起来, 巨大的阴影像个牢笼,把他眼底琥珀色的蝴蝶囚禁,照不进一点光亮。 男人深色的眼眸里, 酝酿着暧昧的阴云。 梁褚本意只是想逗逗他, 可大约是那双眼里的色彩太让人晕眩了,又或是那双唇艳丽得动人。 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 也和大脑一起变得晕乎乎的。 不自觉地缓缓俯下身,脊背拱起,两双唇越凑越近。 “够了。”陆子枫皱着眉用力把他推开,看他又想凑过来,干脆一脚踩在梁褚胸膛上。 彻底制止了他再往前的动作。 “别逼我踩到别的地方, 直接给你来个绝育套餐。” 脚背用力绷紧,显出淡青色的血管和修长的肌理,宽阔的裤腿滑落松松堆积在腿弯,从脚尖到小腿无处不莹白。 梁褚呼吸略微沉重了一些。 他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瞬间就感觉浑身都开始发热了。 他捏着陆子枫的脚踝,攥在手里,“也不是不行。” 眼看着陆子枫又要生气,偏过头在他小腿内侧轻轻吻了一下就立刻放下。 “开玩笑的。” 梁褚拆了糖果包装,嘴里叼着糖下床离开。 才走了几步,陆子枫一枕头砸到他背上,他淡定地反手拍了拍背后,“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陆子枫挺直腰坐在床上,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梁褚,命令他。 “捡回来。” 梁褚顿时脸色就变了,“你当我是狗吗?”他这辈子被人使唤的次数多了,但还没人敢不尊重他。 即使是雇主,要是冒犯到他了,他是真敢一枪抵在雇主脑门上。 陆子枫不理他,嗓音轻得像一团软软的云,冷淡极了。 “我让你捡回来。” 梁褚狠狠咬牙盯着他,浑身散发着龙卷风似的暴虐硝烟,腮帮蹦出铁块般的咬肌。好像下一秒就要咬上他的咽喉。 “你不乖,我就不喜欢你了。” 一身紧绷的肌肉忽然松弛了,梁褚垂下眼,利落地蹲下来捡起枕头,再稳稳地放到床上。 指节攥得咔吧响。 陆子枫拿起枕头就用力砸到他头上。 柔软的枕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不疼,也伤不了他一点。 “滚吧。” 咔嚓,梁褚狠狠咬碎了嘴里的糖果,甜腻锋利的糖果碎片刀子一样割在舌头上。 但就是舍不得吐出来。 就是割得他淌血、割断了也吐不出来。 舍不得,断不了。 他已然上瘾。 这么一番折腾,陆子枫弄得一身汗。 就简单冲了个澡,顺便管护士再要一身病号服。 耳边水流哗啦啦响着,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如同一座与世隔绝、仅有他自己存在的孤岛。 淡淡的孤寂,随着水流一起流进胸膛里。 人在这种脆弱的时刻总是会胡思乱想的,陆子枫无聊地发散思维,在脑子里演小电影。 演着演着,主角的脸就变成了帅气的谢医生。 他连忙甩甩头把脑子里大不敬的电影画面摇散了。 说起来他这段时间都没见着谢医生啊,虽然每次给他发短信都能及时收到回复。 偶尔回复得不那么及时了,谢医生也会和他道歉解释原因。 不是在忙医院里的工作,就是在忙公司里的事儿。 陆子枫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他。 但还是有点遗憾见不着他的面,谢医生那么忙,应该没空来找他吧。 要是他知道,自己今天落水了差点死掉,会放下工作来找他吗? 不会吧。 虽然谢医生人很好,但他们也只是朋友而已。 头上的泡沫打得太多了,搞得陆子枫眼睛酸酸的。 病房里带的卫生间很小,最多也就能站两个人,他稍微一偏身子就看到了洗手台上那块镜子里自己的身影。 泡沫早就冲掉了,陆子枫一向喜欢先洗头再洗身子。 根本就没有泡沫。 陆子枫迁怒地把毛巾甩到了镜子上,也没有好好洗的心情了,随便用浴巾擦了擦就出去了。 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背后。 他背对着门,就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瓦伦塔没想到他正在换衣服,立马就要退出去。但已经晚了,一片白皙已经映入眼帘。 骨肉亭亭,大片墨色挡住了脊背,模糊了凹陷的弧度和惊人的线条。 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瓦伦塔微微眯着眼,挪不开视线,手上也痒痒的,想要把他的长发撩开看个分明。 他才洗过澡,头发、脖颈上都还沾着细细的水珠。 撩起一团湿冷的头发放到胸前,湿发扫过冷白的脖颈,水珠就顺着紧绷的背脊滚落,擦过腰侧上浅浅的腰窝。 艳丽的红线是他冷白肌肤上唯一的色彩,水光沿着背上纹身蜿蜒,在腰上最细的地方围了一圈。 像有人用沾了鲜血的丝线勒紧新雪,在脊椎第三节骤然收紧。 瓦伦塔瞳孔猛然收缩,死死盯着他的背。 蓝白条纹的衬衫重新遮住了他清瘦的脊背,衬衫的号码不太合身,挽起的袖口卡在凸起的腕骨上,布料堆叠出皮肤白得发亮。 瓦伦塔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拽下来。 宽大带着薄茧的手掌紧紧卡卡在他腰上最细的位置。 “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脸色冷得吓人。 忽然冒出来的瓦伦塔吓了陆子枫一跳,他想扭过身,却被掐着腰没法转身。 只能感觉到瓦伦塔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肩膀上。 瓦伦塔才注意到他脖颈上也有点艳色,就腾出一手捏着他后颈,暴力地把头发捋上去。 果然,红线已经缠到咽喉了。 背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呼在折出的脊骨上,激得那块肌肤敏感地发抖。 如同被野兽盯上的猎物一样,可怜得发抖。 “瓦…瓦伦塔……” 他好半天不说话,陆子枫有点紧张地捋了捋半湿的发尾。 瓦伦塔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他,“你之前问我照片那件事,就是因为你也有这个了吗?” “谁给你弄的!” 喉咙里滚出闷雷似的低吼,平时总是咧着的嘴角死死抿成直线。 听他一声吼,陆子枫脊背猛地绷紧,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按照他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应该就是祝怜玉他自己弄的。但瓦伦塔这么生气,他要是说了会不会被瓦伦塔直接捏死? “我…我不知道……忽然就发现身上有了。” 他一心虚就嗓子哽,吞吞吐吐的,嗓音也发着软。 索性瓦伦塔没看到他脸上心虚的表情和狂捋头发的手指。 恨不得捋秃了。 瓦伦塔以为自己吓到他了,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紧绷的后颈。“别怕,这事儿我来想办法。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陆子枫立刻琢磨过味了。 瓦伦塔这是答应调查红线纹身的事儿了? 不对,“不会让你遇到危险”是什么意思,他会遇到危险吗! 他有点紧张了。 瓦伦塔自背后用力抱了他一下,像是恢复了从前的热情一样。但是又让人觉得哪里不太一样,陆子枫说不出来。 他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明明之前还那么冷漠地要和他划清界限,现在怎么就这么着急? 陆子枫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转性,满心忐忑地回味着他刚刚说的“危险”。 如果楚临司真的是因为那个诡异的红线而死,那他呢。 他身上也有红线,他也会死吗? 可是他的任务还没做完,他还不知道楚临司死亡的真相,要是在这之前死了,他还能回去吗。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嗷嗷待哺等着他回去做饭吃,他走之前好像忘了关卧室的灯。 也不知道得亏多少电费?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思绪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着今天没买到榴莲,好倒霉,一会儿又开始复盘前天在网上和人吵架没吵赢,好不爽。 思绪东飘西飘,渐渐落地。 即将睡过去的前一秒,陆子枫忽然想到,也不知道谢医生现在在做什么? 有点想见他。 现实里见不到,至少梦里见一见吧…… 乱七八糟的大脑最擅长利用白天里经历的记忆碎片,编织出诡谲奇幻的梦。 他看到了好多好多东西,让他瑟瑟发抖的冰冷湖水、湖边戴着圣人面具的恶鬼,甚至还有楚承年和死得诡异的楚临司。 黑漆漆的梦魇里,唯独少了一片月光。 最后是他被红线缠遍全身,像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但手脚都动弹不得,鬓角渗出的冷汗逐渐润湿了半干的发丝。 忽然,温暖的手掌盖在他满是冷汗的额上。 手指轻轻揉开他皱成死结的眉头。 一片月光划过梦境,被月光浸泡过的潜意识打破了黑漆漆的噩梦。 陆子枫睁开眼,看到有道灰色的人影坐在他旁边。 还没叫出他的名字,长长的睫毛先沾了他衣角清淡的气息。 现实仿佛从枕边渗出松脂,此刻,他琥珀色的眼瞳里包裹着两重时空的重叠。 “谢医生……”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已经处于现实? 干脆就伸手拉住谢修半灰色的衣袖,苍白的腕骨上汗津津的,撒了高光一样发亮。 整齐的袖子被他抓得皱巴巴的,谢修半却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没有推开。 谢修半那么洁癖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袖子被汗湿的手抓着? “我终于梦到你了。” 陆子枫又开始感觉眼睛发酸了,怎么连做个梦都不让他好过? 梦里都要让泡沫流进他的眼睛里。 谢修半放在他额上的手掌稍稍滑下,捧起他微微低垂着的脸颊。 用干净的医用纱布在他汗涔涔的额头、鬓角和脖颈上擦了擦。 语气轻柔得像哄着委屈的孩子一样。 “该醒醒了,我不是你的梦。” 明明是陆子枫在做梦,在他梦中的谢修半先醒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校庆 和谢医生贴贴|谋杀局初现 脸颊上切身体会到的温度, 让陆子枫从恍如隔世的状态回过神来。 他连忙放下谢修半的袖子,发现他袖子上一片淡淡的水痕,立马耳根一红。 “我弄脏你的衣服了。” 谢修半没有回他, 而是仔细观察了他一圈, 发现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精神状态也很好, 才略微放下心。 “对不……”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被谢修半大力地抱住。 “起……” 双臂勒出足以让肋骨发疼的力道, 谢修半却把脸侧过, 让呼吸喷不到他的脖颈上。 这样就不会让他察觉到他失控的情绪了。 陆子枫呆呆地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目光垂下时, 发现他衣摆上有一块不明显的蓝色墨渍。 就好像是刚刚还坐在桌子前签写什么重要文件, 听到某个消息后,焦急地站起来, 连墨水瓶被打翻了, 弄脏了衣服都不知道。 “温叶和我说, 你落水了,被送去医院急救。” 他一向平稳的声调有点沙哑。 陆子枫意识到了,谢修半很在乎自己。 心情忽然就有点雀跃, 跳上了云端一样, 心脏都飘呼呼的。 他张开双臂也回抱着谢修半,“我没事哦, 我现在很好。” 抱了好一会儿,谢修半终于放开手。 所有展露出的失控最终被收束在雪白制服的褶皱里。 谢修半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到有点冷漠的谢医生了。 他不久前还在医院里查房,一听到消息后丢下病历本就跑了,让苏乘凤接了后续工作。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谢修半还是不太放心,向护士要了他所有的检查报告和开的药方。 每隔十分钟就要检查一遍放在床边的心电监护仪, 再检查一遍他体温是否异常。 陆子枫看不得大名鼎鼎的谢医生为自己区区一个小病人忙忙碌碌的。 那两条被深灰色西装包裹着的长腿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绕来绕去。 陆子枫像看到毛线团的猫一样,眼睛盯着他腿一弯,折出褶皱,再一伸展,鼓起的腿肌再把褶皱抚平。 身材意外的很好,有种微妙的性感。 他站着不动时,裤腿就会直直地垂下,白袍挡住肌肉的起伏。 “我能靠你腿上吗?这个枕头太硬了,枕着不舒服。”陆子枫蠢蠢欲动。 这句话里也存了那么一点私心。 谢修半身上的体温好暖,他想多贴一贴。 谢修半愣了一下,没有拒绝。脱了外套和里头那件白大褂,怕把病菌带给这位他仅有的虚弱病人。 上身只穿着柔软的毛衣,坐在他床头。 陆子枫正要躺到他腿上时,猛然想起谢医生的洁癖很重,他头发还湿着呢。 把谢医生干净的裤子弄湿了就不好了。 要是被谢医生抓到自己掉的头发,那就更不好了! 陆子枫想也没想,直接就脱了才穿上的衬衫,简单叠了叠,想要盖在谢修半大腿上垫着。 他笑盈盈的,眸子里亮得藏了星星。 “这是新的,不脏。” 男人裸着上身半跪在床上,捧着自己脱下的衬衫对着他笑。 眼神一汪秋水,直勾勾地只看着他。 湿透的发丝被全部放到左肩一边,水珠滴答滴答淌湿了锁骨。 湿漉漉的肌肤,微红的脸颊,手里紧紧攥着刚脱下的上衣。 并没有故意引诱谁的打算。 但就是让人忍不住将视线随着水珠一同往下流淌。 顺着胸膛浅浅的凸起,再到薄腹上凹陷,最后停在松松卡在胯骨上的裤子边缘打出的阴影。 长长的半湿发尾,擦过谢修半的小臂、手背,有点发痒。 谢修半深深望着男人眼底让人晕眩的色彩,操控着自己稍有些急促的呼吸。 陆子枫蜷缩着身子侧枕在他大腿上,听谢修半缓缓和他说一些落水后要注意的事情。 “你对所有的病人都这么关心吗?”他忽然问道。 他没有什么生命风险,就是有点虚弱,都能让有洁癖的谢修半同意让他躺在腿上。 那别人呢?要是有人伤得比他还重,比如差点死了,比如…差点残疾? 陆子枫莫名想起来之前住院时,他在医院看到谢修半和燕云雀共处一室。 谢医生这么容易心软,燕云雀装装可怜,他会不会也同意他做点什么? 陆子枫忽然就觉得舒适的膝枕怎么躺怎么难受了。 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关心病人要穿白大褂进行防护。” 谢修半看到他肩胛骨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淤青,担心身上还有其他暗伤。 手掌顺着光滑的脊背一寸寸抚摸着,隔着薄薄的橡胶,掌心的体温无差传递到他冰凉的皮肤上。 脊骨两侧的细致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陆子枫轻轻吸了口气。 被他碰到过的地方很快就开始发热。 谢修半微微弯下腰,手掌刚好盖在他漂亮的肩胛骨上。 “也禁止亲密接触。” 淡淡的吐息吹在他下陷的弧度上,两片肩胛震颤着,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扇动着翅膀。 不会和其他人这样亲密,却亲自摸他的脊背检查。 所以对于谢修半来说,他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吗? 陆子枫捂着发烫的脸,硬邦邦地梗着脖子把脸埋在他小腹上。 不想让谢修半看到他的脸,但呼在他小腹上的急促呼吸完全暴露了他身上的温度。 “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谢修半站起来就要去拿体温计,被陆子枫拉着衣摆,“没有没有,不用量体温。” 他低着头都不敢抬起来。 死死抓着谢修半的衣摆,就是不肯让他走。 要是被谢修半发现了,他只是知道了谢修半很在意自己,就脸红得要死这种事。 那也太丢脸了吧。 谢修半发现他奇怪的抗拒,唇角略微绷直了,捏着他下巴抬起,“为什么要躲?不要藏。” 他对陆子枫一直都很温和,但有时候也会略微强硬一些,这一点,陆子枫去他的住所待的那一晚就已经体会到了。 只要他想后退、想要隐藏,谢修半就会强硬地拉他一把。 “不要向我隐瞒。” 松散的额发被修长的手指梳理到两边,他脸上的红晕无处可藏。 陆子枫实在说不出口,但也不再拉着他袖子了。 谢修半取来体温计给他检查了体温,发现没有什么异常。 既然不是生理上的问题,那就是心理上的了。 谢修半没有挑明,体贴地扶着他重新躺到床上,只是眼里淡淡的笑意让陆子枫发现了。 这下不只脸上红了,身上也开始烫得要命。 陆子枫暗骂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脸,一有点情绪就上脸。 用力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挡住大半张脸假装睡觉。 装着装着,还真又睡着了。 * 陆子枫出院以后就不怎么去参加话剧组的排练,去了也是做点跑腿的杂活,还经常被其他人抢着做。 没活干就只能闲得长草,与其盯着燕云雀看,还不如回宿舍躺尸。 但排练可以不去,到了校园艺术节当天,他还是得去走个过场的。 很快就到了正式演出的日子。 开场前一个小时,所有人都已经在后台到齐了,主演也已经化好妆穿好了戏服。 陆子枫却看到燕云雀不在。 他不在,陆子枫就总觉得不安心。 随手拉住一个人问道:“同学,有看到燕副会吗?” “他刚刚出去了。”他指了指后门示意。 马上就要开演了,身为话剧导演的燕云雀却不在后台。 怎么想都不对劲。 陆子枫正要出去找他,就见两名主演接了个电话,急匆匆也出去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燕云雀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想跟着两名主演一起出去,却被同组的人给拦住了。 “祝同学,有个重要道具出了点问题。” “我们也不想麻烦你,但是现在副会不在,就只能找你了。” 陆子枫一时没法脱身,有点着急了。眼睛一扫看到谢温叶也在,连忙把他叫过来。 “你快去跟着那两个人,看看他们是不是被燕云雀叫走的。” 谢温叶也不问原因,一听说和燕云雀有关,兴致冲冲地就答应了。 “找茬是吧,这个我擅长!” 他早就看不惯燕云雀那个伪君子了,能有机会找他的麻烦,晚上做梦他都能笑醒。 “不管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联系我,我等你消息。”他仔细叮嘱。 “记着,我等你啊!”陆子枫有点不放心,毕竟他这人一向冲动。 谢温叶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背着他挥了挥手就走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见导演和两名主演回来。 这下其他人也开始着急了。 在场唯一没什么事情做的就只有陆子枫这个闲人,他就主动开口揽下这桩活儿,给两人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舞台是搭在湖心公园里的,他出了后台,面前就是一片小树林。 再次试着给两名主演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但陆子枫却隐隐约约听到,林子深处有一道铃声响起。 难不成是跑到林子里头去了?他跟着铃声往林子里头走去,身后忽然多出了一道脚步声。 窸窸窣窣。 冷幽幽的气息渐渐逼近,苍白的手搭在了陆子枫右肩上。 “在找我吗?” 陆子枫背后一紧,猛地回头,看到燕云雀笑着站在他面前。 “你抓住我了。” 他愉悦地勾着唇角,眉角眼梢都带着温柔的弧度,缓缓靠近陆子枫。 “我好开心啊,怜玉。” 轻松的语气,仿佛他们是一对在玩捉迷藏的孩童一般,满心雀跃。 他鬓角有点细微的汗水,略长的棕色头发也被风吹乱了,就像刚刚才剧烈运动过一样。 苍白的脸色,眼神疲惫又诡异的兴奋,漆黑的眼眸直直看着陆子枫,背在身后的右手拿着什么东西。 “别这么叫我,搞得好像我和你很熟一样。” 陆子枫打落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燕云雀也不生气,略略偏过身给他让路,让陆子枫走在自己前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本来背在身后的右手,现在垂在身侧,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染血的刀尖儿反射出刺目浑浊的寒光。 “你找不到他们的。” 第42章 校庆+谋杀局 你可以那么爱他,却不肯…… 燕云雀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把用手帕包着把手的道具匕首扔到地上。 等他走了一阵儿,才慢吞吞迈开步子,也回去了。 被派出去的陆子枫没能找到两位主演, 孤零零一人回来。但幸好他们的导演已经回来了。 “抱歉, 刚才有点急事离开了一趟。”燕云雀歉意地解释道。 着急的众人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燕副会,已经通知我们准备上台了。” “那两个人到底死哪去了!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我私聊他们也没回复, 电话也打不通,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眼看着要登台了, 燕云雀提议道:“我和祝同学替他们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陆子枫。 陆子枫瞪大了眼睛, 指着自己。 “我替演?我啊?” 他一个天天在话剧组里摸鱼的人替演主角,那不是搞笑呢? 而且陆子枫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有演过戏, 上一次登上这种舞台还是幼儿园儿童节上, 他演背景板里的石头。 他们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陆子枫,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祝同学背剧本了吗?最起码得记得台词吧。”编剧站出来质疑。 “我经常看到祝同学坐在角落里看剧本, 他肯定都记住了。” 陆子枫想说他那只是不好意思正大光明摸鱼, 拿着剧本挡一挡手机而已。 剧本他是一个字没看, 就只知道讲的是个类似《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只是结尾是不得所爱的“罗密欧”杀了“朱丽叶”,改得很狗血。 “我真不行……” 但编剧已经被说动了, 沉吟着打量着他。 “我看可以, 祝同学外形也挺符合女主角的。” “祝同学,现在就靠你救场了!” 虽然他个子高了点, 穿上宽松的戏服挡一挡也就看不太出来了。而且他还是长发,连假发都不用带,直接做造型就好。 陆子枫被赶鸭子上架,一脸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被化妆师压着化妆。 编剧还给他手里塞了份剧本,“趁还有点时间, 再熟悉熟悉剧本吧。” 熟悉个锤锤。 陆子枫头都大了,这跟马上要考试了,别人都在复习,而他却拿着崭新的课本开始自学有什么区别? 他苦着脸努力集中精神,尽量多记几句台词。 * 惨白的聚光灯将两道纤细的人影烙印在鲜红的红丝绒幕布上,相拥的人影对着八音盒的旋律旋转不停。 穿着华丽戏服的燕云雀搂住陆子枫的腰,手臂微微一勾,带着他有点乱的步伐跳舞。 用借位挡住自己的唇形,低声道:“你的日记我都看完了。” 陆子枫愣了一下,索性燕云雀帮他掩饰了这一会儿的僵硬,才没让台下的人看出来这场演出事故。 他也小声道:“那就还给我。” 如果燕云雀是出于好奇才不肯把日记还给他,那他现在满足了,也没理由不还给他吧。 燕云雀没有回答。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们以前约定好的,你要找到我、抓住我才可以。” 低垂的眉眼笼罩着一层阴影。 还是那一贯假惺惺装温柔的面目,陆子枫却觉得,此时此刻,他眼中的难过并不像伪装。 “说好要一起玩捉迷藏,结果他一出现,你就抛下我,抓着他走了。” “你怎么能忘记?那个人已经死了,轮到陪我玩了。” 陆子枫奇怪地看着他,“你演戏演傻了?” 他说的那不是女主和男主小时候的剧情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燕云雀脸色忽变,冷冷地看着他,拔高声调,“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你却不肯爱我?” 是男主角的台词。 也是剧本中最重要的一句台词。 这句话男主角一共说了三次,第一次是他和青梅分别多年后,在舞会上和女主角重逢,深情告白,却发现她另有所爱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雨中求婚被拒,女主角即将嫁给别人,而他因悲痛过度失神,意外出了事故以致残疾。 第三次是在他杀死女主角之后,流泪满面抱着女主角的尸体。 陆子枫硬邦邦地回答了自己的台词。 “我已有心爱之人。”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燕云雀饰演的男主角失落地离开,陆子枫正准备退场。 却忽然被他拉住手,紧紧搂在怀里。 燕云雀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十九岁起就被楚临司包养了。” “他平时都是怎么疼爱你的?” 陆子枫试着推了推,那两条手臂铁钳一样,根本推不开他。 “说啊,这十年你都是怎么跟他睡的?” “勾着他玩了你十年。” 台下纷纷扰扰之下,他深情地捧着陆子枫的脸颊,瞳孔里映出他宝石一样夺目的琥珀色。 像是私密的告白一样,咏唱着华丽的语调。 语气轻柔。 “婊子。” 猩红幕布渗出柏油般的质感,阴影缠住他的手脚。 陆子枫冷笑一声,放下和他胳膊较劲的手。 “关你什么事儿?” 他推不开燕云雀,干脆也就不推了,手一抬抓住他的领结狠狠往下拽。 燕云雀被他大力一扯,不由得低下头。 啪—— 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掌柔软纤细,一巴掌抽到他脸上。 他力道很大,硬生生把掌心抽红了,燕云雀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坚硬的戒圈在侧脸上划出两道血痕。 “你这个大变态,大畜生!”陆子枫大声骂道。 台下哗然一片。 观众们纷纷一脸震惊,燕副会竟然会被人当众甩巴掌,还被骂得这么惨。 “这人谁啊,竟然敢抽燕副会?”燕副会的小迷弟义愤填膺。 “他你都不认识,那个比谢温叶还狠的插班生啊。” 小迷弟瞬间泄了气。 “那算了,我也不敢惹他。他那帮粉丝各个都是狠人。” 看他们那个粉丝头子就知道了。 谢温叶带头,其他人更是个顶个的凶。 “不过这算舞台事故吧?” “燕副会脸色都不变一下,好像并不惊讶,应该是安排好的剧本吧。” 陆子枫临场发挥了几句台词,在燕云雀的配合下继续演下去。 场景逐渐变化,有几个配角上场了,又有几个人下去了。 “明明我更爱你,为什么你却不肯爱我?” 燕云雀捧着花和戒指单膝下跪,清俊的贵公子面上一片忧愁和哀伤。 下面的迷弟迷妹们都快看哭了,哽咽着擦了擦眼泪,喊着让陆子枫接受求婚。 陆子枫死鱼眼对着他,“我不能接受你,我即将和所爱之人结婚。” 演这场烂剧真是一场折磨,他等不及马上到结局被燕云雀一刀捅死了。 早死早清净。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幕场景,陆子枫已经等不及领盒饭了。 轰隆—— 人造的暴雨打湿了他一身,陆子枫站在一个道具墓碑前,冷着脸演新婚寡夫。 “亲爱的,你怎么能离我而去?” 冷冷清清的坟墓没有回应,他脸上朦胧的黑纱模糊了眼里的哀愁。 燕云雀打着伞站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弯腰轻轻拾起他落在积水里的一片裙摆。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吧。”他头也不回,背对着燕云雀。 漂亮的玻璃美人执拗地不肯接受他的示好。 燕云雀微微眯着眼,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手中。 他丢下黑伞慢慢靠近,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全身。 雨水从下巴滴落,苍白的脸上只有阴郁席卷。 “你可以那么爱他,为什么却不肯那样爱我?” 沉浸其中的观众全都紧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全场安静到只能听见人造雨水哗哗的声响。 陆子枫转过身,准备被他攮一刀。 匕首即将捅到他肚子前,燕云雀却忽然抓住他的手,把刀塞进他手里。 刀尖一转,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噗呲。 本该将刀刃收缩到刀把里的道具匕首,一寸寸捅进了燕云雀的胸膛里。 鲜红的血液蜂拥而出,染红了整个刀身。 陆子枫被吓蒙了,连忙往后退。 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燕云雀痛苦地捂着淌血的胸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脸色煞白。 “被爱的人才会被杀死。” 他虚弱地喘着气,尽职地念着自己的台词。 “我杀了你,是为了证明我爱你。” 本该被杀的人,现在却杀了他。 燕云雀狼狈地躺倒在汇聚了雨水的水洼里,上半身几乎被血水打湿了。 台上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快叫救护车!” “卧槽,愣着干什么,快止血啊!” * 陆子枫被警察带去审问的时候,都还处于一副失魂落魄的状态。 他杀人了吗? 这就是燕云雀一直谋划的打算?让他亲手杀了他? 真TM是个疯子! 他白着脸,被审问时都精神恍惚语无伦次的。 已经是晚上了。 一位年纪偏大的女警给他披了条毛毯暖身,陆子枫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燕云雀怎么样了?” 陆子枫满心忐忑,他是真怕燕云雀死了。就算是被陷害的,他也不想亲手杀人。 否则下半生他都会一直活在良心不安的惶恐中。 女警犹豫了一下,看他兔子一样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实在不忍心。 “燕同学已经抢救回来了。” 陆子枫立马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 “但他指控你蓄意谋杀他。” 刚放下的一颗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我没有,我有什么理由杀他?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又不是瞎子。” “燕云雀向我们说明,他的弟弟燕云杨曾把你推进湖中,差点害死你,从那以后你就一直对他怀恨在心。” 陆子枫手指紧紧攥着毛茸茸的毯子,用力到指腹都发白。 “有人作证你们在表演过程中起了冲突,你扇了他一巴掌,这是剧本上没有的。” “并且我们也在燕云雀左脸上发现了两道戒指刮出的疤痕。”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一下子就想到自己那个巴掌。 原来当时燕云雀是故意那么说的,就为了激怒他留下证据。 陆子枫无法反驳。 “这是……事实。” “x月x日燕云杨把你推进湖中,燕云雀救了你,是否属实?” 确实差不多是这样的,但眼下这种情况说出来,就好像他确实有了杀燕云雀的动机一样。 “……属实。” 他死死咬着唇,“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他。” 燕云雀这一招实在太狠了,他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白牙,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对了,摄像回放!” 陆子枫眼睛一亮,“那把刀是他故意塞到我手里的,你们可以看当时的录像!” 女警员遗憾道:“我们有派人去收集录像,但是三台摄像机都没有拍到你们的手部动作,还有一台本该能拍到的摄像机,在我们派人赶去前就已经坏掉了。” “我们会尽力修复,但摄像机损坏程度太大,恐怕没有什么希望。” 陆子枫知道这肯定是燕云雀做的,但他知道也没用啊,他根本没有证据。 “燕云雀还指控你谋杀了两位失踪的同学。” “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在舞台后方的林子里找到了一把染血并损坏的道具匕首,上面有你的指纹。” 陆子枫顿时哑然。 “下午四点到四点半之间,你有去过那里吗?” “……有。” 审讯结束,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他。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取证调查,不会污蔑任何人的清白。” 陆子枫被带去了拘留室里,看守还给了他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狭小的拘留室里乌漆嘛黑的,只有一扇小窗和一张特别窄的床,翻个身都能掉下来。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根正苗红的祖国花朵还能有铁窗泪的一天。 半夜他实在焦虑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几次都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坐在床边看着栏杆外面的灯光。 外面时不时有巡逻的脚步声。 巡逻的是个年轻小警察,以为他饿了,还悄悄给他塞了两块巧克力。 “早点休息吧,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正气凛然的年轻人一脸阳光灿烂。 陆子枫也不禁被他的积极感染到了,“你说得对,明天…是新的开始。” 他想起下午的时候,让谢温叶跟着那两个主演,警方只说了担任主演的两名同学出事了,却没有提到谢温叶。 或许谢温叶就是他破局的关键所在。 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陆子枫衷心祈祷着这件事。 第43章 谋杀局 多方援助,朋友好!多个朋友多…… 夜深人静, 陆子枫才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支线任务(4/4)已解锁,请仔细听题。】 【问题四:祝怜玉写了二十本左右的日记,轻飘飘的纸张被墨水烙印上他的人生, 请问这些日记本变重了多少?】 他昏昏沉沉中想着, 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 天还没亮,陆子枫就被人带出去了, 他没怎么睡好,脸上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所长亲自领他出去的, 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也一副憔悴没睡好的样子。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一晚上能接到那么多大人物的电话。 各方施压,上头给他打电话都快打爆了。 他整宿都没怎么合眼。 所长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来头, 怎么楚家、谢家, 甚至还有政界的人,都管他要人。 陆子枫出去时,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谢修半和…楚承年。 楚承年脸色不太好, 一把拉住他的手就要拽上车。 “等等……” 他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谢修半, 一双脚扎根了一样,怎么都迈不开。 楚承年幽幽开口,“怎么, 迷上野男人了, 不舍得走了?” 他真是快被这个老男人气死了,一天天净给他惹事。 才离开他不到一个月, 就被关进局子里去了,还得他亲自打电话去捞。 今后他和燕家也算是彻底闹掰了。 面前的男人看着却不太领情的样子,满眼都是另一个人。 他肩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心脏也阵阵发麻。 他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因为楚承年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憋屈的心情。 “没有。”陆子枫移开视线。 楚承年压抑着火气, 等他怎么狡辩。 “就是…感觉不能这么凌驾于法律之上吧。”他吞吞吐吐的,“被人知道了你包庇我这个嫌疑犯多不好啊。” “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楚承年额角青筋暴起,他现在开始头痛了。 “……在法律系上了几天课,就敢顶嘴了。”他咬牙切齿道,“我没包庇你,只是动用人脉把你转移到别的地方关着。” “你要还想继续在拘留室再多待几天,我立刻就送你回去。” 陆子枫连忙摇头,“不了不了。” 拘留室简直就是个小黑屋,他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再待上几天那他怕是要命了。 楚承年气冲冲地拉着他的手,往谢修半的反方向走,背过身时,陆子枫听见一声淡淡的“再见”。 即使不回头,陆子枫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像月光一样无声无息,却笼罩了他的全身,渐渐的,蔓延到心脏里。 陆子枫浑身僵硬。 胸膛里涌出的酸楚让他皱起眉,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明明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明明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但此刻,一想到谢修半就站在他身后。 亲眼看着他被别人带走。 陆子枫就觉得很不舒服。 从台阶下到上车的那一小段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又花了多少时间。 他只知道, 有无数个瞬间, 他太想和他走了。 但陆子枫还没忘记自己的人设,他很爱自己的未婚夫,怎么能抛下未婚夫坐上别的男人的车呢。 而且他还有任务要完成,在楚家更方便做任务。 黑色的汽车驱使而去,谢修半垂下眼睛,挡住了眼底深处的情绪。 “为什么要放他走?明明那么舍不得。” 他身后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走近。 里德尔拿着个深棕色的公文包,夹在右手臂上。也不知道是正打算要上班,还是刚翘班出来。 “我在等他。” 等他转身,等他回头,等他向自己走出一步。 那么谢修半就可以抛下一切,尽情地拥抱他、亲吻他。 为他失去理智,为他痴狂。 他只需走出一步,剩下的都会由谢修半向他走去。但这一步必须由他走。 谢修半爱他,也想知道他是否也有这份心意。 里德尔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手表,“我该回去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真的走到了法庭上那一步,我可以当祝先生的辩护律师。” “麻烦转交给他。” 不过里德尔还是希望他最好不要联系自己,他还是更愿意在家门口的小公园里见到他,而不是在法庭上。 里德尔不相信他会杀人。 谢修半微微颔首,“多谢,但我保证,不会有那一步。” 他会保护好他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 陆子枫一回到别墅里,就噔噔噔跑上楼,掏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机。 这支手机还是谢修半给他的,他用这支手机做什么都不会被楚承年知道。 手机一开机,就爆出了好多条消息,叮叮当当的。 他连忙把手机静音,大概翻了一下,这些消息都是他的同学发来的,不管是他认识的还是他不认识的。 大都是关心他,表示不相信他会杀害别人。 陆子枫从这些爆炸式的消息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不禁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他给谢温叶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里。 许久都没有回应。 顿时心头一紧,谢温叶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陆子枫等不到回复,又不舍得把目光移开,生怕错过他的回信。 只好紧张又焦虑地把同学们给他发的消息一条条看完再删掉,也算找点事做。 大多数学生都还是善良的,也相信演出时他捅伤燕云雀只是个意外,是道具出了问题。 只有陆子枫知道,这都是燕云雀故意设计的。 甚至连那两位失踪的主演,或许也已经遭惨遭他的毒手。 他必须得找出能证明燕云雀才是真凶的证据,陆子枫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联系人名单上滑来滑去。 指肚子用力压在燕云雀那一栏的头像上。 狠狠磨了磨牙。 指尖往下一滑,落在了图书管理员的名字上。 陆子枫腾地一下坐起来。 那台损坏的摄像机! 他们拍的时候四台摄像机都还好好的,偏偏在警察去取证的时候坏了一台。这肯定是燕云雀破坏的,燕云雀怕被他们得到录像,说明里面肯定有重要线索! 只要能修好摄像机,取出里面的录像,应该就能证明他没有杀燕云雀。 摄像机损坏得很严重,一般人修不好。 但他恰好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 陆子枫还记得张逢春很喜欢钻研精密机械修复,偶尔去找他玩时,也会看到他拿着什么小电子设备拆来拆去。 他应该能修好损坏的摄像机? 陆子枫也懒得慢慢发消息问了,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等了好一会儿才匆匆忙忙接起来,张逢春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咋了,忽然打电话过来,你再这样我又要被学生投诉了。” 陆子枫忽然打电话过来,偏偏张逢春员还不记得给手机静音,因为他压根没几个朋友,平时除了外卖员也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他就没有静音的习惯。 铃声一响,被吵到的学生们全都以杀人的冰冷目光注视着他,他只好捂着手机慌忙跑到走廊里。 陆子枫说了句抱歉,但他现在实在是有急事儿,否则他也不愿意打扰别人。 “没事儿,反正我都被投诉八百遍了,我爷爷是董事长朋友,他们不敢开除我。”张逢春倒开始安慰他了。 “……那你后台还真硬,对了,我记得你很喜欢研究机械修复吧,你能修好损坏的摄像机吗?” “当然可以,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行。”张逢春很有自信,随即为难道,“不过我最近恰好很忙。” 听罢,陆子枫有点失望,“能不能帮帮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十万火急!” 但张逢春还是坚称自己没时间,他这两天也有件很急的事儿要做,等弄完了才能轮到陆子枫。 “虽然你是我朋友,我也很感激你帮过我,但是真的不行。你等我两天……不,一天!我把手头上的事儿做完。” 等他弄完,陆子枫怕是都要铁窗泪了! 他有点急了,“我都马上要被诬陷成杀人犯了,你有什么事儿比我的情况还紧急?” “我刚弄到手了一台损坏的摄像机,听说这里面藏了很重要的证据,事关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清白,我现在就忙着修这台摄像机呢。” 张逢春说完后,嘻嘻笑了一下。 陆子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逢春是在故意逗他呢。 他早就拿到那台摄像机了。 “这种事儿还用你说吗?咱们可是朋友!”他大力拍了拍胸脯,想要做出豪气冲天的感觉,但是忘了自己身体虚,一拍胸脯咳了好半天,没有一点豪气。 对他来说,朋友有事儿,哪里还需要开口求啊。 “不对,不是好朋友,以后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了。”张逢春还记着他的话,要为朋友两肋插刀,才能算最好的朋友。 陆子枫也被他逗乐了,“你现在都会拿我寻开心了,不过谢谢你啊。” 虽然最开始在弗罗斯顿学院的生活并不太愉快,但陆子枫现在挺感激自己在那里近一个月的日子。 因为他遇到了糟糕的人,也遇到了很多好人,交到了很多朋友。 挂断电话后,陆子枫发现谢温叶回他了。 只有两个字。 ——等我。 再想给他发消息时,却被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该死,陆子枫眉头紧皱。 只能暗暗祈祷谢温叶没有出事。 弗罗斯顿学院出现凶杀案的事在有心人的助推下,很快就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经过一天两夜的发酵,新闻登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 “为什么杀人凶手不赶紧毙了,放他美滋滋躺家里算什么?看不懂。” “你们没注意到吗,那个人是楚XX的未婚夫哦,真不愧是豪门,连法律都能践踏。” “这下看懂了,建议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录入当代童话故事精选(狗头)。” “好羡慕这种能体验完整法律流程的人生啊,不像我们,只能当守法NPC,这就是VIP和免费玩家的区别吗?” “地球online,启动!” 大多数人都在声讨,希望能给予杀人犯平等的制裁。 官方出来声明还在调查中都没人理。 声明刚发出来,就被一大批网友阴阳怪气地冲烂了。 “刀子都捅进去了,当内个一地血是番茄酱还是当我眼瞎?” “有什么可调查的啊,受害者好可怜,长得那么好看听说名声也很好,人特温柔又有前途,就这么差点死掉。” “受害者好像叫燕云雀吧,好像还是学生会副会长,妥妥的精英啊,怎么就遇上了这么倒霉的事儿?” “希望小哥哥早日康复,希望凶手死全家。” …… 网友们义愤填膺,直到第二天凌晨,官方站出来又发了一份调查结果声明。 “损坏的摄像机已经被专家修复,警方已经提取到关键证据,x某(化名)没有意图杀害X某(化名)的犯罪行为,完全无辜。失踪至今的x某(化名)和x某(化名)暂时未找到进一步的线索,警方还在持续调查中。” 这下更激怒他们了,认定官方要包庇罪犯。 官方迫于压力把一段录像发出来。亲眼看到证据,所有人都傻眼了。 第44章 燕家闹事 最无辜的凶手|我不护着他难…… 视频里明明白白, 是所谓的可怜受害者抓住了凶手的手腕,把刀塞到对方手里,操控着凶手柔软无力的双手, 亲手捅向了自己。 无辜的凶手茫然无措地后退了几小步, 不小心踩到宽大的裙摆,差点摔倒, 看起来都快哭了。 视频下评论数量疯涨。 “现在给美女滑跪还来得及吗,昨天骂人的评论能申请时光机撤回吗?(哆啦A梦惊恐脸)” “合着我祖安两天两夜是在帮真凶打掩护?建议成立网络断案受害者连忙, 本人第108次被当枪使(手抖点烟jpg)。” “当初我都说了让子弹飞一会儿, 你们非不听(骂人截图已删除)。” “不是,这人真坏啊, 妈妈城市好可怕我要回农村。” “这也太吓人了, 对自己都能下的去手,他捅自己的时候好像还笑了一声, 这得是什么变态啊?” “看得我肚子都痛了怎么办。” “被这种变态缠上, 太惨了, 心疼美女了。” “美女看起来都快要被吓哭了,说实话我也差点被吓哭。” “啊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是某人的未婚夫哎, 只是演话剧所以穿了女装吧。” “卧槽, 他是男的!这长得也太漂亮了,完全看不出来。” “支持官方!相信官方!希望可以制裁那个骗了我同情心的可恶真凶!” “支持+1” …… “支持+身份证号” * 别墅外面这两天就没安静过, 一窝窝狗仔队躲在草丛里等里面的人出来。 一看到人,就一窝蜂涌出来,闪光灯闪得人眼睛都快瞎了。 要是不小心被保镖推倒了,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爬起来拍身上的灰,而是灰头土脸地摸一把脸, 给自己来一张自拍。 过不了多久就能多出一条小报新闻,说他楚家仗势欺人。 虽说不痛不痒吧,但数目一多也挺让人头疼的。 撵又撵不走,打了人家还更嚣张。 一窝窝的来,来了又赖着不走,跟捅了蟑螂窝似的。 楚承年嫌麻烦,这几天都是在家办公的。 他正坐在客厅里开着笔记本听员工汇报,听到外面又开始骚乱了,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楚哥,还要压热度吗?”梁褚抬眼看了看楼上那扇紧闭的房间。 之前压新闻热度,是楚承年不想看到自己未婚夫的名字出现在各大头条上,也是怕男人知道了又委屈地抓着他的袖子哭。 但燕云雀把这事儿闹得太大了,最后仍然闹得满城风雨。 而现在…… 楚承年拿起手边的平板点开一段视频,穿着华丽欧式大裙摆的男人满脸无措,白皙柔软的手掌里攥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他微微勾了勾唇,“今天是弗罗斯顿学院学生会长竞选日吧?” “希望他会喜欢自己的名字登上新闻头条。” 不是作为弗罗斯顿学院最优秀的学员,或是历届长得最漂亮能力最强的学生会长。 而是作为声名狼藉的真凶。 梁褚挑了挑眉,明白他的意思了。 楚承年要暂时压下这些消息,至少目前还不能让燕云雀和燕家知道。 “这么对燕大少不太好吧,楚哥就不怕他生你的气?”梁褚故意调侃,提醒他别忘了,燕云雀不久前还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呢。 楚承年合上笔记本,眉头都不动一下。 “他在动我的人之前,就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楚承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自己那么喜欢燕云雀,但每次只要一看到自家那个男人,就想不起来燕云雀的存在了。 男人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以致于他现在竟然会出手对付燕云雀。 光是提到燕云雀的名字,就索然无味。 吱呀——楼上的门开了一条小缝,陆子缝偷偷往外面瞄。 楚承年装作没发现。 等他蹑手蹑脚地下楼,想从楚承年后背悄悄经过时,才幽幽开口,“站住,去做什么?” 陆子枫条件反射地站住了,脊背挺得笔直。 “有点饿,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楚承年不说话,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才道:“要吃就大大方方找佣人准备。” “不许背着我偷吃。” 陆子枫总感觉他最后一句话是在内涵自己。 “不用麻烦他们,最近他们也不好过,我自己随便煮点东西吃就好了。” 但霸道的楚承年不同意,叫佣人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把陆子枫压在座位上,碗筷也摆好。 “吃吧,家里做的比外面的野食儿好吃。”楚承年就坐在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盯着他看。 陆子枫硬着头皮吃了两口。 这时管家进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很为难的样子。 楚承年以为是又有记者偷偷溜进来了,头也不抬,“撵出去。” “先生,不是记者,是…燕家的人。” 陆子枫抓着筷子的手僵住了,燕家终于要来找他算账了吗? 也是,他们家就两个儿子,小儿子已经被他送进去喝茶了,现在又差点把大儿子一刀捅死。 燕家差点就被他断子绝孙了。 这简直就是深仇大恨啊! 这笔账不可能不找他清算,燕家绝不会轻饶了他。 陆子枫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沉思着的楚承年,水盈盈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承年,我不……”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眼下这种情况何其眼熟啊,他以前被李少迁怒时,李家也是这样气势汹汹来要人的。 当时他眼睛都快哭干了,楚承年都没能心软,还是把他推出去了。 现在来要他的是燕家的人,他还刚捅伤了楚承年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楚承年怎么可能救他啊? 陆子枫眼里的亮光消失了,低着头沉默地梳理着自己鬓角的发丝。 楚承年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怎么以前还知道卖卖可怜讨他欢心,现在连怎么求他都不知道了? “你不想去燕家,就好好表现。” 陆子枫懵了,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啥叫“好好表现”啊? 看他闭紧嘴坐在餐桌前,陆子枫想了想,连忙去厨房给他打了一碗热腾腾的饭,又殷切地用公筷夹了几道他最爱吃的菜。 见楚承年桌上的咖啡杯空了,他噔噔噔地跑去厨房重新泡了一壶。 忙忙碌碌的身影,偶尔慌乱地撩起鬓角垂落的发丝,微红的脸颊、轻轻的喘息,楚承年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他讨好的方式很拙劣,连楚承年爱吃的口味都记错了。 泡的咖啡也不够好。 楚承年温香软玉见得多了,以往的情人哪个不比他贴心,不比他会讨自己欢心? 偏偏就是这么拙劣的手段,让楚承年很受用。 “行了,把燕家的人叫进来吧。” 他放下筷子,简单漱了漱口。陆子枫就端着咖啡壶,有点无措地站在他身边。 燕家来了几位叔伯辈的长辈,当然也少不了充场面的保镖。 二伯本来还觉得以燕家和楚家的交情,哪里用得着带这么多人?不就是坐下来和楚承年好好说两句话的事儿。 结果他们一行人被晾在花园里等了好半天。 晾了这一会儿,给二伯脑子晾清醒了。 这下燕家人都明白楚承年的意思了,他这是示威,他是真想保下那个杂毛小子。 燕家的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客厅里,楚承年也不叫人给他们落座,慢悠悠地喝了两口咖啡。 “坐。” “免了,我们是来要人的,不是来找楚总商量的。”辈分最高的叔叔开口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瞪着陆子枫,看他一身绸缎睡衣显出匀称的身段,乖乖站在楚承年身边。 暗骂一声不知羞的狐狸精。 楚承年眼皮子一抬,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笑了。 “几位前辈误会了,我不是让你们坐,我是心疼我家男人站久了,脚疼。你们是不知道,他娇气得很。” 燕家大叔顿时吹胡子瞪眼,气得眼睛都涨红了。 “你你…楚承年,你这小子还真是好样的!” 陆子枫听到他宠溺的语气,手一抖,差点把滚烫的咖啡泼到他头顶。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稳稳地端住咖啡壶,庆幸刚刚没泼下去,这要是一壶泼下去,楚承年就会知道谁才是真的娇气了。 燕家二伯冷哼一声,“楚总,你这是铁了心要护着他了?” 楚承年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手指搭在桌子上有规律地敲着。 他不开口,客厅里就安静的只能听到指甲敲在玻璃上清脆的响声。 哒哒哒—— 等着他开口的燕家人莫名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心头隐隐萦绕着急躁的情绪。 “这就说笑了,你们莫名其妙来要我的未婚夫,我不护着他难道护着你们吗?” 忍了好半天的燕家人顿时就发飙了。 “什么狗屁的未婚夫,不就是楚临司和你做的交易而已,你当我们不知道?” “燕家可以给你楚承年几分薄面,但他区区一个挂名未婚夫可不够格。” 楚承年的目光冷了下来。 “不够格?洛鹰,把东西给他们。” 不知道刚刚一直藏在哪里的梁褚,忽然从陆子枫背后窜出来,吓得他往旁边一闪,结果不小心绊到了地毯。 身体失控的瞬间,咖啡壶从手里甩出去。 “啊!烫死我了!!” 离他最近的燕大伯被滚烫的咖啡浇了一腿,疼得脸又青又白。 “你小子他*的是故意的吧!” 旁边年轻一点的男人连忙扶住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身后的保镖把人抓住。 梁褚拦住他,把红艳艳的请柬塞进他手里。 “这位先生,您先不急,把请柬看了再决定吧。” 怒气冲冲的燕家人狐疑地看着手里的请柬,“婚礼请柬?” 翻开一看,上面是几行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说明了婚礼的时间地点,最后一行是新郎新娘的名字。 所有人都惊讶了。 “我的未婚夫,未来的楚家主母,不知道够不够格让前辈们给几分面子?” 第45章 谋杀局 燕云雀out|念了整整一万一…… 楚承年这种宣誓主权的行为, 让燕家人都很意外。 在曲丘城燕家是比不得楚家的,他们敢来楚家要人,就是吃准了楚承年不在乎一个无足轻重的假未婚夫。 但如果陆子枫真和楚承年结婚了, 那他就是楚家人了, 这个身份带来的分量,连燕家都不敢招惹。 年纪最小还才被烫了一腿的燕家大伯咽不下这口气。 他想推开拦路的梁褚去抓陆子枫, 陆子枫吓得直往后躲。 梁褚也懒得礼貌了。 掏出枪指着他的脑门,他嬉笑着, “让你安静点, 听不懂人话吗?” 燕家大伯顿时浑身僵硬得跟雕像一样,腿上钻心的疼痒, 也不敢伸手去挠。 额上冷汗哗哗流。 “楚…楚总, 不管管你的人?” 楚承年不理睬他,而是拿出平板点开一段视频, 转过来放在桌上给他们看。 仍然保持着懒散地交叠双腿坐在沙发上的姿势。 姿态洒脱闲散, 一身气势一点也不落他们一大帮子人。 “各位前辈们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别在我的地盘闹。” “否则就别怪我一个小辈不给你们面子了。” 梁褚的枪适时地往前顶了顶, 咔哒,是打开保险栓的声音。 燕家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是以燕云雀被害这个借口闯进楚家要人的, 现在楚承年揭穿了他们这层虚伪的借口,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 最后是燕家大叔站出来了。 “今天打扰楚总了,改日燕家会献上一份大礼作为新婚贺礼。” 一行人气势冲冲地来, 又灰溜溜地走。 才走到花园里就被一群保镖拦住了,梁褚把枪插在兜里,“楚哥请各位多留一会儿。” 燕家一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想打电话知会燕云雀,被夺走了手机。 “要留我们多久?” 梁褚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我哪知道啊,看楚哥心情吧。” 他散漫地靠在墙上,暗暗打量着其中一个人的身影。这就是那个凄惨的背锅侠了? 这两天楚承年也没闲着,他不可能坐等着陆子枫真被抓进去。 找人调查真相太慢了,但找人背锅却不难。 而梁褚就是负责干脏活的人,不过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了。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杀人凶手的名号就要换人戴了。 * 高耸的山坡上,一阵大风刮过。 谢温叶感觉到背上沉重的身体动弹了一下,连忙紧了紧腰上和他绑在一起的布条。 “你醒了吗?” 背上的人回应他的只有破碎的语言。 “还有意识就行,别担心,我一定会活着带你出去的。” 本来被丢下来的有两个同学,但他下来找人时,发现另一个人已经彻底没气儿了,谢温叶只好带着他回去。 谢温叶平时就是个鲁莽的人,做事不顾后果,以前父母耳提面命都听不进去。如今一时冲动,想也没想就跳下来找人,结果就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这块地方特别偏僻,手机都没有信号。 幸好他下来之前已经求援了,却只来得及给陆子枫发了一句“等我”就彻底没有信号了。 他这回算是吃了教训了。 在救援来之前,他们必须得到一个开阔的、能被救援人员看到的地方,最好还是高处。 也就是必须得爬上这座灌木丛生,又几乎看不到顶的山坡。 他光着上半身,因为衬衫和外套都贡献给了伤员包扎,上半身被灌木、树枝和荆棘划的满是伤痕。 谢温叶虽然平时都表现得很野,但到底是富家出来的孩子。 平时都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种苦? 背着个一百来斤的大活人,肩膀都快压垮了,他随手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当拐杖支撑着自己,树枝的边缘很粗糙,很快就磨得他满手血。 脚也又疼又肿的。 走几步又会出汗,汗水流到被荆棘划出的伤口里,疼得他脸都皱成一团。 荆棘划出的伤口都不深,没几个小时就不流血了,然后又是一层新伤口盖上去。 这种折磨不亚于钝刀子割肉。 谢温叶受不了,就闭上眼念叨,“等我啊,祝怜玉。” “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答应过他的,必须说到做到,出尔反尔的话可就不帅气了。 他一边念着“等我”,一边抬头看着不知道有多高的山坡。手里树枝做的简陋拐杖又断了,谢温叶咬咬牙,折下一根新树枝继续爬。 谢温叶记不得自己走了多少步,太痛苦了,他下意识想要回避。 他只知道自己念了好多次的“等我”。 疼的时候,就念一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念一次;痛苦到快要死掉的时候,就念一次。 念了整整一万一千三百零五次。 爬到最顶处的一瞬间,谢温叶那一口气终于撑不住了,直接栽倒在地上,他一身的尘土和新旧交替的刮痕。 意识恍恍惚惚,听到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他被人抬起,摇摇晃晃的。 彻底昏过去前一秒,谢温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温叶。”伤口上有一阵冰凉凉的湿润感,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现在已经可以休息了,安心睡吧。” 看到谢温叶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彻底陷入沉睡中,谢修半才继续给他的伤口上药。 另一名伤员虽然被捅了一刀,索性谢温叶做的急救措施很恰当,让他撑住了一口气。 在谢修半这个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亲自操刀下,半个多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伤员幸运地脱离了生命危险。 甚至比谢温叶醒得还早。 他一醒,来录口供的警察刚好也来了,是谢修半掐准麻醉失效的时间叫来的。 他一五一十地把燕云雀做的事情全说出来,一想到另一名同学已经被害死了,就忍不住哽咽。 那名女同学和他关系不错,被燕云雀用刀刺的时候,还替他挡了一次。 也是因此,他的伤势才不算重,能撑到谢温叶下来找到他。 燕云雀本来还想补刀,但是忽然有人给他打了一通电话,燕云雀把他的手机抢走,看了一眼说是祝同学打来的,不知怎么就改变了主意。 也不补刀了,而是急匆匆地,直接把他俩全推下山崖。 如果不是谢温叶及时下来找到他,还做了很恰当的急救,即使他伤势不重,也迟早会流血而死的。 警方根据他的口述,派出一支小队去他们落下的山崖取证,顺利地找到了那名女同学的尸体。 人证物证俱全。 燕云雀的罪行确凿无疑。 当即派出一支便衣前往弗罗斯顿学院进行逮捕行动。 弗罗斯顿学院学生会长竞选的方式很自由,是由学生们自行投票选出来的。 一般参加竞选的人数都不少,怎么说都有五六个。 但是这一届竞选有燕云雀在,没人敢和他争。他又是副会长,又很受学生们的欢迎,没人有信心赢得过他。 他一开口,台下所有人都鼓掌欢呼,另外两个候选人就只能在一片寂静中干巴巴地发言。 上午本该是各个候选人相继竞争发言的情形,硬生生被他变成了一言堂。 风光无量的燕云雀,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学生会长的宝座。 下午就是就职演讲,燕云雀穿着一身雪白冷淡的制服,手里捧着一束浅蓝色的百合。微微一笑,面庞上散发出淡淡的光彩,把漂亮的百合衬托得暗淡。 头上是晴空万里,台下是鲜花红毯。 身形修长的漂亮青年缓缓走上为他铺就的红毯,穿过两边就座的人群,迎着一片闪光灯和众人或是欣赏或是痴迷或是羡慕的目光。 “燕会长!” “燕会长今天好像更好看了呜呜呜。” 他在一片赞美中站在了演讲台上,众望所归。 燕云雀没什么惊喜的感觉,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得到会长的职位,这本该就是他的。 他才开口说了句开场白,底下就是一阵热情的欢呼声。 秀美的眉眼略略低垂着,做出温柔谦逊的模样。 眼底深处只有冷淡的厌烦。 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可大呼小叫的? 这群蠢猪,难道以为有别人能争得过他吗,不是早就知道他会当上会长了,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只可惜祝怜玉此时不在场,不然真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啊。是会为他高兴,还是会震惊他能装好人装到骗过所有人? 这会儿他家里人应该已经去楚家要人了,等他回家就把这件事告诉祝怜玉。 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反正肯定比底下这群蠢猪可爱。 燕云雀扯了扯嘴角,眼里流露出真切的笑意。 敷衍地念着早已牢记在脑子里的稿子,台下掌声雷动。 一行穿着物业工作服的陌生男人默默绕过人群,向着他的方向而来。燕云雀的思绪有点散了,没有注意到他们。 两个高挑的男人走上来,还不等他询问。 砰的一下把燕云雀上半身死死压在演讲台上,抓住他的手腕交叉背后,另一人把手铐扣上。 一头偏棕色的头发松松散开,一缕黏在唇上,他吐了一下没吐出去。 燕云雀试着挣扎了一下,就被粗暴地压得更紧。 耳朵压在冰冷的桌面上被震得嗡嗡响,牙齿也因这股震动划破了口腔,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到口腔里。 他痛得咧着嘴嘶了一下。 好疼。 明明只是流了一点点血,怎么会这么疼? 明明他穿着雨衣,把两个活人一刀刀捅个半死的时候,他们流了那么多血,多到像下雨了一样,他都没觉得他们很痛。 就像戳爆了水气球一样,软软的,闷闷的,一戳就爆他一身。 他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所以才提前穿了一身透明雨衣,免得把自己的衣服弄脏。 啪嗒,放在桌子上蓝百合被他碰倒了,落在脚边。 淡蓝色的花瓣踩得稀巴烂,水嫩嫩的花瓣爆出汁水,溅到他裤腿边缘。 他的衣服还是脏了。 “别乱动。”便衣严肃地呵斥道。 所有人都懵了。 压着燕云雀的便衣拽着他的手铐把他拎起来,长到肩胛骨的头发乱糟糟地糊了他一脸。 “燕云雀,你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了。” 他被压着再度走上红毯。 第46章 谋杀局(终) 跑路|鲜花着锦,继而粉…… 脚底还黏着一点花瓣碎片。 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 他踩着鲜花红毯,迎着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一步步走向红毯的终点。 来时有多风光无量, 此时全都化为云烟。 天之骄子眨眼间就沦落为阶下囚。 人群中不敢置信的目光、细碎嘈杂的声音, 鄙夷、讥讽、嘲笑,像烈火一样炙烤着燕云雀这位崭新出炉却连屁股都没坐热乎的新会长。 燕云雀笑不出来了。 脊背微微佝偻着, 被压着坐上警车。 怎么可能……他明明把一切都算好了,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 陆子枫知道谢温叶住院了, 就想去看看他。 这个请求被楚承年驳回了。 “让你去了, 见你的谢医生吗?乖乖在家待着。”楚承年看他不满地瞪着自己,伸手轻轻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 “别忘了, 我们可是马上就要结婚了。” 陆子枫脸一僵, 偏过头避开他的手掌。 他才不想和楚承年这人结婚,“我不见谢医生, 我只是想去感谢一下谢温叶。要不是他, 说不定我现在都被枪毙了。” 楚承年嗤笑道:“就算没有他, 你以为我会放着你不管吗?” 不管他怎么解释,楚承年都不肯答应让他去见见谢温叶。 陆子枫气得甩开他的手就跑上楼。 趴在被子上摸出手机,想要问问谢温叶的情况。 就发现失联许久的瓦伦塔竟然给他发了条消息, 说他刚从东南亚回来就听说了他的事儿, 和他道歉没能帮上忙。 陆子枫这才知道原来他自校医院一别后,就去东南亚调查了。 “没关系,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燕云雀也已经被抓了。” 而瓦伦塔也不负他期望,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他查到陆子枫身上的那种诡异纹身是什么了。 这是一种名为“爱期死”的诅咒,下咒人想要求问某人是否爱他,如果中咒之人深爱着他, 那么两人背后都会出现一条红线。 爱得越深,红线越长,直到最后慢慢缠上脖颈。 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这份浓烈的爱足以让红线缠满脖颈,把彼此都勒死。 陆子枫听得脊背发凉。 这得是多偏执的人才会用这种诅咒啊。 “你是施咒的一方,还是被诅咒的一方?”瓦伦塔问他,但其实他心底早就有答案了。 陆子枫咬了咬唇,“我是…施咒人,抱歉当时骗了你。” 他怕瓦伦塔生气连忙补充道:“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诅咒是这样的,瓦伦塔,我也会死吗?” 惶惶不安的语气,让瓦伦塔叹了口气。 “算了,我就当你不知道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陆子枫又说了声谢谢,“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对我真好。” 听到他软绵绵的讨好语调,瓦伦塔哼了一声。 “我的人情可没这么好还。” 陆子枫一口就应下来,说以后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他开口都能答应他。 电话挂断了。 他直接呼出系统,“系统,我知道答案了!是祝怜玉对楚临司下咒害死了他。” 【触发谜底关键词,爱的诅咒。】 【你喜欢坐在台阶上等他回来,他说某天一定会回来接你,可约定好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了。多等他的每一个日夜,你都会抬起头问天上的太阳和星星月亮,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今天会回来吗?他明天会回来吗?】 【从某一天起,你的困惑变了。他爱我吗?他真的爱我吗?他今天会爱我吗?他明天会爱我吗?你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不管代价为何,你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你把辛苦找来的东西交给他,告诉他,爱你的人吃下这个以后就会死,他看着你不安的表情,淡淡地说随你,然后一口就吃掉了。你被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伤到了,你不相信他会死,因为他一点也不爱你。】 【但他知道,他一定会死。】 陆子枫有点感慨,这两人还真是虐恋情深。 “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恭喜宿主解开谜底!】 陆子枫问他现在能不能回家,他怕两个弟弟饿得互啃。 【很抱歉,您尚未完成支线任务,请再接再励。】 【您获得祝怜玉送来的大礼包[人设剃刀x1],可以去除任意一条人物设定。再次使用道具,可以剔除一条核心设定。】 陆子枫本来还有点失落,一听到得到了道具,立马眼睛就亮了。 他不假思索,“我要使用剃刀,再次剔除祝怜玉深爱未婚夫的设定!”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楚承年这个超雄施虐家暴狂的不尊重。 【已去除该人设,祝怜玉不爱他的未婚夫,他不会尊重他、不会为了他做任何事,他不会听从未婚夫的任何要求,他为自己而活。】 楚承年发现陆子枫开始不听他的话了。 叫他下来吃饭,他端着碗夹了两口菜就往楼上跑。 “站住,跑什么?” 他以为男人是在和他闹脾气,就因为自己不让他出去看谢温叶。 不禁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暗道这男人真是给了点颜色就敢给他开染坊,以为能当上楚太太了,就可以给他甩脸子了。 陆子枫转过身面对着他,一脸无辜道:“我没跑,就是想上去吃啊。”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可以吗?楚承年。” 楚承年脸色瞬间就变了,唇角绷直,阴森森地盯着他躲避的眼神,冷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他抿着唇不开口了。 叫叫叫,叫的你全名,没听到吗?又不是聋子。 以前叫“承年”是因为他喜欢楚承年,这样叫显得亲昵。但现在他不喜欢了,当然就不用叫得那么恶心了。 陆子枫沉默着不说话,而楚承年也从这声生疏的称呼里品出来一些东西。 他脸色越来越黑,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喘着气。 陆子枫才不理会他,扭头就上了楼,“我上去了。” 那碗饭也放下了,看到楚承年那张脸他就没胃口,还吃个屁。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支线任务搞完,免得楚承年又找他发癫。 陆子枫花了一天两夜,一一把日记里记录的楚临司说过的话挑出来。他藏在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又无处不在。 楚临司最喜欢祝怜玉戴着漂亮珠宝的样子,他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比上一次还要好看的宝石,他身上总是有伤……他最讨厌祝怜玉问他爱不爱自己,从来都不肯回答。 祝怜玉回国后就做了珠宝模特,他故意惹是生非,楚临司也从来都不曾管过他。 他常常抱怨祝怜玉是他的小拖油瓶。 最常对祝怜玉的说的一句话是,“别怕,我会保护好你。” 陆子枫把答案报给系统,系统判断答案正确。 第三个任务完成了,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日记本变重了多少? 日记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他总不可能想办法一本本称重吧,但这种办法也不现实,毕竟他也不知道空白的日记本的重量。 这个问题太抽象了,陆子枫想不出来答案。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在楚承年身边已经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也不用再扮演“用情至深的未婚夫”。 所以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呢? 日记本又多又重,他跑路不方便带着,就用手机一张张拍了照,拍得手都酸了。 然后找个隐蔽的角落,把日记小心藏了起来。 做完跑路前所有的准备后,就悄悄叫来守在书房门口的梁褚。 “你帮我吸引楚承年的注意力,最好能整出点动静,把佣人什么的也吸引过来。” 陆子枫低声和他说着自己的计划。 梁褚闻着他身上飘来的甜腻腻的香味,眼睛微微眯起,玩味道:“你现在使唤起我来倒是真不客气。” 这男人碰到上菜的保姆时都会说一声谢谢,对他却连一个“求”字都没有。 “你帮不帮我?”陆子枫语气强硬,“你不行的话我就去找别人了。” 梁褚直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对男人不能说不行。” 他背对着陆子枫,掏出一根棒棒糖叼进嘴里,“闹大是吧?想要多大的。” 陆子枫想了想,“最好是能让楚承年短时间内无暇顾及我的那种。”这样他就有充足的时间,不怕半路被逮回来了。 梁褚抬起右手做了个了解的手势。 大步往前走着,非常洒脱自信的背影。 对于他黑吃黑的本事陆子枫还是信任的,他换了一身休闲装就故作无意地在花园里晃悠,等着梁褚行动。 好几个保镖、佣人都在暗中盯着他。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 陆子枫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吧,梁褚该不会对楚承年开枪了吧! 这样他卧底的身份不也暴露了吗? 所有的保镖听到枪响,都连忙往别墅里赶去,佣人也都被分散了注意力。 陆子枫没时间担心梁褚,趁着没人注意看他顺利从大门溜出去了。 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谢温叶所在的医院。 发消息问他时,谢温叶只说他很好,不肯让陆子枫来看他,但他越是抗拒陆子枫就越担心,怕他是在逞强,陆子枫必须得去亲眼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 干净的病房里,谢温叶龇牙咧嘴地躺在床上,上半身缠满了绷带。 他身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面积有点大,现在正长了一半,害得他又疼又痒的。 咚咚咚—— 护士敲了敲门提醒他。 “谢先生,有人来看你了。” 谢温叶正烦着呢,身上痒得厉害又没法挠,往床上一躺,脊背顶着枕头蹭了蹭,暴躁道:“叫他滚!” “晚了,我已经进来了。”陆子枫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笑了笑。 谢温叶在床上乱蹭打滚的身子僵住了。 他连忙正襟危坐,尴尬地咳了咳,还理了理被蹭得乱糟糟的头发。 陆子枫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着,目光炽热,盯得谢温叶耳朵都红了,脊背越挺越直。 谢温叶眉上闪闪的钢钉已经被拆除了,嘴唇和脸色都发白,身上各处都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唯有一贯嚣张的眉眼神态不改。 陆子枫有些愧疚。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陆子枫垂下眼睛,看到他被绷带缠得锤头一样的两只手,伸出柔软的手掌轻轻盖上,“疼不疼啊。” 谢温叶看着他一脸的歉疚和难过,忽然大力推开他,别扭地扭过头,“我想听到的不是这种话。” 拼死拼活爬回来,想听到的不是他的道歉,想看到的也不是他泪汪汪的一双眼,虽然那样很漂亮。 他回忆着经历过的事,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做的事情都说出来,当然,他疼得差点哭出来这事儿没跟他说。 最后谢温叶转过头,一双被绷带缠到无法弯曲的手捧着他的脸,顶着一脸细小的疤痕,少年人目光炯炯,说道:“看吧,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他问,“我帅不帅?” 陆子枫忍住眼里的酸涩,笑道:“帅啊,帅死我了好吗。” 谢温叶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睛,湿润的眼睑,颤动的睫毛,琥珀色的眼眸折射出月光穿过晨雾的迷离质感。 他以一双悲伤而怜惜的眼睛看着他。 谢温叶忽然用力抱住他,跪在床上直立着上半身,两条不算粗壮的手臂在他背后交叉。 紧紧地抱住他,脸颊埋在他颈窝里好半天。 “真巧,我也觉得我很帅。”嗓音有点细微的哽咽。 咚咚咚,护士又敲门了,谢温叶以为又有人来,他此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闷声闷气地叫进来的人滚蛋。 谢修半淡淡道:“你叫我滚?” 第47章 同居 浑身都散发出“快来蹂躏我吧”的…… 谢温叶一听到他叔的声音, 头皮一紧,连忙放开陆子枫。 “没有,叔你肯定是听错了, 我说的是身上好疼。” 他脸上表情痛苦, 装作虚弱地躺在床上,扭得跟个毛毛虫一样。 陆子枫没忍住笑出声。 浅浅的瞳色, 眼睛的弧度略略弯着,眼睑上薄薄的水痕消失了, 可一双细圆的眼仍然湿润着。 笑起来时, 眼睛有一种湿漉漉的透彻。 眼底好像有悬而未滴的水珠。 偷偷看他的谢温叶忽然不动弹了,谢修半也没有开口。 这对叔侄全都直勾勾盯着他看。 陆子枫感觉到他们的视线, 奇怪道:“怎么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温叶挠了挠脸上快掉的一块疤,眼神闪烁, “你什么时候走啊, 要不今天睡在这里多陪陪我吧。” 说起这个陆子枫就发愁。 “我也不确定。” 虽然从楚承年那里跑出来了, 但他确实还没想好能躲到哪里。 楚承年在曲丘很有权势,他只要还在曲丘,就迟早会被楚承年逮回去。 除非他能找个比楚承年更厉害、还愿意帮他躲一躲的人。 陆子枫抿着唇思来想去, 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都在谢修半身上。 湿漉漉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都快把“求你收留我一段时间吧”写在眼睛里了。 谢修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平淡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动容心软。 看到他冷淡的态度,陆子枫心底掠过一丝酸涩。 甚至还有点委屈。 说好的好朋友呢, 见了面连声招呼都不打。 是因为上次他晾着来接他的谢修半,和楚承年走了,所以他生气了? 那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好心再收留自己一次了吧。 陆子枫正在心底默默算着自己偷偷攒下来的钱,盘算着能住几天宾馆, 够不够他出城。 就看到谢修半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不接,而是垂首看向陆子枫。 “你的未婚夫打来的。”浓黑的睫毛垂下,挡住眼底的漆黑。肤色、唇色都显得淡薄。 陆子枫坐在床边,他站在陆子枫旁边,中间隔了一张小桌子。 谢修半没有把手机递过去,而是放在桌子上,用手指轻轻推过去。偏宽松的白色袖管送来他的气息。 类似草木的涩意,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陆子枫闻着谢医生熟悉又有点不一样的气味,就感觉胸腔里闷得发慌。 有点喘不上气,心跳逐渐加快。 他低着头不吭声,谢修半推过来的手机,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我不想接……” 楚承年打电话肯定是发现他在医院里,还猜中了谢修半也在他旁边。 他接了肯定要被骂一通。 他又不贱,知道楚承年打电话是想骂他,还要接他的电话。 陆子枫想要把电话挂了,手指放到屏幕上,看到的却不是待接通界面。 “已经挂了呀。” 陆子枫觉得应该是楚承年等得不耐烦了,他那个臭脾气哪里是能等人的。 陆子枫没忘了谢医生的洁癖,先用纸巾擦了擦才把手机还给他。 没看到上方弹出的信息栏,清楚地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 电话刚打过来的时候,谢修半就已经秒挂。 甚至在把手机递过去之前,他都挂了好几次。谢修半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接听,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接。 他就是想听陆子枫说那句话——他不想接。 他略略垂下眼皮,看着那颗委屈巴巴又毛茸茸的小脑袋,眼底掠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饿不饿?” 陆子枫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他以为是要吃医院食堂里的病号餐,或者去外面找个餐馆吃。 有气无力地跟在谢修半后头,眼睛盯着他摇摇晃晃的白色衣角,琥珀色的瞳孔也跟着摇摇晃晃。 “上车,小心撞到头。”谢修半拉住差点撞到车顶的陆子枫。 陆子枫正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也没注意到已经跟着谢修半出了医院,呆呆应了一声。 “抬手。” “哦。” 他抬起手,谢修半的双臂从他腋下穿过,以一种几乎把他揽在怀里的姿势,帮他系上安全带。 “要去小公寓还是我家?” “哦,都行。” “那就去我家吧。”谢修半驱车去了自家的宅子。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神情恍惚的陆子枫,谢修半有点无奈。 “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都可以。” 他开车的时候不喜欢放音乐,车里也很干净,没有令人作呕的烟味或者甜腻的香薰味。 空气中萦绕着微微的皮革香气和无边的寂静。 陆子枫看着窗外流过的人影、车影,再看看驾驶座上的谢修半。 终于找回了状态,琢磨出不对劲了。 不对啊,不是吃饭吗,怎么就吃到谢医生家里去了? 谢修半家里的装潢很典雅,古朴的宅子外面有一片园林式的花园。 因为谢修半不喜欢外人,家里并没有几个佣人,偌大的宅子里静悄悄的。 走在后头的陆子枫,听到谢医生皮鞋落在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心跳渐渐跟着他哒哒哒的节奏。 走在前头的谢修半,也能听到他抬起手想要拉住自己,手伸到一半又纠结地放下去,袖子衣料摩擦发出的淅索声。 好像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朵摇晃着月辉的花,吸引着一只闪着磷光的漂亮蝴蝶。 穿过花园,他们进了宅子。 佣人递给他一双拖鞋。 “真巧,正好是我的尺寸。”陆子枫有点意外,这拖鞋是佣人直接从鞋柜里拿出来的,他事先又不知道自己会来。 陆子枫自然就以为是一直准备好的客用拖鞋。 这很正常,只是一般客用拖鞋都是通码,尺寸不一定合脚。 那名佣人笑了笑,“合脚就好,先生一直叮嘱我们备这个尺寸的鞋子呢。” “放在鞋柜里好久都用不上,幸好现在终于用上了。” 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准备着合他尺码的鞋子。谢修半也同样期待他能进入这个家里。 陆子枫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种羞怯的心情古怪地蔓延到心底,脸颊开始发烫。 这种情绪算是什么呢? 他连看谢修半的表情都不敢,换了拖鞋就闷头往前冲。 谢修半回来前就叫家里准备饭菜,因此陆子枫才坐下没多久,面前就端上来热腾腾的饭。 他是客人,就坐在离主位远一点的位置上,和谢修半隔了几个座位。 不算远也不算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谢修半细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对于这个距离很不满意。 桌上都是比较清淡的口味。 陆子枫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无意识地抬头看谢修半。 谢修半一抬眼抓到他的视线,他连忙慌慌张张地偏过头,假装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始偷看他。 谢修半吃东西时也很严谨,一口菜一口饭,吃进去时嘴唇上几乎不会沾上一点汁。 他的唇偏薄,平常都是抿着的,就显得很疏远冷漠,但又没那么薄,不会显得刻薄。陆子枫看着看着,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谢医生的嘴唇形状好性感,好想亲亲看。 啪嗒,他手上的筷子掉了。 陆子枫震惊到瞳孔微微放大。 一定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和疯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都被感染了疯病。 要不然怎么会想亲谢医生呢! 谢医生对他那么好,还再次收留了他,他怎么能恩将仇报。 他在饭桌上频频偷看谢修半,连佣人都发现了,谢修半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微红的脸颊、轻轻的喘息,直勾勾的目光只看着他。 炽热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热忱。 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快来蹂躏我吧”的气息。 明明就是想要谢修半发现他的视线,等谢修半一回头,他却又扭过头回避视线。 谢修半真的又移走视线时,他又会满眼的失望。 谢修半干脆就伴作迟钝的傻子,装作对他直白的视线无知无觉。 一个假装没有偷看,一个假装没有发现。两人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游戏。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撤走了,佣人按照他的习惯给两人都上了茶。 陆子枫就捧着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喝。 时不时地看谢修半一眼,好像拿他当配茶的点心一样。 他纠结着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想弄明白萦绕在心头那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是什么。 越是控制着不去想谢修半,就越克制不住地去看他,脑子里一直想着。 好想亲一口。 亲一下,是不是就能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两人周边的气氛好像都变得粘稠起来了,连空气都有点升温,热得陆子枫心底燥热。 再次被谢修半抓包他偷窥的目光后,陆子枫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的糟糕想法摇散。 “谢医生,我最近遇到了个问题。” 他想着系统给出的支线任务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又开始想谢医生。 谢修半放下茶杯看向他。 他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偏着头回忆起什么。 被茶水润湿的唇,张开了一条缝隙,唇齿上都是清浅的茶香。 谢修半并不渴,饭后也一向只喝一杯茶。 现在闻着他吐息里的淡香,敛眉,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醒佣人再上一杯茶。 冷淡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连喝了好几杯。 陆子枫把系统说的话复述给他,只是隐瞒了故事里两位主角的名字。 谢修半沉吟着,“增加的重量……” 写满字的日记本,增加的重量也不过微乎其微。要计算起来很困难,更别说还有更多复杂的因素影响。 使用的墨水材质、纸张最初的重量、经过多年日晒产生的老化…… 陆子枫还曾试过在网上找找同款日记本,想算算空本子的重量。但即使是这样,得出的误差也很大。 谢修半忽然问道:“日记里都写了什么?” 陆子枫简单地把日记本上的内容总结给他听。 祝怜玉的日记上,只记录了人生中经历过的重要事件,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给别人听的。 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全都和楚临司有关。 九岁时遇见了楚临司,又被他抛弃。 十岁时等到了楚临司来接他。 十一岁…… 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直到他死去。他来,祝怜玉就跟着他,不管他走向哪里。他走,祝怜玉就等着他,不管他会不会回来。 而现在,祝怜玉再也等不到楚临司了。 谢修半默默听着他说完。 一双平静的眼眸和他对视,陆子枫总感觉他已经察觉到故事的主角是谁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谢医生。 其实对于他的回答没报什么期望,因为这个问题确实挺抽象的,他都怀疑是不是系统故意刁难自己。 陆子枫就是觉得刚刚的气氛太奇怪了,才随口问了问。 然后就看见他的谢医生开口,说了个精准的数字。 “答案……或许是21克。” “为什么是21克?”陆子枫很困惑,谢医生怎么能这样肯定?看他表情也不像是胡诌的。 他一门心思都在问出答案上面,没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凑到谢修半跟前了。 先前被他刻意拉远的距离,现在又被无限拉进。 陆子枫蹭到他旁边的座位,肩部都快挨上他的胳膊上了。 谢修半才缓缓开口。 第48章 雨夜·夜袭 身上不合尺寸的、凌乱的睡…… “有一种说法是, 灵魂是有重量的,上世纪美国的邓肯医生做了一项实验,结果证明灵魂的重量是21克。” “厚厚的日记, 写满的字迹。” “它们记录了他的人生, 也被他赋予了灵魂。” 不知道是不是陆子枫的错觉,他总感觉谢修半的语气里有那么一点温柔。 写满字的日记本增加的不是墨水的重量, 而是灵魂的份量。 听到他的解释后,陆子枫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谢修半会给出这么浪漫化的答案, 他还以为谢医生会很严谨地算一算日记的重量呢。 陆子枫把他的答案报给系统, 竟然还真的通过了。 【请问是否要立即回归原世界?】 陆子枫激动的心情立马就冷静下来了,现在吗……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但就是感觉现在不能离开。 再等等吧, 他告诉系统。 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舍不得离开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回去吧。 谢修半看他发愣, 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 手掌下那张脸顿时飞速涨红。 陆子枫才发现自己离谢修半这么近了, 连忙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又觉得这样反应太大了, 会让谢修半觉得奇怪。 就干脆背对着他捂住脸,怕被他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 “我…我想睡觉了。” 话一说出口陆子枫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这说的什么话? 他明明是想说, 吃得差不多了, 多谢款待,我要找个地方休息了。 怎么说的像是邀请谢医生一起睡一样! 陆子枫羞耻极了, 都不敢回头看谢修半听到自己的话后是什么表情。红晕一路从脸颊蔓延到脖颈、耳尖。 不想让谢修半发现,自己因为被他捏了脸颊就脸红。 想要回避,却又离他那么近,好像舍不得离开一样。 近到温凉的发丝撩过他的手腕,谢修半随着这缕发丝视线上移, 就能看到他泛粉的耳廓。 他的脊背也渐渐靠在桌子边缘,修身的上衣显出纤细的腰身和背部肌肉的线条。 他好像很偏爱这类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 但是紧身的衣服反而把身上的曲线弧度都暴露无遗,凸起的肩胛骨、下陷的腰窝,脊椎一寸寸到下腰处与臀相接的地方,全都清晰地暴露在谢修半面前。 这样近的距离,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抚摸上他细致修长的肌肉、骨骼,手掌会感受到他因为惊讶而痉挛发抖的肌理。 男人无疑是漂亮的、性感的,却又有种禁欲的青涩。 就比如此刻,他用那么忐忑的语气说着类似某种暗示的邀约。 谢修半的呼吸乱了。 “我叫佣人收拾了客房。”他也站起来,“我去书房,你先睡吧。” 一楼二楼都有客房,佣人问陆子枫要去哪一层休息。 陆子枫在楚承年家里天天爬楼,实在是爬够了,当即果断地选了一楼。 一楼的客房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他半夜去外面上了一趟卫生间,结果回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就上了二楼。 手上抓住某扇门的把手转了转,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 他这纯属是在楚家里培养出来的肌肉记忆。 陆子枫在心底暗暗痛骂了楚承年一顿,害他多爬一次楼。 气呼呼地就想下楼。 这时卧室的门被打开了,陆子枫对上一双冷淡的目光。 他心头一跳,暗道糟糕,怎么这么倒霉正好走错的房间是谢修半的卧室! 希望谢修半没有起床气。 谢修半问他在做什么。 陆子枫总不能和他说,他是出来上个厕所就跑错房间了吧,还正好跑到了谢修半的卧室里。 “我……” 他目光四处乱瞟,一紧张就忍不住胡诌,“好像下雨了,我怕打雷。” 陆子枫没注意到自己的样子有多糟糕。 身上不合尺寸的、凌乱的睡袍,从散乱领口里露出的一点锁骨,闪烁不定的眼神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谢修半的视线下移,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的那件睡袍。 那是谢修半的衣服。 或许是佣人洗完后一时粗心,就不小心把他的这件衣裳放到了客房的衣柜里。 那么多的衣服里,他偏偏就挑了这么一件不合身的出来。 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陆子枫等着谢修半把自己赶走,却看见他目光深深地望着自己。 “要进来吗?” 陆子枫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怕打雷?” 怕打雷,所以特意深更半夜来找谢修半,想要他陪着一起睡。 这个借口是陆子枫自己说出来的,他没法拒绝。 谢修半的卧室很大,陆子枫注意到他进卧室后还换了一双拖鞋,但是也只有一双拖鞋,他没得换。 陆子枫就干脆站门口靠里的位置,把脚上的拖鞋甩到外面去。 两只光裸的脚站在地板上。 发现谢修半在看他,陆子枫就提起有点长的睡袍下摆,露出两只脚展示给他看。 “我晚上才洗了澡的,很干净。” 一双细圆的眼,微微笑着,唇角含着歉意和讨好的弧度。 谢修半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灼灼地看着他。 薄唇微张,“没关系。” 往常淡薄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度。 谢修半的床也很大,因为他说怕打雷,谢修半就让他睡在远离窗户的那一边。 陆子枫躺上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淡淡的类似于草木的清香。 这是谢医生身上的味道,枕头上甚至还有一点温度。 陆子枫猛然意识到,这里是不是谢修半睡过的位置? 就在前几分钟,在他走错房间吵醒谢修半之前,谢修半就睡在他这个位置上。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裹着他的全身。 卧室里很安静,陆子枫听到身边谢修半匀称的呼吸声。 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胸膛里莫名开始乱跳的心脏,砰砰砰,吵得他头昏脑涨,皮肤开始发烫,气息也热乎乎的。 陆子枫拉住被子蒙住眼睛和耳朵,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更多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脑子顿时就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一碰见谢修半就会变得不正常! 他一激动就忍不住翻了个身,又习惯性地把被子夹在腿之间。唰拉一下,把谢修半那半的被子卷走了。 谢修半均匀的呼吸声瞬间停止。 陆子枫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了。 听到他那边呼吸声又恢复正常,看样子没有被他的动静吵醒,陆子枫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把被子给谢修半盖回去。 小心掖了掖被子,陆子枫注意到谢修半的薄唇,立马就移不开视线了。 亲一下,就亲一下下。 亲了他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谢修半就变得不正常了。 以后他也绝对不会再想对谢医生做这种奇怪的事了! 陆子枫双手撑在他两侧,凝视着他颜色很浅的唇,缓缓低下头。 温吞的呼吸逐渐靠近。 谢修半的睫毛似乎被他的气息吹到了,眼皮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两道不同的气息逐渐交融。 一冷一热。 甜腻的味道从鼻腔灌入,舌尖、舌根都品尝到了他。 如果他此刻正在做梦,一定会看到触角上染着花香的蝴蝶,扇动着蝶翅入梦而来。 两双唇越贴越近。 陆子枫几乎能感觉到唇上贴着他凉丝丝的吐息。 即将吻上去的那一刻。 轰隆—— 一阵雷声惊醒了入梦的蝴蝶,陆子枫清醒过来。 天边已经有点昏亮的光了,马上就要天亮了。 门外有佣人开始走动。 陆子枫慌忙躺回属于他的那一边,背过身假装睡觉。 佣人打扫二楼的走廊时,在侧卧的门口看到两双拖鞋,一双是他们家先生的,一双是昨晚来的那位客人的。 不禁有些纳闷。 他们一个放着主卧不睡,睡在离楼梯口更近的侧卧,一个本该睡在客房的客人,一觉起来却和主人家睡一屋去了。 早上用早餐时,谢修半罕见地没有喝茶,而是让人泡了咖啡。 “先生,您昨晚没有睡好吗?” 谢修半不爱喝咖啡,一般只有在前一晚没睡好时才会喝一点。 谢修半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看向刻意坐远的陆子枫。 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作为打扰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陆子枫顶着他控诉的目光,生硬地转过头看向窗户外面。 稀稀拉拉的雨打在玻璃上。 “昨晚下的雨好大,好像还打雷了。”陆子枫意图把锅推到昨晚的天气上。 佣人笑道:“可是昨晚没有下雨啊,是今天早晨才开始下雨的。昨晚可是大晴天呢!” “客人您昨晚吃饭时不是还和先生一起看了天气预报吗?” 陆子枫震惊了。 他昨晚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电视上,哪里注意到电视上都放了什么东西? 要是知道的话,他也不会用那么拙劣的借口了。 那谢医生知道这件事吗? 陆子枫悄悄看了他一眼,从他平淡无波的眼神里确认了一件事——谢修半很清楚昨晚没有下雨。 从他说出“下雨了”那句话开始,谢修半就知道他在撒谎了。 那在谢修半眼里,他岂不是一开始就是奔着想和他睡一张床上去的? 陆子枫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有个朋友来家里做客,先是在晚饭后提议“一起睡觉”,后是大半夜敲自己的门,对着万里无云的夜空说“打雷了,我怕怕,咱俩一起睡吧。” 他一定会当场把这个变态踢出自己的家门。 陆子枫心里哇凉哇凉的。 心惊胆战地吃完了早饭,生怕吃到一半听到谢修半要把他撵出去。 谢修半穿上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准备出门,陆子枫以为他要顺道把自己也带走。毕竟能收留他一晚上已经很不错了。 就低着头,磨磨蹭蹭着跟着他,亦步亦趋。 一直到了门口,谢修半握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系了一半的领带上。 陆子枫傻傻地攥着他的领带,抬头看他。 谢修半平静又熟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无奈道:“一直跟着我,不是想帮我系领带吗?” 所以不是想赶他走,也不会赶他走。 陆子枫生疏地帮他系好了领带,歪歪扭扭的,他也不介意。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谢修半说了道别的话,却没有马上离开。 陆子枫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某个时刻,也是像现在这样,谢修半即将离开却又不走,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早点回来。”陆子枫循着记忆回道。 他低下头,好像吻了他鬓角的发丝,又好像没有。陆子枫只感觉到一阵微凉的风掠过。 谢修半好像笑了。 他脸上从来不会有多大的动静,但陆子枫现在就是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从他拂向他的气息、从他眼神里微弱的变化、从他眉角眼梢一点点弯曲的弧度、从他手掌里升起的温度…… 陆子枫知道,现在谢医生很高兴。 因为这一次谢医生回家时,不会再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第49章 撒娇 生病了,可以亲亲吗? 陆子枫只在谢宅里待了一晚上, 就在圈子里掀起了一波风浪。 现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马上就要和楚承年结婚的那个男人不明不白地在谢修半那儿待了一整夜。 人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也不肯回去。 楚承年是什么人, 发起疯来谁都怕他。未婚夫跟着别人跑了, 他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楚家是新贵,不如老派的谢家有权势, 但他自毁似的把所有资源堆起来对付谢修半,也足够给他添堵了。 只要谢修半一天不放人, 那楚承年就不要命地追着他咬。 医院那边他也花钱雇了人去添乱。 谢修半并不把他这种年轻人的狂傲放在眼里, 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楚承年引出的乱子,医院那边有同事和病人因他而被骚扰, 他就干脆暂时不去医院了。 他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 楚承年的这点手段算不了什么。 谢修半没觉得有什么,倒是陆子枫知道了以后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楚承年的疯批程度他是亲眼见过的。 没被电个千儿八百, 是绝对没有痊愈的可能的。 谢医生会惹上楚承年这疯狗全是因为他, 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整天好吃好睡? 陆子枫想要帮谢修半解决掉楚承年这桩烦心事, 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每天下午愁的在花园里溜达来溜达去。 还没想出个好办法,先被初冬的寒气吹倒了。 生病的感觉并不好受, 陆子枫缩在被窝里又冷又热的, 意识渐渐破碎了。 他一会儿想着谢修半今天说会早点回来,一会儿想着还要好久好久才能看到谢修半。 身上好难受, 时间好难熬。 要是谢修半现在在这里就好了。 陆子枫知道谢修半不会那么轻易放下工作,就因为他受凉生病这种大不了的小事。 但还是任性地想着。 他现在就是想要谢修半陪着。 上一次生病时他都住院了,谢修半都没陪着他,却去隔壁给燕云雀看病了。 难道在谢修半心里,燕云雀比他还重要吗! 连续两次生病都不在他身边, 他再也不会理谢修半了。 明天早上还要给他的领带打个死结,让公司里的人都笑话他。 想着想着,陆子枫都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一定是因为他发烧了,烧得脑子都糊涂了。 陆子枫郁闷地把脸埋在被子里,思绪逐渐恍恍惚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喉咙里一阵干渴,火烧火燎的。 无意识地张开嘴想讨水喝,干燥的唇却忽然碰上湿润的东西。 半梦半醒中,陆子枫在床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拿着棉签帮他润湿嘴唇。 他大抵是脑子被烧坏了,明明还没看清眼前这个人是谁。 就知道肯定是谢修半来了。 陆子枫眉头一皱,别过脸不肯让谢修半继续帮他润湿干燥的嘴巴。 沾了温水的棉签还想碰上嘴唇,他一张嘴把棉签死死咬住。 嘴巴里哼哼唧唧的,像炸毛的小狗一样,一百斤的身子一半都是反骨。 谢修半不敢和他较劲,怕伤到他的嘴,就由着他咬着那根棉签。 “醒了就喝点水吧。”谢修半想要扶着他坐起来,手臂伸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但他却置气地不肯起来,脊背一拱避开他塞到背后的手。 谢修半并不是迟钝的人,一下子就发现他在生气了。 但问题是,他在气什么? 他是匆匆赶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换一副手套,怕把这位娇弱的病人染上别的病菌,就只用手背往下的腕骨处轻轻贴了贴他滚烫的脸颊。 比陆子枫的体温要低很多,但又不会让他觉得太冷,是一种舒适的凉意。 像夏天里被井水泡了一夜的西瓜一样。 陆子枫眯起眼,舒服地蹭了蹭。 “这是怎么了,我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谢修半问道。 陆子枫生气并不是什么大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只是一时矫情而已,等他病好了脑子清醒了,一定会懊悔现在他这副蠢样。 但谢修半并不这样觉得。 感情中任何一点误会都不会消失,除非双方解释清楚,否则这点误会就会一点点积压起来,就像咽喉里的鱼刺,吞不下吐不出。 在每一段本该是甜蜜的回忆中,都会让人产生刺痛的回味。渐渐的,连对方那张脸也开始在记忆里扭曲模糊,感情腐烂了似的变了味。 那是名为隔阂的悔意。 谢修半不是那种会对伴侣置气的人,也愿意包容伴侣一时闹脾气。 但他不想因此和他产生隔阂。 陆子枫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他烧懵了的脑子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在气什么了,干脆一拉被子蒙住脑袋。 “你自己想,想不到就别管我,让我病死算了。”他大声道,想要给自己壮壮士气。 只是沙哑的嗓子穿过被子,显得闷闷的,倒显得很委屈。 谢修半眼底划过一丝苦恼的神情,这很难得,因为他三十多岁的年岁里什么困难都经历过了,已经很久很久,没碰上能让他纠结的难事了。 连被楚承年挑衅时,他都没觉得这是难办的事儿,别人眼里再难的事他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可现在,因为陆子枫没有缘由的气恼,谢修半感受到了久违的无措和苦恼。 谢修半把自己最近做过的事一条条列出来,一个个说给他听。 这是最笨的办法,但他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了。 “昨天早上你给我系领带,我晚上回来晚了,还换了条新领带,没和你说。” 昨天谢修半参加了个酒局,回来的比预想中晚了一些,中途还被人弄脏了外套,就临时换了一身。他不想打扰陆子枫睡觉就没和他说,今儿早上吃饭时就已经解释过了。 陆子枫不理他,这种小事他才不介意。 如果是楚承年的话,酒局上肯定会抱一两个小男孩,但谢修半绝对不会。提起昨晚上那个差点扑到怀里还把他衣服弄脏的侍酒,谢修半那难看的脸色,陆子枫只觉得他可怜。 就谢修半这死洁癖的性子,碰上投怀送抱这种事真的很惨。 今后大概至少一年,他都不会再参加这种酒局了。 上午助理来取文件时,还跟他调侃了一下他们谢总,说已经很久没人敢对谢修半做这种事了。 一个小小侍酒敢扑进谢修半的怀里,那必然是酒局上有人属意的。 有人想要讨好谢修半,就闻着圈子里那股吹起的风,琢磨着谢修半的喜好,特意给他送了美人投怀送抱。 一个长发、身材风骚的青年,一开口就是“先生对不起,我想着马上要结婚的事儿就分了神,您想要我怎么赔偿?” 得,还是个人妻。 看来从不让外人入住的谢家住进了别人的未婚夫,让某些有心人产生了误会。 要不是助理和他说了,陆子枫都不知道还有这等事。 “谢总特别讨厌外人进他家,平时要不是急事儿,连我都得在门外等着呢。”助理哈哈笑着,陆子枫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心情有点莫名的雀跃。 谢修半不喜欢外人进他家里,却让他住进来这么久。 所以他在谢修半心里,并不是外人吗? 因为上午那件事,陆子枫知道了,他在谢修半心里很有份量,或许就因为这个,他现在才敢对着谢修半闹脾气吧。 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容忍,知道谢修半肯定不会对他恼火。 陆子枫扭过头,用屁股对着谢修半,“不对,你好笨。” 于是笨笨的谢修半只能继续想,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让他的病人置气。 谢修半把所有的可能排除了一下,他一向严谨,也很遵守礼节,彼此间的尺度也把握得很好,在陆子枫面前表现得无可指摘。 那就是今天的事了。 “因为我回来晚了,没及时陪你。”生病的人比较情绪化,也更需要有人陪着,谢修半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 用被子裹成的蚕蛹背对着他,忽然开始不停耸动,然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陆子枫被自己憋得脸颊通红,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也湿漉漉的。 湿润的眼睑有点发红,乌黑的头发也在颈窝堆成一团,脸侧起了点细细的汗珠。 他瞪着谢修半,“谁要你陪,你去找你的燕云雀去吧!” 陆子枫脑子正常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迁怒的话的,听着就很无理取闹,但偏偏他现在脑子不正常。 什么理智都烧尽了,只有极端的情绪无处发泄。 谢修半听到他的话后,眉头不可自控地抽搐了一下。薄唇抿起,唇线绷得笔直,这个像是恼火的表情,让陆子枫不敢说话了。 用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明明是他刚对谢修半发了一通火,现在看起来倒无辜极了。 谢修半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他也不敢挣扎,一只柔软的枕头被放在背后让他靠着。 “喝点水。”他端着水递到陆子枫嘴边,陆子枫看了看他冷淡的脸色。 不敢拒绝。 他手端得很稳,杯口平直,陆子枫需要捧着他的手往自己嘴边倾一点才能喝上,但他现在又不敢动,怕真把谢修半惹毛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要迁就自己的意思,就低下头伸出舌头啪嗒啪嗒舔了两下。 温热的水湿润了干渴的喉咙,陆子枫这会儿觉得舒服多了。 看他喝得差不多了,谢修半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用一条毛巾沾了点凉水拿在手上。 “闭上眼睛。” 陆子枫乖乖闭上眼,感觉到谢修半的气息靠近,脸上被毛茸茸又凉凉的东西蹭了蹭,从额头到鬓角再到脖颈,容易出汗的地方都被擦了一遍。 力道并不大,羽毛一样轻轻在脸上拂过。 “来,伸手。” 他直愣愣地伸出两只手掌,手心和小臂也被湿毛巾擦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后,谢修半又把他塞回被窝里,想顺手给他夹个体温,又觉得自己现在手脏了不能碰他。 “拿着自己夹在腋窝下。” 陆子枫现在不敢不听话,自己夹好体温计就缩到被窝里。拉着被子又想蒙住头当乌龟,但这次却被谢修半扒拉下来。 他的脸完全暴露出来,这样就不会错过谢修半的任何一句话了。 谢修半坐在他床边缓缓开口,“我第一次救燕云雀,是在他车祸后,我承了楚承年和燕家的恳求。” 他的声音很低沉,悠扬又有韵律,“第二次救燕云雀,是在他回国后腿疾复发,我以他不能再骚扰我为交换,最后帮了他一次。” 谢修半认真地看着陆子枫的脸,“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任何交际。” 陆子枫忽然意识到,他这是在和自己解释。 虽然只是他自己在闹别扭而已,但谢修半还是很理智地和他解释清楚了。 谢修半想要摸摸他的额头,就把毛巾叠了叠放在他额头上,手掌搭在毛巾上面,全当一个不像样的安抚。 “我知道你现在正处于脑袋不清醒的状态,如果你醒来后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 陆子枫脸红红的,浑身的肌肤因为发烧而微微泛粉。 一双浅色的眼直勾勾看着他。 他耳边响起一阵嗡鸣,越来越大,叫嚣着让他亲一亲谢修半。 “谢医生……”他瓮声瓮气的。 “我好渴,非常渴。” 谢修半放下手掌看着他,泛红的脸颊、急促的喘息和一双盯紧他的眼眸,才刚刚喝过水,怎么可能会渴呢? 那就是想要别的东西了。 谢修半把毛巾往下移了移,挡住他的眼睛。 弯下腰,用手背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50章 前夫vs正宫 你是说,睡过亲过但你们…… 温凉的唇, 灼热的吐息。 陆子枫看不到他的脸,有点急躁地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找到水源的旅人,迫切又渴求。 并不用谢修半多费力, 他就主动张开嘴, 让谢修半的舌头流进干涸的柔软口腔里。主动与他纠缠,拙劣又青涩地咬破了他的嘴唇。 但这种青涩更容易让人愉悦、兴奋。 谢修半也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绵长的吻, 以口腔中淡淡的血腥味作为结束的余韵,谢修半放开撑着他后脑勺的手掌, 放他重新躺回被子里。 闹了这一通, 陆子枫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陆子枫浑身轻松,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 不过他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谢修半亲了他。 这个梦害得他一看到谢修半就心跳加速, 脸红得不行,早上谢修半出门, 他还因为不敢看谢修半的脸, 一直低着头给他盲打领带。 结果领带打得比平时还要丑, 还差点弄成了死结。 他慌慌张张地把领带解了重新打,但越是着急就越弄不好。 谢修半抓住他快打结的手指,把着他的手一点点引导他, “在这里要这样系才对。” 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出现在他们相叠的手掌中。 “现在就好了。” “你做得很好。” 陆子枫觉得他好像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哄着, 就只是做了一件小事而已,而且这还是谢修半把着他弄好的, 有什么好夸的。 但还是因为他的话,心脏狂跳个不停。 真的很奇怪。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梦到自己和朋友接吻,更不会因为被夸了一句就脸红心跳,甚至害羞到连看他的脸都不敢。 这种样子绝对不正常。 陆子枫已经没法再逃避了,他必须找出原因。 他问了几个相熟的同学, 又在学校的内部论坛里发了个匿名帖子询问。 大概讲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手机立马就被信息轰炸了。 ——为什么要来秀恩爱? ——你是哪个班的,我们fff团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吗的,我刚被女朋友甩了就要被喂狗粮吗。 ——楼主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现在同居了,还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亲过了,你每天还要送他出门再迎接他回家,但你们只是朋友? ——朋友个屁,我爸妈感情都没这么好! ——祝99,份子钱我就不随了,楼主再贴给我点狗粮赔偿费。 …… 大概翻了一下,所有或抱怨或羡慕嫉妒的回复,都告诉了陆子枫一件事——他喜欢谢修半。 陆子枫以为自己会很惊讶,但是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情后,却又没那么难以置信,或许他心底早就发现了。 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他喜欢谢修半好像蛮正常的,谢修半又帅气又温柔,那么完美,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可是谢修半对他呢? 谢修半对他很好,但那是因为谢修半人好心善,陆子枫不知道他对自己有没有那么一丝好感。 只要他不排斥自己,那么陆子枫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希望的。 陆子枫想明白了,却更舍不得离开谢修半了。 “我弟弟他们怎么样了?最近有打架吗?”他问系统。“我家茂茂和泉泉处得不太好,我一不在就掐架。” 他不在的时间里,系统说会安排同事帮忙代养。 系统看了看他两个白捡来的弟弟,大的那只奶牛猫,马上就要谋反成功加冕登基了,另一个小金毛,也进展到率领全宇宙人类攻打虫母巢穴了。 【还不错,您想见见他们吗?】 陆子枫眼睛一亮,惊喜道:“可以吗?” 这当然是不可以的,要是被上头知道了少不了惩罚。不过系统看了看他亮晶晶的眼睛…… 【可以通融一下,每隔一段时间让你们见一次。】 【请问您是否要使用附赠的[万能愿望x1]?】 陆子枫毫不犹豫就使用了。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嗯…隔空把做好的饭给他们吗?” “茂茂和泉泉小时候流浪街头,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胃都不太好,平时我都是单独做猫食狗食喂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吃猫豆狗豆,他们肯定受苦了。” 自此以后,系统就开始当外卖小哥,定期把他做好的饭菜送给两个弟弟,偶尔还会传个话……当然是作为任务奖励发放。 两头赚,稳赚不亏。 晚上谢修半很早就回来了,陆子枫吃了几口就盯着他的手看。谢修半洁癖很重,除了睡觉,他就没见过谢修半摘下手套的时候。 从不摘下的手套就好像一道心防,隔绝了他和外界的任何人。 陆子枫想着,如果他愿意摘下手套碰自己,是不是就能试探出他对自己的感受了? 要是谢修半有任何嫌恶的表情或是动作,那么陆子枫从此以后就死心了,绝不会逾越一次,不会再试探他对自己的感情。 陆子枫绞尽脑汁想着制定什么计划,要想尽办法让谢修半脱衣服,衣服都脱了,不可能不摘手套。 能让他脱衣服的场景…… 卧室?这个不行,上一次是意外,谢修半应该不会再让他进去了,而且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再进去睡一晚。 浴室? 这个或许可以。 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一起进去浴室呢? 陆子枫心不在焉的,晚饭也没吃几口。 “心情不好吗?”谢修半问道,看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还一直偷看他,怎么转眼就低落地闷头不语? 谢修半想起前些天佣人和他说过的话,说家里另一位先生,每天都闷闷不乐地在花园里散步。 结合陆子枫现在愁眉不展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想歪。 他垂着眼看着茶杯里飘起的几根茶叶,明明端着杯子的手很稳,平静的茶水本不该有一丝波澜。 谢修半却看见澄澈的茶水里,翻涌起层层涟漪,扭曲了他倒映在里面的面孔。 他静静地看着,直到茶水凉了才发觉。 原来起波澜的并非这杯茶。 “明天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公司里走走?”谢修半喝了一口冷茶,微微的涩意蔓延到舌尖。 这段时间他一直让陆子枫待在家里,没有明确说过不让他外出,但男人很懂事地没有要求过要出去,不想给他添乱。 但保护他只是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谢修半确实存了不想让外人见到他的心思。 尤其是不想让他看到楚承年,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 谢修半不喜欢别人进他家,染指他的东西,也同样不想让这个被他划为可以藏在家里的男人,被别人染指。 但这种近乎囚禁的行为限制了他的自由,迟早有一天会逼疯他的。 比起拥有他,谢修半更怕他抑郁、怕他生病。 更怕,自己永远失去他。 陆子枫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会打扰到你吗?”他其实也有点待腻了,挺想出去走走。 “没关系,公司里有助理陪你,不会影响我工作。” “那真是太好了!” 陆子枫挺高兴的,他被楚承年控制自由控制得惯了,下意识就对谢修半伸手,想让他给自己戴上可以定位的手表。 以前每次要出去,或者楚承年又怀疑他要跑了,就会给他戴上那种手表。 像手铐一样。 陆子枫看到谢修半细微的皱眉,眼底浅薄的困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连忙收回手,“没什么。”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是以前习惯了出门就戴表,现在手上空落落的很不习惯。” 以前,哪个以前?自然是和楚承年在一起的那个以前。 谢修半的眼神忽然变得黑沉,不愉快的情绪外露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 陆子枫熟练地给谢修半打了个温莎结,他现在已经能把领带打得很好了。 今天他要和谢修半一起去公司,就也穿了正装。 是谢修半给他准备好的。 样式和谢修半身上那件差不多,只是颜色是淡蓝色,没有他的那么老成。 他学会了给谢修半打领带,却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打了。 捏着领带两头纠结了半天。 谢修半自背后环着他,手臂绕到他胸前教导他如何给自己打领带。 浅浅的呼吸喷到陆子枫脖子上,他忍不住抖了抖。 脸颊稍微偏了一下,眼尾忽然贴上了一片软软的东西。顿时两人都愣住了。 陆子枫整个人都快红到冒烟了,连忙推开他。 “好了,我们该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是个意外,但一想到刚刚那个意外的吻,就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心情。 气势汹汹地走在谢修半前头,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脸。 他肯定又脸红了。 助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到他们来,就想在后座给陆子枫铺上一次性坐垫。 他已经事先给驾驶座上铺了自己用的垫子,也做好了消毒工作。 很自然地掏出垫子,就被谢修半拦住了。 “他不用。” 助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差点以为他们老板被人夺舍了,还是说洁癖的毛病治好了? 他试探性地摸了一下座椅上没被铺上垫子的地方。 当即就被撵下车。 “不要迟到。”谢修半冷冷说道,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车窗,驱车离去。 汽车尾气从他面前飘过,助理抽了抽嘴角。 好吧,还是那个死洁癖,没有被夺舍也没有转性。 就只是区别对待而已。 陆子枫坐在后座上,把头发往前扒拉挡住自己的脸,一心想着藏住自己,也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下车后才发现助理不见了。 “林助理他没上车吗?”陆子枫好奇道。 “他忽然说想骑自行车去上班,为环保做一份贡献,我就放他下去了。”谢修半一脸冷漠。 “原来如此。” 单纯的陆子枫,丝毫没有怀疑他眼里的大善人谢修半会骗人。 他们到了公司还没几分钟,前脚刚到,林助理后脚就跟来了,陆子枫不由得感慨,“骑得这么快,年轻就是好啊,劲儿大。” 林助理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个事儿,莫名奇妙被夸了一通。 他上午的工作就是陪着陆子枫在各部门走一走、散散心,公司里众人都各尽其职,没人有心思观察总裁助理身旁的人是谁,更没空聊他的八卦。 全都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陆子枫路过一个工位时,看到电脑上贴着两张显眼的便签,左边的那张上面写着,“太好了,又活了一天,你真棒!” 右边的那张写着,“天气好极了,钱几乎没有。” 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美丽。 助理看了眼时间,说是和他们竞标的公司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他得去准备准备。 “那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玩会儿。” 陆子枫不想打扰辛苦的打工人工作,就躲在茶水间里玩手机打发时间。 期间有几个人进来喝咖啡,还以为他是新来的实习生,就和他聊了会儿,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陆子枫被这几位前辈拉进了一个名为“今天摸鱼明天暴富”的大群里,看着他们吐槽工作上遇到的傻*事情,笑得很开心。 “你刚来,也别老是躲在一个地方摸鱼,会被狗部长抓到的,他最爱干这种事。” 陆子枫还以为他要撵自己走,却看到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那边也有个茶水间,咱们去那边继续摸。” 一边走着还一边给他传授摸鱼经验,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这间茶水间要小一些,旁边还连通了一间会议室。 他们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糟糕,会议室有人用,咱们赶紧出去吧别被逮到了。”几个前辈麻溜地跑路了。 陆子枫慢了半拍。 唰拉—— 连通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面前是一个矮壮矮壮的男人,满脸的凶悍。 “你是哪个部门的,不知道会议室被占用时不能用这间茶水间吗?” 他应该就是那几个员工嘴里的“狗部长”了。 部长转头就对身后的男人点头哈腰,“楚总,真是抱歉,我手底下的员工不懂事,我这就把他赶走。” 楚总?哪个楚总? 陆子枫听到他这个称呼,连头都不敢抬,死死低着。 部长示意他离开,他转身就要走。 “慢着。” “祝怜玉,你还想跑哪里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 51 章【VIP】 第51章 前夫vs正宫 楚承年低声哄着他:“是…… 陆子枫顿时浑身一僵。 要是知道今天来公司会撞上楚承年, 他肯定死也不出门! 他在谢修半家里待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有玩,干嘛想不开要跑出来瞎溜达。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子枫慢吞吞地转过身, 对上楚承年阴冷的视线。 “哎呀,怎么是你?真巧。” 陆子枫故意装傻。 楚承年目光一寸寸扫遍他的全身, 发现这男人脸颊圆润了不少,眉眼间都是被滋润过的样子, 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还骚气了不少。 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野男人的宠爱。 顿时怒火中烧。 “我给你个机会,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承年脸色苍白,也瘦了不少。短时间就中了两枪, 进了两次医院, 他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他脸上似笑非笑,但周身一股子戾气, 苍白的脸色更衬得眼神阴森。 解释什么? 自然是解释他趁楚承年被亲信背叛中枪的时候, 偷偷跑出去找谢修半这回事。 对于洛鹰的身份, 楚承年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但他没想到他会突然对自己出手。 “你还真是好手段啊,勾引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楚承年冷笑。 隐藏身份藏在他身边的叛徒, 因为他一句话, 就心甘情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连谢修半这个对美色不感兴趣的高岭之花,都拜倒在他裤下。 知道男人跑了以后, 楚承年气得心脏发疼,还在急救中就要人拿过手机来,想也不想就打给了谢修半。 结果被一连挂了好几次电话,直到他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楚承年简直要被这个贱人气死了。 怎么就管不好一颗心?那么小的心脏,里面到底要装几个人才肯满意! 见陆子枫低头不语, 楚承年也懒得问了,粗暴地抓着他的手腕就要带他走。 “跟我回去。” “不行!楚承年你放开我。” 陆子枫用力抓着会议桌的一角,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眼角顿时就泪花闪闪。 一方面是手疼,感觉手都要被拽掉了。 另一方面,是他委屈得要命。 他凭什么就得被这种疯子死缠着不放啊? 会议室里原先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在就只有部长在,部长连忙劝架。 “楚总,您看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恩怨坐下来好好说嘛。” 他以为两个人是想打架的关系,不知道楚承年是想和他在床上打架的那种关系。 楚承年才懒得理他一个小小部长,直接把拦路的部长推开。 “哎呦——” 部长身子往后一栽,碰到了桌子角落的花瓶。 陆子枫一眼就看到那只晶莹剔透的玻璃花瓶,想也不想,抄起来就锤向楚承年的脑门。 砰。 花瓶没有碎。 因为是塑料做的。 陆子枫暗骂,这什么偷工减料的玩意! 这一下子彻底给楚承年激怒了,他猛地放开陆子枫的手腕,单手捏住他稍显圆润的脸颊。 脸庞忽然贴近,炽热急促的鼻息,呼哧呼哧地喷到他脸颊上。 陆子枫闭紧眼睛不敢看他。 有那么一瞬间,楚承年是真的想当场把这个给他戴绿帽的男人掐死。 这些天不知道有多人明里暗里笑话他,笑他不如谢修半,笑他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 而这个男人还他妈宁愿用花瓶捶他也不愿意和他回家去! 干脆就捏死在这里算了。 楚承年双眼赤红,一只手掐着他的脸,另一只手缓缓摸上他的后颈。 既然带不回活着的他,带回尸体也是一样的。 尸体还更听话。 圈着他纤细脖颈的手掌缓缓收紧,陆子枫却不挣扎了,而是任由他掐进咽喉。 呼吸的频率因为缺氧渐渐急促。 啪嗒,一滴水珠落在他手背上,滚烫到令他收紧的手掌颤抖了一下。 “承…承年……” 楚承年垂眼,看到一双含泪的漂亮眼眸,被水汽润得透彻,湿润发亮的眼睑溢出一串串泪珠。 他不常哭,但每次哭起来,都是这样默默垂泪,让人忍不住心软。 明明知道不应该放过他,明明知道应该狠心。 但楚承年收紧的手掌还是忍不住放开了。 算了吧。 楚承年这么安慰自己。 他捏在脖颈上的手掌缓缓上移,抚了抚他后脑上的乌发,手指在柔滑的发丝间穿梭。 这长发是男人为他留的,至今都保养得很好。 因为他爱自己。 至少男人再花心,心里还是有他的。 至于他管不住心的毛病,等回家后关起来慢慢调教就是了。 就不信改不了他这个臭毛病。 “知道错了?乖乖和我回去。”楚承年想要让他认错,只要他乖乖低头认错,那么他就忍,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回去了,他还能有个楚太太的名分。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知道他以前身边有多少小情人,再怎么做小卖乖,连和他保持一段长久的关系都做不到。 而这个放荡的男人频频惹他生气,还敢给他戴绿帽,却还能得到他的原谅,当他楚家主母。 楚承年根本不觉得这男人会拒绝。 陆子枫悄悄给了他一个白眼,知道什么错? 他唯一的错就是拿错了塑料瓶子锤他,就应该拿旁边那个陶瓷的,那个肯定劲儿更大。 陆子枫怕又给他惹毛了想掐死他,偏过头不看他。 “你对我不好,我才不要跟你走。” 他抿着唇闷闷不乐。 楚承年倒觉得稀奇了,他想着要把人哄回去,语气和缓,“我怎么就对你不好了?” 他好吃好喝供着他,就算以前不在乎他的时候,也没缺他短他什么。 “你打我,我从来没被人扇过巴掌。” 陆子枫瞪了他一眼,控诉道。 看他气冲冲的样子,楚承年感觉很好笑。 就因为这个? 在他眼里一个巴掌真不算什么事儿,更凶残的手段他还没见过呢,这事儿说给他那些朋友听,估计他们也会笑出来。 “你不是早就还手了,有什么可气的。” 陆子枫更气了,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背过去,不理他。 楚承年凑过来,想把手放他肩膀上,他立马嫌弃地抖了抖,让楚承年的手落空了。 楚承年的示好被忽视了,他脸一黑,狠狠咬牙,忍了这口气。 “就因为这个,和我置气这么久?” 男人忽然跑到谢修半家里,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因为楚承年做了在男人眼里很过分的事,因为他快要当上楚太太了,有了和他闹脾气的本钱。 而不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谢修半。 楚承年用手指轻轻挑起一缕他脸侧的发丝,攥在手心里,收紧,碾压。 毕竟他多爱他啊。 他说过,为了他什么都肯做,也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甚至还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留了一头长发。 “是我不好。” 楚承年低声哄着他。 在别人的地盘里闹总归是不像话,所以他再次放低了身段哄哄男人,等把人哄回去了再关起门来算账。 免得让外人看他们的笑话。 楚承年看到他气鼓鼓的侧脸,嘴唇很红,金鱼似的鼓起。 没忍住想要上手捏一捏。 陆子枫下意识就拍掉了他的手。 楚承年脸色更难看了,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低声下气的事儿,结果被哄的人还不领他的情。 还没来得及发恼,就看到男人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手臂略微张开,像是在讨抱抱一样。 楚承年脸色顿时好转了不少,伸出手想抱住他。 “现在才知道要撒娇……” 话说到一半。 陆子枫皱眉避开他,转而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谢修半,你怎么才来。” 楚承年伸出的手臂顿时僵住了,眼睁睁看着陆子枫亲昵地环抱住谢修半的腰,满脸的依赖。 他们身后带来了好些人,都看到了楚承年落空的手臂。 无与伦比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楚承年是什么人,楚家现任家主,集团继承人,要钱有钱有权有权,不管去哪都有人投怀送抱。结果今儿对别人投怀送抱,却被人给拒绝了。 众人怪异的目光暗戳戳钉在他僵硬的手臂上,楚承年脸皮略微抽搐。 谢修半好像已经很习惯了,一点也不惊讶。 “抱歉,我来晚了。” 谢修半知道楚承年肯定会派人来,但没想到他会自己来。 不然他肯定不会让陆子枫在今天来公司的。 歉疚地低下头,在陆子枫额角亲了亲,当做对他的安慰。 两人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楚承年顾不上尴尬了,胸膛中立刻生起了一把火。 心脏一阵刺痛,他也分不清是因为那颗擦过要害的枪伤,还是因为男人对他的抗拒。 “你咳咳咳……” 楚承年一开口就是一阵咳嗽,带动着胸膛振动。 灌满火气的心脏就更发疼了。 谢修半对他略微颔首,面上冷淡。楚承年怎么看都觉得不痛快,这男人净会装高冷。 装着装着把别人的未婚夫给勾走了。 “楚先生,劳烦移驾。”谢修半的助理站出来引路。 众人去了旁边一个更大的会议室,在场的人除了楚承年、谢修半两方和另外一个投标机构,就只有陆子枫一个外人。 他们此次会议的目的,就是要竞标同一块地皮。 谢修半看中了这块地皮的开发价值,想要建一个药物研究机构,而楚承年本来对这块地不感兴趣,但得知谢修半想要这块地,就立马也要参与竞标。 他们两方是竞标中最有实力的,其他一些眼馋的小公司只能遗憾放手。 因为时间仓促,楚承年没有做足土地信息调研,也没有准备足够完美的标书。他自己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但他本来也不是想要这块地,他就是想要给谢修半添堵,要他出更多血,要他狠狠吃瘪。 楚承年对于竞标没有把握,但对于带回他的楚太太信心十足。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胃口真大,小心一口牙被磕碎了。”楚承年坐在谢修半对面,冷嘲道。【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 52 章【VIP】 第52章 前夫vs正宫(3合1) 楚承年最爱他…… 谢修半对于他的嘲讽没什么反应, 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助理要上前展示标书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拿过标书,代替他开始做展示。 他看了一眼陆子枫, 什么也没说。 陆子枫就站起来也跟在他旁边, 当他的小助理。 他眼睛里只看得到站在中心的谢修半,觉得谢修半真是哪哪都帅, 长到他心坎去了。 俗话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陆子枫眼里的谢修半就在闪闪发光。 谈吐优雅,面对那么多人都一点不漏怯, 真是太厉害了。 他眼里的孺慕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任谁都能看到,他脸上那对谢修半直白的热忱。 楚承年怎么可能看不到? 两人不用言语就能互通心意的默契、男人对谢修半毫无遮拦的孺慕, 那双发亮的眼睛、微红的脸颊, 都向楚承年证明了一件事。 ——他爱他。 楚承年以前从没有怀疑过陆子枫对他的爱。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陆子枫说爱他, 却从来没有像现在对待谢修半那样对他。 不会用那么崇拜的眼神看他, 不会因为一个回望的眼神就脸红, 更不会这样亦步亦趋地依赖他。 楚承年直到如今才发现,陆子枫一直都在骗他。 这个男人根本就他妈的不爱他! 楚承年一阵头晕目眩,拼命跳动的心脏却直发冷, 他想要站起来, 把自己的未婚夫带走,不想再管什么狗屁竞标, 也不想再纠结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可是一看到陆子枫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楚承年就只觉得惶惶不安。 不安? 他原来也会有这种情绪吗。 比起生气,他竟然更觉得不安吗。 就因为他终于认清了,陆子枫自始至终都没爱过他这件事? 左胸上的伤口似乎开裂了,楚承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心脏的刺痛让他额上沁出些许冷汗。 身边的秘书提醒他,轮到他们陈述竞标书了。 鉴于投标方的反应,他们已经明显更青睐谢修半的公司。但楚承年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陆子枫会喜欢上谢修半,不甘心他会被别人抢走。 更不甘心…… 他到如今才知道,他根本就没喜欢过自己。 他这辈子就没什么东西是想要却得不到的,就是抢也要抢回来。 楚承年现在不仅要把他的楚太太带回去,还要赢得这场竞标。 相比谢修半的沉稳,楚承年表现出了年轻人特有的狂傲和嚣张,虽然他们做的准备并不太充分,但投标方似乎也挺欣赏他的。 楚承年全程都目光灼灼地盯紧陆子枫。 陆子枫都怕他说着说着忽然下来咬自己一口。 他往旁边谢修半的位置靠了靠,差点就缩进他怀里了,看得楚承年眼睛都快喷火了。 他一边气恼这男人不知廉耻,当着未婚夫的面和别人拉拉扯扯。 一边又气自己不争气,都这样了还不肯放手。 又不是没见过长得漂亮的男人,怎么就唯独对他放不下? 楚承年就坐在他们对面,捏着文件夹的手指逐渐攥紧,牙关紧咬,腮帮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紧。 目光在他身上徘徊着,自上而下扫视。 这种人,到底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放不下的地方? 楚承年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他纤瘦的身体。 想不通。 瞳孔缓缓聚焦,楚承年发现他的皮肤好白,白炽灯打下来,像是在发光一样。 想不通。 目光聚集在他的脸上,盯紧他的唇瓣,很软,因为才喝了一口谢修半递来的热水,唇上沾了一点水珠,水光显出唇上下陷的齿痕。 但这不算什么稀奇的。 视线上移,楚承年和他对上了目光。 他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尚残存着浓厚的爱意,在眼底形成令人晕眩的光彩。 低垂的眼尾是含情脉脉的弧度。 看得久了,就好像被他以这样一双眼眸凝视着的人,是他楚承年。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楚承年想通了。 放不下。 因为他在乎这个男人。 因为他爱面前这个男人。 此时此刻,或许就是他这一生里,最爱陆子枫的时候。 但直到他明悟的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但偏偏是在他最爱这男人的时候,楚承年才发现陆子枫从未爱过他。 秘书看到他手里的文件被捏得皱巴巴的,正想给他换一份新的,就看到他脸色惨白,忽然呕出一口血。 血花滴答滴答落在雪白的纸张上。 “楚总!” 他惊叫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都看向他,面带关心,楚承年看不到旁人,只看着对他视若无睹的陆子枫。 “我没事,一点旧伤罢了,不碍事。” 他眉头紧皱,用纸巾随意地擦了擦唇角残留的血。 楚承年的脸色很难看,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一身傲骨似的,在接下来几轮竞争环节里都表现得不太好。 投标方明显更属意谢修半。 陆子枫悄悄和谢修半说话,“谢医生,你好厉害啊。” 谢修半没有说什么,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被问及要用那块地做什么时,也平淡地和他讲了自己的构想。 眉角眼梢的弧度都没变过,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输。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一直都在稳步进行自己的计划,所以很有信心。 楚承年看不惯他得意的样子。 他是没有那个实力能说动投标方,但竞标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报价罢了。 不管谢修半报价多少,楚承年都始终比他要高一些。 直到最后,楚承年的报价远远高出了公司最初给出的底线,不顾一切地想要抢下这块地皮。 就好像只要在竞标上赢过谢修半,他就能证明自己。 证明他没有输,证明他根本不在乎陆子枫。 证明他对于带回自己的楚太太这件事,信誓旦旦。 谢修半看着他癫狂到赌上全部身家的样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楚先生,这可不是什么理智的决定。” 他放下手里的竞标书,慢条斯理地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 一身穿着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配上金边眼镜,有种文人的儒雅和精英的冷漠。 对面脸色苍白、被冷汗打湿鬓角的楚承年,眼神暴虐发红,被他衬得像是个失控的疯狗一样。 “怎么,你害怕了?”楚承年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干脆扯了扯领带。沁了冷汗的手掌撑在桌子上,气势汹汹。 他嘲讽着谢修半,想要看他在陆子枫面前竞标失败,沦为败犬的样子。 这样那男人还会喜欢他吗,还会以那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吗? 肯定会很失望吧。 楚承年想到他失望的眼神,就觉得发闷的胸口畅快多了。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他看着陆子枫长长的发尾,柔顺地被谢修半捏着一缕。 满心的嫉妒。 “手感不错吧?漂亮吧?他的这头长发是为我留的,就因为我说我喜欢。” 谢修半松松捏着发丝的手指瞬间用力收紧,转瞬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抬眼,沉静到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目光看着他。 “我好歹还有个未婚夫的名头,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把他关在家里不放?” 陆子枫听着他的话,不乐意了。“谢医生才没有关着我不放,他和你不一样。”一句话就差点把楚承年气得吐血。 “蠢男人,你当谢修半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冷笑着挑衅谢修半,“别以为今天你能赢过我,我说过了,想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也得看你牙够不够硬,吃不吃得下。” 这番话他是看着陆子枫说的,意有所指。 谢修半对于他幼稚的挑衅并不生气,但他讨厌别人羞辱自己在意的人。 目光顿时就冷了下来。 楚承年报高价,谢修半就报出比他高一番的价格。 最终还是谢家的底蕴更深厚一些,谢修半以高出两倍的价格,成功抢下了这块地皮。 楚承年几乎赌上了全部的身家,却还是败给他了。 “看来你的牙口不够硬啊,楚败犬。” 谢修半目光冷漠地看着他,难得说出了嘲讽别人的话。他确实有被楚承年激怒到,以致于用超出自己预期的价格争下了这块地。 难得一时失了理智,这值吗? 他看着陆子枫眼底暗暗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宝石一样,满心满眼的崇拜。 嗯,值了。 谢修半脸上的表情也渐渐舒缓下来了。 楚承年带不回他的楚太太,也没能竞标成功,现在又被谢修半嘲讽,顿时整张脸都扭曲了,脸色黑沉,“谢修半!”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忽然脸色一变,又是一大口血呕出来。 左胸口的布料渐渐被什么液体濡湿了。 心脏仿佛破了个大洞,凉风哗啦啦灌进来,楚承年头一歪就栽倒了。 秘书吓得连忙把他扶起来,“楚总,你怎么了?” “完了,楚总被气晕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楚承年被人送去了医院。 这么大的阵仗,让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秘书的嚎叫——楚承年被他们老总一句话就气得吐血,还晕过去送医急救了。 * 陆子枫吃完晚饭和谢修半一起坐在沙发上,谢修半在看书,他就掏出手机刷了一下白天加的摸鱼群。 发现他们都是在吐槽白天楚承年被气晕过去的事儿。 ——我听说楚承年贼凶悍的,怎么这么容易破防啊。 ——一句话就气得吐血了,是脆皮鸡吗? ——不会讹上咱们boss吧,我才刚过实习期,公司被讹到破产这种事不要啊! ——不至于吧,boss还是很有钱的。 ——boss什么时候嘴这么毒了,明明你们都说他很高冷的。 ——林助理说是今天boss对象来了,他也在会议上,听说楚承年一直对他抛媚眼,被他拒绝了还生气呢。 ——什么什么,有三角恋的瓜吗? ——我也知道这个事儿,竞标前他们在会议室连通的那个茶水间里,我还看到楚承年想要强抱一个很漂亮的长发男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等等,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白天去过哎,怎么就没撞上吃瓜现场呢。 ——我们走得早,今天不是还有个实习生在咱们后头吗。 陆子枫看到那几个溜得很快的前辈点到自己了,就在群里打了个招呼。 好多人都问他有没有见到boss对象。 陆子枫开玩笑地回道。 ——你们没发现我也是长发吗。 原本信息刷得很快的群聊立马安静了,没一个人回复,陆子枫都能想象到他们震惊的眼神了。 ——哈哈,开玩笑的,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啦,不是boss对象。 这话也不算错,因为他和谢修半确实不是伴侣关系。 安静了十几秒后,群聊又飞速刷起来消息。 ——我擦,差点吓死我了。 ——人吓人真的是能吓死人的,有些玩笑可不能乱开! 陆子枫连忙道歉。 他一直忙着玩手机,都没像之前那样偷看谢修半了。 发现他今天没有偷看自己,谢医生有点不高兴了,用手上的书挡住他的手机屏幕。 “看书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陆子枫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他严肃的眼神,“可是我没有在看书哎。” 他歪着脑袋卖乖,被谢修半抱进怀里,脑袋也搭在他颈窝里。 那本书被打开放到陆子枫面前,“那就现在看。” 温暖的怀抱,独属于谢修半的气息笼罩着他的全身,陆子枫感受到了那么一点霸道。 他现在像是谢修半的所有物一样,被圈在他的世界里。 用他最眷恋的温度、最着迷的味道,让他心甘情愿被捆起来。 陆子枫像是发烧了一样,浑身开始发烫,脑袋也迷迷糊糊的。他连这本书的书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巴巴盯着谢修半握着书页的手指。 薄薄的乳胶套在他的手上,连指纹都看不清,里头的手指,指腹上会有茧子吗? 陆子枫很想知道。 就伸出手抓住他握住书页的手。 谢修半以为他要自己握着,就放开手。 但他却不接着,那本书啪嗒一下掉到地上,陆子枫才不管那本书。 他的理智已经随着升高的体温融化了,只知道一件事。 要让谢修半摘下手套。 陆子枫抓着他手套边缘就要往下褪,但乳胶手套又薄又紧,边缘紧紧贴在他手腕上。 指尖在乳胶和皮肤相接的位置蹭了蹭,很难蹭起来。 好不容易挑开了一条缝隙,气流灌进去,贴紧的手套开始松动,谢修半却抓住他的两只乱蹭的手。 “乖一点,别乱动。” 他一只手控制住陆子枫,弯下腰想要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 陆子枫试了试,发现他力气好大,根本挣不开。 就干脆曲起右腿,把要站起来的谢修半重新压回去,让他跌回沙发上。 两条腿分开,跪坐在谢修半双腿两侧,额头抵着额头。 “不行,谢医生,今天我不是个乖孩子。” 他微微喘着气,额上染了层细细的汗,背着顶光,乌发边缘被光晕模糊了边缘。 亮晶晶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谢修半。 手不能动,那就不用手。 陆子枫缓缓低下头,牙齿咬上他另一只手的指尖。 小心翼翼的,怕咬伤谢修半的手,就只含住了指头边边那层薄薄的膜。 急促湿润的呼吸喷在乳胶膜上。 谢修半感觉到指腹上濡湿的温度,坚硬的牙齿不小心磕到他的指甲,令人牙酸。 柔软的舌头很小心地轻轻舔了一下,很快就松开,像是在和他道歉一样。 因为嘴巴被占用了,现在没法开口说话。 就只能用这样别扭的举动道歉。 手套一点点被他咬下来,褪到了一半。 谢修半的眼神变了,眼底被薄冰覆盖的湖面开始融化。克制的气息不可自控得紊乱,放开抓住他的手,转而捏住他的脸颊。 “松嘴。”他低哑道。 趁他现在还没失控,谢修半不想在这里、在这种时刻,做出太过分的事。 陆子枫咬紧了牙不肯放,非要给他的手套咬下来。 捏在他脸颊两侧的手指稍稍一用力,他的牙关就被迫松开了。 好不容易要脱掉的手套,又被谢修半重新戴回去,陆子枫混沌的脑子里只觉得失望。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取下来了。 陆子枫推开他坐到沙发另一边,背对着他,郁闷地缩在角落里给自己降温。 等头上的温度降下来了,他也终于找回了理智和分寸。 但还是时不时偷瞄谢修半的手。 他不吭声,就那么看着,谢修半也没说什么,客厅里安静到只能听到他翻书的簌簌声。 等到差不多该睡觉的时间了,谢修半就合上书放在桌上。 起身上楼。 陆子枫知道他睡前肯定会洗澡,立马也偷偷跟上去。 果然,才到卧室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水花声。他踩下拖鞋,垫着脚小心走到卫生间门口。 外面挂着谢修半等会出来要穿的浴衣。 陆子枫的计划就是把他的浴衣弄到地上,伪装成浴衣没挂好自己掉下来了。这样洁癖的谢修半肯定就不会再用了,而是会叫人重新送一件新的过来。 这样他就可以假装正好经过,把准备好的新浴衣给他。 然后顺手摸一下谢修半的手。 神不知鬼不觉。 简直绝妙! 陆子枫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个赞,伸手就想把浴衣扯下来。 手还没放上去,就听到浴室里面的水流声停了。 “谁在外面?” 陆子枫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慌张了,一动都不敢动,假装自己是个盆栽。 心脏狂跳,怕谢修半忽然打开门。 似乎是谢修半以为自己听错了,花洒又被打开了。 陆子枫听着那阵哗啦啦的水声,安心了不少。 伸出罪恶的小爪爪,把挂在门边的浴衣扒拉了下来,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就想要逃离犯罪现场。 浴室的门忽然开了,一只湿漉漉的手猛然窜出来抓住他。 陆子枫被他扯进了浴室里,热水浇了一身,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穿着整齐的谢修半,只有袖子撸起来,结实的小臂被花洒打湿了,再看看自己从头到脚都湿透的样子。 “不是,你怎么没有洗澡?” 陆子枫死死皱着眉,“难道你一直在空放水骗我,让我以为你在洗澡?” 他表情很严肃,眼睛里闪着细细的水花,谢修半差点以为他生气了。 “这是浪费水资源,你知道现在水费有多贵吗!” “昨晚新闻上还说水费多涨了一分钱!” 陆子枫很气啊,瞪大眼睛控诉他,就差把败家两个字写在眼里了。 谢修半被他批评了一通,也挺懵的,他这辈子还真没被人嫌弃过败家。 他眉头略微抽搐了一下。 然后指了指身后的浴缸,“没有浪费,等会还能泡澡。” 陆子枫这才满意地松了松皱紧的眉头。 “那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刚刚在做什么了吗?” 这回轮到陆子枫欲言又止了,他吞吞吐吐的,眼神闪烁不明。“因为…我路过,恰好发现你的浴衣掉了,想帮你换一条?” 这个借口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假,浴室是在卧室靠里一点的位置,他在门口怎么可能看得到浴衣掉没掉? 陆子枫一心虚就想摸自己的头发,一上手就摸到了一团湿润的发丝。 又湿又冷,一点都不解压。 身上也有点冷了,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谢修半说别着凉了,暖和一下吧,一伸手就给他推进了浴缸里。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全身。 陆子枫觉得既然都这样了,干脆就泡个澡好了,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就看见谢修半盯着他,也开始脱衣服了。 陆子枫看着他脱下上衣露出的几块腹肌,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他就要脱裤子了,连忙捂住眼睛。 “你去隔壁洗!” 陆子枫脸红耳赤地大声道。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浴室里有动静,以为谢修半已经离开了,就悄悄睁开眼睛。 面前没人,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 “为什么,趁我洗澡时偷偷跑到门口徘徊,不是想要和我一起洗吗?” 谢修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自背后抱住他的腰。 陆子枫之前就觉得谢医生的怀抱好暖,现在他们零距离接触,皮肤相贴,就更觉得温暖了。 脸上更红了,连脖颈、脊背都开始泛出淡淡的粉。 他仗着谢修半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脸,肯定不会知道他脸红了,嘴硬道:“才没有,我就只是想……” 想让你摘下手套。 想感受一下你真切的体温而已。 未尽之言,陆子枫不肯说出来,总感觉这种话好羞耻。 谢修半垂下目光,看着他瘦削的脊背上,脊骨、脖颈上浅浅的粉色。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目光越来越沉迷,忍不住伸手,微凉的指腹轻轻碰上了一节凸起的脊椎骨。 就看到那片漂亮白皙的背颤了颤,往前弓着背,肩胛骨就略微撑起来,即将破茧而出的蝶似的。 谢修半忽然用力抱紧他,让他的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恨不得没有一丝空隙。 抓着他的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脸。 从脸、脖颈渐渐往下,把全身都摸了个遍。 室内的温度渐渐升高了,潮湿的气流、微微的喘息,薄雾进入肺腑,以致于吐息都是黏腻灼热的。 “感受到了吗?”谢修半的吐息喷在他通红的耳尖上。 该摸的、不该摸的,全让他摸了个遍,但引导他的那只手却仍然戴着乳胶手套。 陆子枫的脑子、身体,都快要融化在他怀里了。 脑袋已经没法思考了,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摇晃。自然也听不到谢修半对他说了什么。 但还没忘了要回应,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有…不对,没…没有……” 他低着头,声音也嗡嗡的,谢修半就捏着他的脸让他抬起来。 “真的没有吗?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 捏着他的下巴对着镜子的方向,“睁开眼好好看看吧。”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淡如琉璃的眼眸像宝石一样夺目,通红的脸颊,略喘的呻吟,手指紧紧抓着谢修半的小臂。 陆子枫以为谢修半看不到他的脸。 但谢修半早就透过镜子看到了,一直一直……看着他这张脸、这副欲拒还迎的表情。 那双透彻的眼里几乎要喷涌而出的爱意,眼底深处对于某个期待的迫切,等着他开口,等着他拥抱,又别别扭扭地不肯说。 但要是谢修半一开始就把他赶出去,他肯定会一脸受伤地拉着谢修半的衣袖,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陆子枫也看到自己这副糟糕的样子了,连忙捂住脸。 “我就不看,你也不准看。” 他忽然想到什么,放下挡住脸的手,扭过头问谢修半有没有看到他身上的红线。 “什么红线?”谢修半的手掌盖在他脊骨上,“这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陆子枫不想再泡澡了,再泡他真的会晕在浴缸里的。一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跌回去,谢修半扶了他一把才站稳。 他换上谢修半的浴衣就哒哒哒跑下楼了,至于谢修半要穿什么,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陆子枫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睡不着。 总感觉自己被耍了。 谢修半是不是早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才故意捉弄他? 他闻着身上谢修半的同款木质香,又忍不住开始心跳加速,“热死了!”他迁怒地把浴衣拔下来丢在地板上。 强逼着自己把脑袋放空不去想刚刚莫名其妙共浴的事儿。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慢悠悠地进入了梦乡。 但连梦里也是谢修半的脸,陆子枫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了,因为他一睁眼一闭眼,看到的都是谢修半。 谢修半坐在他床边,修长干净的手掌,没有任何隔阂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陆子枫真的不希望这只是个梦。 早上谢修半临走前,他熟练地给谢修半打好领带。 陆子枫现在已经不只会普通的温莎结了,他还会打王子结、郁金香结、四手结。 今天他就试着给谢修半打了一个郁金香结。 “真帅。” 陆子枫很满意自己的练习成果。 谢修半看着他笑盈盈的脸,忽然略微倾身,嗅了嗅他颈间的气息。 淡淡的暖香,和他身上草木的清香很像。 他现在身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气息。 这个发现让谢修半很兴奋。 陆子枫就看到冷淡的谢医生没有像平常一样和他道别,而是忽然有些急切地脱掉了右手的手套,捏着他的脸,用力吻上他的唇。 迫切、热烈的深吻。 险些让陆子枫喘不上气。 “唔……” 那只手掌的温度,这双唇柔软的感触,让陆子枫明白了。 原来那些都不是梦。 他发烧那天谢修半真的吻了他,昨晚谢修半也是真的摸了他的额头。 心脏仿佛被暖呼呼的温泉灌满了。 陆子枫也勾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吻,唇齿相交、气息交缠。 发现谢总罕见地要迟到了的林助理,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了激情接吻的两人,他尴尬地挠了挠脸,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催。 不催吧,他就是失职,肯定会挨批,催吧,他怕boss当场把他开除了。 他纠结的这么一会儿,陆子枫已经发现他来了,连忙推开谢修半。 “快走吧,别迟到了。” 谢修半好像还没满足,手指捏了捏他湿软的唇,目光灼热。 陆子枫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给自己降温,“你助理都来催了。” 冰凉的目光立马扎在了林助理身上。 林助理顿时汗流浃背。 “谢…谢总,要不今天您休假?” 谢修半虽然不太爽,但还是在陆子枫的催促下兢兢业业地去上班了,也没有怎么为难助理。 * 陆子枫才把烤好的鱼从烤箱里拿出来,就听到佣人说有客人来访。 客人? “就说谢修半不在,让他改天再来吧。”他尝了尝味道,可以,很香。 看来那么久没做菜了,手也没生。 “但是客人说是来找您的。” 陆子枫更觉得稀罕了,谁会来谢修半家里找他? “让他去花园那个凉亭里等我吧。” 他简单换了身居家服就出去了,隔得远远的就看到一道格外高挑的身影,皮肤是那种长久不见光的冷白,看着气色不太好的样子。 陆子枫越看他越觉得眼熟,“你是……”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男人的面容,“瓦伦塔的哥哥?” 高高瘦瘦的男人,长得和瓦伦塔有五六分相像,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瓦伦塔冷哼一声,“我可没有哥哥。” 陆子枫惊讶地瞪大眼睛,又仔仔细细地把他看了一遍,“瓦伦塔,是你啊。” 瓦伦塔以为他会激动地欢迎自己,就听他一开口。 说道:“你怎么掉色了?” 听到男人震惊的语气,瓦伦塔差点没绷住脸上高冷的表情。 “我那是伪装出来的肤色!伪装懂不懂?” “哦,其实我觉得那个肤色更衬你一点。”陆子枫喝着佣人递来的茶,目光中难掩遗憾。 他是真觉得瓦伦塔之前健气的模样更帅气。 瓦伦塔沉思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用自拍镜头,照了照自己的脸,他黑皮的样子真的更好看吗? 他忽然站起来,“我去一下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重新变黑的瓦伦塔回来了,一眼就看到了某个碍眼的人占了自己的位置。 谢温叶和陆子枫说了什么,逗得他眉眼弯弯。 陆子枫发现他回来了,就招手邀他过来。 “谢温叶,你怎么会在这里?”瓦伦塔冷冷地盯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这是我的位置,让开。” 谢温叶冲他翻了个白眼,“这是我叔家,我爱来就来,关你屁事?” “这里怎么就是你的位置了,我爱坐哪坐哪,你个外人不让你坐地上就不错了。” 他嚣张地呲了呲牙,眉骨上的金属眉钉闪闪发光。 刺得人眼疼。 陆子枫无奈地安抚这俩对头。 “都不许吵架,谁乖乖的就给谁奖励。” “我来找祝同学是有正事,你个小孩子一边玩去。”瓦伦塔懒得和他吵架,直接坐到陆子枫另一侧。 然后伸出手,管陆子枫要奖励。 陆子枫拿起桌子上的茶点,挑了个粉色的给他。 谢温叶也没兴趣陪他斗了,贴到陆子枫旁边,“我也有事,我找我叔问问他,寒假能不能在这儿住两天。” 他学着瓦伦塔的样子伸出手,陆子枫把一块绿色的点心放到他手里。 谢温叶不乐意了,“我要和他一样的,才不要你给我带绿。” 他这么说着,先把那块绿的放到自己跟前,生怕陆子枫要回去或者被瓦伦塔抢走似的。 又不是小孩子,瓦伦塔才不会抢他一块小小的点心。 就只是看到谢温叶比他多得了一块,还拿着暗暗和他炫耀,很不愉快而已。 瓦伦塔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和他这种小孩子较劲,扭过头看向陆子枫,“你身上的红线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陆子枫点了点头,“我昨天才发现,确实已经消失了。是你帮我弄掉…那个了吗?” 因为有谢温叶在场,他含糊了一下,没有说出“诅咒”这个词。 “有一半算是吧。” 陆子枫感激地把整盘点心都放到他面前,瓦伦塔一脸无所谓地接过,状似不经意地在谢温叶面前晃了晃。 气得他直咬牙。 这两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说了他听不懂的话,像把他隔绝在外了一样。 这种感觉令谢温叶非常不爽。 “什么红线?” 瓦伦塔说没什么,谢温叶不信,问陆子枫,他也说没什么,谢温叶一整个郁闷了。 “不说就不说。”他狠狠把自己手里的两块点心都咬碎了吞下去。 瓦伦塔此时幽幽开口,道:“不是不吃他带的绿吗?”说着把自己盘子里的绿色点心都拿出来。 “喜欢戴绿就多吃点,这个颜色,衬你。” 谢温叶差点没忍住把一壶热茶泼到他那张脸上,脸都绿了。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黏在陆子枫身边,明争暗斗,给他愁得直拧眉。他还没结婚,就已经感受到带孩子的痛苦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他们,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 他回去的时候,看到客厅的桌子上多了张艳红的帖子,是楚承年派人送来的邀请函。 陆子枫本来想直接丢进垃圾桶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楚承年送来的邀请函能出现在这张桌子上,就说明是经过谢修半同意的。 如果是什么晚宴、舞会邀请,陆子枫都不会多想。 可这张…是婚贴。 和楚承年当初给燕家的那份婚贴一模一样,内容不变。 谢修半为什么会同意佣人把这份婚贴送进来? 因为这件事,他和谢修半吃晚饭时,都感觉气氛怪怪的。明明距离很近,手脚都会时不时碰到一起,却仿佛中间隔了一道膜。 白天里见到的那张邀请函提醒了陆子枫,自己还和楚承年有婚约在身。 这根刺始终扎在他喉咙里,难受得紧。 谢修半发现了桌子上那份烤鱼不是出自佣人的手,不是佣人,那就只能是家里另一个主人了。 他对饭菜没有太大的喜好,基本上都是雨露均沾。 今晚却是吃完了一整份烤鱼,别的菜都没怎么动过。陆子枫眼巴巴地看着他吃鱼,“今天胃口这么好吗?” 他故意没告诉谢修半这鱼是自己做的,暗搓搓期待着他的反应。 就是想听谢修半发自真心地夸他做得好吃。 谢修半吃完最后一口鱼肉,做出了严谨的评价,“鱼很好吃,做饭的佣人好像手艺变好了。” 陆子枫听到他的夸赞,扬起的眉头怎么都压不住。 “这条烤鱼是我做的。” 嘴角轻轻勾起得意的弧度,“只是随便做做啦。” 才不是什么随便做做,陆子枫花了一上午钻研他的口味,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满意。但他不想让谢修半知道自己为了迎合他的口味,废了这么大的心思。 他也想让谢修半觉得自己很厉害。 谢修半目光中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做得这么好吃,真厉害。” 真的听到谢修半这么夸他,陆子枫又觉得害臊了,闷头吃饭,也就没注意到谢修半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佣人在客厅里整理,看到那份婚贴,就过来问谢修半要怎么处理。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就变了。 宛如被冷风刮过,温馨不见,只剩下冰冷黏腻的气流。 饭吃到一半,陆子枫实在忍不住了,啪嗒一下把筷子放在瓷碗上。 谢修半听到这阵动静,抬眼看他。 “明天我要见楚承年。” 谢修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我会让助理安排好。” 他不解释,谢修半也没问。 好像什么都不用说,谢修半就已经懂他的心思了。 再见到楚承年时,陆子枫以为还是会看到他狂傲又霸道不讲理的样子。 但他却是在病房里看到的他,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 谢修半没有和他一起来。 病房里就只有他和楚承年两人,来之前他还有点担心,万一楚承年又发疯要强行拉走他该怎么办。 不过看到他这副马上就要进ICU的样子,陆子枫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楚承年也看到他了。 才几天没见,他又变漂亮了许多。 “楚承年,我们的婚约就到此为止了。”漂亮的长发男人笑了笑,“反正你一直都很嫌弃这份婚约,解除婚约对我们都有好处,不是吗?” 楚承年冷着脸,嘲讽道:“解除婚约,好让你跟着谢修半跑?” “你不能离开我,祝怜玉,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从前对这份婚约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楚承年,现在却紧紧揪着这份婚约不放。 “你是我的。”【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53章【正文完结】 第53章 正文完结(2合1) 要牵我的…… 陆子枫奇怪道:“我要和谁在一起, 关你什么事?” “我会让里德尔律师处理好这件事的,从此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他转身就要走,乌黑的发尾从楚承年鼻尖掠过。 男人身上的气味已经变了, 没有之前那么甜腻, 而是融入了更清淡的气息,清风似的掠过鼻端。 楚承年心脏一阵刺痛, 想也不想,直接伸手扯住他的发尾。 “嘶……” 头皮上的疼痛成功让陆子枫停下了脚步。 他脸都皱成一团。 陆子枫发现楚承年真的很爱扯他的头发, 之前就好几次扯他, 真的很痛,头发都快被扯秃了。 他咬紧牙, 抓住楚承年的手, 怒声道:“放手。” 楚承年不肯放,目光里满是戾气, 偏执地不想让他走。 “这是我的, 我的。” 他力气出气得大, 陆子枫指甲都快给他手背抠出血了也掰不开。 “不放是吧?” 陆子枫看到床头的小桌上有把水果刀。 果断地拿起来,刀刃在他抓着的那缕头发上比划着,想找个适合下刀的位置。 他不是很在乎割掉多少, 就随意地在中间一段停了下来。 楚承年发现他的动作, 顿时瞳孔紧缩,嗓音干涩, “你不能这么对我!” 但陆子枫果决的动作告诉他,他就是敢。 锋利的刀锋割了下去,一根根青丝散落在他手中。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嗒,楚承年抓着被他割掉舍弃的发丝,举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陆子枫不知道他在震惊什么, 只觉得脑袋松快了,很舒服。 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你愿意扯就扯吧。”反正这头发也是祝怜玉为他留的,割掉一点给他,想来祝怜玉也不介意。 “祝怜玉留给你的,现在我还给你了,从此之后我们就再无瓜葛。” 这话一说出来,陆子枫就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下来。 陆子枫猜到楚承年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对他发飙,或者骂他“贱人”,骂他“放荡”。 但是他唯独没猜到楚承年会攥着他那一缕头发,脸上是那么难过的神情。 “你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他喃喃着。 楚承年是什么人,从来都是他腻了谁一脚踹开,从来就没有他被谁抛弃的份儿,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 更没有开口求过谁,现在却沦落成,他曾经嘲笑过的恬不知耻的贱人。 干涩的喉咙里的恳求几乎要忍不住溢出来。 想低下头求他别走,低下头认错。 就和当初的祝怜玉一样,明明知道面前这个人不可能心软,不可能会因此爱他,也忍不住卑微祈求。 他猛地攥紧了手心里冰凉的发丝,“滚!” “我不想再见到你。” 胸膛里剧烈起伏的心跳,心电监护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等会儿医生护士就会来检查了,陆子枫贴心地离开了,不打扰他养病了。 即将踏出病房的那一刻,他看到窗外下起了雪。 楚承年的病床就在窗边,银白的雪花恍惚擦过他的侧脸,以致于他的眼角闪过一点融化的亮光,陆子枫觉得应该是视觉差而已。 室内是不会下雪的,应该只是他看错了。 不是雪,更不会是他的眼泪。 陆子枫不觉得是楚承年哭了,疯子怎么会有眼泪呢? 他有没有能感受到痛苦的这种能力,都还难说呢。 陆子枫听别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恨比爱长久。”他一直很不喜欢这句话,恨某个人,只是因为他做了自己讨厌的事情而已。 值得恨的人,怎么能和爱相提并论,这句话混淆了爱和恨的份量,能被他恨的人绝对不值得他在意。 就像他永远不会恨谢修半,也永远不会爱楚承年。 陆子枫一出去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谢修半,顿时眼睛就亮了,“等了很久吗?” 虽然谢修半没说会来接他,但陆子枫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他,他知道谢医生肯定会来的。所以他不会问“你怎么来了”,而是“等了很久吗”。 谢修半的目光越过他,和病床上的楚承年遥遥对视。 “没有太久。”他收回视线,沉静的目光全放在陆子枫身上,在看到他切断的那缕发丝时,目光停滞了一瞬。 他没有问陆子枫,你和楚承年说了什么,你选了他还是选了我。 这种把离开他作为选项之一的选择题,他永远都不会对陆子枫说。 他只是向陆子枫伸出两只手。 问道:“你要牵我的左手还是我的右手?” 陆子枫看了他谢修半伸出来的两只手,犯了选择困难的毛病,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愁得不行。 谢修半看着他苦恼了一会儿,忽然伸出两只手,各自放在他左右手上。 “我都要!” 琥珀色的眼眸笑盈盈的,只看着他。 谢修半微微笑了。 * 护士给楚承年换了药,因为他心率波动太厉害了,心脏有点缺氧,就给他戴上了氧气罩。 “请保持情绪稳定。”护士一板一眼地说完后就离开了。 楚承年捏紧了手里的一缕长发,冰凉的温度好像从掌心冷到了肺腑里。安静的病房太冷了,冷到他睡不着。 可他却做了个梦。 梦到他以前把男人叫去朋友面前羞辱,扯着他的头发说把他的头发割了。 男人哽咽着和他求饶。 “这是我为你留的,承年。” 因为他说过喜欢,就那么一句话。 而现在他的长发还是被割掉了,是男人自己亲手割的。 轻飘飘的断发,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手心里,重重的压得他抓不住。 这是楚承年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心情。 眼里、嘴巴里都是苦涩。 要是他没对祝怜玉说过那些过分的话,要是他没有一心想着折磨羞辱他,是不是今天他就不会走了。 他牵起的手,也不会是谢修半。 楚承年再次从梦中惊醒时,发汗的手心里只有冰冷的断发。 视线里不是他眉眼弯弯的脸,手里也不是他柔软温暖的手掌。 漆黑的病房,冷到骨髓里的温度。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缕被舍弃的发丝。 脸上箍紧的氧气罩勒得慌,楚承年烦躁地一把扯下来丢下。 黑暗中一只手臂伸过来,接住被他抛下的氧气罩,再体贴地帮他戴回去。 “还是戴着吧,你的身体状态不太好。” 楚承年涨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他,氧气罩上白雾起起伏伏,“谢修半……” 眼底翻涌的暴虐,恨不得把谢修半一口口咬碎了。 谢修半静静地立在他病床边,冷白的月光洒在他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中,深不见底。 好像对他的愤怒完全提不起兴致。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谢修半背着手略微弯下腰,把他攥紧的那只手一点点掰开。 “我来取回一样东西。” “这东西不属于你,我就拿走了。” 楚承年唯一拥有的东西也被他夺走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好像缺氧了一样,伤口被那阵剧烈起伏的频率撕裂。 谢修半熟练地帮他调大了供氧,检查了一下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 “五分钟后医护就会过来。” 他小心把那缕头发放进一个透明的塑封袋里。 临走前他对楚承年说:“劳烦好好活着。” “一个月后是我们的结婚宴,楚家也会收到请帖。” 嗡—— 楚承年的心跳停了一瞬间。 索性医生来得及时,楚承年好好地活了下来。 已是深夜了,陆子枫白天时提议去小公寓那里,他想见见里德尔,商量一下解除婚约的事儿。 还和可爱的小萨德玩了会儿,他现在已经是附近的孩子王了,从前欺负他的小毛头们都只能给他当小弟。 晚上睡了半宿,起来就发现谢修半不见了。 在小公寓里转了一圈都找不人。 是有事出去了吗,但大半夜的,有什么急事儿要外出? “咚咚咚——” 陆子枫听到有人敲门,“忘记带钥匙了吗?” 他以为是谢修半回来了,打开门却看到了另一个许久不见的男人。 “梁褚?你怎么在这?” 陆子枫有点惊讶,他还以为梁褚早就躲到国外去了呢,毕竟楚承年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梁褚?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了,细雪混着雨丝。 冷风从半开的门缝里灌进去,冻得陆子枫打了个哆嗦。 梁褚脸色不太好看,这么冷的天,就只穿了一条黑色的背心和墨绿的工装裤,外披一件不厚的冲锋衣。 满头满脸都是水痕,神情憔悴,胡茬也没刮。 陆子枫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稀奇极了。 梁褚捂着肚子上渗血的绷带,脊背微微佝偻着,“楚承年派了人追杀我,我不小心中了一枪。”水珠从湿透的额发上淌下,也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融化的雪。 陆子枫对他的凄惨现状,报以同情的目光。 “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梁褚无语道:“还能是什么,我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处理下伤。” 而他现在站在了陆子枫面前,显然是想让他收留自己。 “那你去找呗。” 陆子枫被外面的风雪吹得冷了,他身上就一件毛茸茸的睡衣,把手缩到袖子里,哈了口气暖暖身子。 他被冻得有点烦了,没心情和梁褚寒暄。 皱着眉,“怎么还站着不走?” 梁褚意识到他不想收留自己,忽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厌烦的眼神。 “你不想让我进去。” 陆子枫好笑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进来?会弄脏地板的。” 他想着谢修半洁癖的毛病,要是知道外人进来了,还弄脏了地板,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梁褚愣了一下,顿时恼了。 他气愤道:“我他妈为了你被楚承年追杀,差点就死了!” 他狠狠锤了一下大门,砸得门板哐哐响。 梁褚没想到这男人会这么无情,他为了他差点没了命,外面这么大的雨雪,他连门都不肯让他进。 就因为他怕他弄脏地板。 “楚承年说得对,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贱人!真不知道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我当初真该狠心一枪崩了你。” “为什么我要那么听你的话,还一次次心软放过你。” 陆子枫仅剩的耐心,也被他的咒骂消磨殆尽了。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啊。”陆子枫轻轻弯起眼眸,明媚极了,“你不是喜欢我吗。” 梁褚脸上气愤的表情僵住了。 “你知道?” 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他喜欢他,却还是利用了他,把他当工具一样。用的时候就好声好气哄着,不用的时候就无情地抛弃。 那么漂亮柔软的面孔,那么湿润好看的一张嘴。 说出世上最残忍的话。 “我是贱人,那喜欢我的你算什么?” 陆子枫笑盈盈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梁褚气得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男人,但他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从心脏到手脚都无力地发麻。 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眼前昏昏明明,身体也沉重得要命。好像全世界的风雪都灌进他的身体里了,冷到他呼吸都凉飕飕的。 砰—— 那扇门关上了,里头的光也照不出来了。 徒留梁褚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这样冷的一个雪夜里。 从今往后,他也只会活在看不到天明的漆黑雪夜里了。 风雪越来越大,梁褚不知走去哪里了,陆子枫甚至都没往窗外头看一眼,自然也就看不到窗户下雪白的几行脚印。 一圈圈、一遍遍,深深地印在雪地上。 徘徊、眷恋、遗憾、恨意,全都刻在了茫茫白雪中,又被冰雪蚕食消弭。 最后远远地走向了深夜中。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被大雪覆盖的脚印会渐渐融化,连一点踪迹都不会留下。 * 一觉醒来后,陆子枫看到床边躺着谢修半。男人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嗓子沙哑。 “早上好。” 低沉的声音很苏,陆子枫喜欢极了。 然后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想要等一个解释。解释他为什么昨晚半夜忽然离开了,也不和他说一声。 以前有这种突发情况,谢修半都会事后报备的。 但是没有,谢修半以为他没亲过瘾,又在脸颊上亲了亲。 见他没有打算再说什么的意思,陆子枫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 难道真和里德尔说的一样? 昨晚他没等到谢修半,就忍不住给里德尔打了个骚扰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情况。 里德尔当然不知道谢修半大半夜的会跑去哪里了。 陆子枫就只是想要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所以起床气很重的里德尔揉了揉太阳穴,冷冷道:“哦,出轨了。” 说完,啪的一下把手机挂了丢到卧室外面。 陆子枫顿时心凉了一半。 虽然他知道谢修半肯定不会做那种偷吃的事,但他今天奇怪的表现,真的让陆子枫心神不宁。 早饭吃得很简单,是陆子枫弄的简易三明治。 谢修半拿着软软的热乎三明治,一口咬下去,浓烈的辣意从舌尖蔓延开,辣味直冲鼻腔。 他眉头微微拧起。 一脸淡定地喝了三杯牛奶。 谢修半清淡惯了,吃不了一点辣。 用纸巾擦了擦火辣辣的唇角,“……是辣的?”他的尾音略微上扬,似乎有点困惑。 陆子枫瞪圆了眼睛看他一眼,大口咬手里的三明治。 “不辣啊,是你有问题吧。” 他几口就把三明治吃完了,看着谢修半只咬了一小块,不满道:“不要浪费。” 谢修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觉得自己有问题。 他继续拿起加辣版三明治吃起来,脸上神情平淡得好像一点不怕辣的样子。 淡淡地一口口吃下。 淡淡地喝完了一升装的牛奶。 淡淡地用被辣肿的唇,给陆子枫来了个道别吻。 他亲在眼尾的阴影处,唇瓣擦过眼睑下方,唇很烫。 陆子枫眼睛一酸,差点哭出来。 是被辣的。 他哽咽着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你是故意的。”薄薄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陆子枫忘了自己手上才切过辣椒。 眼睛被辣得泪水流个不停,越擦越多。 谢修半无奈地拉住他的手,用纸巾帮他一点点擦干净眼角的泪水。 差不多弄完后,林助理上来找他们了。 陆子枫只好忍着酸胀的眼睛和满心的不安,把谢修半推开,他别扭地用手臂顶着谢修半的胸膛。 “走开啦,你去上班,别管我。” 反正谢修半现在有事儿都不肯和他说了。 这样一想,陆子枫眼睛真的开始酸涩了,难道谢修半这么快就厌倦他了? 谢修半看着他哭唧唧的样子,说让他走,手指却紧紧拉住他的袖子。 分明是舍不得让他走。 但谢修半什么也没说,果断转身离开了。 陆子枫的手落空了,他的心也瞬间落空了。 心彻底凉了。 见谢修半已经上了车,陆子枫转头就跑到卧室里收拾行李。 臭男人,死渣男! 得到了就不珍惜是吧! 他一边哭一边哐哐打包行李。 这时有人来敲门了,陆子枫气势冲冲地一把拉开门。 就看到西装革履一脸帅气的谢修半捧着花,陆子枫愣住了,浑身的气势瞬间消散,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偃旗息鼓。 谢修半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向他伸出右手,作出邀请的姿势。 陆子枫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愣愣地把右手放上去。 一只精致漂亮的金带手表搭在他纤细的腕骨上,谢修半低着头仔细地帮他扣好表带。 抬眼,看着他透彻的淡色眼眸。 “这样就不会觉得手上空落落了。” 因为他说,没有手表就感觉手上很空,谢修半就送给他一只。 陆子枫好久没有戴过手表了,因为楚承年的原因,他其实不太喜欢手表。但他喜欢谢修半送给他的这一只。 手腕上沉甸甸的,连带着心也不空了。 “哼…这点道歉礼可不够……”陆子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膛里,声音闷闷的。 “今天不去上班吗?” 谢修半摸了摸他有点乱的鬓发,无奈道:“你忘了,今天是周末。” 他压根就不用去上班,就算是总裁,周末也是要休假的。 两个人搂搂抱抱地进屋了,外头周末加班的林助理苦兮兮地打扫车里头残留的花瓣。 他一大早就被boss使唤去买花。 林助理接到电话时差点以为是别人打错了,寡了那么多年的冰块,现在还会搞浪漫了? 不过看着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样子,林助理还是挺欣慰的。 给车里消毒的时候还安慰自己,没关系,他这是帮小情侣增进感情,是做好事啊。 这份功德不亚于月老,等他死了说不定还能上天给月老当助理呢。 擦座椅的手越来越酸,背也塌了,这份好人好事他是撑不下去了。 手机响了一下,林助理以为是boss又有事情吩咐,打开一看,是银行转账信息,谢修半给他转了十万多,差不多是他三个月的工资。 林助理忽然觉得疲软的双手有了无穷的力气,他挺直腰背开始猛猛擦,干劲十足。 钱不钱的都无所谓,主要是想做好事。 总裁的爱情就由他来守护! 林助理选的花是一束风信子,鲜艳的颜色、浓烈的气味。 陆子枫觉得很衬他的谢医生。 最初他觉得谢修半很冷漠,待人也很疏远。但真正接触下来才发现,谢修半就像这束风信子一样,稳重冷淡的外在,内里深藏着浓艳的色彩。 谢修半脱下外套,一张红色的请帖掉下来。 红艳艳的颜色,封面上的描金大字。 和楚承年之前送过来的婚贴很像。 谢修半捡起来放在桌上,用纸巾垫着,指腹压着红色的封面推到他面前。 陆子枫一看到这东西就冷了脸。 谢修半问他要不要。 “你什么意思?” 陆子枫有点生气了,“昨晚半宿不在,就为了把楚承年的婚贴拿来给我?” 他手上一使劲,一不小心把一株风信子的头掰断了。 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不小心的,想掰掉的也可能不是风信子的头。 而是谢修半的头。 谢修半忽然感觉脖子凉凉的。 “下个月的婚礼,要参加吗?” 陆子枫自然以为他说的是楚承年的事儿,他没怎么注意,早已经忘了当初那份请帖上的日期是上周。 “不去!我才不想做什么楚太太……” 陆子枫不喜欢这种称呼,更不喜欢楚承年。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用“太太”叫他? 他把花丢给谢修半,继续回卧室收拾行李。 陆子枫不乐意让他帮忙,谢修半就在他旁边看着,见他累了还给他擦擦汗。 “真的不要吗?”他把请帖捏在手上。 陆子枫打落他的手,那份请帖掉在半开的行李箱里。 这回陆子枫看清了请帖封面上的字,字体不一样,请帖上的花纹和纸张的材质也一样,这不是楚承年送来的那份。 他打开一看,里面内容字迹整齐端正,不是楚承年龙飞凤舞的那种字。 陆子枫见过这个字,和在医院里谢修半给他看体检报告时,在报告旁边标注的小字的字迹一模一样。 最底下一行是—— 新郎:陆子枫,谢修半。 是他真正的名字,陆子枫之前假装随口一说,告诉谢修半他以前叫这个名字。没有多解释什么,但或许谢修半已经猜到了。 陆子枫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眼睛忽然又开始模糊了,嗓子也很干涩。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谢修半,男人背着光,笑着问他。 “既然不想当楚承年的楚太太,那你愿意成为谢修半的先生吗?” 这是他认识谢修半以来,真正意义上在他脸上看到的笑容,温柔到令陆子枫想哭。 “这种时候可不适合求婚。” 陆子枫忽然站起来,用力地抱住他,把手上的灰都蹭到他背上。 谢修半也不嫌弃,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这只是预付,等到了婚礼上,我会再庄重地求一遍。” “那不行,我也要求婚!” 陆子枫把那束风信子从客厅拿过来,想要做个求婚排练。 “谢修半,你愿意和我结婚,当我的先生吗?” 外头有车经过,有行人的细碎声音飘进窗子里,而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之外,他明亮的眼眸像琥珀色的宝石一样闪亮。 微红的脸颊、忐忑不安的眼神,手指紧紧攥着那束色彩浓艳却半分不及他本人的风信子。 湿润清澈的眼神直勾勾的,只看着他。 好像全世界里,他只看得到谢修半这一个人。 而从今往后,谢修半也只会让他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再无旁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