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溺火》 第1章 拜访霜月楼 六月初五,晴,霜月楼桃林。 台灼走在盛开的花树间,双手交缠在背后,一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边走边踢着地上飘落下去的花瓣,整个人显得无所事事。 实际上台灼已经焦虑地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台灼随莲花道道长一起来到霜月楼寻求合作。 要说这霜月楼,听名字,应是个极尽风雅之地,可偏偏相反,霜月楼是这修界第一富豪势力。 原因很简单,霜月楼出了个“商人”,名叫“楚珏”。 这位商人一出世便展现出绝佳的经商头脑,什么门道的钱都能赚上,如鱼得水揽尽世财,天分之高令旁人望而却步。 不过等闲之辈是见不到楚珏长老的,莲花道实在是势力微薄,这番前来只是为了见楚珏的姊伢——楚寒书。 这楚寒书也算是个人物,这人跟楚珏不同,不善经商,但有着惊人的修习天赋,更是在几十年前只身清扫了极北之地积压了千年的戾气,从此成名,修界尊称他一声“璇苍君”。 只要璇苍君能答应合作,莲花道就能避免破产。 最开始的时候莲花道也想来见璇苍君,但是连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一片儿呢,霜月楼底下的看门人就先把莲花道拒之门外了。 “什么莲花道,没听过没听过,去去去,别来捣乱。” 好吧,门派太小了,莲花道道长只能认栽,开始多方打听璇苍君的喜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经过不断努力,道长也是打听到了。 此人自称是霜月楼内的杂役,拍着胸脯跟莲花道保证,那日他在洒扫时听见璇苍君醉酒同人说他爱四象门少主,情到深处,激情表白却被四象门少主严词拒绝,所以璇苍君悲痛不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人看了别提有多担心了。 莲花道道长起先还不相信。不怪莲花道不信呐,实在是这人言语间的人跟大家平常听说的璇苍君不一眼啊。 在大家印象之中,璇苍君是一个深居简出洁身自好,情感淡薄冷若冰霜的高人啊。 可这人嘴里的璇苍君,听着怎么像一个耽于儿女之情的毛头小子? 那人一看莲花道不信,咂了咂嘴,直接就亮出了霜月楼的杂役牌碟来自证,“骗你们做什么,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苍天可鉴啊!” 莲花道勉勉强强信了。不过信不信都没用,总不能绑架四象门少主给璇苍君送过去吧。还是得拿出压箱底的宝贝再去霜月楼试试吧。 说是压箱底的宝贝,可莲花道这么小一个门派,再压箱底的东西对于人家霜月楼来说又有多珍贵呢? 道长掏出宝贝,不抱太大希望想去霜月楼试试。 当时听那霜月楼杂役说璇苍的秘事时,台灼也在场。 听完杂役那番信誓旦旦出口的话,台灼整个人就一僵。 台灼有个秘密,她有一张跟四象门少主一模一样的脸。 这事儿她没有告诉过莲花道任何人,平常也遮掩容貌出门,是以只有莲花道道长见过台灼的脸。 但莲花道道长并没有见过四象门门主。她把台灼捡回门派之后台灼一直掩面而作。 谁还没点难堪的过去呢,掩面而已,道长由着台灼去,把她当门派弟子对待,从未苛求从未虐待。 而今莲花道有难,经营不善濒临破产。台灼近来每天都能看见道长为了保下门派东奔西走处处碰壁,焦虑无措抓破脑袋。 道长是恩人,恩人有难,台灼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做替身就做替身吧,只要能帮上道长的忙。 台灼看着抱着宝贝露出一脸悲观相的道长,把自己的脸跟四象门少主的脸相似的事儿就这么告诉了道长。 道长听了,也瞬间就明白了台灼的意思,知道台灼愿意舍身帮助门派,大喜。 为什么这莲花道道长同意这件事儿呢?按理来说一个愿意收留当时崩溃绝望的台灼的人不应该同意把她送给璇苍君啊? 这就要再说一嘴这道长了。 道长不才,合欢宗出身,毕业后出来自己创业,结合在学校学的知识,干的是灵兽繁育。 虽说也是干了个正经营生,但是学校的宗旨理念已经深入人心——爽到就是赚到,赚到就能爽到。 想那璇苍君也是大家口中出名的美男子,多少人垂涎三尺。 这番只是去霜月楼求见,人家收不收台灼还不一定呢。 于是找个日子,带着压箱底的宝贝和台灼,一起上霜月楼去。 到了地方,霜月楼的看门人一看,送礼献美求一见的,这人家也没拿准该不该让莲花道的进门。最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让门内能说话的人拿主意,就让人进了。 进门后,成为霜月楼的客人,就有人来问莲花道,哦,找璇苍君啊。于是叫人去禀报楚寒书。 楚寒书原本在自己那山头居所的院儿里静修,听杂役来报有人求见,不慌不忙地就动身下山去会客的前厅,端的是一幅儒雅君子模样。 途中随口问了杂役,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杂役当然是照实答,来者莲花道道长。 哦,没听过的小门派,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 “他们带着礼物和美人求见,似乎是有事相求。” “美人?”楚寒书刚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没往多想,毕竟这种事情以前没有人做过。 倒也不是没有,但楚寒书从来没有表现过对这方面的兴趣。曾经有人做过也被楚寒书的舅舅拦了下来,楚寒书不知道那事儿,再后来也就再也没人这么做了。 “是啊,虽然美人以面纱掩面,但步态轻柔端庄身姿优雅,看得出来是一位淑女。”杂役还只当是摆闲谈。 楚寒书满头问号,但不消多时就反应过来这个莲花道是什么意思。 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瞬间怒意大起,脚步也停住了。 如果莲花道安的是这种下流心思,那他也没必要见莲花道了,想来是群乌合之众。 “让他们滚!”楚寒书声音低沉得吓人,眉宇紧蹙,太阳穴暴起青筋,目光凶狠好像随时会杀人。 仆役在前头好好带着路,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转头一看登时就吓僵住了。 真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楚寒书,毕竟楚寒书平时就很少能见到,每次见到他时又只能看到他不露过多情绪地静立一方,犹如天边高悬之月,皎洁不可亵玩。 “璇苍君息怒。”那仆役连连弓着身子谨小慎微地说。 “如此龌龊卑鄙的门派,谁把他们放进来的,真是荒唐。”说完就转头走了,也不管呆在原地的仆役。 仆役没辙,只得回去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总管,说璇苍君发了好大的火。 总管心下也知道了莲花道这次求见是不成了。虽说璇苍君发火说要赶人,但又不能真的赶,招待一番把人送走就行了。 思索了一番,去前厅见莲花道道长。 道长见总管笑脸来会客,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站了起来听总管说话。 “道长啊,这,璇苍君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不便来见客,实在是抱歉啊。不如您先在我霜月楼地界逛逛,我们这儿的桃林竹林一年四季都茂盛喜人,也是个观景的好地方,你们待到用完膳我再送你们离开,你们另择良日再来登门,这样如何啊。” 总管态度和蔼,可是说出来的话实在太伤人心。让道长听到话的那一刻就心如死灰。 霜月楼自从在商道上颇有进益之后,在会客一事上氛围变得圆滑得不行,总之不知道怎么就形成了这么一股风气,可能是让上头带的吧。 只要成为座上宾,那霜月楼不管内心如何看待,表面上都会做的看起来友善亲和。 在这种圆滑的氛围下,要浅薄地理解一下总管的话就不难。 总管说璇苍君心情不好,那就是十分恶劣了,又说另择日子,那就是不用再来了。 璇苍君心情恶劣……道长心说完了,不会是自己做了什么踩了璇苍君的雷点吧。 要真是如此,那她们莲花道就完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抓住。 虽说道长还没哭出来,可脸上的表情已经比哭还难看了,僵在那里跟石化了一样。 一旁的台灼听完总管的话也知道这次求见没戏了,心中惴惴不安,转头看到旁边的道长,发现她一动不动。 台灼忧心她,连忙去扶,可台灼的手刚碰到道长,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道长,道长,你没事吧道长,怎么会这样。”台灼一时之间慌了神。 “快,快去请门内大夫来!”总管虽没料到会这样,但也没慌神,忙让仆役去请大夫。 霜月楼这么久以来,道长不是第一个晕这儿的,现在他要保证莲花道道长从霜月楼平安无事地出去。 把道长扶进客房,台灼焦急地面对前来救治的大夫,听到人家说,“无碍,只是惊吓过度以致晕厥。我开个方子,服下过后就行了。” 台灼总算放下心来,只是语气里免不了还带着后怕,“谢谢大夫,没事就好。” 总管见已然无事,心中也放松,跟台灼说,“姑娘放心,道长在我们霜月楼地界出事,那该我们霜月楼担的那部分责任,我们绝不会推脱。在道长醒来之前,一定按贵客的标准来招待您二位。” 台灼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也知道霜月楼没做错什么,“多谢总管了。” 总管离开之后,台灼坐在沉睡的道长身边,心中全是对未来的迷茫。 莲花道要灭绝了,莲花道要灭绝了…… 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盘旋在台灼的脑袋里。 思绪扰人,唉,要不去霜月楼的桃林转转吧,就当是散散心。 忧思再甚也无用,得想办法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台灼踏进了桃林。 网上刷到帖子有人抱怨为什么现在的文手都写这么难看balabala,我看完帖子内容和下面讨论,非常害怕,说的不会就是我这种煤油食栗小文手吧TA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拜访霜月楼 第2章 偶遇璇苍 霜月楼的桃林与竹林都是好地方,占在灵气汇聚的土地里,一年四季茂盛美丽,不愧是霜月楼这样的大势力门内的景色。 但台灼穿行桃林其中,却没有赏景的悠闲心思。 原本是想来散心排解忧思思索后路的,可是这太难了。 道长是好人,在自己落魄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去处,又和善相待。可如今莲花道面临巨大的困难,自己却毫无办法。 台灼走在桃林里,脚踢着地上的花瓣腾空又飘落,一手抓挠着另一只手。 这是焦虑之下下意识的行为。 桃林里的景色再好也没能入台灼的眼。 不知不觉走近桃林深处,桃树愈发密集,这时候台灼终于不得不分心思出来,偶尔歪一下头,去躲开前方桃树的枝丫。 往前复行没多少步,台灼似乎见到了有个人在一片空地上修习,隔着大老远就能听见那凌厉的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心思总算不在忧心莲花道上了,反而有些好奇什么人会在桃林深处修习,霜月楼的修士还真是有雅兴。 隔着丛丛花树,往花树的树干空隙看去,这一看就没能移开眼。前方不远处的空地里一道劲瘦有力的身影正在练剑。 似乎是心境不太平稳,台灼见这人动作飞快,一式余音未尽紧接下一式,剑气间隐有怒意。 她猜测这人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心情不太好,所以在此练剑发泄。 这种心境之下修习吧,一半好一半不好吧。 台灼从前修习的时候不希望自己练剑时被过多情绪干扰,所以还是用别的办法等情绪平复再行修炼。 当然,各人有各人的修习方法。 台灼走到一个能看清前面人不被花树遮挡,又不至于打扰到人家的距离,找了块宽阔平坦的石头双手抱膝坐下。 发现对面还有零星几号人也在看面前这位修士练剑。看来这位修士人缘还挺好的。 眼前修士沉浸在情绪之中练剑,并没有注意身后的台灼。 也不是说没感受到有人来吧,只是霜月楼这么大,修士数量如此众多,桃林又是门内修士不管散步还是修习都爱来的地方,有许多人在桃林很正常啊,也不需要有过多注意。 台灼呆坐在那块石头上,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唯眼睛直直看着练剑的修士。 虽说这人修习带了情绪,但看得出来这人功力深厚。招式利落干净,动作衔接流畅优美,力道也是十乘十的强劲。剑锋挥落衣摆翻飞间,透着一种近乎狂放的美感。 绝非一朝一夕所得。 如此有观赏性的修习,看得原本焦虑的台灼似乎也静下心来。 兴味正盛间,眼前的修士却已经结束了一套剑法。台灼意犹未尽,心道遗憾这么快就结束。 不过很快台灼就又能继续观赏了。 那修士面前的零星几号年轻人中有一人走出来,到那修士面前,说了些什么,不久那修士又准备起手。 台灼目睹这一切,心中随意猜测着修士的身份。 那些人可能是在向修士讨教,修士又有如此身姿和功力,有可能是门内的老师,至不济也是霜月楼的优秀弟子。当然,都是些没所谓的猜测,这修士是什么身份跟台灼又没有关系。 那位修士起手,看得出来所起招式跟先前的不同,是一种气势更为恢弘的招式。 只见他持剑翻腕,剑势如行云流水,剑气凌空激起地上的桃花瓣翻飞不止犹如千万枚桃红色的蝴蝶环绕其身。 “漂亮。”台灼心中微微一动,眼神里多了一丝仰慕。 但下一刻,修士行剑绕他自己横扫一周,剑气朝毫无防备的台灼破空而来,带着风势直掠她的面门—— 她下意识抬手运功要挡风,剑风却已经提前将她脸上的面纱卷落。 带着花瓣的风吹过她身边之后,她落下手臂,有些发愣,无意间抬眸,第一次跟那个持剑的修士对视。 天光照落,她的脸毫无遮掩地露出来,眉目柔和,唇色淡然。 楚寒书原本正欲收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她脸上,刹那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猛然攥住。 这张脸,是—— 他还拿着剑呆立原地,他看着她的眼,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记忆像潮水般汹涌翻腾。他几乎不敢眨眼,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这张脸是,她的模样。 “啊,抱歉,打扰到你练习了吗,我这就离开。”台灼先开口说话,并且马上反应过来背过身去捡面纱。 “姑娘是谁?为何会在此处?”看到台灼先有动作的楚寒书此时也反应过来,利落收剑,走近问。 楚寒书说话间台灼已经飞速重新戴好面纱,转过头来看他。 “在下只是霜月楼的客人,来桃林转转,不值一提。道友又是哪位高人,剑法如此了得。”她脸上带着尴尬的笑,说道。 楚寒书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喉结上下滚动,张开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出口,可最终,只是吞了吞口水,意识到自己不太礼貌,问别人之前没有自己先报上名号。 “在下楚寒书,是霜月楼的修士。”楚寒书报上名字。 他话还未完,台灼就僵住了,努力压制心中的慌乱不形于色,“原来是璇苍君,久仰大名。” 她胸中心脏狂跳,想些乱七八糟的:啊啊,什么“在下”啊,你是什么身份啊你就“在下”,怎么随便在桃林转悠就遇到楚寒书啊怎么做才好…… 楚寒书胸口发闷,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并没有料到面前的人会这么说,“可否告知姑娘芳名?” “不才姓台名灼。”台灼老老实实回答,心里依旧慌张,她可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楚寒书啊,还被人家看到了自己的脸,实在是尴尬。这人不会马上把自己赶出霜月楼吧。 楚寒书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嘴里重复念了一遍,“台灼……”。 台灼目睹了他的一切神情,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自己的预想中,自己会在会客厅跟璇苍君见面,道长也会在场,璇苍君满意自己就留下,璇苍君不满意她跟道长就回家哭。 但璇苍君见都没见她们莲花道,就生气不见客。 台灼心里也有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璇苍君听说有人献美大发雷霆。 在有可能踩了对方的雷点的情况下,还偶遇对方,台灼难以招架。 楚寒书良久不说话。台灼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只好尬笑,还好面纱挡住她的脸能帮她捡回几分不存在的面子。空气中透露着一种不知名的诡异。 “方才练剑时,剑气带起的风刮下了姑娘的面纱,实在是抱歉。”还是楚寒书先找了话题开口。 台灼:? 往后一看其他霜月楼弟子的头发被刮得乱七八糟,你楚寒书不给自家弟子道歉给我一个外人道歉合适吗? 心里的吐槽归吐槽,还是得回话,“哈哈哈,不碍事不碍事。” 台灼与楚寒书相对而立,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不禁腹诽,呵呵,看到一张跟四象门少主一模一样的脸之后又发现不是四象门少主本人,很失望是吧。 “姑娘刚才说,姑娘是霜月楼的客人,不知,姑娘出身何门何派?”楚寒书甩给台灼一个炸弹问题。 台灼的背上直冒冷汗,声音明显发颤,“啊哈哈,不才是莲——花,道,弟子。”台灼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场景太令人难以捉摸,她说不出连贯的词。 莲花道三个字刚蹦出来,本就莫名的氛围温度又下降几分。 台灼低下头没敢看对面的男人。 楚寒书在她说完之后,也回想起来,不久前带路的仆役说莲花道带了礼物和美人,美人还戴着面纱,来求见他。 楚寒书当时难得一见地发火了。总管告诉莲花道求见不成。 而现在…… 台灼的脸越来越低,再低就要埋进胸口了。面纱下的脸表情失控有些颜艺。她庆幸自己戴面纱不用做表情管理。 楚寒书在台灼刚说完就马上意识到她是干嘛的了,此时气氛沉默地可怕,他额角抽抽,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僵局。 “莲花道此次前来霜月楼,所为何事啊?”他确实还不知道莲花道要干嘛,既然是携礼献美求见,那就是有事相求,但是再具体的楚寒书不知道。 在这尴尬诡异的氛围之下,台灼差点就把“没什么”脱口而出。 还好脑子比嘴先启动,万不可说没什么啊。 她登时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璇苍君,我们莲花道本做着小本生意,日子虽不富贵但也还算过得下去。可命途多舛,我们莲花道如今经营不善,快要破产,求璇苍君相救,小女无以为报愿以身相抵。”说罢装作掩面拭泪的模样。 她和道长来霜月楼不就是要干这个的吗,虽说跟台灼想象的会面不一样,但是既然能见到璇苍君,那得抓住机会啊,有机会救莲花道的话,她什么都会做的。 楚寒书听了台灼的话,脸色变幻莫测。 气氛再次变得沉默诡异。两人没对话几句这都不知道是多少次沉默。 良久,璇苍君开口,“你们莲花道道长身在何处,我们见面详谈吧。” 台灼见事情有戏,忙说:“道长不久前身子不适晕过去了,现下正在客房休息。实在对不住,还请璇苍君等待,道长一醒就可以跟您会面。” 楚寒书答应下来。 台灼又惊又喜,“那,我现在就去客房瞧瞧道长醒没醒!” 她转身,很想跑回客房,又想起自己在别人门派,还是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改快步走回客房。 回到客房处,因为过于激动,台灼抬手把门轰开,见道长还睡着,心里着急。 她心下想着,反正道长没什么大事,也吃过药了。机会已经送到眼前,得把握住啊。 “道长,道长,别睡了,起床啦。”台灼大声叫道长,同时手里还在摇着道长的肩膀。 她这些动作是奏效的,道长迷迷糊糊中醒来,脑子还有点发懵,转头看见焦急的台灼,当即眼睛含满泪水,“小灼,呜呜呜,我对不起莲花道啊,呜呜呜。”悲痛万分。 第3章 离开“家”前 “道长,别哭了,我刚才偶遇了璇苍君,他又答应见我们了,你快拾掇拾掇自己,带上备好的礼物,我们可以去会客厅了。” 正事要紧,急着救莲花道呢,台灼打断道长的哭泣。 道长满头问号,在她那里,自己上一刻得到璇苍君拒见的消息,下一刻醒来就被台灼告知重获机会可以见到璇苍君,脑子还有点不清醒。 “什么?小灼,你说真的?”道长反应过来,眼含热泪,激动地问台灼。 “绝无戏言。”台灼态度坚定道。 二人收拾出能见人的模样就往会客厅赶。 到会客厅见总管,总管那边也早已收到璇苍君叫人递来的消息,说莲花道道长醒来后求见就去叫他。 莲花道用什么手段让璇苍君回心转意对总管来说并不重要,主人家的意思,他只要照办就好,“道长已经醒过来啦,可喜可贺啊,您二位快坐,我这就叫人去请璇苍君。” 莲花道道长欣喜上客座,台灼也坐于她身侧。 不久璇苍君至会客厅。 台灼见楚寒书仪态端庄进门。与不久前在桃花林时所着劲装不同,此时他已经换上了白金色长衣,玉带束腰勾勒出他腰身完美的曲线,衣袂随步履的幅度摇曳。 抛开他是楚寒书不谈,台灼觉得这一身还是很养眼的。 见这么一位气质不凡的人物到场,道长立马就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台灼紧随道长动作。 楚寒书向道长点头示意双方坐下交谈。 接下来,就是楚寒书和道长之间的对话了。台灼乖巧坐在道长身边,充当道长的小花瓶。 交谈过程很顺利,甚至可以说很爽。 道长的请求倒不用耗费过多钱财,主要是有点儿麻烦。但楚寒书一并答应下来,还给出了更丰厚的条件,言下之意,霜月楼会尽己所能帮忙。 道长在心中捏了一把汗,杀鸡焉用牛刀啊。不过只要有霜月楼相助,莲花道很快就能渡过难关。 好处说完了,接下来就该说代价了…… 道长那边的意思是,只要她们莲花道能做到的,楚寒书尽管提。 楚寒书毫不委婉:“既然台灼姑娘说了,愿意以身相抵,那好,我要台灼姑娘明日起定居霜月楼清泉峰。此外我不限制姑娘自由,姑娘可以经常回莲花道看看,但既然是定居,台姑娘不准不着家。”清泉峰就是楚寒书的住所。 台灼此时已经是活人微死。说是活人是因为莲花道有救了,说微死……原因就在眼前。 值得庆幸的是,这已经比台灼预想当中的好很多了。 —— 直到从霜月楼山门出来,道长和台灼才终于能做到长舒一口气,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 道长站在山脚下,满含深邃情感的眼睛望着台灼,台灼被盯地直起鸡皮疙瘩。 “你干什么这种眼神看着我?”她害怕地问。 道长此时的心情,就跟临送孩子进京赶考的母亲一般,无数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情感充盈着道长的内心,“儿啊,你就要离开妈妈了,妈妈好舍不得你啊。” “……”台灼显然对这样的道长已经习以为常,深呼吸过后出声,“没什么,道长你以前对我那么好,我还情也是应该的。等我住到霜月楼后会常常回莲花道看你们的。” “呜呜呜,儿啊,你就要进霜月楼过好日子了,怎么能抛下妈妈不管,妈妈好舍不得你啊。”道长的语言中情感之真挚,不过难以令人动容。 台灼突然很想揍道长,得,还以为她能正经一点呢,白搭。 二人赶路回到莲花道,已经快到晚饭时间。 按楚寒书的要求,从明日起在霜月楼定居,那今日就得收拾掉所有东西,时间还挺赶的。 刚进莲花道的门,台灼就匆匆前去自己的卧房。 途中小师妹见到台灼回来,忙跟上前去,神色着急追着问,“师姐师姐,怎么样,事情成了吗,霜月楼怎么说啊。” 小师妹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柜子前,打开柜子来,边从里头拿东西整理好塞进乾坤袋边回师妹:“成了,霜月楼答应会跟我们合作了,放心吧,莲花道会好好的。” “好耶!”小师妹高兴得跳了起来,“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说完就要往外走。 小师妹走到门口没能出去,道长紧跟着进来,看见台灼的背影就往上抱,环住她的腰,头放在了台灼的肩上。 “呜呜呜,小灼啊,你以后在霜月楼吃香的喝辣的,可不要忘了为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美好时光啊!” 道长一天到晚没个正形,饶是台灼这样原本还算温和一个人都受不了,当即就举起拳头给了在自己肩膀上的道长的头一下。 道长吃痛松开抱着台灼的双手,“哎哟,乖女儿你怎么打妈妈啊。” 小师妹听了道长说的话,这才注意到台灼站在柜子前把东西往乾坤袋里放是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什么?道长,霜月楼要带走台灼师姐吗?为什么啊?” 莲花道里只有道长一个人听台灼说了她自己的样貌与四象门少主相貌相似的事,这事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是以其他人是不知道道长和台灼是怀着献美的心思去霜月楼的,只以为二人携礼前去求见。 道长转身,一脸悲伤,“璇苍君对你台灼师姐一见钟情,明日你师姐就要离家了。” “什么?!”小师妹反应过来,“堂堂霜月楼竟如此下流,跟他们交易的条件就是用我师姐交换!?” 跟道长相处久了,他们莲花道弟子也都知道道长是个怎样的人,也就能做到从道长话的表象中得出真意。 什么“在霜月楼吃香喝辣”,分明是师姐用她自己换莲花道。师姐过去,指不定过什么苦日子呢! “他们霜月楼怎么这样啊。还有,你们怎么真的答应他们啊。”小师妹再次着急起来,比刚才追问台灼霜月楼态度的时候更加着急。 “如果霜月楼真的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我们莲花道就算要灭亡也绝不能答应啊!道长,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句话啊!” “乖徒儿,这,这是我们双方共同的决定。”道长见小师妹神情,总算正色。 小师妹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站在那里。台灼转身看她无助的脸,有些无奈。 小师妹看看道长,又转头看看台灼。 “呜哇哇哇——,再也不要理师尊了——”她哭着跑了出去,哭声由近渐远,由大渐小。 道长和台灼还站在屋里,由着小师妹跑走。 “让她哭会儿冷静一下,也好。”台灼看着远去的人影。 小师妹是门里年纪最小的,台灼看着她长大教她吃饭穿衣识字,她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道长转头看了看台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能说出口,长叹一声离开了。 只剩台灼一个人在屋里,总算可以好好收拾一下。 在莲花道生活的这二十年里,台灼的东西不可谓少。 台灼想起最开始她被道长带回莲花道的时候,身上压根儿就没带着什么东西,除了她自己的兵器。 道长带着当时状态奇差的台灼回莲花道,问台灼什么都不答,最后道长问她叫什么名字。 道长心想自己的名字总能回答吧,谁知道台灼说,没有名字。 这犟孩子,道长心想。 —“那好吧,既然没有名字,那总得有个能让我叫的吧,我给你重新取一个?” —“好。” 往事不堪回首,小姑娘不说从前的名字多半是不想要了,那跟她姓好了。又因为知道当时台灼使火系功法,联系在一块儿,取了个“台灼”。 带当时像个僵尸一样木讷的台灼出门见人,跟所有莲花道的弟子说,“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养女啊,在外面修习吃了不少苦,如今才回到我身边,她年纪比你们大不少,你们还是叫她‘师姐’吧。” 台灼被分到一间位置稍偏,环境非常安静的弟子居,从住进这间房开始,慢慢地,往房里填东西。 不止房间,台灼自己也慢慢被填满了。 莲花道的大家都很友好,今天这个师弟送一只草编,明天那个师妹送一朵月季。台灼把那些饱含大家友善的东西都放在房间里,满满当当非常可爱。 台灼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回忆了一圈,台灼想着自己的东西全带走,别人送的东西带走一些。毕竟楚寒书说她可以常回来看。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台灼想着赶在食堂收摊之前吃个晚饭好了。 其实台灼吃食堂并不频繁。本来台灼就到了辟谷的段位,平常在门内要主动帮忙料理杂物,关照师妹师弟们,忙起来不吃饭。 但是既然都要定居霜月楼了,那以后就不能经常吃到莲花道小食堂了。台灼突然有一点伤感。 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有几个弟子看见了台灼就往她身边凑,全都开始哭诉,话里话外都是心疼师姐要去上刀山下火海换莲花道安好。 台灼有些惊叹小师妹的速度,看来这么一会儿,整个莲花道应该都知道了,似乎小师妹还添油加醋了。 她在几人哭泣声中进了食堂。 这一进不得了。 莲花道弟子生活节奏本就并不紧凑,修习时好好修习,用饭当然也要好好用。于是没辟谷的弟子用饭都是细嚼慢咽不急不忙,直到食堂收摊才会三三两两结伴而归。 是以食堂中弟子数量不少。 食堂中弟子们本在悲愤地围坐讨论,一见到台灼,大家伙都围上来,一同对着她哭起来。 呜呜声食堂传响不绝于耳,台灼怀疑哪天她死了师妹师弟们也差不多就这样了。 “好了,你们别哭了,其实这次我随道长去霜月楼,见到璇苍君是一位琼林玉树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所以我对他一见钟情,恨不得跟他永生永世在一起。我去霜月楼真的不委屈。”权宜之计,兵不厌诈,她偶尔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四周的哭声小了一些,有师弟哭哭啼啼问:“真,真的吗,师姐,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自家门派的道长不正经,使得门派弟子们对语言敏感些。 “我何时骗过你们?摸着我自己的良心说,我第一眼看到璇苍君,就想和他结为道侣。”台灼坦荡撒谎,推开人群往前走,大家像开了自动跟随一样跟在后面。 台灼到厨子跟前要了一小碟莲花饼,毕竟掩面而作,吃别的东西都不方便。 找了个食堂中间的位置坐下,好让大家围着,她坐下用餐。 莲花道中心有一片开满莲花的池子,这莲花饼正是选用其中莲花为原料所制。 台灼轻柔地拿起一块递到面纱之下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