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您的赛博外卖》 第1章 机械人 嘘。 有人在说话。 “京京，这人已经昏迷半个月，按说该醒了吧？”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碰撞在屋内响起，瞬间盖过某人刻意的呼吸。 问话的对象坐在床边的升降椅上，女人面前亮着一盏灯，穿着立领运动装，头发随意扎在后脑勺，刘海因为出汗黏在额头，她伏着的身子像一把坚韧的弓，低头正专心捣鼓着手里的东西。 说话时，她特意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男人，半张面具下露出带笑的眼睛。 “我记得当年你师父做电子脑化手术，可是在这张床上躺了快两个月。” 其实肆星图早醒了，在昨天两人商量卸他哪条腿时，人就醒了。 由于他们的对话充满血腥暴力和大部分未知的新鲜名词，他不敢轻易睁眼。 因为卸腿的下一句，女人就在肆星图耳边说想研究他的脑子。 研究......脑子？ 怎么研究，电视上都演了，先把头发剃光，拿着泛银光的手术刀，沿着画好的痕迹一点点切开，伤口处涌出猩红的血，不，划开皮肤时的血也可能是喷溅而出，再借助锤子等工具撬开头盖骨，露出里面的脑髓、脑浆...... 虽没见过真实的脑部手术，但汉尼拔的烹饪方法他总看过吧。 于是从昨晚开始，他就死死闭上眼睛。 这不是个好地方，救他的人多半冲着自己身上有用的器官来的，像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到时候也不一定舍得用麻药。 肆星图继续装死等夜幕降临，他想时间一到，就偷偷逃走。 万万没想到，会因为睡觉错过了出逃机会。第二天，屠夫像往常一样晃动着工具进来，他猛然惊醒。 真就是眼一睁一闭，一条命搭上了。 肆星图闭着眼，耳尖动了两下，他听不出那什么发出来的，感觉很像机械制品，类似于......手术刀那种。 锯子和菜刀对着砍，就是这个声音。 “那不一样，这家伙几岁，我师父多少岁？”刚才问话的男人啧了一声，声音弱了下去，“我不是怕他......醒不来么。” 山合京抬头，眯着眼看他，表情有些凝固，“哦，原来是林工不信我。” 林优廊看到对方这个表情心一紧，下意识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自在锈带认识山合京，这人面具下总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接到生意能把脸笑烂，很少没表情。 他连忙解释奉承道：“笑话，谁敢质疑你们山合家族，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伊甸园有五大家族。 绝对垄断的姜家——伊甸园的基因律法。家族分支众多，包含红雨药剂研发、异化检测、基因改造等技术，而且在伊甸园，任何人都必须通过姜家的基因检测，从而将人类分为五等。 无尽财富的施莱森家族——伊甸园的数字统治力。财富如暗河般深不可测，流淌在伊甸园的每一寸土地之下，延绵不断的尽头是权利的结点，凌驾于姜家、奕家、山合等家族之上。 科技降神的奕家——未来科技的钢铁帝国。生产各种类型机械人，工业型机械人占三等公民的60%，为伊甸园提供基础劳动力，服务型机械人为伊甸园所有公民服务，公民离不开的智能手环也出自奕家。 红武霸权的山合家族——伊甸园的武装心脏。所有的红武都出自山合家，拥有伊甸园最多、最专业的红武造师，在伊甸园，你可以质疑法律，但不能质疑山合家的武器。 无名氏——伊甸园的异能利刃。是伊甸园的安全局，伊甸园唯一合法异能武装组织，成员全部觉醒异能，以代号相称，拥有伊甸园最强的异能学校。 两人一年前在锈带认识，山合京推着一个同样戴面具的女人租了师傅的房子，跟他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山合京抛去别的不谈，她敢住在锈带，就是个狠人。 锈带很少出现五大家族的人，因为这里靠近七日城，随时可能出现从城内出逃的怪物，危险不说，还有很多心狠手辣的自由民苟活在锈带，没有治安和法律可言。 况且，她还是山合家族的人。 林优廊虽然不知道她是几级造师，但看她随随便便能拿出雨晶石，跟玩一样修好被撕零散的红武，师傅对她敬重万分。 林优廊也万万不敢得罪她。 山合京还是看他，嘴角噙着林优廊特别陌生的笑。 他被盯得头皮发麻，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是不信他，放谁身上，能把这些好东西拿出来救一个小白脸？” “第一次给他装的那款机械心脉护具，是我进了五次七日城才凑齐的材料，最后一次差点把命搭里面。”林优廊说的很激动。 山合京手托着下巴，点头。 肆星图点头。 “这家伙病危那天，师父逼我把丙等雨晶石交出，这么多年我统共就搜罗这么几块。师傅用鳞鞭打了我十九下，俩星期红印子还没下去。先说好，你手里这个能用用，不用再还给我。” 山合京还了只手托着，同情。 肆星图同情。 “还有他刚换的这个机械臂，是我死皮赖脸要过来的。你也知道他们奕家，认钱不认人的主，我跟奕恒同班八年，最远到达五日城，那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年我们......一说扯远了，机械臂真的，是我，这辈子，买过，最贵的，东西了。” 山合京敬佩，能听出林优廊说的很咬牙切齿了。 肆星图敬佩。 “但，怎么就被我师傅给惦记上了啊？我才是他亲徒弟，其实我还想留着机械臂，等那天我出意外用。” 山合京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呸呸。” 林优廊倒一点也不忌讳，狠狠地说：“怎么就给他了呢？”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还是躺在北墙边。 那个地方出来的人，不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就是喂给七日城的食物，看他打扮，也不像是去城内探险的赏金猎人。 他想不通师傅为什么会坚持救他。 说着，目光不断在山合京手中的东西上扫过。 一个黑色匣子，空的。 山合京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黑匣子，捏着东西在他面前扫了扫，像是故意的，问道：“心疼了？早知道你这么心疼，当时你家老爷子带他来的时候，你就该给我使个眼色，我就说，这人实在伤的严重，救不了，顺势推了这单生意多好。” 林优廊知道山合京在打趣自己，摆摆手，“别这么说，被他老人家听见了得打死我。”又顿了两下，“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治吧，是死是活总有个结果，要是真死了。” 肆星图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都不敢呼吸。 不是兄弟，刚才还敬佩着呢。 “还得再麻烦你，帮我把他身上那些东西拆下来，老多钱了！” 拆下来？要不是肆星图不敢动，他都想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身上尽是好东西。” 果然惦记他好的器官。 这句话说完，男人肯定还翻白眼了。 肆星图真的很不喜欢男人说话的方式，总感觉句句都在咒他。而且，好东西算什么，等老大来接自己，什么东西他们白房子拿不出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肆星图实在对那东西好奇，闭眼也闭累了，悄悄眯缝着眼。 阳光从细长的缝隙中溜进来，模糊中，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房间的摆设和坐在旁边的医生。 房间很大，白色墙壁上打了很多间隔不一的置物架，放着的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武器，眯着眼看，那些武器的外形又很像动物，看着像把伞的鹰头武器，嘴部被替换成镰刀；蝎尾做成的链鞭，挂在天花板的吊灯上；鲨鱼牙齿镶成的背甲。 离他最近的是放在旁边桌上的武器，一副面具。 上面涂了一层亮粉，仔细看，还有密集的小绒毛，眼睛的位置，在他眯眼时，一片光闪过来，是用鱼线织出的网，面具是半个圆形，顶部按照蜘蛛的头部构造，凸起又镶了六颗红珠子，连起来是半个弧形。面具各边是四对蛛腿，机械关节连着腿，正上下挥舞着。 这......到底是什么？ 接着，肆星图看见一个剪影，她很瘦，穿着一身特别酷的运动装，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带着......半张面具，简简单单的纯白色，没有任何造型和图案，相比桌上的那个，普通很多。 但给人说不出的神秘。 等肆星图回家了，他也要整这么一个面具戴戴。 多酷。 远处的男人，靠着墙，体型高大，一看就是练家子。 肆星图活了二十年，执行的任务没有百场也有几十场了，跟别的实验室打过的架也不少，可从没见过这种场景。 山合京听完他的吐槽，无奈笑笑，跟林优廊认识这一年，她当然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单纯、义气、嘴硬心软的主，说着讨厌男人，但需要的东西，一个不落往这里送。 她把话题转到黑匣子上，“这个是非常罕见的丙等红雨晶石，看品质，比上次的还好，拿到科技坟场应该能卖不少钱。” 肆星图看见一个浅浅勾起的唇角后，才斜眼过去，看向他们所说的东西。 骰子？ 透明的骰子？ 此刻女人已经转过身，借着灯光捣鼓起黑匣子。 手里拿着银色镊子，不同于肆星图在实验室曾见过的，这个镊子有正常手掌长度，顶端装置着突出的卡槽，很小一片，却从中从里流出许多红色粘液。 粘液像海草簇拥着在空中张扬，好像有生命和意识，附着着镊子的部分顺着镊腿流到尖端。 黑匣子在她另一个手上，就是他们所说的雨晶石，四四方方像骰子，里面有未干的水渍，在此之前装过什么东西，空间很小，却无穷无尽吞噬从镊子上流下来的粘液，怎么也灌不满。 肆星图没觉得神奇，倒感觉一阵反胃，这东西很像下水道里的那些东西，他轻轻吸了下鼻子，还好没味儿。 许优廊本来站在墙边，听山合京对黑匣子感兴趣，两步走过来，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零件，详细端详着，“上次C组013队出的那趟任务，你还记得吧？” 林优廊是伊甸园北墙的守墙员，宋老是他师傅，平时会接到上级任务，配合猎雨队进入城内搜集资源和猎杀怪物，从怪物身上剥离出所寄生的红雨。 肆星图能感受到身边的空气因为这堵人墙都变得不流动，生怕被人发现，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山合京点点头，目光依然在面前的黑匣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越皱越紧，“我知道，你去了四个月。” 邻居走了，整个家都是她的，别提多自在，关键是姐姐也敢走出房间了。 等山合京攒够钱，她和姐姐就单独住。 肆星图在心里好奇，他要争分夺秒搜集关于现在的状况，得通过这些信息来确定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另一方面在心里吐槽，什么任务出四个月，这效率也太低了，放在他们白房子，是要被拉去喂狗的。 “那场任务，013队杀了一群异化蚁，收拾残局花了半个多月，我们从那些怪物身上剥离出红雨，装了七百多个黑匣子。” 异化蚁被判定为A等异化物，特性是成群结队，数量庞大，喜欢以红雨和分泌物为食，走过留下腐蚀性气味，比较难杀。 “离开时，我不小心掉进它们老巢，被救出来前在那个地方捡了这个，刚捡起里面还有红雨，拿回来就剩个空壳子，一直都没有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 山合京摇摇头， “应该不会。” 她捏着黑匣子，定了一会，总感觉这块新的雨晶石说不出奇怪。 这两周，林优廊给了她两块雨晶石。 雨晶石是红雨降落，没有寄生体，自然形成的晶状物体，比一般水滴大的多，是雨后世界重要的能源供体，多用于红武铸炼。 第一块，山合京用诱饵很快就取出里面的红雨，炼化出伤者需要的愈合剂。轮到这个雨晶石，不管她怎么萃取，里面的生物都没有任何反应，诱饵也没效果。 品质好是好，但很大可能是个空壳，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 可是为什么，雨晶石没留下凿刻的痕迹。 许优廊站在一边，跟有多动症似的，捏着一块圆形齿轮摇来晃去，那东西有指甲盖那么大，外表有些生锈，背面还沾着未干的血，他皱了下眉头，又把东西扔了回去，“这是什么啊？上面还有血。” 山合京撇了那东西一眼，用下巴点向肆星图，“刚从他脖颈后抠出来的。” 肆星图：？ 不好意思，没感觉哈。 “他身体里有机械零件？他不是残次品？”许优廊有些惊讶，平生第一次看错人。 肆星图：？ 不听王八误会我。 第2章 得还啊 现在是雨后397年，离第一场红雨侵袭过去了快四百年。 辐射来临，地球资源枯竭，政府将因红雨寄生而向下异化成怪物的异化物，驱逐至七日城；紧靠墙是锈带，生活着残次品和自由民（叛逃者），由守墙员接管；再往外推是安全区，也就是伊甸园，居住着公民。 伊甸园根据基因筛查和异化指数，将人类分为五等。 一等公民拥有完美基因的造物者，无任何突变或缺陷，优先享有资源独占权、基因优先权、司法豁免权，同时也担负生育义务，80%的施莱森家族是一等公民。 二等公民是被红雨寄生而向上异化的异能者，必须定期向无名氏提交精神评估报告，佩戴抑制项圈，防止异能泄漏。职责是维护伊甸园秩序、安全和负责搜集野生红雨晶石。 三等公民是伊甸园的齿轮，是以优秀基因为培养皿创造出提供劳动力、生产力的复制人、人造人和机械人。复制人是生物劳动力，基因序列被优化为“高效无害”，寿命设定为40年；人造人是类人机械，用于服务业；机械人是唯一外形类人化的。三等公民都被植入红雨，有自我意识。 四等公民是先天或后天因辐射导致基因崩溃的次等人，胚胎时期被姜家基因扫描为“不可修复的劣质品”，但因人道主义禁令未被流产，居住地只能在数据坟场和垃圾场，享有伊甸园的降级资源。 五等公民是向下异化指标过高的残次品和背叛伊甸园的自由民，这些人剥夺身份，被驱逐至锈带，禁止生育，不享受伊甸园的任何权利，包括土地、资源、居住等权利。 残次品也是自我抛弃的人，要钱不要命主动成为怪物食物的人。 “而且，他很可能是第三代陪伴型机械人。”山合京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看齿轮内环。” 林优廊狐疑地看她一眼，但她毕竟是山合京，还是照做了，拿起齿轮举在头顶，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是一串数字。 PBX-4693。 林优廊说，“有字啊？小小的齿轮上竟然刻字。” “关于一代机器人，雨后034年开始研发，流入市场是27年后，当时只有两种类型公布，服务型和工业型。雨后178年才公布第三代陪伴型机器人，产品噱头是完美的人形和每块都有编码的零件。” 接着山合京抬眼看向林优廊，一字一句说，“也就是说，只有陪伴型机械人的零件上，每片、每块、每颗都有编码。” 百年前的？ 林优廊慢慢、小心地把那块齿轮放在桌上，意思的拍了拍上面的灰，“我滴个乖啊，这.......” 带给林优廊的震惊还没完。 “而且，陪伴型机械人，隶属于一等公民的所有物。”山合京顿了一下，看笑话似的看着林优廊，“也就是说，捡到他，得上交。” 虽然到现在肆星图还躺着，他什么也没干，就是感觉特骄傲，狐假虎威的感觉真爽。 傻了吧兄弟，爷爷我身份不一般哦。 “卧槽。” 山合京说的话就像一声闷雷，直接劈在林优廊的脑门上，他好久没回过神。 他对机械人不太了解，但一等公民他见得还少么，那是一群傲慢自大又难缠的人，一想到这儿，他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并不因为师傅带回来的是机械人，仅仅是听到“一等公民”这四个字。 林优廊压下惊讶，反过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问：“这些信息，你从哪儿听到？” 山合京冲他挑眉：“上周老师刚讲。” 一个停顿，“还有在网上搜的，一等公民购买陪伴型机械人，多用来培养后代，日常生活、学习、技能，陪伴型机械等于......” “我知道。”林优廊抢答。 山合京定定看他。 林优廊想了想，蹦出几个字：“他们的爸妈。” 山合京：“......” 你去死吧。 肆星图：我不是爷爷，我是爹爹？ “你厉害，”山合京有些无语，冲他竖起大拇指，“分科时，还是奕蓝恩教我们的机械学，学长你应该听过''绝命鞭''这个称号吧，毕业三年，你真是把知识喂狗了。” 林优廊打了下山合京的手，“去你的。” “绝命鞭”谁能忘，但凡在西里尔军校上过学的，几乎都噤若寒蝉，偏偏这位老师又跟自己师傅是同一届，他上学没少跟“绝命鞭”过招。 不记得跟机械人有关的知识，单纯因为大脑开了保护机制，让林优廊忘记了那段痛苦又屈辱的记忆。 随后林优廊打开手环，银色的，很窄，形状像个镯子。 林优廊总感觉发的这款很娘们，一点都不酷，除了做任务，他很少主动带这款手环，今天刚从北墙巡逻结束，手环还没来得及换。 手环上面有几个相同的按钮，林优廊抬起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在光滑面下划，面板直接在面前投影，随后便不需要任何触碰，精神就可操作，面板一次次变换，切换至搜索频道，手环的按钮瞬间亮起蓝色的光。 面板也一字字出现跟机械人有关的信息。 “林优廊。”山合京突然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怎么了？” “你丢不丢人。”山合京有些无奈，“你问我啊，你倒是问我啊。” 林优廊嘿嘿一笑，像是故意的，“不好意思，耽误你嘚瑟了。” 肆星图对原宿主的身世好奇得要死，但又害怕他们真拿自己脑子做实验，只能眯眼，悄悄地瞄着发亮的面板。 先是一则通知。 【守墙员通告】 身份认证：北墙1059号。 气象预警：当前雨雾浓度75%（能见度等级：黄），红雨倒计时1:49:32。 【生存提示】 立即关闭所有外墙通风阀，检查滤网密封性； 抑制剂存量需≥3日剂量（成人基准值：20ml/日），预防红雨寄生； 请勿接触红雨，请勿直视降雨云团。 【附加指令】 若体表接触红雨，即刻使用Ⅳ级冲洗剂； 预计红雨持续时间为43分钟； 降雨结束后30分钟内禁止外出（辐射残留预警）。 【愿旧墙庇佑您】 肆星图又看见了红雨这两个字。 雨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很危险，所有人得在雨来之前躲避。 林优廊看见通知，手肘碰了碰山合京，“今天有雨，你一会儿还去送外卖吗？” 一会要下雨，看来今天是送不了外卖了，晚上可以早一些去看姐姐。 山合京摇摇头，“浓度超过安全值了。” 林优廊“哟”了一声，打趣道：“少见哦。” 山合京白眼翻上天，“我还是知道钱和命那个重要的。” 自第一次红雨侵袭后，感染了土地，寄生生物之后，百年里，因为辐射，红雨已经不具备寄生的危险，但雨里有引导异化的感染物，浓度越高，感染物越密。 伊甸园的法则，雨降时段，居民减少外出。 山合京看到雨降的准确时间，就没再关注面板，又拿起刚放下的黑匣子。 镊子触碰到黑匣子瞬间溢出粘液，黑匣子像饿了很久，粘液被源源不断的吞噬，丝毫没停的意思。 看见这一场景，山合京紧皱的眉头又深了几刻。 里面明明有东西。 通知消失后，面板飞快划过一行行代码，网络海洋像密织的网将所需要的信息串联起来，只有四秒，肆星图听见一个陌生的机械女生在房间响起。 不远不近，还是立体环绕音。 “以下是为您整理的关于陪伴型机器人的信息。奕家在雨后178年公布第三代陪伴型机械人，型号：E-Care 3.0【代号：老师】，是唯一一款类人机器人。” “核心定位：不同于服务型机械人的顺从或劳工机械人的麻木，E-Care 3.0被设计为“平等的对话者。” “生物拟真层，拥有近乎完美的人类外型，内置恒温系统；情感模拟，搭载【理智协议1.9】，可识别132种微表情。” “特殊设计，在左耳后保留机械接口，腐蚀风险等级由雨降期C升至A。” “所有权法则：仅限一等公民购买，需通过姜家情感需求度测评，证明主人已出现共情指数低于30%的【后天性孤独】。” 林优廊听到最后一条，终于接受了事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怎么办啊？” 山合京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雨晶石上，对林优廊的问题一脸无所谓，“什么怎么办？等男人醒了，问问他呗。” 林优廊倍感无力，吐槽道：“京京，这不是醒了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这可是百年前的机器人，可是一等公民的东西，那群家伙向来高高在上，不好相处，《红雨法》规定，任何公民不得私藏一等公民的所有物，被发现是要被驱逐的。 林优廊有些着急，他俯下身子，凑近肆星图，“我记得机器人的使用期只有三十五年吧。” 山合京用屁股想都能猜到林优廊想干什么，“就是报废了，他也是一等公民的所有物。” 林优廊不屑地“切”了一声。 山合京又补充一句，“得还啊，拾金不昧的三好公民。” 肆星图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热气。 男人离自己很近，几乎是脸对脸，他下意识憋气，强迫症滚动的眼球停止，让自己像真的死了一样躺在床上。 这是半个月来，许优廊第一次认真观察他。 男人拥有人类的外形，拥有英俊、近乎完美的容貌，头发要比一般男生更长，到肩膀，能扎一个小揪揪在后面。 师傅带他回来时，男人晕厥，佝偻着身体在一边，身高和1米75的师傅差不多，站起来应该要更高，皮肤偏小麦色，露出的肩膀撑着衣服，能看见很明显的肌肉。 简直是完美的机械人，外貌、身材、魅力，甚至比一等公民定制过的基因外型还要惹眼。 林优廊“啧啧”两声，“真帅啊，奕家没开整形医院，算他们没有商业头脑。” 山合京没搭理他的废话。 好半天，她听见林优廊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山合京。” 认真的让山合京不忍心忽略，转过身看他，“干嘛？” 林优廊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觉得，我和他，谁更......” “你。”山合京说，“学长，你。” 你撒谎！肆星图在心底叫嚣着，拥有完美外形的宿主怎么可能输！ 有黑幕！ 林优廊忍不住笑烂了脸，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哄开心了，笑的灿烂又可怜，“我就知道，虽然师傅已经移情别恋了，但，学妹确实是真学妹。” 山合京挤出一个假笑，“适可而止吧。” 林优廊不知道的是，这周上完，他的学妹就要转去蒙锂安军校了，那个便宜分文不收，还补贴生活费的学校。 林优廊正得意，摇头晃脑时，他瞥见男人脖子处有一道缝合伤口。 林优廊招了招旁边正认真干活的山合京，“好学妹，这个疤痕？” 山合京没回头，她脸色虽然有些不自然，但也知道林优廊在问什么，“你师父送过来的时候，就有。” 伤疤的颜色已经趋向淡粉色，说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疤痕为什么会在脖子这个地方？陪伴型机械人受这么严重的外伤，应该会回收。 就是不回收，也会进行换置才对，为什么还有这么明显又丑陋的疤痕。 林优廊还是好奇地看着肆星图脖子上的疤，他伸手碰了一下，疤痕很软，又摸旁边的皮肤，和真人没有区别。 而肆星图，根本不敢动。 林优廊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难道买他的一等公民破产了，没钱给他修？” 山合京手里的动作一顿，不自然地蹭了蹭衣领，“不知道，你看他脖子后面，上次翻身时，我看到一圈。” 林优廊：“还是说，这个机器人换过机械头啊？” 不等林优廊说完，山合京猛地一声起来，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山合京的动作，差点没给肆星图震聋。 林优廊也被山合京莫名的举动吓到， “我只是随便猜猜，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山合京捏着黑匣子，拉着他转身往外走，语气急迫，“跟我去做个实验。” 向来淡定的山合京一改往常，让林优廊也对她说的实验产生好奇，但也不敢多问，只能老实地跟在身后，穿过长廊和楼梯。 第4章 异化物 房间一度安静的诡异，在实验开始之前，山合京突然问林优廊，“雨后曾出现过一次集体机器人暴乱，你知道吧？” 关于机械人具体的细节，林优廊不清楚，但重要事件他还是能回答的：“我挂了三次才过的《机械基础》有讲。” 山合京：“......” 林优廊和山合京是西里尔军校的校友，学校课程主修七门，其中机械学是必须掌握的，《机械基础》是其中一课，整理了机械人运行的基本原理。 说着，他无聊地用指腹轻轻摩过那没有任何反应的雨晶石，冰凉，像在摸一块冰。 “雨晶石好冰啊。”林优廊说，“怎么感觉更凉了？” “从房间出来，雨晶石温度就恢复了。”山合京瞥他一眼，点头示意他继续刚才的话。 林优廊接往下说：“机械人产生了自我意识，想要推翻等级制度实现人人平等，一半的一等公民受伤，伊甸园死了很多人，之后奕家回收了那批机修恶人，废除了机械人指令输入，用红雨琥珀代替机械人的情感。红雨琥珀也是用野生红雨石研制而成，可以模拟人类情感和意识，操控机械人一比一复原人类的任何动作。” 林优廊说话期间，山合京已经把盒子里的雨晶石拿了出来，甲等外型和丙等差不多，颜色淡一些，里面红雨的活动轨迹能看的一清二楚，此刻，甲等雨晶石异常活跃。 甲等雨晶石靠近林优廊手里那块丙等雨晶石，黑匣子没有任何反应。 山合京摇摇头，把甲等雨晶石放回去，锁上铁盒，隔绝了它的气味后，又将另外的小瓶子拿出来靠近丙等。 山合京说，“姜家家主也在那次暴乱中牺牲，杀死他的就是陪伴型机械人。雨后241年，奕家宣布停产陪伴型机器人，只留工业型和服务型，雨后275年，陪伴型机械人就没有机械心脏了，现在的机械公民也全植入的是......红雨琥珀，虽然是红雨，但总控制在奕家，如果按时间推算的话。” “他已经报废了。”不等山合京解释完，林优廊看着手里的雨晶石，继续往下推演，“那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北墙外呢？而且......” 这么多年了，如果是机械人的话，人形怎么可能保存的这么好，而且宋老带他回来时，他只少了一根胳膊。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皮肤没有任何擦破和岁月留下来的痕迹。 林优廊满是不解，“对啊，为什么呢？” 山合京抬头，一边整理思路一边推理：“陪伴型机械人早就停产了，奕家从没公布报销的机器人是如何处理的，回收再次利用？还是销毁？陪伴型机械人每颗零件都有编码，再利用要比生产更麻烦，奕家根本不会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果报销，那只可能在垃圾场销毁，可是......那么多陪伴型机械人，高级麟合金、麟砂铁，甚至是带有编码的麒麟芯片，这么多年一块都没出现？” 林优廊也被点醒，惊讶说：“对啊，就是散落的钢铁废片也能卖不少钱，高级麟合金不溶于焚烧炉，生活在垃圾场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在今天之前，我还真没见过一块带有编码的零件，所以，那批报废的陪伴型机械人一定还有别的处理方法？” 山合京想到男人被捡起的地方，压着心头的疑问，她还是想用事实证明。 山合京拿着瓶子，和黑匣子凑的很近，耐心等着两块石头之间的化学反应，问，“刚才感觉很冰凉，现在呢？” 她一直关注着黑匣子的情况，瓶子里那块要弱的多，甲等也已经被她锁起来，整个房内除了这块黑匣子，没有比它更高级的红雨，架子上的红武虽是用不同异化怪身体做的，但镶嵌的红雨已是死物，对丙等雨晶石不构威胁。 如果丙等雨晶石见到次等有反应，那就说雨晶石还能用。 丙等雨晶石还是像很像一块冰，但林优廊感觉那处冰凉好像在动，顶着他的指腹跳了一下。 藏起来的红雨嗅到食物的气息，晶石渐渐出现红色，一粒向四周晕开，接着像被吸引一般，从黑匣子慢慢移动到顶端，在瓶子的方向停下。 林优廊看着那一圈红，思绪终于同山合京重合。 “我明白了，先前红雨只是躲起来，在那个房间里有比丙等更高级的红雨存在，”林优廊眉头紧锁，同时也猜到了一些真相，声音都有些颤抖，“所以，那批报废的陪伴型机械人在七日城，不，也许是四日城，或许更里面。” 林优廊经常去七日城，那么大批数量的机械人，他不可能没发现。 他曾跟随猎雨队到过五日城，途中也没见过这种机械人。 除非抛弃在更远的地方。 山合京看见红雨试探着移动，终于松了一口气。 丙等雨晶石只是因为害怕红雨琥珀躲起来，还能用，山合京满意地说：“雨晶石能用，没白瞎你的劳动。” 她把瓶子放回架子，整理好，接着收回丙等雨晶石，放进自己口袋。 任务已经完成了，她转身招呼林优廊离开。 现在该解决另一个问题。 他体内到底有什么让丙等雨晶石害怕的东西。 林优廊顺势跟上，在山合京旁边继续唠：“那我也晓得小白脸脖子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了。” 山合京想着从【熔炉】里再拿几样工具。 男人新换的机械手臂与断口镶嵌的并不完美，昨晚检查时，还能听见轻微的摩擦声，山合京有些强迫症，她想用拆下来，将机械臂稍微改造一下，毕竟不能砸了山合家的招牌。 山合京拿了个钳子，听见他说的内容，稍稍挑眉，“谁是小白脸？” “还能是谁？躺在床上那个病残的人呗。”林优廊嘿嘿一笑，接着说，“京京，你一定做过换头手术吧！” 山合京点点头，又拿了个锯子。 林优廊往下推测：“男人倒在北墙外，我们从他的脖子后发现编码齿轮，误以为他是已经停产的那一批陪伴型机械人。其实不是，他很可能是三等公民。” 山合京听到“换头手术“，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回过神接着林优廊的话往下问：“为什么往三等公民上猜？” 林优廊一看还有山合京想不通的事，瞬间来劲了，哈哈一顿笑。 “我猜是那个疤。”林优廊说：“脖子上的那道疤！” “有很多不要命的赏金猎人进入七日城，其中不缺三等公民，你想想看，一个不完美的机械人看见小白脸那优质的类人化面部，心生羡慕，于是砍下他的头，找红武造师做了手术，红雨琥珀是次数雨晶石淬炼的，它当然唬不住我的丙等雨晶石啦，但是。”林优廊有些疑惑山合京那么多锯子要干么，他点点工具，问：“你......干嘛？” 山合京举起扳手，载体面前挥舞两下，“什么干嘛，准备杀死故弄玄虚的人。” 林优廊一愣，笑起来，“原来，你还也会开玩笑。” “别闹了，赶紧往下说你的乱七八糟。”山合京收回扳手，又随手在架子上拿了一个袋子。 林优廊应声，接着说：“赏金猎人去七日城，目的就是为了找稀缺资源，万一他找到块甲等雨晶石，不拿去卖，融化了加固自己的红雨琥珀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咱们才能从男人身上找到编码齿轮，所以丙等雨晶石才会看到他不敢露头！” 林优廊分析的头头是道，山合京差点就信了。 山合京把工具装进袋子，转身就走，“对，这下你不用担心和一等公民打交道喽，恭喜你啊！” 林优廊感叹着，“我可真是天才！” 山合京看着一脸自恋的林优廊无话可说，不过他的话倒提醒了自己。 假设，男人是陪伴型机械人，不管带到哪销毁，那个时期的机械人统一是输入的指令，总控制台在奕家，既然它已经报废了，那活到现在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再假设，如林优廊猜测的那样，他是换了陪伴型机械人头部的三等公民，体内有红雨琥珀，多次进入七日城，他会用搜集到的野生红雨，加固自己的红雨琥珀。 山合京脚步一顿，又想到男人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 他......醒了。 没有机械心脏，怎么还能......跳动。 林优廊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笑着闹：“京京，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不等林优廊说完，山合京手里的东西重重砸在地上，“哐当”的声音瞬间敲醒了两人。 “对啊，万一没加固呢？”林优廊也反应过来了，“丙等雨晶石会惧怕一般的红雨琥珀吗？虽然他可能是从七日城里出来的，沾了些里面的气味，但我手里的这可是丙等啊！”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把事情想简单 ，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被他们遇见了。 山合京被自己那个惊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确定的问：“机械人会向下异化吗？” 虽然林优廊只做了三年守墙员，除了学校积累的课本知识外，通过实践探索，也见过不少异化的人、植物、动物，机械人异化虽然从没出现过，但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寄生体可是占领伊甸园三百多年的外星生物。 如果真的是向下异化体，历经一百多年，红雨很可能已经和宿主完美结合，像藏在城内的那些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一样，完美掩藏自己，所以男人通过了检测，所以丙等红雨才会藏起来。 丙等红雨害怕的不是红雨琥珀，而是被更强大的寄生体震慑。 所以，他的心脏在跳，也不是他的心脏，而是寄生在他体内的红雨，就像每次遇见异化物，杀掉他们时，在刺入刀剑前，因为红雨而有力跳动的心脏。 山合京满脸惊恐。 她说话都在颤抖：“他被红雨寄生了！他曾经是陪伴型机械人，曾经是，现在应该是从七日城逃出来的......” “怪物！”林优廊明白山合京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议：“他是向下异化的——怪物！” 那仅靠他们两人的力量，根本杀不死对方。 他们......闯祸了！ 他们不仅带回来一个异化物，还救了他，拿出自己所有的好东西救了他？ 山合京已经没有胆子回去确定他醒没醒，只是颤抖地张嘴，很艰难地对林优廊说。 “林优廊......我们得逃了。” 她重复地说着。 “逃！” 第3章 闯祸了 - 异化指标检测中心。 电梯里站着一个穿深蓝色水手服的女生，双马尾晃动在两边，发间延伸出流线型的神经传感装置，像耳机般贴合在耳后，上面的按钮正跟着女生的眨眼频率闪动。 一副半透明的红色全息护目镜覆盖在她眼前，镜片上不断划过荧蓝色的数据流，将现实世界与数字信息完美重叠。 手里捧着一台纤薄的量子平板，屏幕显示着一个二维人体模型，上面的人少了一只胳膊，正在慢慢旋转，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会触发侧边信息，即时更新。 她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每划一次，她都想从楼上跳下去。 胳膊没了。 老四的胳膊没了。 不出意外她应该也要完蛋了。 她就不应该在上班时间摸鱼，更不该在老四接受检测时用联合机器看小说。 她死死盯着量子平板上出现的“穿越”两个字，想把自己杀死。 小说，毁人一辈子！ 老大任务结束，怎么让他抬得起头啊！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她先抬起头，又像惊弓之鸟般把手里的平板往后藏。 电梯外站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猎雨者，他们衣服或多或少都沾着绿色的粘液，头盔和一系列工具拿在手里。 站在最前面的人，小麦色皮肤，留着精短的寸头，他看见女生，点点头，打了个招呼，“都麦部长。” 身后跟着的队员，见人出声，一个个也跟着喊起部长好。 都麦从电梯里走出来，点头笑笑回礼，“安队长，回来了。” 安吉川是C队021组队长，每次出完任务，上交完黑匣子后，必须立刻到异化检测中心，接受异化指标检查，确定体内的红雨没有因为异化物影响，指标而波动。 异化检测中心一共九十七层，不同种队在不同的楼层检测。 都麦是负责D队检测的部长，安吉川异能进化后升职调到了C队，跟都麦打交道的机会少了，但还是很敬重对方。 都麦看了眼安吉川肩甲，上面有灼烧的痕迹，随口问：“你们进六日城了？” 安吉川回头给队员摆了下手，几人前后进电梯，留下两人在黄层。 安吉川点点头，说的却很小声，“我们组去城内搜资源了。” 都麦皱起眉头，好像不解，“搜资源？” 猎雨者分为两种。一种猎杀异化的怪物，一种进七日城搜寻资源。安吉川因为刚升上来，猎雨经验少，现在进城还是以找野生红雨石为主。 她记得安吉川的异能和部长同属水系，是比较稀缺的异能，升级后，安吉川可以控制百米内的任何液体，包括红雨，现在还是在搜资源，着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安吉川苦涩地笑笑，“我们这次找到两块丙等雨晶石呢。” 随着人类的开采，雨晶石也越来越少，加上城内的怪物，也更难获取。晶石和安吉川的水系异能一样，都是雨后世界的稀缺资源。 都麦知道安吉川在侧面安慰自己，她也不再往下说什么，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安吉川脸一红，撇开了目光，看见都麦手里平板的一角，问：“都部长这是来找程部长吗？” 都麦感受到他的视线，悄悄地按下量子平板的关机键，又往里藏了藏，“嗯，有事。” 安吉川问完就后悔了，他只想和都麦多说两句话，但这是废话啊， 都麦来黄层肯定是来汇报工作的啊，难不成是来看自己的吗。 懊悔中，突然想起从观测室出来，他看见程部长和威组长进了会议室，又递了个新鲜消息：“我才看见威组长进去了。” “威组长？”都麦犹豫了一下，“威沛，还是威呗？” 她俩是对双胞胎，母亲在怀孕期间购买过基因定制服务，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人人都想特殊，偏偏她俩倒喜欢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面前晃悠，就连衣服也总穿一样。 安吉川摇摇头。 奇葩俩姐妹确实不那么好分辨，都麦换了个方法问，“你见的那个组长，走路是快是慢？” 刚才的场景，安吉川又回忆了一遍，“两人并肩走的，正常速度。” 都麦一愣。 玩了，是威沛，当时是从她手里接过的机器。 威沛一定是后来在那台机器上发现了她做的手脚，此刻多半是找程翀奕告状的。 安吉川见都麦好一会都没回过神，他试探着叫都麦名字，“都...都.....” 像在吹喇叭。 “完了。”都麦看着安吉川，虚头巴脑说这么一句。 安吉川慌忙把没说出口的字咽下去，问：“都部长，怎么了？有什么事我能帮吗？” 都麦定定看着他，“能。” 安吉川：“什么忙？” 都麦心如死灰：“帮我收尸。” - 房间很安静，两人走出房间后，肆星图缓缓睁开眼，头顶的吊灯不再模糊，刺眼的白炽灯让他下意识闭眼，好一会才又重新睁眼。 肆星图把两人的讨论听全了，什么三代机械人、什么一等公民、什么红雨......那些名词里，他只对“寄生”熟悉。 而“寄生”，在他的世界里只是一项研究课题，某个带有超能力的生物，通过基因重组实验，将其与动物相结合。 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 但听他们表述，寄生已经是件很平常的事，肆星图推测，能寄生的生物就是他们所惧怕的红雨，经过辐射，在人体身上进行寄生。 新世界有先进的科技、技术、医疗，新的制度，为了维系社会秩序，人类不得不创造出许多机械人，划分了不同的公民。 虽然肆星图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告诉他，这下好像真的穿越了。 一无所知的世界和伤痕累累的宿主，怎么看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好过。 老大说过，遇事不妙，逃跑也不失为一条上策。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肆星图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掀开被子，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两眼，身上穿着白色背心，下身也有裤子，全身最突兀和陌生的就是那条新装的机械手臂，肩膀到手指，全部机械化，左胳膊完全被砍掉。 左手臂......没了？ 而肆星图丝毫不记得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还是说......仅仅只有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凑巧钻入宿主的身体？ 哑光合金表层在灯光下泛着类似石墨的冷青色，泛着冰冷的寒光，指节衔接处能看到细密的散热纹路，质感看起来很酷，圆形机械关节分别在肩膀、肘部、和手腕处，关节越多，机械手臂越灵活。 肆星图皱起来，抬手想去摸摸自己的脸。 右手抚上脸庞时，机械臂也抬起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重，转轴移动，他感受到液压驱动的嗡鸣，声响连带轻微的颤动沿着肩胛骨直接传导到牙根。 只是一瞬间，诡异的电子脉冲式刺痛便消失。 随之被密密麻麻的丝线代替，丝线好像从端口处长出来，缝合似的缠绕着机械臂，他能清晰地感知残肢正在快速生长，骨缝间都充斥着丝线。 肆星图抬了抬手，随着机械手臂摸脸的动作，卡顿中，丝线趁机穿过生物粘合剂，覆盖断肢末端，无穷无尽地在机械各个零件中穿梭。 就好像......用线穿珠子。 在原来的世界，肆星图曾经和别的实验室研究员打架，右眼皮留下一道疤，他是疤痕体质，手术对他没用，伤痕颜色虽然淡了些，但摸起来有很明显的隆起。 五指仿生手弯曲，肆星图看见外露的液压管还有此前见过，在面具上出现的丝线。 是蜘蛛丝。 自己体内好像有蛛丝。 而它正在尝试使用新的身体部件。 机械人也会有动物的特征吗？ 果不其然，肆星图没在眼皮上摸到那条疤，肆星图不是这个人。 他立刻收回动作准备下床。 左胳膊同时和另一只手臂支撑住床板，辅助他坐起来，相比刚才抬手的轻微机械卡顿，这次已经很丝滑，嗡鸣消失，也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就像是自己的手臂一样。 肆星图下床，没有鞋子，就光着脚踩着地板，收回好奇的张望，往门口走去。 新房间在瞭望塔地下室，要比刚才的房间更大，山合京子在这儿放了很多红武半成品，储存着黑匣子，还有收藏的唯一一个甲等雨晶石。 林优廊知道，这是他们红武造师的【熔炉】，一般不会轻易放无关人员近来，从踏入这个房间那一刻，林优廊像进城的小伙子，东张西望，丝毫没有守墙员的威风。 山合京在放满了瓶瓶罐罐的架子前停下脚步。 上面瓶子各种大小都有，里面是异化的昆虫尸体，曾经山合京拿过一个异化的蜈蚣去班级，被老师没收了，林优廊还帮山合京写过两千字的检讨。 林优廊跟在她后面，看着脸色并不好的山合京，好奇地问：“怎么了？” 山合京复杂地看了雨晶石一眼。 在此之前，雨晶石吸收了那么多红色粘液，现在里面还是空无一物。 这根本不合理。 然后她抬头看向架子中央的一个罐子，特别小，淡蓝色的培养液里有很多指甲大小的蚂蚁。 林优廊视线也落在瓶子上，有些惊喜：“这不是我从六日城给你带回来的半异蚂蚁？还保存着呢。” “是。”山合京回应后将雨晶石递给他，空出手把架子上的小瓶取下来，又从最高处拿下一个铁盒。“我一直在想，之前这个雨晶石里有东西，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一个约手掌大小的六边形金属匣放在山合京手里，铁盒边缘棱角锋利如刀裁，表面无任何装饰性纹路，只有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槽贯穿盒盖中央。 材质并非普通钢铁，而是山合家特制的“哑光黑铬合金“，专门用来收纳还没使用的高级雨晶石，触感冰凉且略带磁性，会吸附皮肤上细微的静电，拿久了指腹会微微发麻。 林优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在蚁穴的事，他点点头，努力回想着。 林优廊又跟山合京确认了一遍，“在猎雨者来之前，雨晶石里面确实是有红雨。” 异化蚁的老巢在一块松软的土层下，当时林优廊只顾着找半异兽，丝毫没注意脚下，土层很薄，洞也只有十米深，因为冲击，他在洞里滚了几米，等他转身，旁边就是一个发光的雨晶石。 里面的东西一会亮，一会灭，像在传递某些信息，他记得很清楚。 山合京看着手里的雨晶石接着问，“猎雨者是不是带着黑匣子下去救你了？” “记不清了，反正杀死异化蚁后，我们剥离出红雨，那么一老堆，黑匣子都给了......”林优廊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手掌一拍，激动起来，音量也提高了不少，“交给了队长，救我的是队长，他带着黑匣子！” 雨晶石分两部分，里面的红雨，和外面包裹着的石晶，石晶坚硬无比，只能用特制的锈血刀才能切割，提取里面的红雨。 现在的雨晶石已经切开了，晶石颜色变成黑色，黑匣子里并没有红雨。 那只有一种可能——里面的红雨因为某种因素藏起来了。 在蚁穴，红雨是因为感受到队长身上黑匣子的气味，完成寄生过的红雨等级比野生红雨高，因为害怕才藏起来。 那现在呢？ 她的镊子是次等雨晶石改造而成，比林优廊给的丙等弱的多，专门做红雨诱饵，红雨按说是会被吸引出来。 但，它还是没出现。 只能说，现在有一个比丙等雨晶石更高级的东西存在，而那个房间里，只有林优廊、山合京和......倒在北墙的那个男人。 她如果是陪伴型机械人的话，根本就不能恐吓到雨晶石。 山合京缓缓把盒子打开，里面是甲等雨晶石，石块大小，整体是透明的，石晶泛着银色，优廊明显看到里面有东西在游走，这是一块完整、完全没开发过的雨晶石。 下一秒，林优廊好像想通了什么，表情变了。 林优廊终于明白为什么山合京要拉自己来地下室，也明白了要做的实验是什么。 他迟疑地，向山合京确定一件事，“有问题的，不是雨晶石对吗？” 山合京面色凝重，她点点头，“是他。” 红雨互食。 丙等雨晶石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