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越,就在敌国公主床上》 第56章 有人砸场子 黄三引着赵轩等人往一个相对齐整些的院子走,院中用粗木栅栏隔出了好几个木笼子,里面或坐或卧着十几个女子。 “客官您瞧,”黄三指着其中一个笼子里,一个尚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她衣衫单薄,眼神中带着几分倔强与恐惧。 “这个,刚从南边儿过来的,身段儿水灵,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年仅十六,还是个原装货!” “只要一百两,您带走,保准物超所值!” 说着,他竟伸手隔着栅栏,在那女子手臂上粗鲁地捏了一把。 那年轻女子吃痛,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哼,眼中泪光闪动,却死死咬着嘴唇。 慕容烟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若非赵轩及时递了个眼色,她怕是当场就要拔剑。 赵轩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扫了那女子一眼,转向黄三:“就这些?” 黄三以为他嫌少,连忙道:“客官别急啊!好货多着呢!” “您是想要个会伺候人的,还是能歌善舞的?” “或者就喜欢这种性子烈的,调教起来更有味道?” 他挤眉弄眼,笑容猥琐。 “若是我都不满意呢?”赵轩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黄三一怔,随即拍着胸脯道:“客官您放心!包您满意!不满意,小的给您换,换到您满意为止!” 赵轩摇摇头:“我看你这里的货色,都不怎么样。” 黄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客官,这……这已经是青州城里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我是说……”赵轩慢条斯理地踱了两步,走到黄三面前。 他比黄三高出大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无边冷意。 “这些女子,我一个都不要!” 黄三彻底懵了,有些恼羞成怒:“这位爷,您是来消遣洒家的?” 他身后几个原本在角落里打盹的壮汉也闻声围了过来,个个神色不善。 “非也非也!”赵轩摆摆手,一本正经道,“我是想跟你谈一笔更大的买卖。” 黄三闻言,眼睛不由一亮,以为对方是想将这里所有女子都包圆了,那可是一笔天大的横财! 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强笑道:“哦?不知爷想谈什么买卖?” 赵轩伸手指了指黄三,又指了指他身后那几个面露凶光的打手,慢悠悠道: “我看你们几个,身子骨倒还算结实,货色不错。” 黄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干笑道:“爷……爷说笑了……” “我想把你们买下来!”赵轩一阵摇头晃脑。 “回去给我拉磨耕地,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晚上还得给我守夜端马桶。” 第57章 五姓七望,青州陆家 那厢,黄三被慕容烟一脚踹得几乎背过气去,此刻抱着扭曲变形的小腿,疼得满地打滚,额上青筋暴起,汗珠混着泥水糊了一脸。 “你们这些狗男女!给老子等着!” “老子是陆家的人!” “青州首富陆百万是我表舅!” “你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陆家……陆家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声嘶力竭地嚎叫,眼中满是疯狂恨意。 听到“陆家”二字,原本还带着几分薄怒的苏婉,脸色骤然一白,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急急抬头,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他说的是青州陆家,乃是中原五姓七望中范阳陆氏的一个重要分支。” “哦,青州陆家,很厉害吗?”赵轩眉头一挑,面露好奇。 苏婉重重点头,眼神中满是忧虑:“这些世家大族,传承千年,盘踞各地,权势之大,远超寻常官宦。” “他们族学兴盛,代代皆有族人在朝中身居高位,或在地方担任要职,彼此联姻,互为奥援,早已形成一张盘根错节、坚不可摧的大网。” “如今中原各行各业,也多被他们垄断,财富更是难以估量。” “寻常州府,轻易不敢得罪他们,便是历朝历代的皇室,有时也要对他们礼让三分。” “这青州陆家,妾身在京城便已听说,在本地说一不二,人称‘陆半州’,可见其势力之大。” 苏婉越说,眉宇间的愁色也越浓。 她深知这些世家门阀的可怕,不是能随便招惹的。 赵轩撇撇嘴,嗤笑道:“呵!五姓七望?陆半州?” “听起来倒是威风得很。” “这么说,这陆家很有钱了?” 苏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头:“陆家可谓富可敌国!” 赵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神色:“那正好!” “本王此去凉州,正缺粮饷。” “既然这陆家如此富庶,又纵容家奴为非作歹,败坏青州风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王替天行道,顺便劫富济贫,岂不美哉?” 苏婉愕然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王爷的思路,总是如此清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慕容烟在一旁听得分明,她虽也忌惮世家大族,但骨子里的傲气和对恶行的痛恨,让她对赵轩这番话深以为然。 她长剑一指地上哀嚎的黄三,冷声道:“管他什么陆家张家,作恶多端,就该受到惩罚!” 孟虎和几名亲卫也默默握紧了刀柄,王爷既然发话了,那便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闯一闯。 第58章 全城轰动 青州城内,一条奇特的队伍,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中最为显赫的陆府行进。 为首的,是几名气度不凡的男女,簇拥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富家公子。 紧随其后的,竟是上百名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汉子,个个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如同被串起来的葫芦,由几名手持钢刀的精悍护卫押解着。 队伍最后,还跟着二三十名衣衫褴褛、神情各异的女子。 她们或低头垂泪,或茫然四顾,眼中既有惊惧,也有一丝微弱的希冀。 这般景象,立时在青州城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街道两侧,商铺的伙计、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张望。 一时间,议论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天呐!那不是百花巷的黄三爷吗?他……他怎么被人捆起来了?” “还有他手下那帮泼皮!平日里横行霸道,今日这是踢到铁板了?” “后面那些女子……啧啧,莫不是从百花巷里救出来的?” “嘘!小声点!黄三背后可是陆家!”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动陆家的人,不要命了?” 各种猜测与惊叹在人群中弥漫,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队伍前方的赵轩一行人身上。 赵轩神色自若,有说有笑。 慕容烟则昂首挺胸,目光扫过那些畏畏缩缩的百姓,又瞥向那些被押解的泼皮,眼中尽是不屑。 苏婉跟在赵轩身侧,看着眼前这般阵仗,又想起陆家的名头,秀眉微蹙,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孟虎与几名亲卫面色冷峻,手中钢刀偶尔晃过寒光,便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泼皮们彻底熄了侥幸之心。 黄三被一名亲卫提着后领,肥硕的身躯在地上拖出一条狼狈的痕迹。 他几次想开口求饶,都被亲卫冷冷一瞥给瞪了回去,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哀鸣。 队伍很快抵达了陆府门前。 朱漆大门,铜环兽首,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无不彰显着陆家的豪奢与权势。 府门前的家丁护院见这阵仗,初时还想上前呵斥,待看清被捆缚的竟是黄三和他手下那帮人,又见到队伍后方那些女子,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奔入府中通报。 不多时,陆府大门缓缓洞开。 一名头发花白,身着锦袍,面容清癯却不怒自威的老者,在一众家仆的簇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他目光如电,先是扫过被捆的黄三等人,眉头一皱,随即落在赵轩身上,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此人正是青州陆家的家主,人称“陆半州”的陆百万。 黄三一见陆百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扎起来,扯着沙哑的嗓子,涕泪横流地嘶声哭喊:“表舅!表舅救我啊!” “这伙天杀的外地人,他们砸了百花巷,还要杀我啊!” “表舅,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第59章 你算什么东西 “住手!” 赵轩手中那柄钢刀的锋刃,正对着陆百万的脖颈,眼看就要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厉喝突然在外围炸响。 紧接着,围观人群被粗暴分开。 数十名手持水火棍与朴刀的衙役,簇拥着一个身穿绿色官袍,体态微胖的中年官员,气势汹汹地挤了进来。 那官员约莫四旬年纪,头戴乌纱,面皮白净。 正是青州知府冯渊。 冯渊甫一站定,便被现场景象惊得眼皮直跳。 陆百万原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此刻见到冯渊带人赶到,那双黯淡绝望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狂喜光芒。 方才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被人撑腰的底气。 “冯大人!冯大人救我!”陆百万用尽全身力气嘶喊起来。 赵轩闻声,动作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是缓缓将抵在陆百万颈间的刀锋略微移开寸许,随即好整以暇地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来人。 那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玩味。 “大胆狂徒!”冯渊深吸一口气,满脸官威,厉声喝道。 “尔等是何人?竟敢在我青州府地界,当街行凶,意图谋害陆家家主?” “还不速速放下凶器,束手就擒!” 他这话一出,陆百万顿时来了精神,脖子上的刺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指着赵轩,对冯渊哭诉道:“冯贤弟!你可算来了!” “快!快将这些目无王法,穷凶极恶的暴徒拿下!” 他特意加重了“贤弟”二字的语气,生怕旁人不知他与知府大人的亲近。 “他们……他们不仅砸了百花巷,打伤我陆府数十名家丁护院,还想当众谋害我!” “简直无法无天,罪不容诛!” “冯贤弟,你可一定要为我,为我青州陆家主持公道啊!” 围观的百姓见知府大人亲临,又听陆百万这般称呼,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然之色。 看向赵轩一行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同情与担忧。 这外乡人再横,怕也斗不过官府和地头蛇联手之力。 慕容烟冷哼一声,握剑的手紧了紧。 孟虎等亲卫亦是面色沉凝,暗自戒备。 苏婉站在赵轩身后,看着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局势,秀眉蹙得更紧,心中忧虑不已。 赵轩听着陆百万那杀猪般的哭嚎,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从冯渊那张因疾跑而涨红的胖脸上悠悠扫过。 第60章 殿下饶命 “我呸!”冯渊指着赵轩的鼻子,怒斥道。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本官为官几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就凭你几句空口白话,也想吓住本官?真是可笑!” 他转向那些手持强弩的衙役,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放箭!出了事,本官一力承担!” “我看谁敢!”慕容烟娇叱一声,长剑一横,护在赵轩身前。 孟虎等人也拔刀相向,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赵轩轻轻拨开慕容烟的剑,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敛去,神色肃然。 只见他当众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令牌玄黑,上刻盘龙,在日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本王,大盛三皇子,父皇钦封的凉州王,赵轩!” 赵轩声音洪亮,字字清晰,如重锤般敲在众人心头。 “奉旨前往凉州就藩!” “尔等,围攻皇室贵胄,是要造反不成?!” 轰隆!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整个陆府门前,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围观的百姓张大了嘴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什么?三皇子? 那个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冯渊双目圆睁,表情瞬间凝固。 死死盯着赵轩手中的令牌,又看看赵轩那年轻俊朗,贵气俨然的脸庞,脑中一片空白。 陆百万更是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有些背景的外地豪强,仗着手下能打才敢如此嚣张。 万万没想到,自己招惹的,竟然是当朝皇子,未来的凉州之主! 他想起自己刚才那些哭嚎与叫骂,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不……不可能!”冯渊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摇头,“三殿下……三殿下怎会在此……你……你休想冒充皇室,诓骗本官!” 他虽然这么说,但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额头冷汗密布。 那令牌的制式,他依稀在京中述职时远远见过,似乎……似乎真是皇家之物。 陆百万也跟着喃喃道:“对……对!三皇子远在京师,怎会……怎会管这等小事……” 他心中同样存着一丝侥幸。 第61章 我背后可是五姓七望 冯渊彻底绝望,哭嚎道:“殿下!殿下饶命啊!求殿下开恩……” 赵轩充耳不闻,目光转向瘫软如泥的陆百万。 陆百万见赵轩看来,浑身一哆嗦,强撑着想爬起来磕头,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能哆哆嗦嗦道: “三……三殿下……小人……小人有罪!” “小人瞎了狗眼,不识真龙!” “求殿下饶了小人这条贱命吧!” “小人愿……愿倾尽家财,孝敬殿下!” “哦?倾尽家财?”赵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陆家主果然是‘陆半州’,口气就是大。” “只是,你这家财,有多少是干净的?” 他双眼微眯,声音转冷:“百花巷的女子,因你陆家高利贷家破人亡,被逼为娼者,有多少?” “被你陆家巧取豪夺、霸占田产的百姓,又有多少?” “你陆家庄园遍布青州,金银堆积如山,哪一分不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陆百万面如土色,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辩驳不出。 “孟虎。”赵轩唤道。 “属下在!”孟虎应声出列。 “带人,将陆府给本王抄了。”赵轩沉声道,“所有金银财帛、粮食物资,悉数清点造册,充作本王西去凉州的军资。” “至于这陆府上下,凡平日里助纣为虐、手上沾过血的,一并拿下,听候发落。”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孟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率领上百名亲卫,如猛虎下山般直扑陆府大门。 陆府那些残余的家丁护院,哪里还敢反抗,纷纷跪地求饶。 “殿下!殿下开恩啊!”陆百万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他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完了? 赵轩看也未看他一眼,对身后的苏婉和慕容烟道:“此间事了,我们进去歇歇脚。” “这陆府,倒也算得上是青州一景,不看看可惜了。” 苏婉看着眼前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心中百感交集。 她既为那些被解救的女子感到欣慰,又对赵轩这雷霆手段感到心惊。 这世道,对付恶人,似乎也只能用更狠的手段。 慕容烟则是一脸的快意,她早就看陆家不顺眼了。 此刻见赵轩如此干脆利落,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男人,行事虽有些霸道无赖,却也恩怨分明,杀伐果决,确有几分枭雄气概。 围观的百姓们,从最初的惊惧,到后来的难以置信,再到此刻,已是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喜色。 第62章 皇室威严,尚方宝剑 赵轩这番话说得杀气腾腾,掷地有声。 孟虎陈琦与一众亲卫闻言,皆是热血上涌,看向赵轩的目光中,一片崇敬。 冯渊彻底瘫了,他知道,这位三皇子,是真的敢把天捅个窟窿的主儿。 而陆百万,躺在地上哀嚎呻吟,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青州陆府被抄检得底朝天,金银财帛堆积如山,晃得人睁不开眼。 赵轩坐在陆府正堂,随意翻看着一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陆家与青州各级官员的银钱往来,其中“冯府”二字出现的频率尤其高。 堂下,前青州知府冯渊抖如筛糠,汗如雨下,一身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 陆百万则瘫在一旁,目光呆滞,心如死灰。 赵轩将账簿丢在冯渊面前,“冯大人,陆家每年孝敬你整整十万两白银,还不算那些古玩珍宝。” “这些,可都是青州百姓的血汗,你揣在怀里,晚上睡得着吗?” 冯渊猛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青紫:“殿下饶命!下官……下官是一时糊涂,被陆百万这奸贼蒙蔽了双眼!” “下官知罪!下官愿献出所有家财,求殿下开恩!” “蒙蔽?”赵轩嗤笑一声,指了指另一本册子,“这上面,是你冯府通过陆家放印子钱的记录,利滚利,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这也是蒙蔽?” 冯渊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当夜,赵轩挑灯夜书,将陆家勾结青州知府冯渊,鱼肉乡里,强买强卖,逼良为娼,豢养私兵,甚至胆敢聚众围攻皇子,意图行刺等桩桩罪状,详尽写入密折。 更附上几本关键账簿,着陈琦亲派心腹校尉,八百里加急,星夜送往京城。 一日后,京城,皇宫太和殿。 早朝时,庆帝看完赵轩发来的加急密折,以及那几本记录着累累罪证的账簿,龙颜大怒,猛地将密折掷于御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 “区区一个青州陆家,一个地方知府,竟敢如此狼狈为奸,搜刮民脂民膏,残害百姓!” “其行径,与国贼何异!” 殿下群臣大气不敢出,唯有大皇子赵瑞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他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息怒!” “在儿臣看来,皇弟此番在青州所为,虽是为民除害,但其手段……未免过于激烈。” “未经朝廷勘合,便擅自查抄地方大族,罢黜朝廷命官,此举已然越权,恐令地方官员人人自危,于国法体统有碍啊!” 二皇子赵朗亦紧随其后,满脸忧色:“父皇,皇兄所言极是。” “皇弟年轻,行事难免冲动。” “可他毕竟是皇子,未来的凉州王,若开了此等先例,各地藩王纷纷效仿,则朝廷威严何在?地方秩序何存?” “还请父皇明鉴,此事不可不察,亦不可不究!” 户部尚书刘赞,立刻出班附和:“陛下,两位殿下所言,老臣亦深以为然。” 第63章 凉州王千岁 庆帝又看向丞相苏文渊:“苏爱卿,传朕旨意,青州知府冯渊,贪赃枉法,助纣为虐,罪不容诛!” “着锦衣卫将其即刻押解进京,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严查其所有罪行!” “陆家一干人犯,凡手上沾血,作恶多端者,一律从重从严处置!” “至于青州知府一职,吏部即刻遴选贤能干员,前往接任,务必尽快恢复青州吏治民生!” 苏文渊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臣遵旨!” 最后,庆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大皇子赵瑞和二皇子赵朗,语气不善道:“皇子就藩,乃为国镇守一方。” “有些人,莫要以为天高皇帝远,便可以对老三动些歪心思。” “否则,朕决不轻饶!” 闻言,赵瑞和赵朗,脸色微变,噤若寒蝉。 一场针对赵轩的朝堂风波,就此被庆帝以雷霆之势强行压下,反而让赵轩“代天巡狩,先斩后奏”的威名传遍朝野。 退朝之后,丞相苏文渊缓步走出套盒殿,望着天边浮云,心中感叹连连。 这位三殿下,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青州之事,看似行事孟浪,实则一石数鸟。 陛下这番力挺,既是维护了皇室颜面,敲打了蠢蠢欲动的世家,恐怕也是存了借此磨砺皇子,为将来布局的心思。 这“尚方宝剑”,怕是陛下因势利导,临时为三殿下披上的铠甲吧。 朝堂这盘棋,是越发复杂了。 而此刻的大皇子府与二皇子府内,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气氛。 “偏心!父皇他太偏心了!”赵瑞将一方名贵端砚狠狠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尚方宝剑?赵轩他何德何能!” 幕僚在一旁低声劝慰:“殿下息怒。” “陛下此举,恐怕也是为了皇室体面,不愿落人口实。” “不过,赵轩这次将青州陆家连根拔起,已然彻底得罪了范阳陆氏。” “五姓七望,向来同气连枝,他赵轩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二皇子赵朗的府邸中,刘赞亦是眉头深锁:“陛下对三殿下的维护,着实出乎老夫意料。” “看来,我们之前还是低估了三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只是,他这次捅了陆家这个马蜂窝,范阳陆氏岂会善罢甘休?” “日后的麻烦,肯定少不了。” 赵朗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光芒,“何止是麻烦?” “哼,本王倒要看看,他赵轩能不能活着抵达那鸟不拉屎的凉州!” …… 第64章 范阳陆氏来人 青州府衙前的欢呼声浪,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平息。 百姓们心满意足地散去,口中依旧念叨着“凉州王”的好,脸上洋溢着久违的轻松。 被解救的女子们则由苏婉和几名亲卫妥善带回了临时征用的驿馆,准备登记造册,开启新生。 偌大的陆府,此刻已是赵轩的囊中之物。 府内,孟虎带着一脸混杂着兴奋和震惊的神情,小跑着来到赵轩面前,声音都有些发飘:“殿……殿下,初步清点完了。” 他咽了口唾沫,似乎还在消化陆家巨额财富给自己带来的冲击。 “说。”赵轩正坐在陆百万那张奢华的太师椅上,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悠哉游哉。 “黄金,三万七千两。白银,一百二十万两!” “还有各色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装满了三个库房,价值连城!” “这还不算那些田契、地契、商铺契约,叠起来比人都高!殿下,那陆百万哪是‘陆半州’啊,他这是把整个青州都快吞进肚子里了!” 饶是慕容烟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苏婉更是掩着嘴,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一百多万两白银,这几乎快赶上大盛国库年收入的十分之一了。 一个地方豪族,竟富裕至此! “不错!”赵轩呷了口茶,脸上古井无波。 可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发了! 这下是真发了! 养兵、买粮、搞基建、开矿山、攀科技树…… 哪一样不是吞金巨兽? 正愁启动资金不够,这陆家就贴心地送上了大礼包,还是豪华顶配版。 他放下茶杯,对孟虎吩咐道:“黄金、珠宝这些值钱又便携的,全部装车,重点看护。” “白银太多,目标太大,不便携带。” 孟虎一愣:“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赵轩笑了笑,指了指外面,“青州这么多商号、钱庄,都是做什么的?” “你亲自带人上门跟他们聊聊,把这些白银就地换成银票。” “告诉他们,本王赶时间,手续费可以给高点,但谁要是敢耍花样。” “冯渊和陆百万,就是榜样!” 孟虎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殿下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这哪是去“谈”,分明就是去“抢”嘛! 第65章 我家王爷的钱,你敢不收? 陆康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强压下滔天怒火,咬牙道:“殿下,青州陆百万虽是我范阳陆氏旁支,但打狗也得看主人。” “殿下未曾通报宗家,便将其满门查抄,连根拔起……” “此举,是否太过霸道,完全不将我范阳陆氏放在眼里?” “呵!”赵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 “一个鱼肉乡里、逼良为娼、豢养私兵、甚至敢对本王动刀子的国之蛀虫,你让本王把他放在眼里?” “你范阳陆氏的脸面,比大盛的王法还大?” 一连串的质问,如刀子般扎在陆康心口。 陆康深吸一口气,闷声道:“陆百万有罪,自有朝廷法度裁决。” “殿下越权行事,已然坏了规矩。” “我范阳陆氏不想与皇室为难,家主命我前来,只为两件事。” “其一,请殿下将陆家查抄的财产尽数归还。” “其二,将陆百万等人交由我陆氏处置。” “如此,今日之事,我范阳陆氏可以既往不咎。” 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命令。 苏婉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慕容烟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赵轩却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归还?交给你们处置?你们算什么东西?” 笑声戛然而止,赵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杀机毕露:“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陆家的钱,现在是本王的军资,谁敢动,就是与本王为敌,与大盛的军队为敌。” “陆家的人,现在是朝廷钦犯,谁敢劫囚,就是谋逆,当诛九族!” “本王没直接派兵去范阳,把你那狗屁主子抓来问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你还敢跑到本王面前来狺狺狂吠?” 赵轩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陆康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滚!” “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塞进你主子的嘴里。” 森然的杀气扑面而来,陆康瞬间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他想放几句狠话,可对上赵轩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滚!” 一声爆喝,陆康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陆府。 望着他狼狈的背影,慕容烟才松开剑柄,看向赵轩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光彩。 “你这下,可把五姓七望得罪死了。” “得罪就得罪了。”赵轩浑不在意地回到座位上。 “他们安分守己,本王也懒得理会。” “可他们要是把手伸到本王的碗里,那就别怪本王连锅带碗一起给他们砸了!” 他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背后还有个看似不靠谱实则力挺他的皇帝老爹,怕个鸟? 不远处,一处酒楼的屋顶上,魏嫣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陆康那副狼狈样,她心中竟升起一丝快意。但随即,她又冷静下来。 赵轩和范阳陆氏彻底结仇,这或许……是她的新机会。 她悄然隐去身形,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陆康屁滚尿流地逃出陆府,那副狼狈相,让府门口残存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 孟虎忍不住“呸”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范阳陆氏,派来这么个软骨头,还没怎么着呢就吓尿了。” 厅内,慕容烟收回按在剑柄上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赵轩:“你把话说得太绝了。” “范阳陆氏不同于青州陆家,他们在朝中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甚至能影响储君废立。” “你这等于是在全天下世家面前,狠狠扇了他们一记大耳光。” “那又如何?”赵轩满不在乎道,“耳光就是要当众扇才响亮。” “他们要是不服,就让他们亲自来找我。” “本王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脸皮硬,还是本王的刀子硬。” 苏婉在一旁柔声劝道:“殿下,烟儿说得有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五姓七望行事,向来不会摆在明面上。” “咱们此去凉州路途遥远,恐怕不会太平。” 赵轩看着苏婉满是关切的美眸,心中一暖,语气也放缓了些:“放心,本王心里有数。” “他们想玩阴的,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随即转向孟虎:“钱庄那边怎么样了?” “回殿下,保证万无一失。”孟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等会属下就带着人,挨家挨户地去‘拜访’青州的钱庄和商号。” …… 青州城内最大的通汇钱庄。 掌柜的钱扒皮正对着账本愁眉苦脸,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他刚抬头,就见一身戎装、煞气腾腾的孟虎带着几十名亲卫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将一柄还带着血腥气的环首刀“哐当”一声拍在柜台上。 钱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将军,您……您这是……” 孟虎面无表情:“我家王爷有笔生意,想跟钱掌柜谈谈。” “生……生意?” “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换成银票。”孟虎言简意赅,“我家王爷赶时间,给你一个时辰的功夫。” 一百二十万两! 钱掌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几乎是整个青州城所有钱庄的现银总和。 他哭丧着脸道:“将军,这……这小店一时半会,哪周转得过来这么多……” 孟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周转不过来?我听说钱掌柜你生意做得很大,跟范阳陆氏也有往来。” “怎么,陆家的钱你敢收,我家王爷的钱,你不敢收?” “不敢不敢!”钱掌柜汗如雨下,连连摆手。 陆家都被连根拔了,他哪敢说个不字。 孟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这是城里所有钱庄、当铺、大商号的名单。” “你牵个头,一个时辰之内,凑不齐银票,我就带着兄弟们,帮你们凑凑。” 这哪是帮忙凑,分明是帮忙抄家! 钱掌柜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再看看孟虎那张冰块脸和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亲卫,只觉得两腿发软。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说个不字,下一刻脑袋就得搬家。 “办!我这就去办!”钱掌柜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青州城十多家钱庄商号的掌柜们,便捧着一沓厚厚的银票,哭丧着脸,恭恭敬敬地交到了孟虎手上。 手续费? 他们倒贴钱都愿意,只求这尊杀神赶紧走。 第66章 得罪我范阳陆氏的下场 赵轩听完孟虎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干得不错!” “告诉孟虎,让他带人把府里那些古玩字画也处理一下,找个识货的商人,打包卖了,换成金子。” “本王对那些瓶瓶罐罐没兴趣,真金白银才最实在。” “是!”孟虎领命而去。 看着赵轩三言两语间,就将一个富可敌国的豪族榨得干干净净。 慕容烟和苏婉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哪里是皇子就藩? 分明是蝗虫过境! 与此同时,青州城外的一处密林中。 陆康惊魂未定地勒住马缰,摩挲着剧痛难忍的青紫脸庞,回头望了一眼青州城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毒和后怕。 “赵轩……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我范阳陆氏必百倍奉还!” 他正要策马离去,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你想报仇?” 陆康大惊,猛地回头,只见一名身穿黑色劲装,面罩黑纱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身形窈窕,眼神却如寒潭般深邃。 “你是什么人?”陆康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一个和你有共同敌人的人。”魏嫣然缓缓走近,“三皇子赵轩,杀我兄长,灭我满门。” “此仇,不共戴天。” 陆康一愣,随即惊讶道:“难道你是那个畏罪潜逃,大皇子表哥魏坤的妹妹?” “看来你消息还算灵通。”魏嫣然俏脸一沉,“你想报复赵轩,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赵轩的行军路线,也知道他身边护卫的布置。” “只要你们范阳陆氏肯出手,我愿为内应,助你们取他性命。” 陆康审视着魏嫣然,心中念头飞转。 这个女人武功不弱,又对赵轩恨之入骨,确实是个不错的棋子。 赵轩的狂妄,已经彻底激怒了家主,截杀之事势在必行。 若有此女相助,把握无疑会大上许多。 他收起轻视之心,沉声道:“此事我做不了主。你随我回范阳,面见家主。” “若你所言属实,家主定不会亏待你。” “好!”魏嫣然干脆地答应下来。 她知道,仅凭自己一人,想在千军万马中刺杀赵轩难如登天。但借助范阳陆氏这把刀,或许就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赵轩,你的死期不远了! 魏嫣然望向远方,眼中杀意沸腾。 一日后,范阳。 陆氏宗祠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当代家主陆青源端坐于主位,面沉如水,听着陆康添油加醋的哭诉。 “家主!那三皇子赵轩狂妄至极!” “他不仅不将我范阳陆氏放在眼里,还扬言……扬言要将五姓七望,连根拔起,碾为齑粉!” 陆康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他还说……说咱们陆家,就是朝廷的蛀虫,人人得而诛之的恶犬!” “砰!” 陆青源手中那只价值连城的白玉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竖子!狂妄!”陆青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下方一名族老皱眉道:“家主,此事是否要从长计议?毕竟是皇子,若事情败露……” “败露?”陆青源冷笑一声,“一个被发配到凉州的废物皇子,死了便死了,皇帝难道还会为了他,与我五姓七望撕破脸皮不成?” “他既然敢挑衅我陆氏威严,就要有拿命来偿的觉悟!” 他看向一旁的魏嫣然:“你,当真有把握?” 魏嫣然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我只要一个机会,一个靠近他的机会。” “好!”陆青源一拍扶手,眼中杀机毕露,“传我命令,召集族中所有供奉高手,再从死士营中挑选三百精锐!于黑风口设伏!” “我要让那黄口小儿知道,得罪我范阳陆氏的下场!” …… 青州城门外,一支崭新的队伍整装待发。 一千亲卫营将士精神抖擞,新换的复合弓和马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后面跟着上百辆马车,装满了金银财帛和粮草物资。 队伍的最后,是那上百名被解救的女子,她们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虽仍有些怯懦,但眼中已然有了对新生的向往。 赵轩骑在马上,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烟和苏婉,又回头望了望这座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的城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青州事情已了,咱们也该走了。” 他举起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出发!” “目标,凉州!” 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了青州地界,一路向西。 赵轩在青州城那番惊天动地的操作,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沿途州府。 如今再无人敢不开眼地上前寻衅,反倒是各地的官员士绅,唯恐巴结不上,隔着老远便派人送来各种孝敬。 生怕这位手持尚方宝剑的“活阎王”一个不高兴,顺道也来自己地盘上“替天行道”一番。 队伍中的气氛,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只是,这份轻松,并不属于北夷明月公主。 “砰!” 一声闷响,赵轩乘坐的马车被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 他正与慕容烟对照舆图,商议着前路的细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抬起了头。 车帘被猛地掀开,明月公主那张写满了“本公主不高兴”的俏脸探了进来,一双凤眼怒气冲冲地瞪着赵轩:“赵轩!你给我下来!” 赵轩挑了挑眉,懒得动弹:“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你……”明月公主气得俏脸通红,指着他的鼻子。 “你太过分了!在青州城那么热闹,又是抓坏蛋,又是抄家,又是当青天大老爷,威风得不得了!” “凭什么不叫上我?” “你宁可带着她!” 她满脸不爽地指着慕容烟。 “也不带本公主!是不是瞧不起我?” 自从上次刺杀事件后,她被赵轩派人严加看管。 就算青州城闹得天翻地覆,她却只能听着侍女们添油加醋的描述,心痒得像是被几百只蚂蚁在爬。 而且,这几天贴身侍女帮她仔细检查过,发现那天赵轩虽然醉酒后贸然爬上了她的床,但并没有什么实质举动,毁她清白。 因此,明月公主对赵轩的恨意也消散许多。 赵轩闻言,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带上你?我怕我后背莫名其妙多一个窟窿。” “再说,我那是去惩恶扬善,又不是去逛庙会,带你个惹祸精去做什么?” “我怎么就惹祸了!”明月公主不服气地叉着腰,胸口起伏不定,“我也可以帮你打架啊!” “我用刀可是很厉害的!” 此言一出,车厢内瞬间一静。 赵轩被她气笑了:“你还挺骄傲?生怕我忘了你之前是怎么给我玩图穷匕见的是吧?” “我把你带在身边,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第67章 黑风口遇袭 明月公主见他不信,俏脸涨得通红。 她一咬牙,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小巧的皮囊,从里面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匕首不过巴掌长,造型古朴,刃口泛着幽幽的蓝光,一看就淬了剧毒。 “给!”她把匕首连着鞘,一把塞进赵轩手里,梗着脖子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防身的,上面的毒见血封喉!” “我现在把它给你了!” “以后我要是敢随便动你,你直接用这刀把我杀了便是!” 她见赵轩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急了,举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我,呼延明月,对天发誓!” “从今往后,绝不再对赵轩动任何歪心思!” “若违此誓,就让我……让我以后毁容变成天下最丑的女人,嫁给一个比你还讨厌的男人!” 这誓言……当真是恶毒至极。 赵轩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剧毒匕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将匕首在手里抛了抛,随即收入怀中:“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本王就暂且信你一次。” “从现在起,解除你的禁足,你可以自由活动,不过得跟在我身边,免得你又乱跑。” “真的?”明月公主眼睛一亮,方才的怒气一扫而空。 “君子一言。” “太好了!”她欢呼一声,麻利地爬上赵轩的马车,在慕容烟和赵轩中间挤了个位置,好奇地探头看向那份舆图,毫不见外。 慕容烟翻了个大白眼,无奈摇头。 这位草原公主,当真是孩子心性。 为了凑热闹,竟然就这么轻易原谅了赵轩。 …… 与此同时,前方百里之外。 一处名为“黑风口”的险峻隘道,两侧是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堪堪通过,乃是通往西北的必经之路。 此刻,隘道旁的山林深处,却聚集了数千人马,喧嚣震天,乌烟瘴气。 这些人衣着各异,兵器五花八门,口音更是南腔北调,竟是来自中原、北夷、大蒙三地的山贼流寇,不知为何凑到了一起。 一处临时搭建的简陋木棚下,几个匪首正围着一堆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一个满脸横肉,袒胸露腹的中原大汉,将一坛酒灌下半坛,抹了抹嘴,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娘的,这趟活儿可真肥!” “那大金主虽然神神秘秘,不肯吐露身份,但出手就是十万两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二十万两!” “老子占山为王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身旁,一个眼窝深陷、神情阴鸷的北夷人,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弯刀,冷笑道:“钱是多,可那目标也不是善茬。” “大盛的三皇子,听说身边跟着上千精锐,还有那个军中第一女将慕容烟。” “怕个球!”一个身材魁梧,头扎脏辫的大蒙壮汉,用刀尖剔着牙缝里的肉丝,满不在乎地哼道。 “咱们这里有三千多号兄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再说,老子刚收到消息,那姓赵的小王爷,在青州把陆家给抄了,车上拉着上百万两的银子!” “这哪是块硬骨头,这他娘的是座金山!” “上百万两!”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匪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迸发出贪婪的精光。 原本只是为了赏金,现在,更多了一份发横财的渴望。 “干了!”那中原大汉一拍大腿,“等劫了这票,咱们兄弟也能学那些世家大族,买地置业,穿金戴银,快活一世!” “哈哈哈,说得好!” 一众贼寇哄堂大笑,仿佛金山银山已经唾手可得。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而在他们头顶更高处的悬崖上,上百道黑影如鬼魅般潜伏在岩石与树影之间,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为首之人,正是魏嫣然。 她身后,是范阳陆氏派出的几百名顶尖杀手,个个气息沉凝,杀气内敛。 一名陆家的领队低声在她耳边道:“魏姑娘,下面这群乌合之众,要不要属下带人把那些贼头一一除掉,免得他们碍事?” 魏嫣然轻轻摇头,目光越过下方喧闹的山贼,望向远处蜿蜒的官道,声音冰冷如铁:“不必。” “一群蠢货而已,正好可以用来探路,消耗赵轩亲卫的体力和箭矢。”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让这些野狗先去咬,等他们把猎物咬得精疲力尽,我们再上去,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轩,这次我看你还怎么逃!” 黑风口,名副其实。 隘道两侧的峭壁如刀削斧劈,将天空挤成一条狭长的细线,风在其中穿行,发出呜咽般的怪啸,卷起地上的沙石,打在车厢上噼啪作响。 “这鬼地方,连鸟都不拉屎。”明月公主挤在赵轩和慕容烟中间,脑袋凑在舆图前,小脸上满是好奇。 “赵轩,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吧?” 她纤细的手指,在舆图上一个险要的隘口处点了点。 赵轩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一声,继续用炭笔在图上标注着什么。 “喂,你倒是理理我啊!”明月公主有些不满,“信不信我……” 话还没说完,两道冰冷的目光同时射了过来。 一道来自慕容烟,手已按在剑柄上。 另一道来自车外骑马护卫的孟虎,他双眼微眯,那股无形的压力,隔着窗帘都让明月公主脖子一缩。 “我……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明月公主脸色讪讪,小声嘀咕,“一个个都这么凶,没劲!” 慕容烟俏脸一沉,看向孟虎:“孟虎,斥候多久没有回报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车厢里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孟虎神色恭敬道:“大小姐,一个时辰之前,最后的回报是前方十里一切正常。” “嗯?”慕容烟秀眉微蹙,正要开口。 呜……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从隘道前方猛地传来。 “敌袭!” 车队最前方的斥候,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呐喊,随即被一支从山壁上射下的狼牙箭钉死在马背上。 紧接着,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数人影从两侧的悬崖峭壁上如同蚂蚱般涌下,隘道前后也被巨石和滚木死死堵住。 数千名衣着杂乱、手持各色兵器的匪寇,嘶吼着,咆哮着,如同一股肮脏的洪流,朝着被困在中央的车队猛冲而来。 “结阵!护卫车驾!” 亲卫统领孟虎的咆哮声,如炸雷般响起。 千名精锐亲卫的反应快得惊人,没有丝毫慌乱。 外围的士兵迅速弃马,以车厢为掩体,组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形防御阵。 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弩手则占据了车顶的制高点,冰冷的箭簇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支羽箭和弩矢瞬间离弦,化作一片密集的死亡之雨,狠狠地扎进了冲在最前面的匪寇群中。 第68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那些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匪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车厢内,颠簸感已经停止。 明月公主扒着车窗的缝隙,看着外面血肉横飞的场面,不惊反喜,兴奋大喊:“打!给本公主狠狠地打!” “射他们的眼睛!戳他们的喉咙!” 慕容烟拔出了长剑,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全场。 随即冷静地分析道:“是三地混杂的流寇,中原的悍匪,北夷的马贼,还有大蒙的散兵……” “他们鱼龙混杂,毫无章法,但人数太多,硬耗下去对我们不利。” “哼!”赵轩看向窗外那群悍不畏死,再次冲上来的匪徒,面色微冷。 “一群被钱迷了心窍的蠢货而已!” “我只是好奇,是哪位大金主,能有这么大的手笔,请来这么多亡命徒为他送死!” 外面的厮杀声愈发激烈。 匪寇们仗着人多,踩着同伴的尸体,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车阵。 亲卫军虽然精锐,但毕竟只有千人,在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下,防线开始承受巨大压力,陆续出现了伤亡。 一名匪首模样的壮汉,挥舞着一柄开山大斧,砍翻了两名亲卫,狂笑着吼道:“兄弟们,冲啊!” “那姓赵的小王爷就在中间那辆最华丽的马车里!” “还有金山银山!等会都是咱们的!” “快抢啊!”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金山银山”的刺激下,匪徒们彻底疯狂了,攻势越发猛烈。 “擒贼先擒王!”慕容烟眼看情势危急,立马按捺不住,准备下车迎战。 “我亲自去结果了那几个贼头!” 明月公主激动难耐,积极响应,“本公主陪你去!” “且慢!”赵轩立即拉住两人,扬声道:“孟虎。” “末将在!”孟虎的声如洪钟的声音立马在车旁响起。 “打开那几号马车箱子。”赵轩吩咐道,“咱们给远道而来的朋友,送点见面礼。” 孟虎愣了一下,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吼道:“遵命!开货箱!” 命令一下,十几名亲卫立刻冲向那三辆被特别标记的马车,用刀撬开了上面的大锁。 箱盖打开,露出的不是军械,也不是粮草,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在昏暗天色下依旧闪耀着诱人光泽的——金条和银锭!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些匪寇。 “扔!”孟虎扯着嗓子大吼。 亲卫们没有丝毫迟疑,抓起箱子里的金条和银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匪寇最密集的地方,狠狠地扔了过去。 一时间,金光与银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而又荒诞的弧线,噼里啪啦地砸进了匪徒群中。 有几个倒霉的匪徒被沉重的金条砸中了脑袋,当场头破血流,昏迷倒地。 但更多的人,在看到那遍地闪光的金银后,眼睛瞬间就红了。 “金子!是真的金子!” 一个匪徒嘶吼一声,再也顾不上去砍杀眼前的敌人,疯了似的扑向地上的一块银锭。 他身边的同伙见状,一刀就捅进了他的后心,狞笑着抢过银锭。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更多扑上来的人淹没了。 场面,在瞬间失控。 中原的悍匪,北夷的马贼,大蒙的散兵,三伙本就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在金银的暴雨下彻底撕下了伪装。 “我的!这锭金子是老子先看到的!”一名北夷马贼挥刀砍向身边正要俯身去捡的同伙。 “放你娘的屁!滚开!”原本还在同一个火堆前喝酒的中原匪首,此刻正为一个银锭,和另一个大蒙壮汉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 所谓的联军瞬间土崩瓦解,匪徒们不再冲击车阵,而是开始疯狂攻击身边任何一个企图染指财宝的人。 喊杀声依旧震天,目标却从赵轩的亲卫,变成了昨日的“兄弟”。 原本凶猛的攻势,顷刻间土崩瓦解。 所有的匪徒都停下了脚步,不再冲击车阵,而是为了争抢地上的金银财宝,开始自相残杀。 叫骂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成一团。 刚才还是“战友”的人,此刻为了一个金元宝、一块银锭,毫不犹豫地将刀剑砍向对方。 整个黑风口,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混乱的修罗场。 车阵里的亲卫们都看傻了。 他们经历过无数次血战,却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景象。 用钱砸死人,用钱财轻松瓦解一场数千人的围攻?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 车厢内,明月公主张大了娇艳红唇,满脸的不可思议。 慕容烟握着剑的手也松开了,美眸中异彩连连,看着赵轩的眼神充满了震撼。 苏婉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满是惊叹。 以利诱之,以财破局。 不费一兵一卒,便让三千多匪寇自相残杀,土崩瓦解。 这位三皇子,心机手段,比这黑风口的隘道还要深,还要险。 …… 高处的悬崖上,魏嫣然和几百名陆家杀手,将下方这荒诞的一幕尽收眼底。 “混账!废物!一群蠢猪!” 陆家的领队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想不到,三千多名悍匪,竟然就这么被对方用钱给算计,当场内讧,土崩瓦解。 真是可笑! 他看向魏嫣然,急道:“魏姑娘,这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现在动手吧!” 魏嫣然没有说话。 死死地盯着下方那辆安然无恙的华丽马车,那双原本只有冰冷仇恨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忌惮神色。 面对数倍敌人的埋伏围攻,她设想过无数种赵轩应对的办法。 或是拼死抵抗,或是派人突围,甚至是被乱军淹没。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甚至不屑于用武力去解决这些“野狗”,而是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种将人心算计到极致的手段,比任何锋利的刀剑都更让人感到心寒。 魏嫣然缓缓握紧了双拳,锋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总能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击溃你的所有布置。 “再等等。”魏嫣然冷声开口。 杀手领队急道:“还等?等他们打完了,赵轩的亲卫也喘过气了!” 魏嫣然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杀手领队心头一寒。 “你以为,这就完了?” “要知道,猎物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才是猎人出手的最佳时机。” “想要杀赵轩,绝不能急!” 第69章 黄雀在后,陆家出手 “好一出狗咬狗!” 赵轩倚在车厢内,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车窗外,原本还同仇敌忾的三伙匪寇,此刻已彻底杀红了眼。 一个北夷马贼,刚从蒙散兵尸体上抢过一锭金子,还没捂热,就被身后一个中原悍匪一刀劈翻。 “殿下,他们……” 孟虎在车外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急什么。” 赵轩的声音平稳传来。 “看戏就得有耐心。”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用复合弓,给他们助助兴。” “助兴?” “对,咱们来个替天行道,锄强扶弱。” 赵轩慢悠悠地解释。 “哪边人多,打得太凶,就射哪边。” “哪边快不行了,就帮他们一把。” “务必让三方势力保持均势,让他们打得久一点,热闹一点。” 此言一出,车厢内的慕容烟和明月公主都愣住了。 还能这么玩? 明月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小脸兴奋得通红,拍着手叫好。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快,那个穿熊皮的壮汉,他都快把人杀光了,射他!射他拿刀的手!” 孟虎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高声传令。 “弓箭手准备!别让他们任何一方占了上风!” “遵命!” 亲卫们轰然应诺,眼中满是狂热。 他们举起复合弓,一根根利箭呼啸而出,却并非射向要害。 “嗖!” 一箭射中一名匪首的盾牌,巨大的力道让他一个踉跄,被对手抓住机会捅了个对穿。 “嗖!嗖!” 几支箭矢落在两伙即将火并的人群之间,硬生生将他们隔开,让他们各自去寻找新的“猎物”。 一时间,黑风口内箭矢穿梭,惨叫连连。 赵轩的亲卫军,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庄家,精准地操控着这场血腥的赌局。 他们不主动杀人,却让匪寇们死得更快,死得更惨。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喊杀声渐渐稀落。 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血水混着泥土,浸染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银。 三千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三五百名精疲力竭、浑身带伤的幸存者。 他们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彼此,手中紧紧攥着抢来的财宝。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好了,看样子他们是打不动了。” 赵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惋奈。 “孟虎。” “末将在!” “送客。” 赵轩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孟虎瞬间明白了,他猛地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全军听令!清理战场,一个不留!放箭!” “杀!” 千名亲卫齐声呐喊,声震山谷。 这一次,再无戏耍。 上百支利箭组成了一片死亡的铁幕,朝着那些残存的匪寇兜头盖脸地压了过去。 “噗!噗!噗!” 刚刚还在自相残杀中幸存下来的匪寇,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射成了刺猬。 几个匪首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咆哮。 “赵轩!你不得好死!” 回应他们的,是又一轮更加密集的箭雨。 剩下的匪寇彻底崩溃了,连滚带爬地丢下抢来的金银,哭爹喊娘地向着来路逃窜。 只是,亲卫军的箭矢如影随形,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很快,整个黑风口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车厢内,苏婉看着窗外的人间炼狱,轻轻叹了口气,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既有不忍,又有一丝惊叹。 慕容烟将长剑收回鞘中,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赵轩,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三分傲气七分审视。 “哼!这小子就会喜欢搞歪门邪道,不过……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这就完了?” 明月公主却撅着嘴,一脸意犹未尽,她的小拳头用力捶了一下软垫。 “本公主的鞭子还没见血呢!太不好玩了!” 赵轩斜了她一眼,懒洋洋道:“怎么,你还想下去跟那些死人抢金子?” 他满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刚刚那场数千人的血腥厮杀,不过是乡下戏班子的一场拙劣演出。 “孟虎。” “末将在!” “打扫战场,把咱们撒出去的见面礼,一文不少地收回来。” “另外,把这些匪寇的兵器也都归拢了,回头送给凉州的百姓当柴火棍。” “遵命!” 孟虎轰然应诺,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和敬畏。 殿下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测! 命令下达,千名亲卫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不再保持紧密的防御阵型,三五成群地散开,开始清理战场。 有的负责收敛金银,有的负责收集兵器,还有的给受伤的弟兄包扎伤口。 刚刚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大胜,所有人的精神都处于一种亢奋后的松弛状态。 说说笑笑,浑然不觉真正的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高处的悬崖上,魏嫣然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四散开来的亲卫,最终死死锁定在了那辆孤零零停在中央的华丽马车上。 就是现在! 猎物最松懈的时候,便是猎人收网的最佳时机!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缓缓举起右手,然后猛然握拳! “咻咻咻——!” 没有呐喊,没有战鼓,只有一阵尖锐到令人心悸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数百支淬了剧毒的弩箭,如同一片沉默的死亡乌云,从悬崖峭壁的阴影中暴射而出! 它们的目标不是那些分散的普通士兵,而是精准地覆盖了赵轩所在的马车以及周围十丈范围! “噗!” 一名正在擦拭刀上血迹的亲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喉咙便被一支短弩洞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敌袭!” 孟虎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但一切都晚了! “砰!” 一声脆响,赵轩身旁的车窗被一支弩箭射得粉碎,木屑飞溅! 凌厉的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了对面的车厢壁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百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山壁上纵下,悄无声息地扑向阵型大乱的亲卫军。 他们的刀锋直指中军,目标只有一个——三皇子赵轩! 这些黑衣杀手动作迅捷,配合默契,与方才那群乌合之众的匪寇截然不同。 他们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亲卫军的阵型瞬间被撕开数道口子,惨叫声此起彼伏。 将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毒箭与刺杀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应战,瞬间便倒下数十人,场面无比狼狈。 赵轩脸上那份玩世不恭的从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孟虎和几名亲卫死死将他护在身后,组成一道人墙。 “保护殿下!” 第70章 危急关头 “杀!” 慕容烟长剑出鞘,娇叱一声,整个人如同一道红色闪电,主动迎向了杀手。 她的剑法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便与两名黑衣人战作一团。 “哈哈哈!总算来了点像样的!看本公主的!” 明月公主不惊反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长鞭一甩,发出清脆的破空声,卷向一名企图偷袭的杀手。 眼看自己的亲卫军在对方精锐的突袭下节节败退,死伤不断,防线摇摇欲坠。 一道清冷而得意的女子笑声,在混乱的战场上骤然响起。 “赵轩!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魏嫣然一袭黑衣,身姿飘逸地落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围困的赵轩,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刻骨仇恨。 “我兄长魏坤因你而死,我魏家满门因你而亡!” “今日,我魏嫣然,便要你血债血偿,让你下去给我魏家上下百口磕头谢罪!” 她笑得畅快淋漓,似乎已经看到了赵轩人头落地的场景。 赵轩在亲卫的护卫下,目光穿过厮杀的人群,冷冷地看着她。 心念电转,他的声音异常沉稳。 “魏嫣然,你兄长刚死,魏家刚被抄,你一个弱女子,就算有些武功,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如此多的精锐死士?” “他们进退有度,杀伐果决,绝非普通杀手。” “而且,对我去凉州的路线了如指掌,在此地设下绝杀之局。” “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手笔。” 赵轩的目光锐利如刀,沉声道:“说吧,是谁在背后帮你?” “莫非是我那位心心念念盼着我死的大皇兄赵瑞?” 魏嫣然闻言,发出一声冷笑,眼神中尽是不屑。 “不是?” 赵轩仿佛在自言自语,眼神却在飞快地观察着战场,观察着魏嫣然的神情。 “那还有谁呢?我离京之后,得罪的人可不多。” “一路搜刮,让那些州府官员恨得牙痒,可他们没这个胆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再次锁定魏嫣然,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除非……是在青州!” “能出动这么多死士,又有如此财力,还不怕得罪我大盛皇室的……难道是青州陆家背后的五姓七望?” 话音刚落,魏嫣然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俏脸,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神色。 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这五个字一出口,魏嫣然便知失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而她身旁,那名一直沉默不语,指挥着全局的陆家杀手领队,脸色更是“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坏了! 此次行动,本是借魏嫣然复仇之名,行灭口之事,务求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事后皇帝追查,也只会查到魏家余孽寻仇,绝不会牵扯到范阳陆氏的身上。 可现在,赵轩一言道破了天机! 若是让他活着回到京城,将此事捅到庆帝面前…… 五姓七望虽然势大,但公然刺杀皇子,这是谋逆! 是足以让整个范阳陆氏都万劫不复的滔天大罪! 杀手领队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看向赵轩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杀意。 他再也顾不上掩饰,气急败坏地对着所有杀手发出一声嘶吼。 “不要听他废话!” “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我上!杀了赵轩!” “一定要杀了他,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杀手领队那声气急败坏的嘶吼,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让数百名黑衣杀手彻底疯狂。 他们不再讲究任何阵型与配合,眼中只剩下唯一的指令——杀死赵轩。 凌厉的刀光剑影,瞬间将赵轩所在的马车彻底淹没。 孟虎双目赤红,与几百名亲卫组成了一道摇摇欲坠的人墙,用血肉之躯死死抵挡着数倍于己的敌人。 “保护殿下!” “噗嗤!” 一名亲卫胸口被长刀贯穿,却在临死前死死抱住杀手的双腿,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喷溅,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防线被压缩得只剩下马车周围不足三尺之地。 “铛!” 慕容烟手中长剑与三柄钢刀悍然对撞,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臂一阵酸软,脚下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绝美的脸颊上沾染了点点血污,眼神却依旧凶悍如初。 可她面对的敌人太多,也太强。 这些都是范阳陆氏豢养的顶尖死士,每一个都身手不凡,悍不畏死。 刚逼退眼前三人,侧面一道阴冷的刀锋已经悄无声息地划向她的白嫩脖颈。 “小心!” 明月公主一声娇叱,手中长鞭如灵蛇出洞,卷住了那名偷袭者的手腕,猛地一拉。 “哈哈哈!来啊!本公主还没玩够呢!” 局势,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高石之上,魏嫣然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是畅快淋漓的笑意。 她仿佛已经看到赵轩被乱刀分尸,看到慕容烟和明月公主沦为阶下囚的凄惨模样。 兄长,看到了吗? 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 嫣然,就快为你们报仇了! 杀手领队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嘶吼着,指挥着最后的攻势。 “破开他们!赵轩就在里面!” “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赏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杀手们的攻击越发狂暴。 如饿狼般越过倒下的亲卫,直扑那辆孤零零的华丽马车。 车厢内,赵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一手将苏婉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明月公主之前交给他的那柄淬毒匕首。 他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然而,就在那雪亮的刀锋即将劈开车厢的瞬间。 “嘟嘟嘟——” 这时,一阵尖锐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黑风口外传来,仿佛利剑般刺破了山谷中混乱的厮杀声。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无论是疯狂进攻的杀手,还是浴血死战的慕容烟,都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 那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而来,整个山谷都在这沉闷的雷鸣中颤抖。 高石之上,魏嫣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杀手领队的嘶吼也卡在了喉咙里。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黑风口东面的山脊上,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猛然出现。 那旗帜上,一个斗大的“李”字,在阳光下猎猎作响! 两千名身穿崭新板甲,手持强弓硬弩的大盛士卒,如潮水般涌上山头,迅速列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军阵。 阳光洒在他们森然的甲胄和锋利的箭头之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为首一员大将,身骑高头大马,手持一杆长槊,正是京营威远将军,李威! 第71章 我不甘心 李威看着山谷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看到了被团团围困,岌岌可危的王驾,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随即涌上无尽的惊恐与暴怒。 “是殿下!” “贼子敢尔!” 李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全军听令!救驾!” “前军,放箭!无差别覆盖!” “骑兵营,随我冲锋!” “杀!!” “嗖嗖嗖!” 命令下达,两千名京营精锐,手中的复合弓瞬间绷紧又松开。 一片比之前陆家死士射出的箭雨,不知密集了多少倍的钢铁乌云,呼啸着腾空而起,遮蔽了天日,朝着山谷内的黑衣杀手们兜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噗!噗!噗!” 凄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那些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陆家死士,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打懵了。 前有王驾亲卫死战不退,后有漫天箭雨无情收割,他们瞬间陷入了绝境。 “冲啊!” 李威一马当先,率领着数百名骑兵,如同下山的猛虎,顺着山坡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马蹄翻飞,大地轰鸣。 这股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撞进了陆家杀手的阵型之中。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原本还算精锐的死士阵型,在这等正规军的集团冲锋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瞬间被撕得粉碎。 局势,在眨眼之间,彻底逆转。 “杀啊!” 之前被压着打的亲卫,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吼,在孟虎的带领下,发起了反攻。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瞬间调换。 “不……不可能……” 高石上,杀手领队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面如死灰,口中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 哪来的援军? 他想要指挥手下重整阵型,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数十名京营弓箭手锁定。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捂着脖子,眼中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甘,轰然倒地。 魏嫣然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眼中的得意与快意,早已被无尽的惊骇与怨毒所取代。 她死死地盯着那辆在援军簇拥下,安然无恙的马车,仿佛要将赵轩的身影刻进灵魂里。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 眼看大仇即将得报,为什么又会功亏一篑! 她不甘心! 然而,看着山谷下那场一面倒的屠杀,她心中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化为冰冷的理智。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魏嫣然最后怨毒地看了一眼赵轩的方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脚尖在巨石上轻轻一点,施展出“梯云纵”的绝顶轻功。 整个人如同一只黑色的蝴蝶,几个起落间便跃上了另一侧的悬崖峭壁,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赵轩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她,看着她仓皇逃离,并未下令追击。 穷寇莫追,何况是这种武功高强的顶尖刺客。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传遍了整个战场。 “孟虎!李威!” “留下几个活口,本王要亲自审问!” “遵命!”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在近三千名京营精锐的围剿下,残存的陆家死士插翅难飞,除了少数被刻意击伤活捉的,其余尽数被斩杀当场。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黑风口,令人作呕。 李威翻身下马,盔甲上沾满了鲜血,他快步走到赵轩车前,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李威,奉命押运粮草辎重,因听闻此地有喊杀之声,特来查看,救驾来迟,致使殿下蒙难,请殿下降罪!” 车帘掀开,赵轩缓缓走了出来。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目光扫过遍地的尸骸,扫过那些或死或伤的亲卫,最后落在了李威的身上。 “你部的军械,都换装了?” 李威一愣,连忙答道:“回殿下,末将所部负责押运粮草,先行出发,故而在京城已全部换装完毕。” “一路快马加鞭,不敢耽搁,不想正好在此地,碰上贼人围攻殿下。” 原来如此。 赵轩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这李威,倒也算是个福将。 他没有说任何责罚的话,反而上前一步,亲手将李威扶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来得正是时候。” “非但无过,反而有大功!” 李威浑身一震,抬起头,眼中满是激动与感激。 “谢殿下!” 赵轩的目光越过他,望向魏嫣然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幽深,冰冷。 范阳陆氏。 五姓七望。 好,很好。 本王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这笔账,等老子到了凉州,再慢慢跟你们算! 黑风口的血腥味,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在山谷间沉沉浮动。 李威的京营将士们正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着战场。 尸体被一具具拖走,染血的兵器被堆成小山。 之前被赵轩撒出去的金银,又被一锭锭地捡回箱子里,发出清脆而冰冷的碰撞声。 赵轩站在马车旁,神色冷峻,目光扫过那些正在被包扎伤口的亲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一战,他的一千亲卫折损了近两百人。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人员损失。 “殿下,活口都已捆好,一共七人,嘴都硬得很。” 孟虎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瓮声瓮气地前来禀报,脸上满是煞气与后怕。 若非李威将军的援军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赵轩点了点头,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带下去,好好问候审问。” “本王要知道,范阳陆氏究竟派了多少人,后续还有什么计划,以及……魏嫣然的去向。” “遵命!” 孟虎领命而去。 李威快步上前,脸上仍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 赵轩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西边的天际线,那里是凉州的方向。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急。” “打扫干净战场,原地休整。” “本王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过来送死。” …… 黑风口以西,上百里外。 官道旁的一处密林中,十几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正大口喘着粗气。 为首的壮汉,半边脸被鲜血糊住,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正是从黑风口侥幸逃脱的中原匪首,“阎王刀”杜云财。 “他娘的!” 杜云财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北夷那帮蛮子,还有大蒙的散兵,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废物!” “若不是他们先乱了阵脚,咱们三千多兄弟,怎么会败给那姓赵的小王爷!” 他身边一个断了手臂的喽啰,心有余悸地说道: “大哥,那小王爷邪门得很,用金子砸人……咱们还是……” “闭嘴!” 杜云财独眼中凶光一闪,反手一巴掌抽在那喽啰脸上。 “邪门个屁!” “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他手下那千把人,跟咱们兄弟们血拼一场,早就成了强弩之末!” 杜云财的独眼里,燃烧着不甘与贪婪的火焰。 那漫天飞舞的金光银光,已经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魔障。 “百多万两白银,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就这么没了?” “老子不甘心!”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透出一股疯狂。 “走!去蛇口山!” 第72章 上万山贼来袭 “蛇口山?” 旁边的手下们闻言,皆是脸色一变。 “大哥,蛇口山那‘擎天柱’李霸天,可不是好相与的,那家伙吃人不吐骨头啊!” “没错,他手下号称上万弟兄,七大堂主,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咱们这点人过去,怕不是要被他生吞了!” 杜云财冷笑一声,独眼中寒光闪烁。 “富贵险中求!” “李霸天是贪,可老子给他的,是他这辈子都抢不来的泼天富贵!” “那小王爷杀了咱们多少兄弟?这笔账,必须用他的命和钱来还!” “跟老子走!” …… 蛇口山,地势险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出入,易守难攻。 山中匪寨连绵,旌旗招展,数不清的山贼恶匪盘踞于此,俨然一个法外之国。 聚义厅内,酒气冲天,肉香四溢。 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巨汉,正坐在一张铺着整张虎皮的大椅上,怀中抱着两个衣衫不整的放荡女子,大口撕咬着手中的烤羊腿。 他便是这蛇口山的总瓢把子,“擎天柱”李霸天。 “报——” 一个小喽啰连滚带爬地跑进大厅。 “大、大王,山外有个叫杜云财的,自称‘阎王刀’,说有天大的富贵要献给大王!” 李霸天将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头随手一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什么阎王刀、小鬼叉的,不见!” “让他滚!” “他说……他说事关大盛三皇子,凉州王赵轩,还有……还有价值百万两的金银财宝!” “嗯?” 李霸天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他推开怀中的女子,肥硕的身躯竟猛地坐直了。 “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身狼狈的杜云财被带进了聚义厅。 他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对着李霸天一抱拳。 “杜云财,见过李大王。” 李霸天上下打量着他,粗声问道: “你就是阎王刀?听说你昨天在黑风口栽了?” 杜云财老脸一红,随即梗着脖子道: “非是杜某无能,实乃盟友皆是废物!” “李大王,明人不说暗话。” “那三皇子赵轩,正带着搜刮来的百万钱财前往凉州。” “我已探明,他手下主力大军尚未出发,身边只有一千亲卫。” “而且,就在昨日,他那一千亲卫与我等在黑风口血战一场,虽侥幸得胜,却也死伤惨重,正是人困马乏,最为虚弱的时候!” 李霸天用粗大的手指抠着牙缝,眼神闪烁。 “皇子?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杜云财见他意动,立刻加了一把火。 “李大王,这荒山野岭的,谁知道是谁干的?” “你想想,那可是百万两白银!还有无数金银珠宝!” “足够你我兄弟几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蛊惑。 “事成之后,财宝归大王您,我只要那赵轩的人头,去领一份赏金!” “况且,杀了皇子,这是何等威风?” “以后这中原绿林道上,谁还敢不尊您一声‘李天王’?” “砰!” 李霸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碗乱跳。 他眼中贪婪之色再也无法掩饰,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兵力不足千人。 刚刚经历血战。 还带着百万巨款。 这简直就是一头行走的大肥羊! “哈哈哈!” 李霸天放声大笑,声震屋瓦。 “好!好一个泼天的富贵!” 他猛地站起身,环视着大厅内聚拢过来的心腹头目,声如洪钟。 “传我将令!” “召集七大堂主,聚义厅议事!” “告诉弟兄们,把家伙都给老子擦亮点!” “明天,咱们去干一票大的!” 很快,蛇口山七位堂主,皆闻讯赶来。 有使一把开山巨斧的,有玩一手飞刀绝技的,还有一个面容凶恶,身材却火爆的女头领,个个都不是善茬。 杜云财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悍匪,心中冷笑连连。 赵轩,你手段再邪门又如何? 我蛇口山一万弟兄倾巢而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李霸天将杜云财带来的消息一说,整个聚义厅瞬间炸开了锅。 “干了!大王!” “妈的,抢皇子!想想就刺激!” “百多万两!咱们发了!” 看着群情激奋的手下,李霸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端起一碗酒,高高举起。 “弟兄们!” “明日,我们便下山,让那京城来的小王爷,知道我蛇口山的厉害!” “让他尸骨无存!” “喝!” 众匪首齐声大吼,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 另外一边。 孟虎匆匆赶来禀告,“殿下,都招了。” “带头的是范阳陆氏旁支管事陆青源,此次行动,他动用了族中三百死士,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魏嫣然只是他们推到明面上的棋子,用以混淆视听。” 与此同时,被赵轩派出去的大量斥候,也带回一个惊人消息。 “之前被杀退的山贼杜云财,特意联络了附近最大的匪寇,蛇口山的‘擎天柱’李霸天。” “故意散播殿下身怀百万巨款的消息,引蛇口山倾巢而出,借刀杀人。” 赵轩心中一动,正要开口,远方的官道上,突然烟尘大起。 沉闷的马蹄声与整齐的脚步声,如滚滚闷雷,由远及近。 很快,一面“傅”字大旗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尽头。 紧接着是“罗”、“韩”等将旗。 剩余八千名换装完毕的凉州大军,终于赶到。 为首的正是傅青山、罗成、韩江三位大将。 他们一路急行军,终于追上了先行部队。 可当他们看到黑风口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时,三员悍将的脸色齐齐剧变。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他们看到了那些死状凄惨的匪寇,更看到了那些身穿黑衣、装备精良的杀手尸体。 三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赵轩面前,单膝跪地。 “末将傅青山,罗成,韩江,参见殿下!”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们本以为殿下先行一步,只是为了轻车简从,却没想到,这一路竟是如此的凶险。 “都起来吧。” 赵轩亲自扶起三人,语气平淡。 “你们来得正好。”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飞奔而来。 “报!” “殿下,前方五十里外,发现大股匪寇踪迹!” “蛇口山匪巢倾巢而出,打着‘擎天柱’李霸天的旗号,人数不下万人,正向我方位置急行而来!” 此言一出,傅青山等人脸色骤变。 “万人匪寇?” 傅青山上前一步,神情凝重。 “殿下,我军将士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不宜立刻接战。” “末将建议,立刻后撤,寻找有利地形构建防线,再与贼人周旋。” 第73章 将计就计 “被动防守?” 赵轩笑了。 他走到一张临时清理出来的桌案前,那里铺着一张简易的军事舆图。 “傅将军,你看这里。” 赵轩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处狭长山谷。 “蛇口山的匪寇,乌合之众,看似势大,实则军纪涣散,贪婪无度。” “他们既然是为财而来,本王便给他们一个发财的机会。” “本王决定,将计就计。” 他看向孟虎。 “你率领本部一千亲卫,继续打着本王的王旗,作为诱饵,先行一步,进入这蛇吞谷。” 又看向傅青山、李威等人。 “你们,率领一万大军,兵分两路,从南北两侧山岭绕行,提前埋伏在蛇吞谷的两侧山脊之上。” “本王要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整个计划,简单,粗暴,却直指要害。 傅青山、罗成、韩江三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听得双眼放光。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眼神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为惊叹,最后化为深深的敬服。 这是何等的魄力与胆识。 面对万名匪寇,不思防守,反而主动设下如此大胆的歼灭之局。 “末将,遵命!” 三人齐齐抱拳,声如洪钟,再无半分迟疑。 军令如山。 很快,打着“凉州王”旗号的一千亲卫再次启程。 他们刻意放慢了速度,队伍拉得有些散乱,一副刚刚经历血战,疲惫不堪的模样,晃晃悠悠地朝着蛇吞谷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傅青山等人率领的一万大军,则如两条无声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两侧的山林之中。 …… 蛇口山,万名山贼倾巢而出。 队伍绵延数里,旌旗招展,声势浩大。 总瓢把子“擎天柱”李霸天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身边簇拥着七大堂主,一个个满面红光,兴奋不已。 “大哥,探子来报,那姓赵的小王爷,果然朝着蛇吞谷去了!” “哈哈哈,他手下那点人,刚跟黑风口那帮废物拼完,早就吓破了胆,这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啊。” “躲?蛇吞谷,那可是咱们的地盘,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李霸天听着手下们的吹捧,得意地放声大笑。 “传令下去!” “让弟兄们加快速度!” “今天,老子要让那京城来的小王爷知道,谁才是这片地界的主人!” “谁第一个冲进车队,抢到的女人归谁!谁砍下赵轩的脑袋,赏金银万两!” “嗷嗷嗷!” 山贼们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嚎叫,眼中满是贪婪与嗜血的光芒,争先恐后地冲向蛇吞谷。 他们自信满满,气势汹汹。 在他们眼中,那支疲惫的千人队伍,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而那百万两的财富,已是囊中之物。 当这股污浊的洪流,毫无防备地全部涌入狭长的蛇吞谷时。 异变,陡生。 原本在前方缓慢行进的凉州王车队,骤然加速,迅速在谷口摆开一个紧密的圆盾阵,将谷口牢牢封死。 与此同时。 “嘟嘟嘟——” 苍凉的号角声,从山谷两侧的山脊上同时响起,尖锐而肃杀。 李霸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两侧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脊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一面面大盛军旗迎风招展。 上万名身披精甲、手持利刃的官军,如神兵天降,布满了整个山头,将他们死死地包围在谷底。 阳光下,那森然的甲胄,那锋利的箭头,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 山贼们脸上的贪婪与狂热,迅速被惊恐与茫然所取代。 他们停下脚步,仰望着头顶那一片钢铁森林,仿佛看到了地狱的景象。 “官……官军?” “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军?” “中计了!我们中计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匪群中蔓延。 李霸天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看着山脊上那一道道冰冷的身影,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口中喃喃自语。 “不……不可能……” 高高的山脊上,赵轩负手而立,在他身旁,是傅青山、慕容烟等人。 他俯瞰着谷底那群陷入混乱与绝望的匪寇,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笑意。 “是时候了!” “关门!打狗!” “嗖嗖嗖!” 赵轩一声令下,瞬间万箭齐发。 一片遮天蔽日的黑色箭雨,带着死神的呼啸,从天而降,无情地笼罩了整个蛇吞谷。 蛇吞谷瞬间沦为人间炼狱。 箭雨并非一波,而是连绵不绝,如同死神挥动的漆黑镰刀,一轮接着一轮地收割着谷底鲜活的生命。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像是雨打芭蕉。冲在最前面的山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射成了刺猬,巨大的惯性带着他们倒下,又绊倒了身后不明所以的同伙。 “有埋伏!是官军!” “快跑啊!” “别挤!他娘的,谁踩老子脚了!” 拥挤在狭长谷道内的上万匪寇,瞬间炸了锅。 前军想后退,后军想前冲,两股人潮在谷中猛烈对撞,自相践踏。 造成的死伤,竟丝毫不亚于山脊上射下的箭雨。 “擎天柱”李霸天脸上的狞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胯下的高头大马被人潮挤得不断悲鸣。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军?” 他一把揪住身旁杜云财的衣领,双目赤红,唾沫星子喷了杜云财一脸。 “你不是说他们只有一千人吗?你不是说他们人困马乏吗!?” 杜云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片湿热。 他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我……我不知道啊,大王……昨日在黑风口,他们真的只有一千人……” “废物!”李霸天一巴掌将他扇翻在地,独眼中满是绝望。 山脊之上,赵轩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地俯瞰着下方的屠杀,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啧啧,这些人真可怜!”明月公主幸灾乐祸,摇头感叹,“就这么被赵轩算计的明明白白。” 慕容烟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握着剑柄的手却微微松开。 她看着下方那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一万大军,再看看被困在谷底毫无还手之力的乌合之众,心中对赵轩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小子,关键时刻,总能想出各种阴谋诡计,让人防不胜防! 简直可怕! 第74章 与本王为敌的下场 蛇吞谷内,犹如人间炼狱。 箭雨并未停歇,一波接着一波。 山贼们彻底崩溃了。 这群乌合之众,在绝对的力量和看不见尽头的绝望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他们丢掉兵器,抱着脑袋,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狭窄的谷道里乱窜。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与骨肉被洞穿的闷响混杂在一起,谱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人挤着人,人踩着人。 许多人并非死于箭下,而是被惊慌失措的同伴活活踩死,变成了后来者脚下黏软的肉泥。 “擎天柱”李霸天状若疯魔,他一刀劈开一个试图从他身旁挤过去的山贼。 独眼中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被他一巴掌扇得七荤八素的杜云财。 “说!你他娘的是不是早就跟官军串通好了,故意引老子来送死!” 李霸天一把将杜云财从地上拎起来,巨大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掐着他的脖子。 杜云财裤裆里一片温热,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他被掐得翻起了白眼,双腿无力地蹬踹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哥!大哥饶命!不关杜当家的事……是我们……是我们贪心了啊!” 旁边一个堂主哭喊着抱住李霸天的胳膊,却被他狂怒之下一脚踹飞,撞在山壁上,脑袋开了花。 恐惧和背叛感彻底摧毁了李霸天的理智。 他想不通,前一刻还是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山脊之上。 三轮箭雨过后,傅青山看准时机,主动请示:“殿下,匪寇已乱,是否……” 赵轩抬起手,制止了他。 他目光冰冷地俯瞰着下方那片蠕动的“地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谷底的哭喊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只有少数幸存者还在苟延残喘,或是在尸堆中装死。 “差不多了。”赵轩淡淡开口,“再射下去,纯属浪费箭矢。” 他转头看向傅青山和李威,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传令,步卒推进,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高点弓箭手负责压阵,自由射杀任何企图反抗者。” “记住!”他特意指了指李霸天和杜云财的方向,“那两个头目,留口气,本王还有话要问。” “末将遵命!” 傅青山与李威轰然应诺,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崇拜。 这才是真正的统帅! 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视万千匪寇如猪狗。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咚!咚!咚!”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响起,取代了之前尖锐的号角。 山脊两侧,上万凉州军,如同两道钢铁洪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向谷底压去。 前排的刀盾手将巨大的方盾并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盾牌的缝隙间,伸出一杆杆闪着寒光的长枪。 他们没有喊杀,没有嘶吼,只有沉默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金属摩擦声。 这无声的压迫,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心胆俱裂。 谷底的幸存者们,眼睁睁看着那片移动的钢铁森林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被彻底碾碎。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稀里哗啦的兵器落地声和跪倒声连成一片。 “将军饶命!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别杀我!” 山脊上,明月公主看得津津有味,小脸上满是兴奋。 “哎呀,这就结束了?真没意思,我还以为那个独眼龙能多撑一会儿呢。” 她撇了撇嘴,意犹未尽地说道,“赵轩,你这招‘关门打狗’真是又阴又损,不过……” “本公主喜欢!” 慕容烟站在一旁,面色微冷。 她看着下方那纪律严明、冷酷高效的军队,再看看那个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的赵轩,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寒意。 这家伙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面对上万人的败亡,他竟能如此平静,仿佛只是踩死了一窝蚂蚁。 如此杀伐果决,冷静从容,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父皇和庆帝都对赵轩另眼相看。 这样的人,生在皇家,若不能成为执棋者,便必然是天下最可怕的敌人。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随着大批山贼的投降,整个蛇吞谷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声呜咽,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李霸天被两名将士犹如死狗般,拖了出来。 他身上满是别人的血污,那只独眼圆睁,里面只剩下麻木和死灰。 杜云财则早已昏死过去,同样拖到赵轩面前。 赵轩带着慕容烟和明月公主,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缓缓走下山坡,踏入了这片修罗场。 他的靴子踩在被鲜血浸透的泥土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走到李霸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山大王。 “你就是所谓的擎天柱——李霸天?” 李霸天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王爷,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轩淡然道,“本王给了你们发财的机会,可惜,你们没这个命拿。” 他脚尖轻轻踢了踢昏迷的杜云财。 “为了区区一个废物的几句谎言,搭上自己和上万兄弟的性命,你觉得值吗?” “噗!” 李霸天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值吗?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数着银子卖了,还兴高采烈地帮人数钱。 “我……我……”李霸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蛇口山上,有……有金银百万,珠宝无数……求王爷饶我一命,我愿全部献上!” 事到如今,他只想活命。 “呵呵!”赵轩眉毛一挑,展颜一笑,“真是糊涂!本王就算杀了你,那些金银财宝不照样是本王的?” 李霸天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你……我……” “孟虎。” 赵轩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末将在!” “把这两个废物带下去,严刑拷打!” “蛇口山上的每一处藏宝地,每一条密道,都给本王撬出来。” “问完之后,记得之后把他们的脑袋挂在凉州城楼上,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与本王为敌的下场。” “至于其他人!”赵轩环视了一圈跪地投降的几千名俘虏,冷冷道。 “但凡手里沾过三条以上无辜人命的,全部就地处决。” “剩下的,全部收编,打为奴籍,随军出征,给本王去凉州修城墙、挖矿山。” “就算是废物,在本王手里,也得充分利用起来!” 第75章 这就是世家 赵轩随后看向傅青山,下达了新的命令。 “傅将军,你率两千兵马,即刻启程,清缴蛇口山。” “记住,一针一线,一草一木,凡是值钱的东西,都给本王搬回来。” “这上万张嘴,总得有点家底吧?正好,充作我们去凉州的军资。” 傅青山心中一凛,立刻抱拳领命:“是,殿下!” 他看着赵轩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三殿下,不仅仗打得漂亮,这搜刮钱财的本事,更是令人拍手叫绝啊! …… 范阳,陆府。 与蛇吞谷的血腥炼狱不同,这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派钟鸣鼎食的世家气象。 当浑身血污,神色狼狈的魏嫣然,被下人领进正堂时,她那副模样,与周围的富丽堂皇相比,无比刺眼。 陆家家主陆青源正在品茗,听到通报,他放下茶盏,快步迎了出来。 看到魏嫣然的惨状,陆青源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与悲痛。 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魏嫣然,声音里满是关切与怒火。 “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坐下!” “来人,上最好的金疮药,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魏嫣然挣开他的手,倔强地站着,眼中是化不开的仇恨与冰冷。 “陆家主,我们……败了。” 她声音沙哑,愤然道:“原本进展顺利,但最后关头,京营驰援的兵马及时赶到,我们的人……全军覆没。” “什么?!”陆青源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若非身旁的管家及时扶住,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京营援兵?他们不是要半个月后才出发跟赵轩汇合吗?”陆青源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惊骇与不解。 “我不知道。”魏嫣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我只知道,我们都小瞧他了。” “他根本不是传闻中的混世魔王,他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竖子!真是欺我太甚!”陆青源捶胸顿足,怒吼连连,“竟敢如此屠戮我陆氏子弟!此仇不共戴天!” 他再次看向魏嫣然,温声道:“魏姑娘,你受苦了。” “如今你我现在同仇敌忾。” “你先安心在府中住下,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我范阳陆氏,绝不会就此罢休!” 魏嫣然看着他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心中紧绷的弦略微松动了一丝。 她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疲惫:“多谢陆家主。” 很快,魏嫣然被安排进了一处极为雅致清净的跨院。 有两名貌美的侍女贴身伺候,送来了干净的衣物、精致的餐点和上好的伤药。 然而,当她离开的那一刻,陆青源脸上的所有悲痛与愤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与惊恐。 他快步回到书房,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心腹。 “家主,现在怎么办?黑风口的事情败露,三殿下恐怕……”一名管事忧心忡忡地开口。 “啪!” 陆青源狠狠一巴掌扇在那管事的脸上,将他打得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办?现在知道问我怎么办了?” 陆青源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当初是谁告诉我,赵轩只是个乳臭未干的纨绔?” “是谁说,派三百死士万无一失?啊?!” 他指着门外,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 “你们招惹的是谁?是堂堂皇子!” “是陛下亲封的凉州王!” “是那个在青州城下,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要把五姓七望踩在脚下的疯子!” “如今刺杀不成,还被他抓住了把柄!这个魏嫣然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一旦让她开口,或者让她落到赵轩手里,我范阳陆氏百年基业,旦夕之间便会化为飞灰!” 书房内的几人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陆青源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机。 “这个女人,绝不能留!”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做得干净点,尸体处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家主英明!”几名心腹连忙躬身应是。 当晚,夜深时分。 魏嫣然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毫无睡意。 她没有碰那些精致的饭菜,也没有用那些名贵的伤药,只是用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粉简单处理了伤口。 从踏入陆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没信过陆青源那张虚伪的脸。 这些世家大族,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利字当头。 有用时,你是府上贵客;无用时,你就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甚至是一个必须铲除的祸患。 哒哒! 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若非她自幼修习上乘武学,根本无从察觉。 来了。 魏嫣然心中冷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仿佛已经熟睡。 两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潜入房中,手中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他们走到床边,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举刀刺下!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被褥的瞬间,原本“熟睡”的魏嫣然猛然睁眼,眼中精光爆射! 她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双脚蹬在床沿上,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后弹出。 “梯云纵!” 她身形轻盈如燕,脚尖在房梁上轻轻一点,便悄无声息地穿窗而出,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不好!她跑了!”两名杀手惊呼出声,立刻追了出去。 陆府之内,警铃大作,无数火把亮起,大批护院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封锁所有出口!她受了伤,跑不远!” 魏嫣然在屋顶上飞速奔掠,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 她不敢恋战,此刻的她,体力消耗巨大,伤势不轻,一旦被缠住,必死无疑。 前方是陆府高耸的院墙,墙上已经站满了手持弓弩的护院。 退路已断,前路被堵。 魏嫣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筒,用力向空中一甩。 “砰!” 一团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短暂地照亮了整片区域。 趁着下方护院被烟花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速度再次暴增,如一道青烟般冲向院墙的一个角落。 “放箭!” 箭矢如雨,破空而来。 魏嫣然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几支箭矢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她闷哼一声,借着一支箭矢射在墙壁上的力道,脚尖猛地一踩,再次拔高身形,翻出了高墙。 落地之后,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忍着剧痛,一头扎进了范阳城复杂的街巷之中。 身后,是陆家愤怒的咆哮和越来越近的追杀声。 第76章 皇宫风云 魏嫣然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停下,靠着墙壁大口喘息,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浸透了衣衫。 她抬头望向夜空,眼中没有了迷茫,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疯狂的执念。 范阳陆氏要杀她灭口。 以五姓七望的实力,恐怕逃到天涯海角,都无济于事。 不! 还有一个地方! 她想起了那个在京城时,对她兄长颇为赏识,让她倾心仰慕,同样视赵轩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 大皇子,赵瑞!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要活着,她要去京城! 她要将范阳陆氏刺杀皇子这件天大的秘密,当成一份投名状,献给大皇子! 她要看着赵轩和陆家,狗咬狗,不死不休! 魏嫣然撕下衣摆,用力扎紧伤口,辨认了一下方向,如一只受伤的孤狼,拖着残破的身躯,消失在通往京城的官道夜色里。 另外一边。 京城,大皇子府。 昂贵的龙涎香,在书房角落安静燃烧,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子焦躁不安的气息。 “三千山贼,在黑风口失手,随后,上万匪寇,又全军覆没。” “连蛇口山的老巢,都被人一锅端了。” 兵部尚书陈珪的声音干涩,他端起茶杯,发现手竟有些抖。 户部尚书刘赞的脸色比纸还白,肥胖的身体挤在椅子里,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没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地面,仿佛那里能开出一朵花来。 “废物!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二皇子赵朗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起。 他面色阴沉,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黑风口失手,蛇吞谷又被全歼!” “他们是猪吗?上万人,就是上万头猪,让赵轩抓也要抓上几天!” 现场唯有大皇子赵瑞还端坐着,只是他那紧握着扶手,指节泛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殿下,现在的问题不是匪寇。”刘赞终于抬起头,声音发颤。 “探子回报……魏嫣然,她当时和范阳陆氏的死士在一起,而且,她活下来了。”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瑞身上。 赵朗发出一声冷笑,充满了讥讽:“皇兄,这可是你的人。” “当初你信誓旦旦,说此女对赵轩恨之入骨,是枚好用的棋子。” “现在看来,这棋子,是要扎你自己的手了。” “她哥哥魏坤是赵轩杀的,家也是赵轩抄的,她不恨赵轩恨谁?”赵瑞声音压抑,强自镇定。 “我怎么知道范阳陆氏那帮蠢货,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他们岂止是看不住一个女人。”兵部尚书陈珪幽幽地补了一句,让密室里的温度骤降几分。 “他们更蠢的是,竟然被赵轩抓了活口。” “什么?!” 这一次,连赵瑞都坐不住了,猛然站起。 刘赞更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惊恐地看着陈珪:“活……活口?陈大人,此话当真?” 陈珪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兵部在青州的人快马传回的消息。” “赵轩的亲卫,还有后来赶到的京营威远将军李威,把陆家的死士围了。据说……抓了十几个。” “李威……”赵瑞念着这个名字,脸色铁青。 那不是他安排在京营的人吗? 现在怎么会死心塌地帮赵轩?! 书房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刺杀皇子,勾结世家,无论哪一条,都是灭族的滔天大罪。 那些活口,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赵朗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皇兄,你必须想个办法。” “若是被父皇误会,我们和范阳陆氏联手……”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赵瑞额角青筋暴起,在密室中来回踱步,眼中的镇定早已被慌乱取代。 “不能让她回京!派人,立刻派人去半路截杀!” “无论如何,魏嫣然必须死!” “晚了!”刘赞绝望地摇着头,“殿下,她既然能从陆家和匪寇的双重围杀中逃出来,就绝非等闲之辈。” “我们现在派人,只会打草惊蛇,留下更多把柄。” “那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她跑到京城,将我等通通拖下水吗?!”赵瑞停下脚步,冲着刘赞低吼。 蹬蹬蹬! 就在四人束手无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殿下!殿下!宫里来人了!”门外是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 “宣两位殿下、两位尚书大人,立刻入宫面圣!” 轰! 四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赵瑞腿一软,踉跄着跌坐回椅子里,脸上血色褪尽。 完了。 那个混蛋,告状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夜色如墨,皇城深处,御书房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皇子赵瑞、二皇子赵朗,以及户部尚书刘赞、兵部尚书陈珪,四人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御座之上,庆帝面沉似水,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手中捏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密折,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却重如泰山,压得底下四人几乎抬不起头。 “范阳陆氏,好大的胆子!” 庆帝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他将那份密折猛地掷在案上。 “勾结山匪,豢养死士,在黑风口设伏,刺杀当朝皇子,刺杀朕亲封的凉州王!” 庆帝缓缓站起身,一步步从御阶上走下,带着帝王无上的威压。 “你们要么是朕的好儿子,要么是朕的好臣子,你们说说,如何看待此事?!” “父皇息怒!”大皇子赵瑞,额头上冷汗涔涔,颤声道。 “儿臣听闻此事,亦是骇然万分!” “范阳陆氏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理应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是啊父皇!”赵朗也连忙附和,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怒。 “三弟乃我大盛皇子,陆家此举,无异于谋逆!” “儿臣请命,愿亲率兵马,踏平范阳,将陆氏一族碎尸万段,为三弟报仇!” 两兄弟一唱一和,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们才是最痛心疾首的受害者。 户部尚书刘赞那肥胖的身躯,抖如筛糠,汗水早已浸透了朝服,声音都变了调: “陛下明鉴!” “老臣……老臣对范阳陆氏的恶行毫不知情啊!” “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臣附议两位殿下,当严惩不贷!” 兵部尚书陈珪则相对镇定,但苍白的脸色也暴露了他的心虚:“陛下,赵轩殿下遇刺,臣亦是心急如焚。” “陆家胆大包天,背后必有依仗!” “臣恳请陛下降旨,彻查此案,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同党!” 四人赌咒发誓,言辞恳切,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范阳陆氏身上。 第77章 一刀两断 庆帝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 “彻查?”庆帝冷笑一声,“赵轩在密折里说,他抓了十几个活口。” “都是陆家的死士,嘴硬得很。” “不过,朕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他弯下腰,凑到大皇子赵瑞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瑞儿,你说,他们会不会……供出什么不该供的人来?” 赵瑞浑身一僵,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父皇……儿臣……儿臣与此事绝无半分干系!” “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哦?”庆帝直起身,又看向赵朗,“朗儿,你呢?” 赵朗的心跳都快停了,他咬着牙,发下更毒的誓言:“父皇若查出儿臣与陆家有任何牵连,不用父皇动手,儿臣自裁于宗庙之前!” “好,很好!”庆帝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愈发莫测,“朕就信你们一次。” 他缓缓走回御座,坐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你们都给朕记住了。” “兄弟阋墙,是皇家大忌。” “赵轩是你们的弟弟,他若是在凉州出了半点差池,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这笔账,朕都会记在你们头上。” “朕乏了,都滚吧。” “儿臣告退!” “臣告退!” 四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他们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坐上返回大皇子府的马车,密闭的空间内,四人面面相觑,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父皇……他知道了。”赵朗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他没有证据!”赵瑞脸色阴沉,咬牙道,“只要那些活口咬死了是范阳陆氏自作主张,我们就安全。” “安全?”户部尚书刘赞苦笑一声,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油汗。 “殿下,那可是天牢!是锦衣卫的诏狱!” “什么样的硬骨头能扛得住?” “只要有一个人招了,咱们就全完了!” 兵部尚书陈珪脸色阴沉:“现在最关键的,不是那些死士,而是……魏嫣然。” 这个名字一出,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又凝固了。 “那个贱人!”赵朗低声咒骂,“当初就不该留下她!陆青源那帮废物,连个女人都处理不掉!” 赵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闭上眼,揉着眉心,心中烦躁欲狂。 魏嫣然就像一根悬在他们头顶的毒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一路无话,马车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抵达了大皇子府。 四人径直去了书房,屏退下人后,赵瑞才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却发现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一半。 “必须想个办法。”赵瑞将茶杯重重放下,“不能坐以待毙。” “能有什么办法?”赵朗焦躁地来回踱步,“派人去截杀?” “她能从陆家的天罗地网里逃出来,我们派去的人,万一再失手,岂不是又给赵轩送去一份大礼?” 刘赞和陈珪也是愁眉不展,束手无策。 刺杀皇子,这罪名太大了,大到他们连一丝侥幸心理都不敢有。 就在书房内一片死寂之时,门外响起了极轻的敲门声。 “滚!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赵朗正在气头上,怒吼道。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随即传来管家又惊又怕的声音:“殿下……殿下……出事了……” 赵瑞心中一沉,厉声喝道:“进来!” 老管家推门而入,躬着身子,脸色煞白如纸,他快步走到赵瑞身边,附耳过去,低声汇报。 “殿下……后院……后院的柴房里……” “魏……魏家的那个姑娘……她……她躲在里面……” “说……说有天大的秘密,要求见您!” “你说什么?!”赵瑞猛地站起,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眼睛瞪得像铜铃。 管家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哆嗦着重复:“她……她就在柴房,浑身是血,说是为了躲避陆家的追杀……才……才逃进府里来的……” “轰!” 仿佛一道天雷在书房内炸开。 赵朗、刘赞、陈珪三人同时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们看起来滑稽又可悲。 赵瑞的手一松,老管家瘫软在地。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书桌上,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掉落在地。 “喀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完了! 他们想尽办法要除掉的祸患,如今,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哪里是来求救的?这分明是揣着一颗能把他们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霹雳雷火,找上门来了! “杀了她!”二皇子赵朗最先反应过来,眼中凶光毕露,压低声音嘶吼。 “就在柴房,立刻动手!做得干净点!” “不可!”户部尚书刘赞吓得魂飞魄散,肥胖的身躯抖得像一团肉冻,“殿下,万万不可!在府里杀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她能逃到这儿,外面指不定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这要是被捅出去……” 兵部尚书陈珪也沉着脸:“刘大人说得对。此刻杀她,等于不打自招。” “陛下本就起了疑心,这无异于把刀柄亲自递到陛下手里。” “那怎么办?!”赵朗急得团团转,“难道好酒好菜供着她,坐等事情败露吗?!” 书房内,争吵声压抑而激烈,像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互相撕咬。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瑞身上。 赵瑞的额角青筋暴跳,他死死盯着地面那滩水渍和碎瓷,胸口剧烈起伏。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能让她活着离开王府。”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阴鸷得可怕。 “找两个可靠的人,夜里动手。” “再将尸体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 他已经顾不上后果了。 这个女人,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口,不拔出来,他寝食难安。 刘赞和陈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却不敢再反驳。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第78章 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啊 深夜,柴房。 魏嫣然靠在干草堆上,蜷缩着身体,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她主动上门,不过是想借大皇子府这堵高墙,暂时躲避陆家的追杀,给自己一口喘息之机。 想不到,大皇子竟然找借口不见她。 让魏嫣然失望之余,警惕心徒增。 世家凉薄,难道皇家就温情脉脉吗? 贸然投奔大皇子,自己,好像太过天真幼稚了。 “吱呀!” 这时,门轴发出一声轻响。 来了! 两个身材壮硕的家丁推门而入,手中提着食盒,脸上却毫无表情。 他们将食盒放在地上,其中一人低声道:“姑娘,吃点东西吧,殿下特意吩咐后厨给你做的,都是你平常爱吃的拿手菜。” 另一人则不着痕迹地绕到了魏嫣然的身后,一只手悄然探向了腰间。 魏嫣然没有睁眼,声音虚弱:“多谢殿下……我没力气,劳烦二位大哥,扶我一把。” 那名家丁心中一喜,毫不设防地上前,伸手去扶。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魏嫣然肩膀的瞬间,变故陡生! 魏嫣然猛然睁眼,眼中寒光一闪,手肘如铁锤般狠狠撞在身后那人的下颚。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软倒在地。 另一名家丁大惊失色,抽刀便砍。 魏嫣然脚下发力,身体贴着地面滑出,避开刀锋的同时,顺手抄起一根柴火,反手捅进了他的小腹。 “噗!” 家丁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痛苦地抽搐。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魏嫣然不敢停留,她知道自己制造的动静很快会引来更多人。 她撞开柴房的后窗,施展“梯云纵”,身形如鬼魅般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当王府的护卫闻声赶到时,柴房内只剩下两个痛苦呻吟的家丁和一扇洞开的窗户。 “废物!一群废物!” 书房内,赵瑞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竟能在他守卫森严的王府里来去自如。 赵朗、刘赞、陈珪三人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她跑了,带着他们所有人的罪证,直接跑了。 …… 京城外,一座破败的荒山。 山洞中,魏嫣然靠着冰冷的石壁,脸色苍白如纸。 她撕开背后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伤口翻卷,深可见骨。 她用随身携带的伤药草草处理了伤口,剧痛让她浑身都在颤抖。 从魏家被抄,到黑风口惨败,再到陆家灭口,最后是大皇子府的杀机。 她被追杀,被背叛,被当成弃子。 这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处! 一股彻骨的寒意和无边的恨意,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范阳陆氏要杀她,大皇子赵瑞也要杀她。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正风光无限的凉州王——赵轩! 魏嫣然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和动摇,只剩下疯狂的偏执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赵轩! 我要你死!哪怕是同归于尽! 凉州! 只有去那个天高皇帝远,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地方,她才有机会,接近那个男人,然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把刀捅进他的心脏! 魏嫣然挣扎着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 拖着残破的身躯,如一匹盯上猎物的孤狼,朝着凉州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 蛇吞山,匪寨。 傅青山站在聚义厅前,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财物,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难掩激动。 厅内厅外,到处都是打开的箱子。 金灿灿的金锭和银元宝在火把下晃得人眼晕,一堆堆的铜钱垒得像小山,旁边还散落着各色珠宝、绸缎和古玩字画。 士卒们来回搬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大发横财的由衷喜悦。 “王爷!”傅青山见赵轩一行人走上山来,立刻上前拱手禀报。 “末将幸不辱命,已攻破匪寨!” “蛇口山贼寇盘踞数十年,积攒的家底果然丰厚。” “初步清点,有黄金两千余两,白银三十万两,铜钱不计其斯,另有粮草够我大军一月之用!” 罗成和韩江跟在后面,眼睛都看直了,罗成更是嘿嘿直笑:“他娘的,跟着王爷就是痛快!打仗还能发财!” 赵轩对那些金银珠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兴致缺缺。 他穿过欢呼的人群,径直走向角落里几个被士卒严加看管的黑色大木桶。 木桶半人高,用木塞封得严严实实,但依旧有股刺鼻的怪味弥漫出来。 “这是什么?”赵轩问。 傅青山一愣,答道:“回王爷,这是从山贼的武库里发现的,叫猛火油。” “此物易燃,沾上便极难扑灭,山贼们拿它守寨,很是歹毒。” 赵轩眼中精光一闪,快步上前,亲自拔开一个木塞。 一股浓烈的、类似臭鸡蛋的味道扑面而来,桶内是黑乎乎黏糊糊的液体。 “宝贝啊!”赵轩不惊反喜,竟是伸手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捡到宝的笑容。 “这可比那三十万两白银金贵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韩江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玩意儿……除了点火厉害些,有何金贵之处?臭气熏天的。” 赵轩瞥了他一眼,神秘一笑:“你们说,什么样的火,是用水也浇不灭,反而会越烧越旺的?” 众人皆是摇头。 “这东西,就是。”赵轩环视一圈,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将领心头一凛。 “有了它,我们就能造出水浇不灭的火。” “攻城时,一桶下去,城门楼子都能给你烧成灰。” “守城时,敌人来多少,就给他们洗个火雨澡。” “以后到了凉州,对上那些蛮子的骑兵,你们想想,要是他们的战马身上都着了这种火……” 嘶—— 在场的将领们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那几桶黑油的眼神,瞬间从嫌弃变成了炙热和敬畏。 这哪里是猛火油,这分明是催命符啊!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脸色煞白地从后山跑来,声音发颤:“王爷……后山……后山的洞里,您快去看看吧!” 众人心中一沉,跟着亲卫快步赶往后山。 刚靠近一个隐蔽的山洞,一股混合着血腥污秽和绝望的恶臭就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洞口站着几名士卒,个个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赵轩面沉如水地走进去,火把的光亮照亮了洞内的景象。 那一瞬间,饶是赵轩两世为人,见惯了资本的血腥,也被眼前的地狱景象激得目眦欲裂。 第79章 论功行赏 山洞深处,用铁链和木枷锁着上百名女子。 她们衣不蔽体,身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和污迹,长发纠结,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得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许多人身上还带着锁链,在石壁上磨出道道血痕。 更让人心头发指的是,其中竟有几个女子腹部高高隆起,显然已怀有身孕。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 慕容烟和明月公主捂住了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震惊。 苏婉更是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跟随而来的将士们,方才还因缴获财宝而兴奋的脸庞,此刻已是杀气腾腾,每个人都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发白。 “一群畜生!” 赵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傅青山道:“参与此事的山贼,可还有活口?” 傅青山红着眼,咬牙道:“回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凡是手上沾了三条以上无辜人命的,都已就地处决。” “但还有上千名罪行稍轻的,正关押着,等候发落。” “通通凌迟处死!” 赵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将这些畜生,全部押到山下,当着所有被解救女子的面,凌迟处死,一刀都不能少!” “告诉她们,她们的仇,本王替她们报了。” “遵命!”傅青山轰然应诺,转身大步离去,眼中尽是快意。 很快,山下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嚎,和女子们压抑许久的痛哭声。 苏婉带着之前解救的几十名女护工,将干净的衣物和食物送进山洞,轻声安抚着那些饱受摧残的女子。 当她们被搀扶着走出山洞,重见天日时,许多人相拥而泣,哭声震天。 一个女子突然挣脱同伴,跑到赵轩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王爷……求王爷收留!” “我等残花败柳,已无家可归,便是回去,也会被乡亲邻里戳脊梁骨戳死……求王爷给条活路!” “求王爷收留!” 一时间,上百名女子纷纷跪倒在地,哭声一片。 她们的名节已毁,在这时代,等待她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赵轩沉默片刻,看着眼前一张张梨花带雨,充满哀求的脸,心中一软。 他亲自扶起最先跪下的女子,朗声道:“都起来!” “你们的过去,已经随着那些畜生的死,一同埋葬在这蛇吞山了。”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弱女子。本王给你们一个新的身份。”赵轩看向苏婉。 “你们全部编入嫂嫂的医护营,学习医术,救死扶伤。” “上了战场,你们就是救治袍泽兄弟的女护工。” “平日里,你们就是我凉州治下的子民。” “谁敢再提你们的过去,嚼舌根子,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一番话,让所有女子都愣住了,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轩环视众人,声音愈发铿锵有力:“谁说女子不如男?在本王这里,没有这个规矩!” “男人能上阵杀敌,女人就能救死扶伤,男人能在前方开疆拓土,女人亦能在后方撑起半边天!” “女子能顶半边天……” 苏婉喃喃自语,娇躯猛地一震。 她怔怔地看着赵轩的背影,那双明亮的美眸里,多了一抹异样的神采和由衷的敬佩。 这个男人,看似玩世不恭,行事霸道。 可他的胸中,似乎藏着与这世界截然不同的朗朗乾坤。 慕容烟呸得一声,不满道:“凭什么只有你们男人能在前方战场厮杀?” “本将军一介女流,照样能大杀四方!” 明月公主附和道:“就是!” “谁说女子不如男!” “本公主要是跟你赵轩单挑,一只手就能赢你!” 闻言,赵轩白了两人一眼,悻悻闭嘴,懒得跟她们一般见识。 傅青山等人见状,暗自偷笑。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威风凛凛,一言九鼎的王爷,在两位未来王妃面前,还是得无奈吃瘪。 …… 两个时辰后。 蛇吞山下,血腥味与泥土的芬芳混杂在一起,经久不散。 山寨聚义厅前的空地上,缴获的财物堆积如山,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金银珠宝的璀璨,与远处那片肃杀的“尸林”形成了极度诡异又震撼的对比。 赵轩麾下的一万凉州军,以及那些刚刚被收编的降匪,被解救的民夫,黑压压地站满了山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财宝堆前,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的年轻王爷身上。 他没有穿戴繁复的王爵袍服,仅一身利落的劲装,手中却把玩着一枚沉甸甸的金元宝。 “弟兄们!”赵轩的声音清朗,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战,我们胜了!” “嗷——!”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骤然炸响,惊得林中飞鸟四散。 尤其是那上千名跟着赵轩一路从京城杀过来的亲卫,更是挺直了胸膛,脸上写满了骄傲与自豪。 赵轩抬手,虚按了一下,喧嚣声戛然而止。 “本王说过,跟着我赵轩,有肉吃,有钱拿!”他将手中的金元宝高高举起。 “这些,都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是你们应得的!” “现在,正式论功行赏!” “王爷千岁!”众人闻言,激动难耐,放声大喊。 赵轩微微一笑,朗声道:“亲卫军统领孟虎,护卫王驾,冲锋在前,赏黄金百两,官升一品,任凉州军副都统!” “谢王爷!”孟虎激动地单膝跪地,声音都有些颤抖。 “京营昭武将军傅青山、虎烈将军罗成、折冲将军韩江,指挥有方,调度得力,各赏黄金五十两,白银千两!” “谢王爷!”三人齐齐拱手,罗成更是咧着大嘴,笑得合不拢嘴。 他娘的,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所有参与此战的京营将士,每人赏银二十两!” “阵亡的兄弟,抚恤金加倍,一百两!” “本王保证,他们的家人,我凉州养了!” “王爷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千名京营老兵热泪盈眶,激动地用刀柄捶打着胸甲,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二十两白银,足够寻常农户数年的开销,而一百两的抚恤金,更是前所未闻的恩遇。 这一刻,他们甚至愿意为赵轩去死! 第80章 名震天下 赵轩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些面带忐忑的降匪和民夫身上。 “你们……”他缓缓开口,“虽然过去身份各异,有的是被逼落草,有的是被掠上山,但从今天起,你们的过去,一笔勾销!” 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本王要扩军!”赵轩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凉州军,要扩充至五千人!” “从你们当中,挑选四千人,补充进军!” “凡被选中者,与京营将士一视同仁!” “有衣穿,有饭吃,有钱拿!立了功,一样有赏!” “不想当兵的,本王也不强求。” “发给路费,各自回家。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让本王知道谁在外面还敢为非作歹,天涯海角,必取其项上人头!” 话音落下,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狂热的呼喊。 对于这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恩赐。 当兵吃粮,还有军饷拿,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更何况,是跟着这样一位杀伐果断又出手阔绰的王爷! “我愿意!王爷,我愿意当兵!” “我也愿意!给我个机会,王爷!我力气大,能打!” 一时间,群情激奋,数千人争先恐后地跪下,生怕这个机会从指缝溜走。 赵轩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罗成笑道:“罗将军,给你个差事,从这些人里,给本王挑出四千个最能打、最听话的兵出来。” “半天时间,能不能办到?” 罗成一听有活干,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半天足够!” “保证给您挑出四千个嗷嗷叫的狼崽子!” 说罢,他摩拳擦掌地走向人群,扯着嗓子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好了!想当兵的,先绕着这山跑十圈!跑不下来的,滚蛋!” 整编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 另一边,苏婉和明月公主正带着人,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安抚那些被解救的女子。 她们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喝着热腾腾的肉粥,虽然脸上依旧带着怯懦和悲伤,但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慕容烟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远处罗成咋咋呼呼地操练新兵,看着傅青山有条不紊地分发赏银和崭新的皮甲军靴,看着赵轩与几名将领围着一张简陋的地图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整个蛇吞山,就像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机器,混乱而又充满了惊人的秩序和活力。 而这一切的核心,就是那个时而玩世不恭,时而冷酷如冰的男人。 “女子能顶半边天……”慕容烟又想起了赵轩在山洞前说的那句话,心头莫名一跳。 她戎马多年,见过的将军、枭雄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一人,能像赵轩这样,将土匪的霸道、商贾的精明、统帅的威严…… 如此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个刮地三尺的蝗虫,但他……似乎又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英雄。 这种感觉,让她既感到荒谬,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异样的好奇与钦佩。 “慕容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明月公主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刚烤好的肉干,递给慕容烟。 经历了黑风口的并肩作战,这位北夷公主对慕容烟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亲近。 慕容烟接过肉干,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我们这位王爷,真是让人看不透。” 明月公主咬了一口肉干,看着赵轩的背影,眼睛亮晶晶的:“我倒觉得他挺不错的!” “够强,够狠!” “在我们草原,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雄鹰!” “比我那些只知道喝酒吹牛的哥哥们,强多了!” 慕容烟闻言,嘴角微微一撇,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是凉州的方向。 她忽然有些期待,期待跟着这个看不透的男人,去那片贫瘠而凶险的土地上,到底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半日后。 一支崭新的大军,在蛇吞山下集结完毕,分列成数个方阵。 最前方的一万人,是身经百战的京营锐士,他们身披精良的皮甲,手持长刀,目光锐利,气势沉凝。 在他们身后,是四千名刚刚被选拔出来的新兵。 他们虽然队列还略显散乱,但身上同样换上了崭新的军服和鞋子,手中握着刚刚分发下来的武器,脸上洋溢着重获新生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 赵轩骑在马上,检阅着自己的军队。 傅青山、罗成、韩江、孟虎四员大将策马跟在身后,每个人都是精神抖擞。 “出发!” 随着赵轩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开始缓缓开拔。 大军绕过蛇吞山,从那片挂满了尸体的“尸林”下穿过。 新兵们看着那些曾经作威作福的山贼头领如今凄惨的下场,脸上无不露出敬畏之色。 心中对这位新主人的命令,再也不敢有半分违逆。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朝着西北方向,向着那片传说中风沙弥漫的土地,进发。 马车里,苏婉正在教导那些女子一些基础的包扎和草药知识,车厢内不时传来低低的啜泣和压抑的感激。 队伍的最后,还跟着数百名民夫,推着装满了粮草和财物的大车。 赵轩勒住马,回头望了一眼这支初具规模的大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万事开头难,如今,他终于有了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本钱。 凉州,我来了。 草原蛮族,还有五姓七望等中原世家,你们,准备好了吗? …… 黑风口大战,蛇吞山易主。 三皇子赵轩以千人亲卫为诱饵,先用金银破万寇联盟,再以雷霆之势设伏聚歼,最后竟将降匪收编,一万大军再次扩充几千人。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比八百里加急更快的速度传回京师,在朝堂与市井间投下了一块巨石。 丞相府,书房。 苏文渊手执一枚白子,正对着一盘残局凝神。窗外的竹影落在棋盘上,斑驳陆离。 老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份刚送到的密报放在桌案上,声音压得极低:“相爷,凉州王殿下的新消息。” 苏文渊并未抬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棋盘的“大龙”之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管家躬身道:“殿下在黑风口外,尽歼蛇口山万余贼寇,斩匪首李霸天、杜云财。如今……已收编降匪,合兵五千,继续西行。” 苏文渊捻着棋子的手指停在半空,许久,他才将那枚白子轻轻落下,截断了黑子的一处气眼。 “老夫说凉州要起风波,却未料到,这风……是他自己掀起来的。”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陛下赐他尚方宝剑,是让他披荆斩棘。” “这位殿下倒好,直接带了把斧头,要把整座山都砍平了!” 第81章 甘州总督 管家听得心惊,不敢接话。 苏文渊嘴角却有了一丝笑意:“去告诉厨房,今晚加个菜。” “这盘棋,越下越有意思了。” …… 大将军府,演武场。 老当益壮的慕容正,正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汗珠滚滚,手中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枪尖破空,发出沉闷的呼啸。 一名亲信将领快步跑来,在场边站定,待他收了枪势,才上前禀报:“大将军,三殿下……凉州王殿下他……” “嗯?他又惹什么祸了?”慕容正接过毛巾擦着汗,语气不善。 “殿下……殿下在黑风口和蛇吞山,全歼了盘踞数十年的贼寇,斩首数千,还……还缴获了万贯家财,就地扩军四千余人。” 慕容正擦汗的动作僵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什么?扩军四千人?他哪来那么多人?” “收编的降匪,还有被山贼掳掠的民夫……” 慕容正沉默了。 结果手下递来的详细战报,看了半晌,他突然一拍大腿,爆喝一声:“好小子!” 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把亲信吓得一哆嗦。 “用金银破敌,此为攻心;收编降匪,此为借势。” “这小子打仗的路数,天马行空,深得我心!”慕容正双眼放光,满脸欣慰。 他想起自己女儿和儿媳也在军中,又忍不住皱眉:“烟儿和婉儿呢?她们没事吧?” “大小姐和少夫人都无事。” “据说,殿下还解救了上百名被囚女子,交由少夫人的医护营照料。” 慕容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背着手在原地踱了两圈,嘴里不停地嘀咕:“这个混账东西……胆子比天还大……不过,倒有几分我慕容家当年的风范……” “这下,范阳陆氏那帮老东西,怕是要气得吐血了。” …… 京城一间酒楼的雅间内,几名品阶不高的中枢官员正在小聚。 “听说了吗?那位凉州王,在青州城外,把蛇口山给平了!” “何止是平了!听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那上万的山贼,说没就没了!” “嘶……他不是去就藩吗?怎么搞得跟去剿匪平叛一样?他手上不就一千京营兵?” 一名消息灵通的官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忘了?陛下赐了尚常方剑!人家那是代天巡狩!” “别说区区山贼,就是范阳陆氏派去的死士,不也照样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此言一出,雅间内一片死寂。 “什么?范阳陆氏也出手了?”有人惊问。 “可不是嘛!听说黑风口的第一波刺杀,就是陆家安排的,结果被殿下反手就给灭了。” “现在,那位凉州王手里,可还捏着陆家的活口呢!” “我的天……”一名官员端起酒杯,手却有些发抖,“以前只当他是个混世魔王,没想到,这是头下了山的猛虎啊!” 另一人苦着脸,放下筷子:“以前在街上碰见三殿下的仪仗,咱们还敢腹诽几句。” “现在看来,以后见了凉州王的大旗,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这位爷,是真的会杀人的。” 众人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京城的风向,在这一日,彻底变了。 再也无人敢提“混世魔王”四字,取而代之的,是敬畏,是恐惧。 和一个正在冉冉升起,带着血与火气息的封号——凉州王。 蛇吞山大捷和赵轩就地扩军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京城的池水,余波迅速扩散至每一座府邸的后院深宅。 最先感受到寒意的,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府邸。 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由宫中老太监亲自送达,当着满府下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宣读出来。 斥责两位皇子“御下不严,致使外戚骄横,酿成血案,德行有亏”,罚禁足三月,闭门思过,抄录《礼记》百遍。 大皇子府,赵瑞面沉如水,挺直了脊梁接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直到老太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猛地转身,将手边一个前朝的青瓷瓶狠狠掼在地上。 “砰!” 瓷片四溅,满堂奴仆噤若寒蝉。 二皇子府内更是鸡飞狗跳。 旨意宣读完毕,赵朗掀翻了面前的紫檀木长案,书房内的摆设遭了殃,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父皇偏心!他太偏心了!” 赵轩在外面杀人放火,收编匪寇,反而成了“有功于社稷”。 他们兄弟二人,却要公开受辱! 是夜,二皇子赵朗府邸的书房内,依旧一片狼藉。 他像一头困兽,来回踱步,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大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赵朗压低声音,对从密道过来的赵瑞嘶吼。 “他要去凉州风光就藩?” “我绝不答应!他必须死在路上!” 赵瑞脸色阴沉,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的手有些不稳:“陆家的人都折了,魏嫣然也不知所踪,我们现在……动不了他。” 连番的打击让他心生忌惮,父皇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至今仍是悬在他心头的利剑。 “我们动不了,不代表别人动不了。”赵朗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冷笑,“大哥,你忘了?我还有个表叔。” 赵瑞瞳孔一缩:“甘州总督,谢文景?” “不错!”赵朗的语气透着一股疯狂的快意,“赵轩的必经之路,便是甘州!” “我表叔在甘州总览军政,经营多年,手握数万边军,在那里,他是天!” 赵瑞心中一动,却仍有顾虑:“谢总督……会为了我们冒这个险吗?” “刺杀皇子,可是灭族的罪过。” “但这也是天大的机遇!”赵朗走到书桌后,抽出纸笔。 “只要赵轩死在甘州地界,父皇就算怀疑,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事成之后,我若登基,他谢家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这份富贵,我表叔他……拒绝不了!” 闻言,赵瑞脸色一沉。 什么叫你小子登基? 问过我这位皇长子没? 二皇子赵朗脸色潮红,兴奋不已,不再理会赵瑞,奋笔疾书。 信中未提刺杀二字,只说赵轩此人“离经叛道,屠戮世家,收容匪类,乃朝廷心腹大患”,若让他抵达凉州站稳脚跟,必成西北巨寇,威胁社稷。 “此獠途径甘州,乃天赐良机。” “望表叔以社稷为重,为朝廷剪除此獠,勿使其坐大。” “侄儿他日若能得偿所愿,必不忘表叔今日之功。” 写罢,他用蜡封死信封,交给一名心腹死士。 “用最快的马,即刻送往甘州!亲手交给我表叔!” 第82章 来自边军的下马威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的横山脚下。 赵轩刚刚整编完的大军,正安营扎寨。 营地里热火朝天,伙夫们煮着大锅的肉汤,香气四溢。 校场上,罗成正扯着他那破锣嗓子,操练着那四千名新兵。 “都他娘的给老子跑快点!没吃饭吗?跑得比娘们还慢!” “最后那几个,晚上别想吃肉!” 一个新兵脚下拌蒜,摔了个狗吃屎。 罗成大步流星过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骂咧咧:“站起来!是爷们儿就别趴着!” 那新兵不敢言语,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咬着牙继续跑。 中军大帐内,赵轩、傅青山、韩江几人正围着一张巨大的舆图。 韩江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王爷,翻过这座横山,再行两百里,便进入和凉州毗邻的甘州地界。” “甘州总督谢文景,统领一地军政,这些年功绩卓著,朝野称赞。” “不过,据说此人是二皇子的亲表叔。” “此行,恐怕不会太平啊!” 赵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上“甘州”二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光天化日之下,他甘州总督,还敢为难我堂堂凉州王不成?” 他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 “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日,补充给养。” “明日一早,全速前进!” “本王,正好要去见见一下这位谢总督,会会这个邻居。” 横山过后,地势豁然开朗。 连绵的群山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原野。 风中带着沙土的味道,天空也显得愈发高远。 大军行进的队列拉得很长,新兵们的好奇与兴奋,在连日的急行军中早已消磨殆尽。 只剩下麻木的脚步和对前方繁华城池的渴望。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罗成骑着马在队列旁来回驰骋,破锣似的嗓子吼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前面就是甘州城,有肉吃有酒喝!” “谁敢给老子耷拉着脸,晚上就啃干粮!”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开始轻微地颤动。 “全军戒备!”傅青山一声令下,紧急吹响的军号声,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 最前方的一万京营锐士,几乎在瞬间便停下脚步,盾牌前移,长刀出鞘,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慌乱。 后方的四千新兵则是一阵骚动,但看到前方老兵们的镇定,又被各级军官连踢带骂地呵斥着,总算没有乱了阵脚。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远方的地平线。 一条黑线正在迅速扩大,卷起漫天烟尘,马蹄轰鸣之声由远及近,仿佛擂动的战鼓,沉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黑线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那是一支骑兵,清一色的黑色盔甲,手持长槊,马腹侧挂着弯刀,气势彪悍,杀气腾腾。 粗略一数,不下五千骑。 这支骑兵并未直接发起冲锋,而是在距离赵轩大军一箭之地外勒住战马。 铁蹄踏地,整齐划一,卷起的烟尘几乎遮蔽了天日。 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慕容烟手已按在剑柄上,凤目微眯。 这些骑兵,无论是装备还是气势,都远非山贼流寇可比,分明是久经沙场的边军精锐。 一名身穿紫袍,体态雄壮的中年将领纵马而出,身后跟着几名亲卫。 他离着老远便翻身下马,大步走来,脸上堆着豪爽的笑容,声音洪亮如钟:“可是凉州王殿下当面?” “下官甘州总督谢文景,听闻殿下大驾光临,特来迎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赵轩坐在马上,纹丝未动,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傅青山和韩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二皇子的亲表叔,带着五千铁骑出城“迎接”,这阵仗,可不像是欢迎,倒更像是示威。 “原来是谢总督!”赵轩这才慢悠悠地下了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本王奉旨就藩,途径贵地,不敢劳烦总督大人亲迎。” “哪里的话!”谢文景大笑,走上前来,眼神在赵轩身后那一万多军容不整的大军上扫过,尤其是在那些面黄肌瘦的新兵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殿下一路辛苦,为我大盛镇守西陲,谢某身为甘州父母官,理当尽一番地主之谊!” 他一挥手,指向身后那片黑压压的骑兵,语气中满是自得:“殿下,请看我这甘州铁骑如何?” “这些可都是跟着谢某,在北边跟蛮子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汉子!” “虽比不得京营天兵,但在咱们这西北地界,也算是一把好刀!” 赵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嗯,不错,看着是挺唬人的。” 这不咸不淡的评价让谢文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身后一名年轻气盛的校尉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对着赵轩拱了拱手,语气却带着挑衅:“末将听闻王爷在京中发明了神兵利器,连黑风口数千匪寇都栽了跟头。” “只是不知,王爷那宝贝,比起我等手中这饮了十几年蛮子血的战刀,究竟哪个更锋利些?”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甘州骑兵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看着赵轩一行人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不屑。 罗成那火爆脾气当场就要发作,却被赵轩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轩看向那名校尉,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位将军说笑了。” “本王那些,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小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主要还是靠人多吓唬人。” “哪能跟谢总督麾下这些百战精锐相提并论?” 赵轩这番自降身价的话,让谢文景和他身后的甘州将校们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名挑衅的校尉谢峰,更是得意,刚要再开口挤兑几句,却被赵轩抬手打断。 “不过……”赵轩话锋一转,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本王这些小玩意儿,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胜在新奇有趣。” “大家相聚不易,不如就请总督大人和诸位将军,看个乐子,评鉴一二,如何?” 谢文景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有此雅兴,我等自然乐于奉陪。” 他倒要看看,这个纨绔王爷能玩出什么花样。 赵轩没再看他,只是朝身后淡淡地喊了一声:“慕容将军。” “在!”慕容烟策马而出,英姿飒爽。 她心里也憋着一股劲,赵轩这番示弱让她很是不爽,但她更清楚,这男人绝不会做无用功。 赵轩指了指她背上那把造型奇特的复合弓:“二百步外,随便找个靶子,给谢总督和甘州城的弟兄们见识一下。” 什么? 二百步?! 此言一出,甘州骑兵那边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二百步,寻常强弓能把箭射到就不错了,还想命中? 更别提什么杀伤力了! 第83章 有眼不识泰山 谢峰更是直接摘下自己头上的铁盔,让亲兵飞马送到二百步开外,挂在一根木桩上,高声喊道:“王爷,靶子有了!” “就用末将的头盔,若是能射穿,末将给王爷和慕容将军,磕头认错!” 罗成在后面看得牙痒痒,低声骂道:“他娘的,太嚣张了!” 赵轩置若罔闻,只是对慕容烟点了点头。 慕容烟面无表情,取下复合弓。 那弓身复杂的结构和滑轮,再次引来甘州军一阵指指点点。 她没有理会,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制的破甲箭,搭弦,开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见半分吃力。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弓被拉成了一个远超普通弓极限的满月。 “嗡——!” 一声与寻常弓弦截然不同的闷响,那支箭矢仿佛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众人视线几乎无法捕捉。 下一瞬。 “铛!” 一声巨响,二百步外的那顶铁盔应声炸裂,碎片四散飞溅。 而那支黑色的箭矢余势不减,竟“噗”的一声,深深钉进了后面的木桩,箭羽仍在剧烈颤动。 全场死寂! 甘州军那边的嗤笑声、议论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根还在嗡鸣的木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谢峰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谢文景脸上的豪爽笑容彻底凝固,眼神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麾下的铁骑,甲胄虽精良,但面对如此恐怖的穿透力,与纸糊的又有何异? 赵轩像是没看到他们的表情,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拍了拍马鞍,指着慕容烟脚下那对奇怪的铁环,对已经僵住的谢文景笑道:“谢总督,弓箭只是其一。” “本王还做了个小东西,可以让骑兵在马上站得更稳。” 慕容烟会意,双脚在马镫上轻轻一踩,整个人竟在飞驰的马背上轻松站了起来,稳如泰山。 这一下,给甘州骑兵们带来的震撼,远比刚才那一箭更加强烈。 他们都是骑战的行家,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还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慕容烟又做出了更惊人的动作。 她催动战马全速奔驰,同时身体后仰,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头也不回地射向后方,箭矢精准地命中了一块两百步外的岩石。 “回马箭!” “她在马上站着放的回马箭!” “这怎么可能!” 甘州军阵中一片哗然,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紧接着,慕容烟俯身,在战马高速奔跑中,单手持缰,另一只手竟探出马腹,轻松地从地上捡起了一面旗子。 整个过程,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双脚却像钉子一样牢牢固定在马镫上。 表演结束,慕容烟策马回到赵轩身边,面色平静。 但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骄傲与异彩。 全场死寂。 整个旷野上,除了风声,再无他音。 赵轩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脸色复杂的谢文景,和那个早已冷汗直流的校尉谢峰,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谢总督,本王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可还行?” 众人眼神发直,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胶着在远处那根还在微微颤动的木桩上,以及那四散的头盔碎片上。 谢文景脸上的血色褪尽,又猛地涨红,嘴唇开合了几次,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戎马半生,自诩见多识广,可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 愣了半响,这位甘州总督竟然翻身下马,没有理会身后亲卫的惊呼,一步步朝着赵轩走来。 他的儿子谢峰,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年轻校尉,此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脸色煞白,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 走到赵轩马前三步,谢文景没有说话,而是对着赵轩,深深地躬身一揖。 “王爷!”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下官有眼不识泰山,鲁莽无礼,请王爷恕罪。” 他身后的谢峰“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头垂得几乎要埋进土里:“末将该死!请王爷责罚!” 赵轩身后的罗成看得暗爽,咧着嘴想笑,却被傅青山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硬生生憋了回去。 赵轩却像是没看见他们的大礼,依旧坐在马上,用手摩挲着马鞍,轻飘飘地开口:“谢总督言重了,年轻人嘛,气盛一些是好事。” “本王年轻的时候,比他可混账多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谢文景的老脸更是无处安放。 他直起身,眼神里再无半分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滚烫的渴望。 他看着慕容烟手中的复合弓,又看了看她脚下的马镫,喉结滚动了一下。 “王爷……此等神兵利器,堪称国之重器!”谢文景眼热无比,低声下气道。 “若我甘州铁骑能配备此物……北边那些大蒙蛮子,再不敢轻易叩关!” “不知王爷能否支援我甘州一二?” 赵轩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唉,谢总督有所不知啊。” “此物名为复合弓,工序繁复,耗时耗材。” “光是这弓弦,就用了上百条牛筋反复浸泡捶打捻合而成。” “本王这次离京,也就临时凑了不到一万套,是准备带去凉州给将士们保命用的。” 他一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痛心模样,看得慕容烟都想撇嘴。 谢文景一听只有一千套,心里咯噔一下,更是急切:“王爷!甘州与凉州唇齿相依,甘州安,则凉州稳!” “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匀我甘州守军一些!” “呵!”赵轩还没说话,罗成已经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嚷嚷起来。 “谢总督,你这话说得轻巧!” “这可是咱们王爷的心头肉,是咱们凉州军的命根子!你说匀就匀?” 赵轩瞪了罗成一眼,又转向面露焦急的谢文景,一脸诚恳:“谢总督,你看,不是本王小气。实在是……” “囊中羞涩啊!造这些东西,花的都是真金白银,本王去凉州上任,两手空空,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吧?” 谢文景是何等人物,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缺钱? 怎么可能? 这位爷刚从青州刮了几十万两,正富得流油。 他要的不是钱,是别的东西! 谢文景脑中灵光一闪,立刻道:“王爷!我甘州城穷,拿不出太多金银。” “但我甘州马场,蓄养着数千匹上等战马!” “若王爷不嫌弃,末将愿以战马,与王爷交换!” 第84章 这买卖,得加钱 战马? 赵轩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道亮光,犹如饿狼看到了肥羊,一闪即逝,快得无人察觉。 他脸上的为难之色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浓重了,长吁短叹,一副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模样。 “谢总督,你这话……唉,你这是要剜本王的心头肉啊!” 他重重一拍马鞍,痛心疾首道:“马是好东西,可它要吃草料啊!” “我凉州那地方,你也知道,兔子去了都得含着眼泪出来,穷得叮当响。养了马,人吃什么?马吃什么?” “我这上万将士,跟着我背井离乡,总不能让他们到了凉州,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吧?” “这复合弓、这马镫,那是给他们保命的家伙!拿将士们的命换马,本王……于心不忍啊!”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是个爱兵如子、一贫如洗的落魄王爷。 身后的罗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连忙憋红了脸,瓮声瓮气地帮腔:“王爷说的是!” “我们去凉州,那是去戍边的,不是去放马的!” “饭都吃不饱,打个屁的仗!” 傅青山则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挡住了罗成那张快要绷不住的脸,心里却对自家王爷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演技,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谢文景听得嘴角直抽搐。 剜心头肉?于心不忍? 你刚刚在青州城刮地三尺,抄没的银子都能堆成山了,现在跟我哭穷? 可偏偏,他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主动权在人家手里,那复合弓的威力还烙印在他脑海里,二百步外洞穿铁盔,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他引以为傲的甘州铁骑,在对方面前就是一群移动的活靶子! 一想到这,谢文景心头就滚烫一片。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姿态放得更低了:“王爷!粮草不成问题!” “只要王爷肯匀出一部分神兵利器,下官……下官愿再出粮草十万石,以作交换!” 十万石粮草!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连傅青山都眼神一动。 然而,赵轩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在谢文景面前晃了晃。 “谢总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本王这次带出来的复合弓和马镫,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套。”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玩味。 “不过,本王这次离开京城,还有军器监官员和精锐工匠随行,准备在凉州建立工坊,就地生产。” “这样吧,看在同为大盛戍边,守望相助的份上。” “本王可以先分你一千套!” 谢文景闻言大喜,刚要开口感谢,就听赵轩话锋一转。 “不过嘛,这价格……” 赵轩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掌,五根手指张开:“五千匹上等战马,一匹都不能少。” “另外,你刚才说的十万石粮草,得翻个倍,二十万石。” “哦对了,甘州的铁料和药材似乎也不错,再给本王凑个十车铁料,二十车药材吧。” “嘶——” 谢文景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身后的谢峰更是差点跳起来,这哪里是交换,这分明是抢劫!是把整个甘州总督府的家底往外搬啊! “王爷!你……你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谢文景的声音都变了调,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五千匹战马,那几乎是甘州马场四分之一的存量!二十万石粮草,更是他数年积攒下来的军粮! “哦?是吗?” 赵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淡漠无比。 “看来是本王强人所难了。既然谢总督觉得不划算,那这买卖不做也罢。” 他一拉缰绳,作势欲走,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傅青山,罗成,传令下去,大军开拔,咱们赶路要紧。” “王爷且慢!” 眼看赵轩真的要走,谢文景急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那可是能改变战场格局的神兵利器,是让甘州铁骑战力倍增的希望! 若是有了这一千套复合弓和马镫,装备一支精锐骑兵,那对上大蒙的狼崽子们,胜算将大大增加! 这份军功,这份实力,谁能忍得住? “王爷!”谢文景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价钱……价钱好商量!还请王爷留步!” 赵轩勒住马,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的价就摆在这,你自己看着办。 谢文景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知道,今天不大出血是不可能了。 他咬着后槽牙,心中在飞速盘算。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艰难道:“王爷,五千匹战马实在太多,会动摇甘州防务根本。” “下官最多……最多能凑出三千匹!二十万石粮草,下官也尽力去凑!铁料药材,都依王爷!” 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极限。 赵轩摩挲着下巴,沉吟了片刻,似乎还在权衡利弊,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唉,罢了罢了。” 他长叹一声,一副吃了大亏的表情,“谁让本王心善呢。” “看在谢总督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本王就吃点亏,交你这个朋友!” “三千匹战马,二十万石粮草,十车铁料,二十车药材。成交!” “谢总督,你派人随本王大军清点五百套装备,本王也派人随你去甘州城,交接物资。” “咱们,钱货两讫。” 谢文景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然肉痛得快要滴血,但脸上还是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体谅!” 他连忙侧身,对着身后大军一挥手,高声道:“来人,恭迎凉州王殿下入城!”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甘州铁骑,此刻纷纷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所有士兵的目光都变了。 敬畏、恐惧、艳羡…… 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赵轩策马缓缓前行,与谢文景并驾齐驱。 路过慕容烟身边时,他对着这位面无表情的女将军,不着痕迹地眨了眨右眼。 慕容烟嘴角微微一抽,将头偏向了一边,耳根却悄悄泛起了一抹红晕。 这个男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流氓、奸商! 一旁的明月公主,笑颜如花,却觉得赵轩这个男人真是有趣极了。 众人一路前行,很快进入甘州这座西境雄城。 与城外那片肃杀的旷野不同,甘州城内街道宽阔整洁,两侧商铺林立,人来人往,虽见兵甲森严,百姓脸上却多是好奇与敬畏,并无多少惊惶之色。 街边甚至有几个孩童,正探头探脑地看着这支从未见过的军队。 赵轩骑在马上,并未急着与身旁的谢文景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街景。 半晌,他才淡然开口。 第85章 城内刺杀 “甘州城内,不见流民,百姓脸上无菜色,谢总督治下有方啊。” 这话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身侧的谢文景身子微微一僵,刚才被敲诈的屈辱和肉痛还未散去,此刻听闻赵轩的夸赞,心中五味杂陈。 他淡然回应:“王爷谬赞,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赵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转头看他:“本分二字,说来容易。” “边境州府,外有强敌窥伺,内要安民抚商,能做到如此,殊为不易。” 他说话的语气很随意,却像是一下子说到了谢文景的心坎里。 谢文景猛地转头看向赵轩,眼神中的戒备和怨气,悄然融化了几分。 他戎马半生,镇守甘州,旁人只看到他的总督威风,皇帝看到的也只是奏折上的军功粮报,何曾有人如此一语道破他治理边城的艰辛? 这位看起来只会讹诈勒索的纨绔王爷,似乎并非他想的那般简单。 一直沉默的慕容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赵轩的侧脸,眼神愈发复杂。 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是个漫天要价,毫无底线的奸商,转眼间,又能洞悉民生政务,三言两语便抚平了一位封疆大吏心底的疙瘩。 “嘿,”罗成在后面压低了声音,用胳膊肘捅了捅傅青山。 “这老小子,刚才还哭丧着脸,王爷夸他两句,我看他那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傅青山目不斜视,淡淡道:“此为御下之术,咱们跟着王爷多学着点。”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数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街边两侧的酒楼屋顶暴起,手中寒光闪烁,直扑队伍中央! “有刺客!” “保护王爷!” 亲卫们瞬间反应,刀剑出鞘。 然而,那些刺客的目标却根本不是凉州王的车驾,而是径直越过赵轩,如苍鹰搏兔般扑向了他身旁的甘州总督——谢文景!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前一刻还算融洽的气氛被撕裂,致命的杀机如寒流般席卷长街。 刺客的动作快如鬼魅,他们身着寻常布衣,混在人群中,暴起时却显露出惊人的爆发力。 为首一人,身形如电,手中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目标直指谢文景的咽喉! 谢文景瞳孔骤缩! 身为沙场老将,他反应不可谓不快,猛地一拽缰绳,试图侧身躲避。 可他身边的亲卫却慢了一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另外几名刺客的刀锋抹过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这些刺客,全是死士! 他们的目标明确至极,就是谢文景! 赵轩身旁的孟虎等人第一时间组成盾阵,将赵轩和两位公主护在中央,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演练过无数次。 所有人都以为,刺客的目标是凉州王。 可当他们看清刺客的扑杀方向时,全都愣住了。 谢文景身陷重围,他拔出腰刀奋力格挡,却被逼得险象环生。 “铛!” 火星四溅,他虎口剧震,手中佩刀几乎脱手。 为首刺客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得色,短刃毒蛇般再次探出。 这一刀,避无可避!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低沉的嗡鸣声突兀地响起,仿佛死神的叹息。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街上所有的喧嚣与惨叫。 “噗!” 一声闷响。 正全力扑杀的为首刺客,整个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一截黑色的箭羽,从自己的胸口透了出来,箭尖甚至带出了一捧滚烫的心头血。 他眼中的狰狞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他甚至没看清箭是从哪里来的。 生机如潮水般退去,他手中的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剩下的刺客和谢文景,都下意识地循着那支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赵轩依旧稳坐马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造型奇特的复合弓。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侧着身子,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刚刚只是随手弹飞了一只苍蝇。 他身边的明月公主,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松,看向赵轩的眼神里,震惊之色一闪而过。 好快的箭! 好准的箭! 这一箭的威力与精准,绝不亚于自己刚才的演练! 这个男人竟然还隐藏了如此惊人的射术! 那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刺客们更加疯狂的扑杀。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退无可退! “杀了他!” 剩下的几名刺客嘶吼着,放弃了阵型,疯了一般冲向谢文景。 “找死!” 赵轩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他没有再动用弓箭。 “孟虎!” “在!” “留个活口,其余的,剁了。” “遵命!” 孟虎一声怒吼,手持环首刀,如猛虎下山般扑了出去。 他身后的凉州王亲卫,也如出鞘的利刃,瞬间撕开了刺客的阵型。 另一边,慕容烟早已按捺不住,她没有拔刀,而是同样取下了背上的复合弓。 “嗡!嗡!嗡!” 三声弦响,几乎连成一片。 三名正冲向谢文景的刺客,应声倒地,每个人的后心都插着一支破甲箭,干净利落。 剩下的刺客,被孟虎和亲卫们砍瓜切菜一般,转瞬间便斩杀殆尽。 只有一个被孟虎一脚踹断了腿骨,卸掉下巴,活捉了下来。 从刺客暴起到战斗结束,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长街之上,血流成河。 甘州总督的亲卫死了七八个,而刺客,除了那个活口,尽数伏诛。 谢文景呆立原地,握着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额头满是冷汗,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 刚才,他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依旧坐在马背上,神色淡漠的年轻王爷。 这位凉州王,不仅有能改变战争格局的神兵利器,不仅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谋手段。 他自身,更是杀伐果断,一箭定乾坤的恐怖存在! 赵轩慢悠悠地收起复合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了脸色煞白的谢文景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谢总督,看来你在甘州,得罪的人也不少啊。” “本王才刚入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送你上路。” “你说,他们是想杀你呢,还是想嫁祸给本王?” 第86章 收服甘州总督 赵轩那句轻飘飘的问话,让谢文景不禁心头巨震。 长街之上,血腥气混杂着尘土的味道,刺鼻难闻。 凉州军的士卒们已经迅速控制了现场,将尸体拖到一旁,动作麻利,神情冷漠,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周围的百姓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躲在门窗后面,只敢露出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谢文景的脸色,比地上的尸体还要难看。 他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赵轩那句话里蕴含的无尽寒意。 栽赃嫁祸?! 这个词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如果今天赵轩没有出手,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么刺杀封疆大吏的罪名,是不是就会顺理成章地扣在刚刚用“神兵利器”耀武扬威的凉州王头上? 到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朝中发难,他赵轩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好一招一石二鸟的毒计! 谢文景背后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 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坐在马背上,神情淡漠的年轻人,心中再无半分怨怼和不甘,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位王爷,不仅看穿了刺杀,更是在电光石火间,就洞悉了背后那层最恶毒的图谋! 他身后的谢峰,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爷……” 谢文景的声音沙哑干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着赵轩深深一躬,姿态放到了最低。 “王爷明鉴!” “此事,与王爷无关,是下官……是下官自己取死有道。” 赵轩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谢文景喟然长叹,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 “甘州地处边陲,与北边大蒙部落多有接壤。” “朝廷明令禁止铁器、食盐、粮食等物资走私出关,可总有些被猪油蒙了心的世家大族,为了利益,不惜通敌卖国。” “他们用我们的铁,换来蛮子的战马和奴隶,再反过来鱼肉乡里。” “下官到任之后,严查此事,断了他们几条最大的走私商路,查抄了上万斤的私盐和铁料。” 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仅如此,他们还大肆兼并军屯田地,那是将士们赖以生存的口粮田!” “下官将这些被侵占的田产强行收回,分还给军户。” “如此一来,便将甘州城内几大世家得罪了个遍。” “下官自认所为,上无愧于陛下,下无愧于甘州军民。” “却未曾想,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刺!” 赵轩身后的傅青山和罗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神色。 他们都是行伍出身,最恨的就是这种在背后捅刀子,挖国家墙角的蛀虫。 赵轩听完,脸上的那丝玩味笑意缓缓敛去。 直接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见状,孟虎等人立刻上前,但他只是摆了摆手,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到谢文景面前。 “谢总督。” “你这不是得罪人,你这是在为大盛的边境续命。” “断其走私,是断了敌人的利刃。” “保住军田,是保住了我朝将士的根本。” 他拍了拍谢文景的肩膀,力道不重,却仿佛带着一股千钧之力。 “陛下远在京城,看到的只是奏折上的冰冷文字,他看不到甘州城内这些藏在阴沟里的毒蛇。” 赵轩的目光扫过那些刺客的尸体,眼神变得冰冷。 “但是,本王看见了。” “今天,他们想杀你,顺便嫁祸给本王,那就意味着,从这一刻起,你的敌人,也是本王的敌人。” 谢文景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听到了什么? 这位刚刚还在对自己“敲骨吸髓”的凉州王,竟然…… 赵轩朗声道:“谢总督,你放心在甘州做事。” “将来,如果这些毒蛇再敢咬人,你解决不了的,派人去凉州传个话。” “本王的大军,随时可以过来帮你清理门户!” 闻言,谢文景睁大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支持,这是一个来自手握重兵的亲王的承诺! 一个可以调动上万精锐铁骑的盟友! 这一刻,什么被敲诈的屈辱,什么肉痛的粮草战马,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戎马半生,心如铁石,可此时,眼眶竟忍不住有些发热。 这位看起来混不吝的王爷,胸中竟有如此雷霆手段,更有这般山海气魄! “王爷!” 谢文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对着赵轩,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军中大礼,深深一拜。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险些错过了王爷这般的人物!” “请受下官一拜!” 这一拜,心悦诚服。 赵轩坦然受了这一礼,将他扶起。 “走吧,去你的总督府。” “咱们在那详谈。” 谢文景恭敬点头,连忙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来到总督府。 府内早已得到消息,一位雍容华贵,但此刻面带惊惶的贵夫人匆匆迎了出来,正是谢文景的妻子。 “老爷!” 看到谢文景安然无恙,谢夫人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快步上前,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你没事吧?我听说刚才街上……” “夫人,我没事。” 谢文景拍了拍妻子的手,然后转身,郑重地对她介绍。 “这位,是凉州王殿下。” “今日,是王爷救了为夫的性命。” 谢夫人闻言,立刻敛容,对着赵轩便要盈盈下拜。 “妾身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她身后的谢峰“噗通”一声跪下,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磕头。 “谢王爷救我父亲性命!” 赵轩上前一步,虚扶起谢夫人。 “夫人不必多礼。”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落座。 谢文景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 他端起茶杯,敬向赵轩,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他看着赵轩,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爷,方才在城外,是下官鼠目寸光,与王爷做的,只是一笔买卖。” 赵轩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听谢文景继续说道,声音铿锵有力。 “但现在,王爷不仅对下官有救命之恩。” “那句‘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更是让下官铭感五内!” “三千匹战马,二十万石粮草,那是下官为甘州守军向王爷换取神兵的代价,一码归一码。” “为了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谢文景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下官,愿再从甘州军中,拨出五千匹上等战马,赠予凉州军!” 第87章 剿灭本地世家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跟在赵轩身后的傅青山和孟虎,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五千匹上等战马! 那是什么概念? 在大盛,战马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战略物资。 一匹良驹,足以装备一名精锐骑兵,五千匹战马,几乎可以再组建一支令人生畏的轻骑兵部队了! 谢文景为了换取神兵利器,拿出三千匹战马已是伤筋动骨,如今竟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再追加五千匹!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这诚意,不可谓不足。 赵轩看着谢文景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他本以为谢文景只是个被二皇子拉拢的边疆大吏,却没想到,此人竟有如此血性与魄力。 赵轩笑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缓缓走上前,亲自将茶杯斟满,递到谢文景面前。 “谢总督,你这五千匹战马,可比那二十万石粮草要烫手得多啊。” 赵轩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玩味。 谢文景一愣,随即明白了赵轩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王爷明鉴。” “甘州马场的战马,名义上归兵部调拨,但实际上,早已是我甘州边军的命根子。” “这五千匹战马,下官送出去,就是挪用军资,一旦被朝中言官弹劾,便是杀头的大罪。”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赵轩,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但与王爷的救命之恩和那句‘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相比,区区一个谢某人的项上人头,又算得了什么!” “王爷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我谢文景!” 好一个谢文景! 赵轩心中暗赞一声。 此人是真正的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已经和甘州世家撕破了脸,今日的刺杀只是一个开始。 若没有强援,他谢文景死路一条。 而放眼整个大盛,还有谁比手持尚方宝剑,刚刚在青州踏平了陆家的凉州王赵轩,是更粗、更硬的大腿? 这五千匹战马,既是报恩,更是投名状! 是将他自己,将整个甘州边军,彻底绑在赵轩这辆战车上的投名状! 赵轩端起自己的茶杯,与谢文景的杯子轻轻一碰。 “好。” “这五千匹战马,本王收下了。” 谢文景闻言大喜。 然而,赵轩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再次愣住。 “但这战马,不是你谢总督送给本王的谢礼,也不是你挪用的军资。” 赵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这是你甘州边军,与我凉州军,为了共同拱卫大盛边疆,联合防务,所做的军备调拨!” “将来,你甘州有难,我凉州铁骑一日即至!” “我凉州有警,你甘州军亦可为我侧翼!” “你我两州,互为犄角,同守国门!此事,本王会亲自上书父皇,陈明利害。到那时,谁敢说你半个不字?!” 一番话,如惊雷贯耳,震得谢文景脑中嗡嗡作响。 联合防务! 互为犄角! 他看着赵轩,眼神从震惊,慢慢变成了狂热的崇敬。 他原以为自己送出的是一份豪礼,没想到,赵轩还回来的,却是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结盟,这是要将甘、凉二州,打造成一个水泼不进的军事铁桶! 有了这道来自亲王的“军令”,他谢文景在甘州,便等于有了无上的权威! “王爷……” 谢文景嘴唇颤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起身,深深一拜。 “下官,愿为王爷马首是瞻!” 这一次,他口称“下官”,再无半分封疆大吏的矜持,而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放在了下属的位置。 赵轩坦然受了这一礼,扶起他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他话锋一转,眼神冷了下来。 “既然是自家人,那有些账,也该算一算了。” “今日刺杀总督的凶徒,背后主使是何人,总督心中可有数?” 谢文景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吐出几个名字。 “甘州陈家,王家,李家!” “这三家,世代盘踞甘州,靠着走私军械、贩卖私盐起家,富可敌国,家中豢养的死士护院,不下千人。” “下官之前查抄的走私商路,大半都是他们的产业。” “今日之举,定是他们狗急跳墙!” 赵轩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很好。” “既然知道是谁,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看向谢文景,缓缓说道。 “你的敌人,本王来杀。” “今夜,你点齐总督府精锐,封锁全城。” “本王的亲卫军,会帮你把这三家的府门,一个个敲开!” 谢文景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赵轩竟然要亲自出手,帮他铲除这些毒瘤! “王爷!这……这万万不可!” 谢文景急忙道:“您是亲王之尊,怎能为您这点小事,脏了您的手?” “小事?” 赵轩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通敌卖国,刺杀朝廷命官,这也是小事?” “谢总督,你记住,对付这些藏在阴沟里的毒蛇,就必须用雷霆手段,一次性把他们连窝端了,连骨头渣滓都给他们踩碎了!” “否则,春风吹又生,后患无穷!” 赵轩站起身,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本王在青州,能踩一个陆家。” “在甘州,就能灭他陈、王、李三家!” “本王倒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在这大盛的疆土上,究竟是他们世家的规矩大,还是我皇家的王法大!” 赵轩冰冷的声音落下,整个总督府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谢峰激动得满脸通红,紧握着腰间的刀柄,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冲出去为父报仇。 孟虎与一众亲卫更是煞气腾腾,眼神如狼,盯着府外沉沉的夜色。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个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王爷,万万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甘州总督谢文景,这位封疆大吏,此刻却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快步上前,挡在了赵轩的面前,眼神中满是挣扎与惊惧。 赵轩脚步一顿,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哦?” “谢总督这是要为你的仇家求情?” “下官不敢!” 谢文景的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王爷,您有所不知。” “这陈、王、李三家,固然是通敌卖国的毒瘤,可他们……他们牵连太广,动不得啊!” 第88章 本王为你撑腰 赵轩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文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组织着语言。 “其一,这三家在甘州盘踞百年,族中子弟、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与京中某些……某些高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说到“高官”二字时,声音压得极低,显然是忌惮到了极点。 “我们今夜若是血洗了三大家族,明日,弹劾下官与王爷您的奏折,恐怕会像雪片一样飞进御书房。” “到时候,下官丢了这顶乌纱帽事小,若是连累了王爷,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赵轩身后的傅青山和韩江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久在京营,自然明白世家大族在朝堂上的能量有多么恐怖。 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动一家,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谢文景见赵轩不语,以为他听进去了,又急忙抛出了第二个,也是更致命的理由。 “其二,也是最要命的一点。” “这三家,是甘州最大的走私商,他们与北边的北夷、大蒙部落,都有着极其密切的生意往来。” “他们用朝廷严禁的铁器、食盐,换取草原的战马、牛羊。” “他们是喂饱草原豺狼的罪人,可某种程度上,他们……他们也暂时稳住了那些豺狼的胃口。” “我们若是今夜将他们连根拔起,彻底断了这条走私商路,那些习惯了从这里获取物资的草原部落,必然会恼羞成怒。” “到时候,他们找不到这三家,这笔账,只会算在我们甘州边军的头上!” “数万铁骑寇边……王爷,以甘州目前的兵力,恐怕……恐怕会生灵涂炭啊!”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气氛瞬间从肃杀变成了沉重的压抑。 连最是热血的谢峰,脸上的激动也褪去,换上了一抹深深的忧虑。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铲除内患,而是可能引发一场边境战争的豪赌。 谢文景说完,满眼期盼地看着赵轩,希望这位王爷能明白其中的利害,收回成命。 然而,赵轩听完,却笑了。 “谢总督,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谢文景心头猛地一跳。 你知道? 你知道还…… 赵轩直起身,转过来,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谢文景惶恐的脸上。 “你的第一个顾虑,朝中非议?” 赵轩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混不吝的笑容。 “这事,好办。”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凉州王赵轩,京城头号纨绔,混世魔王。” “这个名声,你应该听说过吧?” 谢文景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赵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今夜,不是你甘州总督要清算世家,而是我凉州王赵轩,初到甘州,就被人当街刺杀,险些丧命。” “本王是什么脾气?” “本王是受了委屈会忍气吞声的人吗?” “当然不是!” 赵轩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 “所以,本王龙颜大怒,不管不顾,任性妄为,直接带着一千亲卫,就去把那几个不开眼的东西给抄家灭族了!” “这个理由,合不合理?”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谢文景,笑得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 “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所有的责任,本王一力承担。” “我倒要看看,满朝文武,有谁敢在父皇面前,为一个刺杀皇子,意图谋逆的反贼家族撑腰?” “他们是嫌自己的脑袋太硬,还是嫌自己的官位太稳了?”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谢文景瞬间呆立当场。 是啊! 谁敢? 刺杀皇子,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无论背后站着谁,在这件事上,都必须立刻撇清关系,甚至要主动站出来踩上几脚。 赵轩这是用他那“人尽皆知”的纨绔名声,做了一件最完美的挡箭牌! 将一场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政治风波,轻描淡写地变成了一件“皇子受辱,怒而报复”的私人恩怨。 高! 实在是高! 不等谢文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赵轩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至于你的第二个顾虑,草原蛮族寇边?” 赵轩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霸道。 “谢总督,你要明白一件事。” “我们斩断他们的走私链条,那些蛮子早晚都会不满,早晚都会来。” “这是我们与他们之间,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躲不掉,那为何要怕?”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以前,你甘州一地,兵力不足,自然要处处小心,如履薄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赵轩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现在,你甘州,有我凉州为盟!” “我们两州互为犄角,同守国门!” “你的复合弓,你的马镫,还有本王带来的其他神兵利器,难道都是摆设吗?” “从今天起,我大盛的边军,早已今非昔比!” 他一步步走到谢文景面前,强大的气场压得对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们不来便罢。” “他们若是敢来,本王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铜墙铁壁!” “本王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正好,本王的凉州军还缺些战马和奴隶,他们送上门来,本王没有不收的道理!”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赵轩身上那股睥睨天下,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霸气给震慑住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分析利弊。 这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宣言! 谢文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速,一股被压抑了多年的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怕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怕什么? 我身后站着的,是一位手持尚方宝剑,敢把天捅个窟窿的王爷! 我手上即将拥有的,是能改变战争格局的神兵利器! 我身边,即将多出上万枕戈待旦的凉州铁骑作为盟友! 有此强援,有此底气,我还怕他区区几个世家,怕他草原蛮族作甚! 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担忧,在赵轩这番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懦弱。 谢文景的身体,不再颤抖。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重新燃起了炙热火焰。 戎马半生的铁血之气,瞬间充斥胸间! 第89章 赏你一个痛快 “王爷!” 谢文景对着赵轩,深深一揖,当众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虔诚,都要心甘情愿。 “您深谋远虑,气魄盖世,是下官……是下官鼠目寸光,愚钝不堪!”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狂热。 “下官,想通了!” “从今夜起,甘州城内,唯王爷之命是从!”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赵轩满意地笑了。 他亲自上前,将谢文景扶起。 “很好。” “既然想通了,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赵轩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如刀。 “那个活口,带来了吗?” 孟虎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王爷,人已带到,就在府外候着。” 赵轩的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笑意。 “带进来。” “本王要亲自问问,是谁给他的胆子。” “顺便,也让他为我们今晚的行动,指一指路。” 两名高大的亲卫拖着一个黑衣刺客走了进来,像拖着一条死狗。 那刺客的一条手臂被硬生生折断,呈现出诡异的角度,显然在被擒之前,经历了孟虎等人毫不留情的手段。 “噗通”一声,他被扔在大厅中央冰冷的地砖上,激起一片尘土。 刺客挣扎着抬起头,吐出一口血沫,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主位上的谢文景。 “姓谢的!你这个朝廷鹰犬!别得意!我家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死定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有恃无恐的疯狂,显然还未意识到,此刻这总督府内真正的主宰者,早已换了人。 谢文景脸色铁青,正要发作。 赵轩却轻轻摆了摆手,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踱步而下。 他没有看地上的刺客,目光反而落在了谢文景的身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总督,看来甘州的世家,连养的狗都不怎么会看人啊。” 说完,他才施施然地走到刺客面前,蹲下身子,那张俊朗的脸庞,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森冷。 “本王只问一次。” “陈、王、李三家府邸的布局,暗道机关,护院死士的数量,还有那三个老东西现在的位置。” 赵轩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钢针,一字一句扎进刺客的耳朵里。 那刺客先是一愣,随即看清了赵轩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华贵与威压,但他仍旧狞笑一声。 “我呸!想从老子嘴里知道消息?做你的春秋大梦!有种就杀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轩便笑了。 那笑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杀你?” 赵轩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太便宜你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孟虎。” 孟虎魁梧的身影如铁塔般上前,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大厅,刺客的右手大拇指瞬间被硬生生削断,鲜血喷涌而出。 不等他继续嚎叫,一名亲卫已经用一块破布死死堵住了他的嘴。 大厅里,只剩下他因剧痛而发出的“呜呜”声和身体剧烈的抽搐。 赵轩依旧蹲着,神情没有半分变化,仿佛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只是一场无趣的戏。 “本王不会杀你。”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本王会让人把你四肢的骨头一寸寸敲碎,再用最好的药吊着你的命。” “然后,把你装进笼子,挂在甘州城的城楼上,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主子们是如何人头落地的。” “本王会让你活着,让你看着他们的家产被充公,妻女被发卖。” “让你看看,你用命去效忠的家族,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到那时,你猜猜,你那点可怜的忠诚,还值几个钱?” 刺客的身体停止了挣扎,那双原本怨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张带着微笑的年轻脸庞,只觉得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一万倍。 这种诛心之言,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赵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或者,你现在告诉本王所有想知道的。” “本王,可以赏你一个痛快。” 刺客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他眼中最后一点疯狂被恐惧淹没,朝着赵轩拼命地点头。 堵嘴的破布被拿开。 他如同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秘密都抖了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三……三家府邸地下有暗道相连,入口就在陈家的假山后面……” “他们……他们豢养的死士超过八百人,都在陈家的地牢里……” “三位家主……今夜正在陈家后院的密室中饮宴,庆祝……庆祝刺杀总督成功……” 听到最后一句,谢文景的拳头猛地攥紧,眼中杀意暴涨。 赵轩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冷笑。 “很好,聚在一起,倒是省了本王不少功夫。”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大厅内的众人。 “孟虎!” “遵命!” “点一千亲卫,随谢公子一道,即刻出发,目标陈家府邸!” 赵轩的目光转向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谢峰。 “谢公子,你父亲今日所受之辱,本王给你一个亲手洗刷的机会。” “你,可敢为先锋?” 谢峰激动得满脸通红,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愿为王爷前驱,万死不辞!” 赵轩又看向谢文景。 “谢总督,你率总督府精锐,封锁全城,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下官遵命!”谢文景抱拳领命,声音铿锵。 安排完一切,赵轩的目光才重新落回地上那个瘫软如泥的刺客身上。 那刺客眼中带着一丝哀求和希冀。 “我……我都说了……求王爷给个痛快……” 赵轩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孟虎。” 孟虎心领神会。 寒光再闪,一抹血线飙过,刺客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无力地垂下。 赵轩看都未看一眼,径直从那滩温热的血泊旁走过,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 “出发。” “今夜,本王要为甘州除去这三害!” 第90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夜色如墨,将整座甘州城浸泡在一片死寂之中。 往日里喧嚣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灯火都熄灭了,仿佛整座城池都在屏息,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雷霆风暴。 一队队身着甘州边军服饰的士卒,脚步无声地穿行在街头巷尾,手中的长戈与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芒。 他们封锁了每一条主干道,控制了每一处城门,一张无形的大网。 在总督谢文景的亲自指挥下,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全城。 而在城东,占地最广、最为奢华的陈家府邸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后院的密室之中,酒香四溢。 甘州陈家家主陈百川,王家家主王富贵,李家家主李长胜,三个在甘州足以呼风唤雨的老者,正举杯对饮,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与狂喜。 “哈哈哈!谢文景那个蠢货,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是谁要了他的命!” 满面红光的王富贵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畅快地大笑。 “更妙的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凉州王,正好成了我们的替罪羊!” 李长胜捻着山羊胡,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谋害封疆大吏,这罪名,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主位上的陈百川,眼中更是闪烁着老谋深算的精光。 “一个谢文景,一个皇子赵轩,一石二鸟!” “待明日消息传开,朝野震动,我们再暗中使力,甘州,便又回到了我们三家说了算的时代!” “来!为了我们三家的百年基业,干了此杯!” “干!” 三个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也像是敲响了他们自己的丧钟。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推杯换盏之时,上千道黑色幽灵,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陈府高大的院墙之外。 为首的,正是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复仇火焰的谢峰,以及面沉如水,眼神如狼的孟虎。 孟虎对着身后一千名凉州亲卫,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没有一句废话,数十道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手中的短弩在月光下一闪。 “噗!噗!噗!” 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墙内巡逻的几名护院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淬毒的弩箭射穿了喉咙,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门被从内打开,一千名凉州亲卫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无声地涌入这座奢华的府邸。 他们是经历过黑风口与蛇吞山血战的精锐,杀戮,早已是他们的本能。 按照那名刺客招供的路线,他们精准地避开了大部分明哨暗哨,直扑陈家豢养死士的地牢。 “什么人!” 终于,他们的行踪被一支巡逻队发现。 然而,回应那声厉喝的,是孟虎那如山岳般撞来的身躯,和一柄卷着恶风的开山大斧! “轰!” 一声巨响,数名护院连人带刀,被直接劈飞出去,鲜血与内脏碎块洒了一地。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划破了陈府的宁静。 地牢之中,沉睡的数百名死士被惊醒,纷纷拿起武器,如潮水般从地牢中涌出。 一场血腥的白刃战,在陈府的庭院之中,骤然爆发! 陈家的死士,个个悍不畏死,武艺高强。 但在凉州军的铁血战阵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凉州亲卫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配合默契,攻守兼备,如同一台高效而冷酷的绞肉机器。 刀光闪烁,长枪突刺,每一次配合,都带走数条鲜活的生命。 谢峰早已杀红了眼,他手中长刀狂舞,招招搏命,将对父亲遇刺的愤怒,尽数倾泻在这些助纣为虐的恶徒身上。 孟虎更是如同一尊杀神,手中巨斧大开大合,每一次挥舞,都带起漫天血雨,无人能挡其一合之威! 密室之内,三位家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外面的喊杀声与惨叫声,如同催命的魔音,让他们肝胆俱裂。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回事!”陈百川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一把推翻了面前的酒桌。 一名浑身是血的护院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家主!不好了!官兵……是凉州王的亲卫杀进来了!!” “什么?!” 三个老家伙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 凉州王的亲卫? 他们怎么会…… “快!走暗道!”陈百川最先反应过来,嘶吼着扑向墙边的一处机关。 然而,他刚刚触碰到机关。 “轰隆!” 密室的石门,被一股巨力从外直接撞碎! 碎石飞溅中,孟虎那魁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他浑身浴血,眼神冰冷,手中的开山大斧上,还在滴着温热的血。 在他身后,是谢峰和一众杀气腾腾的凉州亲卫。 绝望,瞬间笼罩了三位家主。 “噗通!” 王富贵和李长胜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屎尿齐流,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陈百川强撑着没有倒下,但那剧烈颤抖的身体,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你……你们不能杀我!我……我与京中刘尚书是至交!你们敢动我,尚书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他色厉内荏地嘶吼着。 孟虎不屑地冷哼一声,正要上前。 一个平静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 “让他进来。” 亲卫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赵轩一袭华贵王服,纤尘不染,缓步走了进来。 他仿佛不是走在血流成河的修罗场,而是闲庭信步于自家的后花园。 他每走一步,三位家主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那股无形的威压,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赵轩走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本王听说,你们刚才在庆祝?” 陈百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令人胆寒的脸,终于明白了。 今夜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为他们三人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 “王爷!王爷饶命啊!”陈百川再也撑不住,猛地跪倒在地,疯狂磕头。 “是草民有眼无珠!草民愿献出所有家产,只求王爷饶我一命!” “饶命?你们派人刺杀谢总督,意图嫁祸本王的时候,可曾想过饶他们一命?” 赵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三人如坠冰窟。 “你们走私铁器食盐,通敌卖国,喂饱草原豺狼的时候,可曾想过边疆数万将士的性命?” “你们鱼肉乡里,兼并军田,让守卫你们的军户家破人亡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活路?” 赵轩每问一句,三人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最后,赵轩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本王来甘州,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世家一个道理。” “在这大盛西北边陲,本王的规矩,才是规矩。” 他不再看这三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废物,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斩首!” 第91章 雷霆手段,王者气魄 “不——!”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赵轩一声令下,三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落在地,个个死不瞑目。 这一夜,甘州城东火光冲天。 陈、王、李三家,满门上下,凡是参与恶行者,尽数被诛。 府库中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走私铁料,被凉州军尽数查抄,悉数充作军资。 天亮之时,当谢文景带着人前来清点时,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和被鲜血染红的庭院。 赵轩正站在陈府最高的阁楼上,负手而立,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清洗的城池。 晨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他神情淡漠,仿佛昨夜那场惊天杀戮,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拍死了几只碍眼的苍蝇。 谢文景走上前来,看着赵轩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狂热。 他深深一拜,声音发自肺腑。 “王爷,经此一夜,甘州……再无掣肘!” 赵轩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这只是开始。” “清理了屋子里的蛀虫,才能安心地去打门外的恶狼。” 他的目光,望向了北方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好好休息。”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客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天光大亮,一夜的血腥被初升的朝阳冲刷得无影无踪。 但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却昭示着昨夜的甘州城,经历了一场何等恐怖的剧变。 总督府的兵士们在长街上清洗着地面的血迹,动作迅速而沉默。 他们的眼神中,再无往日的懈怠,只剩下对雷厉风行的凉州王,深深的敬畏。 城中的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窗,看着那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陈、王、李三大家族的府邸,此刻已是门户大开,一片狼藉,门口还有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恐惧过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涌上心头。 赵轩站在陈府的废墟之上,脚下是碎裂的琉璃瓦与烧焦的梁木。 他一夜未睡,身上却不见丝毫疲惫,那双深邃的眼眸,反而比星辰更加明亮。 孟虎大步走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王爷,发了!咱们这次真的发了!” 他将一本刚刚统计出来的册子递了上来,声音都在颤抖。 “三家府库,共抄出黄金一十二万两,白银三百八十万两!” “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装了整整二十个大箱子!” “最重要的是,还有他们这些年侵占军屯的田契地契,足足有八万多亩!” 饶是傅青山和韩江这等见惯了世面的京营将领,听到这个数字,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家盘踞甘州百年,搜刮的民脂民膏,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赵轩接过册子,随意翻了翻,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仿佛这泼天的财富,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田契地契,全部交给谢总督。” “让他以总督府的名义,悉数归还给被侵占的军户。” “至于金银……” 赵轩的目光,望向了城墙之外,那片广袤的北方大地。 “留下一半给谢总督,用于修缮城防,犒赏三军。” “剩下的一半,连同那些铁料,全部运回凉州。” 马车内,慕容烟、苏婉和明月公主一夜未眠。 昨夜的喊杀声虽然没有传到她们耳中,但全城戒严的肃杀气氛,已经让她们猜到发生了什么。 明月公主一双美目中异彩连连。 “这家伙,真是个疯子!不过……本公主就喜欢他这股疯劲儿!” 在她看来,赵轩这种言出法随,视世家如猪狗,谈笑间便搅动一城风云的霸道,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慕容烟的美眸中则满是复杂。 她看着远处那个站在废墟上的身影,轻声说道:“他不是疯子,他是最清醒的屠夫。”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砍掉什么,也清楚地知道砍掉之后,要种上什么。” “这手段,这心性……他那两位皇兄,远不及他。” 苏婉没有说话,她只是撩开车帘,看着那些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百姓,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我只希望,这场血,能换来甘州百姓长久的安宁。” 午时,总督府前,人山人海。 谢文景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神情肃穆。 他身后的谢峰,看向赵轩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当谢文景当众宣布,将陈、王、李三家通敌卖国,刺杀命官的罪行公之于众,并宣布将所有侵占的军田悉数归还时,台下先是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总督大人英明!” 无数军户家属,甚至是在场的边军士卒,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跪倒在地,朝着高台的方向拼命磕头。 他们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真正的主导者是谁。 “凉州王千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这四个字便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得人耳膜生疼。 赵轩就站在高台一侧的阴影里,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万民的朝拜,与他无关。 待人群渐渐散去,总督府内,谢文景再次对赵轩行了大礼。 “王爷,经此一役,下官才明白,何为雷霆手段,何为王者气魄!” “甘州上下,军民归心,皆是王爷之功!” 赵轩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民心可用,但刀子,更要磨快。” 他看着谢文景,眼神锐利如鹰。 “谢总督,从今日起,甘州所有铁匠铺,全部由军管。” “本王会留下一批工匠,将复合弓与马镫的图纸和制造工艺,全部传授给他们。” 谢文景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是能让甘州边军脱胎换骨的根本! 只听赵轩继续说道,声音冰冷而坚定。 “本王要在一个月内,让你手下的三万边军,人手一把复合弓,马配双边镫!” “钱粮铁料,本王都给你了,若是做不到,本王唯你是问!” 谢文景猛地站起身,挺直了腰杆,大声应道:“王爷放心!末将若是做不到,提头来见!” 他此刻,已经彻底将自己当成了赵轩麾下的一员猛将。 赵轩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了地图前。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甘州与凉州,最终,重重地敲在了北方那片代表着大蒙与北夷的土地上。 “告诉将士们,好好操练。” “很快,就会有数不清的战功和人头,等着他们来拿。” 第92章 甘州,要变天了 夜幕低垂,总督府内灯火通明,却难掩一丝劫后余生的凝重。 谢文景换下戎装,与妻儿围坐一桌。 一桌丰盛的酒菜,却没什么人动筷子。 “老爷,你……你真的决定了?”谢夫人看着丈夫,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忧虑。 “咱们背后,毕竟是二皇子殿下。” “如今您与凉州王走得如此之近,还一口气送了他八千匹战马,这要是传到京城,二皇子殿下那边,我们该如何交代?” 谢文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胸中的块垒似乎才消解了几分。 他沉声道:“夫人,你以为我有的选吗?” “凉州王对我,有救命之恩。若非他出手,我早已是城门口的一具尸体。这份恩情,咱们不能不报。” “再者,你看看如今的甘州,陈、王、李三家这三颗毒瘤被拔除,军民归心,士气大振。” “更别提那复合弓与马镫,此乃国之重器!凉州王毫不藏私,尽数相授。” “甘州与凉州唇亡齿寒,唯有联手,才能在这西北边陲真正站稳脚跟。” 他顿了顿,无奈长叹。 “我相信,二皇子殿下深明大义,会体谅我的苦衷。” “爹说得对!”一旁的谢峰激动地满脸通红,大声附和道。 “娘,您是没见到凉州王的风采!” “那才叫真正的天潢贵胄,杀伐决断,气吞山河!” “而且王爷为人仗义,说是交易,却额外送来工匠原料,还帮咱们清理门户,这等恩情,上哪找去?” “跟着这样的主君,咱们甘州才有前途!” 看着儿子那一脸狂热的崇拜,谢文景苦笑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夫人还想再劝,管家却脚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神色紧张。 “老爷,夫人,少爷……”管家躬身道,“京城来人了,说是……二皇子殿下派来的。” “什么?!” 谢文景“霍”地一下站起身,手中的酒杯都险些没拿稳。 谢夫人更是脸色煞白,手脚一阵冰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谢文景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人呢?” “正在前厅候着。” “知道了,让他去书房等我。” 谢文景对妻儿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书房内,烛火摇曳。 一名身着青衣,面容普通的男子静静站立,身上没有丝毫气势,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见到谢文景进来,他只是微微躬身:“见过谢总督。” “特使不必多礼。”谢文景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到了主位上,开门见山地问,“不知二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青衣密使摇了摇头:“殿下有密信一封,事关重大,只能由我亲手展示给总督大人看。而且,阅后即焚。” 谢文景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等阵仗,信里的内容,绝对非同小可。 他点了点头:“好。” 密使从怀中取出一个蜡封的铜管,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信纸,双手展开,呈现在谢文景面前。 谢文景的目光落在信纸上,只看了几行,瞳孔便骤然收缩。 信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二皇子赵朗的亲笔。 而信中的内容,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赵朗在信中痛陈凉州王赵轩拥兵自重,目无君父,在青州、甘州等地擅杀朝廷命官,铲除世家,名为历练,实为收拢兵权,图谋不轨,已成朝廷心腹大患。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冰冷的命令——命他相机行事,于甘州境内,不惜一切代价,剪除此獠! 谢文景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让他谋害凉州王? 这哪里是命令,这分明是让他提着谢家满门的脑袋去赌博! 青衣密使见他看完了,便收回信纸,走到一旁的火盆前,将信纸投入其中。 橘红色的火焰“呼”地一下窜起,信纸迅速卷曲、变黑,转瞬间便化为一撮飞灰。 证据,就这么消失了。 可那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谢文景的心里。 “谢总督!”密使转过身,声音平淡地问,“殿下的意思,您可明白了?” 谢文景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一边是自己名义上的主君,权势滔天的二皇子。 一边是刚刚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手握神兵利器,手段通天的凉州王。 这道题,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选二皇子? 先不说赵轩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光是那支装备了复合弓和马镫的凉州军,就不是他能轻易啃下的骨头。 一旦失败,赵轩反手就能将他谢家碾为齑粉。 选凉州王? 那就是公然背叛二皇子,将整个谢家都绑在了赵轩这艘前途未卜的战船上。 若是赵轩将来在夺嫡中败了,他谢家同样是万劫不复! 密使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催促,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可怕的逼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谢文景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挣扎与惶恐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决然。 他看着密使,一字一顿地说道:“什么信?本督从未看过。” 什么? 密使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听谢文景继续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你也,从来没有到过甘州。” 说完,他站起身,扬声道:“来人!送客!” 门外的亲兵立刻走了进来,对着密使做了个“请”的手势。 密使深深地看了谢文景一眼,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恐怕就走不出这座总督府了。 他没有再废话,只是再次躬了躬身,转身跟着亲兵离去。 走出总督府,被深夜的冷风一吹,密使才惊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谢文景,竟然敢抗命! 他不敢耽搁,立刻在城中打探起来。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凉州王赵轩抵达甘州不过两日,便雷霆出手,帮着谢文景血洗了城中三大世家,缴获泼天财富。 更是将复合弓、马镫这等神兵利器倾囊相授…… 如今的甘州城,只知有凉州王,不知有二皇子! 密使心中大骇,他终于明白,谢文景不是在抗命,而是已经彻底上了凉州王那条贼船! 此事干系重大,他不敢有片刻停留,立刻牵了一匹快马,趁着夜色,快马加鞭,直奔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立刻将这个惊天的消息,禀报给二皇子殿下! 甘州,要变天了! 第93章 朝堂攻讦 京城,二皇子府。 夜色深沉,书房内却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砰!” 一只名贵的汝窑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二皇子赵朗面目狰狞,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不敢置信。 “废物!叛徒!” 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风尘仆仆的青衣密使,怒声咆哮:“谢文景,他好大的狗胆!” “竟敢公然抗命!竟敢投靠赵轩那个杂种!” 一旁的大皇子赵瑞,脸色同样阴沉如水,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户部尚书刘赞与兵部尚书陈珪侍立在侧,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骇与棘手。 “殿下息怒。”刘赞躬身劝道,“如今看来,那谢文景早已被凉州王收买,甘州……已经彻底倒向了三皇子。” “收买?”赵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状若疯魔地来回踱步。 “他赵轩有什么?一个空头的王爷名号!” “本王许诺他将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谢文景是猪油蒙了心吗!” 青衣密使战战兢兢地补充道:“殿下,凉州王……凉州王他将复合弓与马镫的制造工艺,尽数传授给了甘州边军。” 此言一出,连一直沉默的兵部尚书陈珪都猛地抬起了头,失声道:“什么?!” 复合弓与马镫的威力,他们早已知晓,那是足以改变边境战局,建功立业的国之重器! 赵轩竟然……就这么轻易地送了出去? 赵瑞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好一个赵轩,好一个谢文景!” “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私相授受,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大哥说得对!”赵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以为有父皇的尚方宝剑就能为所欲为吗?” “明日早朝,我等便联名上奏,弹劾他赵轩擅杀世家,搅乱边陲,再参他谢文景勾结藩王,意图谋反!” 刘赞的眼中精光一闪,抚须道:“殿下英明!” “不过,此事,不能只由我们出头。” “甘州陈、王、李三家,在朝中盘根错节,门生故旧遍布。” “如今他们被满门抄斩,那些受收过他们礼物的言官御史,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只需在背后稍稍推波助澜,便能形成一股滔天巨浪,将赵轩和谢文景彻底淹没!” “没错!”陈珪也附和道,“届时,满朝文武群起而攻之,就算陛下再偏袒,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必然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赵瑞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赵轩,你以为在边疆杀几个人,收服一个总督,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真正的战场,在这里!” 他指了指脚下——放眼天下,权力高高在上的京城! …… 次日,太和殿。 天光未亮,文武百官便已齐聚。 然而,今日的朝堂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一股压抑而又躁动的暗流,在人群中涌动。 甘州发生的事情,一夜之间,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京城权贵圈。 凉州王赵轩,帮着甘州总督谢文景,血洗了甘州三大世家!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数与三家沾亲带故,或是利益相关的官员,此刻都是面带悲愤,义愤填膺。 而更多的官员,则是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位三皇子,行事太过霸道,太过血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连盘踞地方百年的世家大族,都说灭就灭,视若猪狗。 这等手段,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咚——!” 随着钟声响起,庆帝身着龙袍,面无表情地走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拜。 “平身!” 庆帝淡淡地开口,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终于,一名以刚正不阿著称的都察院御史,手持象牙笏板,第一个站了出来。 “臣,都察院御史张承,有本启奏!”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 “臣,要弹劾凉州王赵轩,甘州总督谢文景!”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庆帝看着他,不置可否:“讲!” 张承深吸一口气,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悲愤:“凉州王赵轩,奉旨西去就藩,本应谨言慎行,安抚地方。” “然其所作所为,却与朝廷之意背道而驰!” “其人抵达甘州,不问青红皂白,竟纵容麾下亲卫,伙同甘州总督谢文景……” “悍然发兵,将甘州陈、王、李三大家族,一夜之间,破家灭门!” “陛下!” “此三家乃甘州望族,历代为朝廷镇守边疆,输送钱粮,纵有小过,罪不至死,更不至灭门!” “凉州王此举,形同屠夫,无法无天!” “视国法如无物,视人命如草芥!”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又有数名官员站了出来。 “臣附议!凉州王手段残暴,擅杀士绅,此举与乱臣贼子何异?” “长此以往,国本动摇,天下士子之心,将置于何地?” “臣弹劾甘州总督谢文景!其身为封疆大吏,不思安抚地方,反而引狼入室,助纣为虐!” “屠戮治下之民,此乃失职!更是大罪!” “请陛下革其官职,押解进京,明正典刑!” “陛下,甘州三家被灭,草原诸部必定震动,若因此引得蛮族寇边,生灵涂炭,此等天大的罪责,凉州王和谢文景担待得起吗?”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激愤。 十几名官员,言辞激烈,口诛笔伐,唾沫星子几乎要淹没整个太和殿。 他们将赵轩描绘成了一个嗜杀成性、搅乱天下的混世魔王。 将谢文景描绘成了一个背信弃义、谄媚皇子的小人。 仿佛不将这二人千刀万剐,就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正国法。 大皇子赵瑞和二皇子赵朗站在人群前列,低着头,嘴角却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庆帝的雷霆之怒。 然而,龙椅上的庆帝,却始终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深邃的目光,冷漠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悲愤、或激昂、或暗藏幸灾乐祸的脸。 他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任由这满朝文武,上演着一出名为“为民请命”的闹剧。 终于,当最后一名官员声泪俱下地陈述完毕,大殿内的喧嚣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龙椅之上。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第94章 帝王之怒 赵瑞和赵朗垂着眼帘,嘴角压抑不住地微微上扬。 父皇,众怒难犯,看你这次如何收场!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庆帝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发怒,没有斥责,只是从龙案之上,拿起了一份被火漆封口的奏折。 “啪!” 奏折被他不轻不重地扔在了案上,声音却如同一记惊雷,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诸位爱卿,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都听听这个。” 庆帝的目光扫过全场,冷冷说道:“甘州八百里加急,凉州王密折。” 此言一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庆帝拿起密折,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之上的龙吟,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怒火! “密折上说,甘州陈、王、李三家,名为大盛望族,实为国之巨蠹!” “他们私自侵占军屯八万余亩,致使边军士卒家无余粮,衣不蔽体!” “他们勾结草原部落,走私铁料、食盐,资助外敌!” “朕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可能是用他们走私的铁料打造的兵器换来的!” “他们甚至狗胆包天,买凶刺杀朝廷封疆大吏,意图嫁祸于当朝皇子,挑起边境大乱!” 庆帝每说一句,群臣的脸色便白一分。 那些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官员,此刻已是冷汗涔涔,噤若寒蝉。 庆帝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朝文武。 一股滔天的帝王之怒,席卷了整个太和殿! “你们告诉朕!这等通敌叛国、无法无天的乱臣贼子,该不该杀?!” “你们告诉朕!凉州王赵轩,甘州总督谢文景,为国除贼,清理门户,何罪之有?!” “他们非但无过,反有大功于社稷!” “而你们!”庆帝的手指,缓缓划过下方那些惊恐万状的脸。 “一个个自诩为国之栋梁,圣人之徒,却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为一群叛国之贼摇旗呐喊,污蔑构陷有功之臣!” “朕倒是想问问,你们的屁股,究竟是坐在大盛的朝堂上,还是坐在甘州那三家叛贼的钱袋子上!” “来人!” 庆帝一声怒喝。 殿外,一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情冷峻如冰的男子大步走入,单膝跪地。 “臣,锦衣卫指挥使钱肃,参见陛下!” 什么? 锦衣卫!? 这两个字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数名官员两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庆帝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那些弹劾的官员。 “钱肃,朕给你一个任务。” “给朕好好查查!” “今日早朝,所有出言污蔑凉州王,为甘州叛贼张目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把他们的龌龊都给朕翻出来!” “查他们的家产!查他们的往来书信!查他们与甘州陈、王、李三家,究竟有何牵扯!” “朕要知道,他们究竟是蠢,还是坏!” “若有实据,证明他们与叛贼同流合污……” 庆帝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无比,杀机毕露。 “依法严办,绝不姑息!” “臣,遵旨!” 钱肃沉声应道,随即起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缓缓扫过人群,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整个太和殿内,死寂无声。 庆帝那句“依法严办,绝不姑息”,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砸碎了所有人的侥幸。 锦衣卫指挥使钱肃起身,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鹰眼缓缓扫过殿中,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官员,都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噗通!” 终于有官员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两腿一软,瘫倒在地,朝服下摆濡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味。 最先发难的都察院御史张承,此刻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想求饶,想辩解,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完了! 所有刚才慷慨陈词,为甘州“忠良”鸣不平的官员,都完了! 大皇子赵瑞和二皇子赵朗站在百官前列,低垂着头,藏在袖中的拳头攥得发白。 他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仿佛被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抽了无数个耳光。 精心策划的一场攻讦,一场足以将赵轩钉在耻辱柱上的舆论风暴,就这么被父皇用最粗暴、最不讲理的方式,给彻底碾碎了。 他们不仅没能伤到赵轩分毫,反而将自己推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还折损了一大批依附于他们的言官。 龙椅之上,庆帝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国之栋梁”,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缓缓坐下,目光最后落在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上,那眼神深邃而冰冷,充满了失望。 “退朝!” 庆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猛地一甩龙袖,转身离去,将一殿的惊恐与死寂,留给了身后众人。 “退——朝——!” 太监尖锐的唱喏声响起,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听在那些待罪官员的耳中,不啻于地府阎罗的催命符。 百官如同行尸走肉般退出太和殿,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往日里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官员们,此刻都成了哑巴,彼此之间隔着安全的距离,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锦衣卫的校尉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外,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目光锁定在那十几个面如土色的弹劾官员身上。 虽然没有立刻抓人,但那无形的包围圈,已经将他们死死困住。 张承失魂落魄地走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大皇子赵瑞的背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赵瑞的衣袖。 “大皇子殿下,救我!” “下官……下官这次,都是为了您啊!”张承涕泪横流,声音凄厉。 赵瑞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像是被什么污秽之物沾染了一般,猛地将衣袖扯回,厉声呵斥。 “张御史慎言!” “本王与你素无往来,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一旁的赵朗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笑意:“张御史,你最好别再乱说话!”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家人着想吧?” 说完,两兄弟看都不再看张承一眼,带着自己的心腹,快步离去,将身后那一片绝望的哀嚎,远远抛开。 张承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他和其他被抛弃的官员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不是棋手,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他们只是随时可以被丢弃的耗材! 第95章 大军来袭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庆帝换下龙袍,一身常服,正坐在窗边,亲手烹着一壶茶。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太和殿上那场雷霆之怒,从未发生过。 丞相苏文渊静立一旁,看着庆帝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出声打扰。 “文渊,你看朕今日这出戏,演得如何?”庆帝将第一杯茶推到苏文渊面前,淡淡地问道。 苏文渊躬身接过,轻抿一口,才缓缓开口:“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朝堂之上,污浊之气一扫而空。” “只是……”说到这,苏文渊面露难色,住口不语。 “只是朕的手段,太过霸道,不似明君所为,是吗?”庆帝自嘲一笑。 “老臣不敢!”苏文渊道,“老臣只是担忧,锦衣卫出动,牵连甚广,恐朝局动荡,人心不安。” 庆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似乎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遥远的西北。 “不动荡,如何清淤?这朝堂,就像一潭死水,表面平静,底下全是烂泥。” “朕若不亲手搅一搅,扔几块石头下去,那些藏在泥里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浮上来。” 他端起茶杯,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朕那三个儿子,老大城府深,却失之虚伪;老二有勇力,却失之暴戾。唯有老三……” 庆帝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 “这小子,最像朕年轻的时候。杀伐决断,百无禁忌,是把好刀。” “可刀太利了,容易伤人,也容易伤己。” “朕今日为他扬名,也是为他立威。” “更是要告诉老大老二,告诉满朝文武,朕的刀,尚利否!” “有些底线,他们碰不得!” 苏文渊心中一凛,他听懂了庆帝的言外之意。 庆帝今日之举,看似是在为赵轩撑腰,实则是在敲山震虎,清洗朝堂,更是用最强硬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 他,庆帝,依旧是这大盛天下唯一的主宰! 凉州王赵轩所行之事,便是他庆帝的意志! “陛下圣明!”苏文渊由衷地说道。 “圣明吗?”庆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朕只是个怕儿子们,把家底败光的糟老头子罢了。” …… 甘州,总督府。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下,带来了京城最新的消息。 赵轩展开那张小小的纸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一旁的谢文景坐立不安,额头上全是汗,紧张地问道:“王爷,京城那边……陛下他……” 他生怕等来的是一道将他革职查办的圣旨。 赵轩随手将纸条递了过去。 谢文景颤抖着手接过,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电击,愣在当场。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狂喜与后怕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朝堂攻讦,陛下震怒,锦衣卫出,尘埃落定。 他……赌对了! 不,不是赌对了。 是凉州王殿下,早已为他铺平了所有道路,算好了一切! “王爷神机妙算,下官……下官心服口服!”谢文景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与敬畏。 赵轩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总督,现在你该信了,本王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说完,赵轩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舆图,落在了那片广袤的草原之上。 京城的风波,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这日,赵轩正与傅青山、韩江、孟虎等人在总督府的沙盘前,推演着甘州与凉州周边的地形,商议着下一步的练兵与布防。 一名斥候满身尘土,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带着颤音:“报——!王爷,总督大人!” “紧急军情!” “北方大蒙,屠格王爷亲率一万铁骑,正气势汹汹向我甘州而来,号称要为陈、王、李三家复仇,找我等兴师问罪!” “斥候探明,三日之内,便可抵达甘州城下!”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谢文景脸色骤变,刚刚因为京城风波平息而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一万大蒙铁骑?” “屠格王爷亲自领兵?那可是大蒙王庭有名的铁血屠夫,素来嗜杀!” “他……他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傅青山和韩江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大蒙铁骑的凶悍,他们早有耳闻。 一万铁骑,对于刚刚经历过清洗,军心尚在整合的甘州而言,无疑是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谢文景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急声道。 “那屠格王爷,与陈、王、李三家暗中勾结极深,如今我们断了他的财路,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甘州城防虽固,但要抵挡一万精锐骑兵的冲击,恐怕……” 其余几名甘州将领也是面露忧色,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信心不足。 赵轩却依旧气定神闲,神色淡然。 “来得好!” “本王正愁着凉州军的战马和奴隶不够用,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不用慌!” “区区一万鞑子,也想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 “本王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有来无回!” 看着赵轩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谢文景等人纷乱的心绪,竟也奇迹般地平复了几分。 “王爷,您可有退敌良策?”傅青山沉声问道。 “孟虎!”赵轩微微一笑,高声喊道。 “末将在!” “去,把咱们从蛇吞山缴获的那些‘宝贝’,给谢总督和几位将军开开眼。” 片刻之后,孟虎扛着一个半人高的陶罐走了进来,“砰”的一声放在地上。陶罐密封着,但依旧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 谢文景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赵轩走上前,敲了敲陶罐:“此物,名曰猛火油。遇火即燃,泼水不灭,一旦沾身,便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他示意孟虎撬开一角,用木勺舀出一些黑乎乎、黏糊糊的液体,倒在一块青砖上。 随后,他划着火折子,随手一丢。 “呼——!”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窜起,黑烟滚滚,烧得青砖噼啪作响。 一名亲卫赶紧提了桶水泼上去,谁知那火焰遇水,非但没灭,反而“轰”地一下烧得更旺了,热浪扑面。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齐齐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骇。 “这……这是何等妖物?!”谢文景声音都在发颤。 第96章 有来无回 “妖物?”赵轩笑了,“不,这是黑火油,上好的守城利器。” “谢总督,你立刻组织人手,在甘州西北三十里处的‘黑油谷’,给本王多挖几口深井,将那猛火油尽数取出来。” “再准备大量陶罐,将猛火油灌入其中,做成火油罐,越多越好。” 谢文景等人听得一头雾水,但见赵轩神情笃定,也不敢多问,只是心中暗自惊疑。 这位凉州王殿下,来了甘州不过数日,怎地对这周边的地形地貌,甚至矿产分布,都了如指掌一般? 赵轩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转头看向一旁的随军官员。 “军器监少监李崇何在?” 一名四十余岁,面容朴实,双手布满老茧的官员立刻出列,躬身道:“下官李崇,参见王爷。” 此人正是随京营一同前来的军器监官员,精通各种军械制造。 赵轩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几张图纸,递了过去。 “李少监,本王这里有两样新式军械的图纸,你且看看。” 李崇恭敬地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与狂喜。 “射程高达千步开外长臂弓?!” 他声音颤抖,指着其中一张图纸:“此弓若成,千步之外取敌军首级,堪称绝世神兵!” 他又看向另一张图纸,上面绘制着一种结构相对简单,但设计巧妙的器械。 “还有这个小型抛石机?专用于抛射火油罐?射程高达五百步?” “这样砸到敌军头上,在发射火箭引燃,那效果,嘶……” 李崇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兴奋,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 这些图纸上的设计,许多地方都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却又偏偏合乎力学原理,精妙绝伦! 赵轩微微颔首:“不错。长臂弓负责远程压制,小型投石机则用来投射火油罐,形成火海。” “本王给你三天时间!” 赵轩加重了语气:“三日之内,你必须给本王连夜赶制出至少二十架长臂弓,一百架小型投石机,以及配套的弓箭与火油罐!” “人手不够,就从全城征调工匠!” “材料不足,就将城内的所有库房搬空!” “若是耽误了军情,本王唯你是问!” 李崇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抱拳,大声道:“王爷放心!” “下官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在三日之内,将这些神兵利器赶制出来!” “好!”赵轩目光锐利,“谢总督,傅将军,韩将军,孟虎!” “末将在!”四人齐声应道。 “谢总督负责组织民夫,挖掘火油,制造火油罐,并加固城防,安抚民心。” “傅将军、韩将军,你们负责操练兵马,尤其是复合弓与马镫的使用,务必让将士们尽快熟悉。” “孟虎,你率领亲卫,协助李少监,督造军械,任何人敢从中作梗,或怠慢拖延,格杀勿论!” “其余将士,原地休整,养精蓄锐!” “三日之后,本王要在这甘州城下,给那些不知死活的大蒙鞑子,准备一份永世难忘的大礼!” 赵轩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铁血的杀伐之气,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股熊熊战意! ……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大蒙王帐之内。 与甘州城的紧张肃杀截然不同,气氛粗犷而热烈。 地上铺着厚厚的狼皮,篝火烧得正旺,烤得整只肥羊滋滋冒油。 身材魁梧如熊的屠格王爷,正赤着上身,用一把弯刀割下一块流油的羊腿肉,大口撕咬着,满嘴油光。 帐下一名身着中原儒衫,显得格格不入的中年文士,正是屠格帐下的汉人军师许文修。 他看着狂饮马奶酒,高声喧哗的众将,眉头紧锁,最终还是上前一步。 “王爷,此次南下,还请三思。” “那大盛三皇子赵轩,绝非善类。” 屠格闻言,不屑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将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头扔进火里,溅起一串火星。 “许先生,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 屠格用油腻的手指点了点许文修,“那狗屁大盛三皇子,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京城斗鸡走狗,名声烂得跟草原上的牛粪一样。” “本王亲率一万铁骑,碾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费劲。” “王爷此言差矣。”许文修躬身,语气却很坚持。 “下官得到密报,此人绝非传闻中那般不堪。” “他被贬凉州,却反手从其父皇手中要去了一万精兵。” “他初到甘州,两日之内便让总督谢文景俯首帖耳,更以雷霆手段血洗了盘踞百年的三大世家。” “这等心性手段,岂是寻常纨绔所能为?” 帐内一名独眼龙将领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军师就是想得太多!南人嘛,不就爱玩这些阴谋诡计?” “在咱们的马刀面前,什么计策都是狗屁!” “咱们断了财路,他杀了咱们的狗,咱们就去杀了他这个人,天经地义!” “没错!”另一名将领举起酒囊,“那谢文景早就该死了!” “以前有陈家他们送钱送粮,咱们懒得动他。” “现在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踏平甘州,到时城里的女人和财宝,都是咱们的!” 屠格满意地点点头,又灌了一大口酒,眼神中满是贪婪与嗜血。 “许先生,你听听,这才是我们大蒙勇士该说的话。” “那三家每年给本王的孝敬可不少,这小子断我财路,就是与我为敌。” “本王这次南下,就是要告诉大盛皇帝,我屠格的钱,不是那么好断拿的!” 他站起身,巨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射出骇人的阴影。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三天之内,本王要兵临甘州城下!” “本王要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爷亲眼看着,他的城池如何被攻破,他的士兵如何被屠杀,他的女人……” 屠格舔了舔嘴唇,发出一阵淫荡猖狂的大笑声。 “如何在本王的王帐里哭喊求饶!” “嗷——!” 帐内群情激昂,一众将领纷纷举起酒囊,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仿佛甘州城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许文修看着这群被胜利和欲望冲昏了头脑的莽夫,默默退到一旁,眼底深处,一丝浓重的忧虑一闪而过。 他总觉得,那个以纨绔之名闻名天下的凉州王,没那么简单。 犹如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只等一鸣惊人。 而面前这群大蒙鞑子,正满脸无知,兴高采烈地一头撞进对方的血盆大口之中! 第97章 烈火守城 甘州城外,黄沙漫天,旌旗如林。 大蒙屠格王爷亲率的一万铁骑,黑压压地铺满了整个原野。 仿佛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快速向甘州城逼近。 城墙之上,气氛凝重如铁。 甘州边军的将士们手心冒汗,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刃,脸色发白。 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辈子都在和这些马背上的凶狼打交道,深知对方的悍不畏死与骑射精湛。 那扑面而来的杀气,是实打实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 “殿下,大蒙铁骑甲于天下,屠格更是其中的悍将,咱们真的要和他们硬碰硬?” 谢文景站在赵轩身侧,望着城下那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满脸忧色。 尽管见识过猛火油的威力,但此刻亲眼目睹万骑奔腾的景象,他那颗久经沙场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赵轩却仿佛没看到城下的敌军,反而饶有兴致地眯着眼,像个经验老到的商人打量着货物。 “谢总督,你看,这一万匹战马,膘肥体壮,毛色油亮,都是上等的好货色。” “还有他们身上的甲胄兵器,正好给本王的新兵换换装备。” “屠格王爷真是个大好人啊,千里迢迢给本王送来这么一份厚礼。”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旁边的傅青山和孟虎等人闻言,嘴角齐齐一抽。 王爷这财迷的性子,真是任何时候都改不了。 不过,他们心中的紧张,却也在这番话中消散了不少。 “殿下说的是。”谢文景苦笑一声,心中却安定下来。 凉州王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本身就是一剂最强的定心丸。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大蒙的骑兵阵列中分出两支千人队,如同两柄锋利的尖刀,开始加速,朝着甘州城发起了试探性的冲锋。 “来了!”谢峰站在女墙后,双目赤红,浑身热血沸腾,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别急。”赵轩抬手虚按,眼神依旧平静,“让客人再走近些,咱们得热情一点。” 大蒙骑兵越来越近,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娴熟地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喝,嚣张至极。 两千步! 一千步! 五百步! “放!” 城墙上,随着谢文景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床弩,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嗡鸣。 数十根粗如儿臂的弩箭呼啸而出,撕裂空气,狠狠扎入大蒙的骑兵阵中。 惨叫声顿时响起,人马翻飞,冲锋的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然而,大蒙铁骑的悍勇也在此刻展露无遗。他们对同伴的死伤视若无睹,后续的骑兵迅速补上空位,继续向前。 屠格王爷在中军大旗下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 不过是寻常的守城手段罢了,想凭这个就挡住他大蒙的铁蹄? 痴人说梦! 他大手一挥,命令大军全线压上。 “轰隆隆!” 万马奔腾,大地剧烈震颤,仿佛要被这股钢铁洪流彻底踏碎。 城墙上的守军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赵轩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戏,开场了。”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城墙后方,早已待命的上千名凉州将士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推动着上百架经过改造的投石机,将一个个黑乎乎的陶罐放入了抛兜。 “预备!” “放!” 随着韩江一声令下,上百个陶罐划着诡异的抛物线,越过高高的城墙,如同冰雹一般,精准地砸向了冲在最前方的蒙军骑兵阵列之中。 “啪!啪!啪!” 陶罐应声而碎,黑色粘稠的液体四处飞溅,泼洒在数百名骑兵的身上和胯下战马,以及他们脚下的黄土地上。 冲锋的蒙军骑兵微微一愣,不知这是何物。 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但他们并未在意,继续催动战马。 “咦?” “赵轩那黄口小儿在搞什么名堂?” 屠格王爷也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赵轩再次下令。 “点火!” 城墙之上,数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箭矢的前端,都绑着浸满火油的布条。 “咻咻咻——” 火箭如雨,带着明亮的尾焰,铺天盖地地射向那片被黑色液体覆盖的区域。 下一刻,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出现了。 “轰——” 仿佛一瓢水倒进了滚烫的油锅,火星与那黑色液体接触的瞬间,一片火海冲天而起! 那火焰是诡异的橙红色,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带着焚尽万物的气息。 它不是一烧而过,而是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粘在所有被泼溅到的物体上,疯狂地燃烧。 “啊——” 很快,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连绵起伏,响彻云霄。 冲在最前方的数百名蒙军骑兵,瞬间变成了一个个在火中挣扎惨嚎的人形火炬。 他们惊恐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却发现这火越拍越大。 有人从马背上滚下来,在地上翻滚,可火焰却如影随形,怎么也扑不灭。 战马也被烈火吞噬,发出痛苦的悲鸣,带着满身的火焰疯狂乱窜,将这地狱之火带向更多的同伴。 一名蒙军百夫长还算冷静,他大吼着让手下用水囊里的水去浇灭火焰。 然而,当水泼在火焰上时,更加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轰!” 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像是被浇了油一般,猛地炸开,燃烧得更加剧烈,更加旺盛! 这一下,所有蒙军士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这种扑不灭、浇不旺的魔鬼之火,彻底摧毁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气。 前军的崩溃如同瘟疫般向后蔓延,整个冲锋阵型瞬间大乱。 骑兵们不再向前,而是惊恐万状地调转马头,想要逃离这片火海,却与后面不明所以、继续向前冲锋的同伴狠狠撞在一起。 人仰马翻,自相践踏。 刚刚还气势如虹的大蒙铁骑,顷刻间化作了一锅煮沸的乱粥。 城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甘州边军,还是凉州王亲卫,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震得魂飞魄散!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片火海,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军骑兵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很快化为焦炭,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谢文景瞠目结舌,心惊肉跳,看向身旁神色淡漠的赵轩,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恐惧。 这……这是黑火油? 这分明是神罚! 第98章 时代变了 “殿下……此物……此物似乎有伤天和!”谢文景声音干涩地说道。 赵轩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而锐利。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将士的残忍。” “本王只知道,此物能让我大盛的儿郎,少流许多血。” “今日,死的是他们。” “但若我们败了,这火海便会在甘州城内燃起,你我,还有这满城百姓,都会是火中的枯骨!” 谢文景浑身一震,羞愧地低下了头。 “末将……受教了。” 总督府内,慕容烟、苏婉和明月公主也在一处高楼上,遥遥观望着战局。 当火海燃起的那一刻,三个女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苏婉面色惨白,不忍地别过头去,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作为医者,她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高效的杀戮。 慕容烟的美眸中则写满了震撼。 她出身将门,自诩见多识广,可眼前的一幕,依旧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看着城墙上那个挺拔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时而无赖,时而深沉,此刻,却又如同一尊执掌毁灭的魔神。 唯有明月公主,一双美眸亮得惊人,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异样的兴奋。 “太……太过瘾了!赵轩……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些年,北夷被大蒙在草原上打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特别是这个屠格王爷,犹如杀神一般,可止北夷孩童夜啼。 如今却在赵轩手里吃瘪,明月公主别提多痛快了。 战场之上,屠格王爷已经彻底懵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精锐,在片刻之间,就被那诡异的火焰吞噬了近两千人,剩下的也已溃不成军。 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撤!全军后撤!”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然而,赵轩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想走?把命和马都留下吧。” 赵轩冷笑一声,再度下令,“传令,谢峰、傅青山,率左右两翼骑兵,全军出击!” “嘎吱——”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转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向内洞开。 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终于张开了它那饥渴已久的血盆大口。 “杀!”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早已在门后蓄势待发的两支骑兵,在傅青山和谢峰的带领下,一左一右,化作两股黑色的铁流,从城门中狂涌而出。 马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的密集轰鸣声,瞬间盖过了城外战场上所有的惨叫与哀嚎。 那是一种摧枯拉朽,一往无前的气势。 城墙之上,刚刚还因那地狱火海而心惊肉跳的甘州边军,此刻看到自家骑兵出击,无不热血沸腾。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为出城的同袍助威。 “凉州王千岁!” “甘州无敌!” 城下的溃败,与城上的高昂,形成了鲜明无比的对比。 正在疯狂逃窜的大蒙骑兵,根本没料到甘州守军竟敢出城追击。 他们早已被那扑不灭的魔火吓破了胆,此刻听到身后传来的奔雷马蹄声,更是魂飞魄散。 许多人甚至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更加疯狂地鞭打着胯下的战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然而,他们的惊恐,并不能为他们带来生机。 傅青山率领的凉州骑兵,装备着最新式的马镫与复合弓,人马合一,如臂使指。 他们追上溃兵,并不急于近身肉搏,而是在百步开外,便挽弓搭箭。 “嗖!嗖!嗖!” 一支支破甲箭,精准地从后方射入大蒙骑兵的后心,箭矢穿透皮甲,带起一蓬蓬血雾。 中箭者惨叫一声,便从马背上栽落,随即被后方奔腾的马蹄踩成一滩肉泥。 另一侧,谢峰和他麾下的甘州骑兵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们世代镇守甘州,与大蒙人交手无数次,何曾打过如此酣畅淋漓的仗? 往日里,他们总是被动防守,依靠城墙之利,才能勉强抵挡。 可今天,他们却成了追亡逐北的猎人! “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为我甘州枉死的父老乡亲报仇!” 谢峰双目赤红,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甘州骑兵们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装备了马镫之后,他们发现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他们可以轻易地在飞驰的马背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劈砍,力量与准头都远胜从前。 一个大蒙骑兵绝望地回头,试图弯弓还击。 可他刚一扭身,谢峰的战马已经从他身侧掠过,一道寒光闪过,那颗戴着皮帽的头颅便冲天而起。 仿佛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曾经让边军将士闻风丧胆的大蒙铁骑,此刻就像被狼群追赶的羊群,除了奔逃和死亡,再无选择。 城墙上,赵轩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地看着这场追逐战。 他转过头,对身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谢文景微微一笑。 “谢总督,清点战利品的时候,记得让手下人仔细些,别把那些上好的马鞍和弓箭弄坏了,那可都是钱。” “……”谢文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着城下那片修罗场,听着耳边这句轻描淡写的叮嘱,他只觉得这位凉州王殿下,实在是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怪物。 他拱了拱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敬畏:“殿下运筹帷幄,神鬼莫测,末将……心服口服。” “这不算什么。”赵轩的目光重新投向战场,语气淡漠,“本王只是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时代变了。” “草原蛮族骑射无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总督府的高楼上。 苏婉早已脸色煞白地坐回了椅子上,双手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肩膀却在微微颤抖。 明月公主则截然相反,她兴奋地趴在栏杆上,小脸通红,一双美眸亮晶晶的,嘴里还不停地叫好:“杀得好!” “抓住屠格,千万别让他跑了!” “哎呀,傅青山这一箭真漂亮!” 她转过头,看到苏婉的样子,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苏姐姐,你怎么了?这么精彩的场面,百年难得一见呢!” 慕容烟没有理会明月公主,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战场上,眉头紧锁。 她不是苏婉,不会为杀戮而感到不忍。 她也不是明月,不会为此而感到兴奋。 作为将门虎女,她看到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是凉州骑兵那种令人胆寒的纪律性,是新式装备带来的压倒性优势,更是城墙上那个男人,对战争节奏近乎变态的掌控力。 她看不懂赵轩,但她看懂了这场战争。 这不是武将的对决,而是智慧与工具的碾压。 那个男人,用一堆陶罐和一桶黑油,便将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雄鹰,变成了火堆里挣扎的雏鸡。 第99章 跟你谈笔买卖 战场之上,屠格王爷已经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试图收拢残兵,可他的命令在巨大的恐慌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亲卫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两翼的追兵正在不断压缩着包围圈,像两只巨大的铁钳,要将他们彻底夹碎。 “不!我不会输!我怎么可能输给赵轩那个大盛纨绔!” 屠格王爷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他拨转马头,竟是想凭借个人勇武,朝着兵力相对薄弱的一个方向突围。 然而,他刚一动,一道身影便如影随形地缠了上来。 正是谢峰! “老贼!还我甘州百姓命来!” 谢峰的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催马急进,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直取屠格王爷的脖颈。 屠格王爷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格挡。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屠格王爷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的弯刀险些脱手。 他惊骇地发现,这个年轻将领的力量,竟丝毫不逊于自己! 他哪里知道,谢峰憋着一股气,早已将全部力量灌注于这一刀之上。 一击不成,谢峰的攻势却如狂风暴雨般连绵不绝。 他仗着马镫之利,在马背上辗转腾挪,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逼得屠格王爷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噗嗤!” 一个疏忽,谢峰的长刀便在他的大腿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传来,屠格王爷惨叫一声,身形一晃,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周围的甘州骑兵见状,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用刀背枪杆一顿猛砸,很快便将这位不可一世的大蒙王爷,捆了个结结实实。 主帅被擒,大蒙骑兵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彻底瓦解了。 “我们投降!别杀了!” “饶命啊!” 兵器被叮叮当当地扔了一地,残存的数千名大蒙骑兵翻身下马,双手抱头,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恐惧与屈辱。 夕阳西下,将整个战场染成了一片血色。 赵轩走下城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焦臭味,令人作呕。 可他却像是没闻到一般,面色如常地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傅青山,带人打扫战场,所有战马、甲胄、兵器,全部收缴入库,一根毛都不许给本王剩下!” “孟虎,将降卒分开关押,严加看管。告诉他们,想活命的,就老实点。” “韩江,清点我方伤亡,抚恤金按三倍发放,受伤的将士,让苏婉的医护营全力救治。”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清晰明确。 将士们轰然应诺,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拜。 很快,被五花大绑,满脸血污的屠格王爷被押了上来,重重地跪在赵轩面前。 “呸!”屠格王爷抬起头,朝着赵轩的方向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怨毒。 “卑鄙的中原人!你用的是什么妖法!” “有本事跟我们大蒙的勇士,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赵轩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与他对视。 他伸出手,在屠格王爷那沾满灰土的华贵皮甲上拍了拍,像是在欣赏一件货物。 “妖法?呵呵!” 赵轩撇撇嘴,“以你的智慧,本王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他站起身,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屠格王爷的肩膀,懒洋洋地说道: “不过,本王初来乍到,你就不远千里,又是送马,又是送甲,还附赠了上万的免费劳力,这么一份厚礼……” “你说,本王该如何谢你呢?” 屠格王爷被赵轩那句轻飘飘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一张沾满血污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这辈子纵横草原,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南人!杀了我!有种就给我一个痛快!” 屠格王爷挣扎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草原的勇士,只会站着死,从不跪着求生!” “啧啧!”赵轩摇了摇手指,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笑意更浓了。 “死?那多便宜你。” “本王算过了,你这一趟送来的礼,价值不菲。” “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他掰着手指,像个斤斤计较的商贩,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清点他的“收益”。 “你看,你带来的战马,去掉被烧死的,品相完好的至少还有八千匹。” “按市场价,一匹上等战马五十两银子,这就是四十万两。” “还有你们身上的甲胄兵器,虽然粗糙了点,但回炉重造也是上好的铁料,勉强算个十万两吧。” “最值钱的,还是你们这些活人!”赵轩的目光扫过那些跪地投降的蒙军士卒,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神色。 “八千多名青壮劳力,个个身强体壮,拉到南边去开矿修路,一个奴隶至少也能卖二十两银子,这就是十六万两。” “加起来一算……嘿,六十多万两白银,屠格王爷,你可真是本王的大福星啊!” 周围的凉州军将士听得眼角直抽抽,自家王爷这算账的本事,真是绝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肃杀气氛,瞬间被他搅得有些哭笑不得。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蒙军降卒,则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听懂了赵轩的话,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永世为奴,劳累至死。 屠格王爷更是目眦欲裂,他宁可被千刀万剐,也不愿自己的勇士们落得如此下场。 “赵轩!你敢!” “我有何不敢?”赵轩收起了笑容,脸色一沉,一股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不过嘛,本王一向心善,也不是不给你们活路。” 他踱步到屠格王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赎回你和你手下人狗命的机会。” “赎金?”屠格王爷愣住了,随即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不屑。 “哈哈哈!我大蒙的王爷,要靠敌人施舍才能活命?” “你休想!” “不是施舍,是买卖!”赵轩纠正道,“一口价,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外加良种母马三千匹,牛羊五万头。” “交了钱,本王就放你们滚回草原。” “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别说屠格王爷,就连傅青山和谢文景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赎金?这分明是想把屠格王爷背后的部落给彻底榨干! 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这几乎是一个中等部落数十年的积蓄! 更要命的是那三千匹良种母马,这等于是在抽掉他们部落未来的根基! 第100章 无赖奸商 “你……你做梦!”屠格王爷气得嘴唇哆嗦。 “我就是把整个部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凑不凑得出,那是你的事。”赵轩一脸的无所谓, “本王只管收钱。”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给。”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走到一名被俘的蒙军百夫长面前,像挑选牲口一般捏捏他的肩膀。 “不给也行……本王正好缺一批人去凉州的新矿场干活。” “听说那里的矿脉挖起来特别费劲,每年都要累死不少人。” “你们草原的汉子力气大,应该能多撑几年吧。” 那名百夫长浑身一颤,满脸惊恐。 赵轩笑眯眯道:“屠格,你可想好了。” “是当一个宁死不屈,结果害得八千兄弟永世为奴,祖祖辈辈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英雄’。” “还是当一个忍辱负重,保全部落元气,带兄弟们回家的大蒙王爷?” “你自己选!” 说完,赵轩不再看他,转身便走,只留给屠格一个从容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屠格那张绝望的脸上。 …… 总督府的高楼上,明月公主看得是眉飞色舞,粉拳攥得紧紧的。 “太过瘾了!这家伙,打仗像个魔王,敲竹杠倒像个地痞!真是太对我胃口了!”她兴奋地小脸通红,看向赵轩的眼神异彩连连。 苏婉则早已坐回了室内,脸色依旧苍白。 她听着远处传来的只言片语,只觉得那个男人的手段,比战场上的烈火还要灼人。 那不是刀剑的杀戮,而是对人心的诛伐。 唯有慕容烟,倚着栏杆,一言不发,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出身将门,自幼熟读兵书,见过的名将不知凡几。 可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大盛朝任何一位将军,打赢了仗,想的都是如何扩大战果,如何论功行赏,如何震慑敌胆。 可赵轩呢? 他想的是怎么把这场胜利的价值,压榨到极致! 赎金的数目看似天方夜谭,但慕容烟稍一思索,便品出了其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意。 这不仅仅是钱和马的问题,更是一招毒辣无比的攻心之计。 若是屠格不从,他便在草原上身败名裂,成为部落的罪人。 若是从了,那他的部落便会元气大伤,数十年内再无南下之力。 而且,一旦开了这个用钱赎人的先例,草原部落引以为傲的悍勇之气,便会从根子上被腐蚀掉。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将。 他用纨绔的外表作伪装,骨子里却是一个精于算计,冷酷无情的战略大师。 战场上,善后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谢文景指挥着甘州军打扫战场。 扫了眼那些被收缴上来的战马和兵器堆积如山,再看看那些垂头丧气、被绳索牵成一串串的蒙军降卒,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就在几个时辰前,这些人还是能让甘州城头风声鹤唳的草原杀神。 而现在,他们成了凉州王口中可以讨价还价的货物。 “王爷,真乃神人也。”谢文景对着身旁的傅青山,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傅青山笑呵呵道:“谢总督,你以后就习惯了。” “咱们王爷,打仗是好手,搞钱更是天下一绝。” 正说着,被孟虎押着的屠格王爷,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用嘶哑的声音,发出了屈辱的低吼。 “好……我给!”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但我有一个条件!”他抬起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轩的背影。 “钱和马,我可以派人回去凑!” “但你必须保证我手下兄弟们的安全!” 赵轩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了奸商般得逞的笑容。 “成交!” 他走到屠格面前,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 “啧啧,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你看,大家和气生财,免动刀兵,多好。” “现在,开个价吧,你想花多少钱,买你自己的命?” 屠格王爷那双充血的眼睛猛地瞪大,表情瞬间呆滞。 他刚刚才咽下了那份足以让他遗臭万年的屈辱条约,现在,这个人又问自己值多少钱? “你……你什么意思?”他双眼赤红,咬牙切齿道,“刚才的价钱,不就是赎回我们所有人的吗?” 赵轩闻言,疑惑不解地掏了掏耳朵,然后一脸无辜地看向旁边的傅青山和谢文景。 “本王刚才说得不清楚吗?” “我说的价钱,是赎回那八千多名士卒,以及他们身上的装备。” “什么时候说过包括这位大蒙王爷了?” 傅青山和谢文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他们齐齐摇头,非常配合地表示:王爷您说得很清楚,确实没提屠格王爷。 “你!”屠格王爷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憋过去。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大盛皇子。 而是一个奸猾无耻,不讲任何规矩的无赖奸商! 赵轩好整以暇地蹲下身,与屠格平视,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比寒冬的冰雪还要刺骨 “屠格王爷,咱们得把账算明白。” “那八千多人,是货物,是牲口,是明码标价的普通商品。” “可您不一样啊。” 他伸出手指,在屠格王爷那身虽然破损但依旧能看出华贵的皮甲上点了点。 “您是王爷,大蒙屠格部落的首领。” “您是奢侈品,是镇店之宝,是顶级限量款。” “普通商品和顶级奢侈品,能一个价吗?” “传出去,岂不是掉了您的身价?” 这番歪理邪说,听得周围的凉州军将士一个个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不停地抖动。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孟虎,那张黑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而跪在地上的蒙军降卒们,则彻底傻了。 他们引以为傲、神明一般的王爷,在此人眼中,竟然只是个……可以单独议价的“奢侈品”?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比战败本身带来的冲击还要巨大。 “你……你休想!”屠格王爷气得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本王没钱!部落也再拿不出一个铜板了!” “别急着拒绝嘛。”赵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慢悠悠地说道。 “本王知道,刚才那个价码,确实会让你的部落大出血。” “所以,你的赎金,本王可以不要钱,不过……” 第101章 草原噩梦 屠格王爷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只听赵轩继续说道:“本王对你个人收藏的那些玩意儿比较感兴趣。” “比如说,你珍藏的那把镶着红宝石的弯刀,听说是你祖父传下来的,削铁如泥。” “还有你王帐里的那张白狼王皮,冬暖夏凉。” “哦,对了,本王还听说,你去年从西域商人手里,花大价钱买了一对儿会唱歌跳舞的波斯双胞胎姐妹花……” “本王对异域风情,一向好奇的很。” 赵轩每说一样,屠格王爷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他最珍爱的私产,是他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这个赵轩,竟然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哪里是打仗,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抢劫! “怎么样?”赵轩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用这些身外之物,换你一条命,外加一个‘忍辱负重、爱兵如子’的好名声,这笔买卖,血赚不亏吧?” 屠格王爷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赵轩那张带笑的脸,只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魔。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都被这个男人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一层一层地剥开,然后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他想到了死,可一看到周围那八千多双望着他的、充满恐惧和期盼的眼睛,他又不忍心。 如果他自尽死了,可能会成为草原人人惋惜的悲情英雄。 可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要去暗无天日的矿坑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变成一堆枯骨。 “噗通!” 屠格王,这位在草原上以凶悍闻名的王爷,在万众瞩目之下,面如死灰,双膝一软,瘫软在地。 “我……给……” 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一座山,压垮了他作为草原雄鹰的最后一丝脊梁。 赵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 啪嗒! 他满意地打了个响指:“聪明人的选择!” “来,王爷,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本王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了。” 他清了清嗓子,伸出三根手指。 “黄金三万两,白银三十万两。” “把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刀啊、皮啊、还有那对儿波斯绝色姐妹花,一并打包送过来。” “本王就亲自把你送出甘州城,保证你毫发无伤。” “记住,这是买你命的钱,和你那些手下无关。” “咱们一码归一码。” 屠格王爷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没有再反驳一个字。 他知道,再讨价还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招来更深的羞辱。 …… 总督府的高楼之上,这场堪称旷古烁今的“勒索大戏”也落下了帷幕。 明月公主兴奋地小脸涨红,用力地挥舞着小拳头:“干得漂亮!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强盗!” “把不可一世的屠格玩得团团转,完全没脾气!” 一旁的苏婉听得俏脸一红,轻轻啐了一口,但看向远处那个身影的目光,却也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虽不喜杀戮与这般赤裸裸的羞辱,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兵不血刃地为大盛边疆换来了难得的安宁。 唯有慕容烟,静静地倚着栏杆,一言不发。 在她看来,赵轩所做的一切,看似荒唐无赖,实则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的点上。 猛火油,摧毁的是大蒙铁骑的战力与勇气。 天价赎金,榨干的是屠格部落的战争潜力和未来。 而这最后一场针对屠格本人的羞辱式勒索,击溃的,则是草原人赖以生存的信仰和尊严。 当一个部落的王爷,可以用金钱和女人来赎买自己的性命时。 那所谓的“草原狼性”和“悍不畏死”的精神,便会从根基上开始腐烂。 交易谈妥,赵轩心情大好,他走到谢文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总督,派人去把屠格王爷的王帐给我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特别是那对儿波斯姐妹花,可别磕着碰着,本王晚上还要欣赏歌舞呢。” 谢文景嘴角一抽,苦笑着拱手道:“是,殿下。” 他现在对这位凉州王,是彻底的心服口服,外加五体投地。 打仗、搞钱、收买人心、震慑敌人,样样都做到了极致。 跟着这样的主帅,何愁边疆不靖? 赵轩又转向被捆着的屠格王爷,懒洋洋地说道:“本王会派人‘护送’你的副将回去筹钱。” “记住,你们只有七天时间。” “到时,钱和东西要是没到,本王就把你手下这八千人,一五一十地片成肉干,挂在甘州城头当风铃。” “至于你嘛……” 他俯下身,在屠格耳边轻声笑道:“本王会把你阉了,送到京城教坊司,让你去教那些花魁唱你们草原的歌谣。” “想必,对你来说,这会是个不错的营生。” 屠格王爷浑身一僵,如坠冰窟,连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都彻底熄灭了。 他知道,这个魔鬼,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 夜幕,终于缓缓降临。 它像是要用无边的黑暗,来掩盖这片被鲜血与烈火浸透的土地。 战场之上,火把如繁星般亮起,将士们正在默默地执行着赵轩的每一道命令。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庆祝。 那片焦黑的土地,和那些被捆成一串串,眼神空洞的降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这场胜利究竟有多么的冷酷与残暴。 屠格王爷已经被押了下去,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的死狗。 赵轩站在城墙之上,任由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草原的轮廓。 “殿下,此战之后,与甘州凉州两地接壤的屠格部落,百年之内,再不足为惧。” 谢文景站在他的身后,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今天所见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数十年的戎马生涯。 “一个部落不足为惧,可草原上,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部落。” 赵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本王今日所为,不只是要打垮一个屠格,更是要给整个草原,种下一个梦魇。” “一个让他们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冲天烈焰的梦魇。” “一个让他们知道,南下的土地不再是予取予求的牧场,而是会吞噬一切的深渊的梦魇。” “一个让他们明白,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武,在本王的规矩面前,一文不值!” 谢文景浑身剧震。 他看着赵轩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明暗不定,只觉得那身影仿佛与这天地都融为了一体,高不可攀。 他终于明白,凉州王的眼光,从来就不在这一城一地的得失上。 凉州王要的,是为大盛的北疆,铸造一道永不陷落的心理防线。 “末将……明白了。” 谢文景深深地低下头,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从今往后,甘州,唯凉州王马首是瞻! 第102章 甘凉商号 总督府的高楼上,三个女人依旧伫立。 晚风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吹乱了她们的发梢。 “这家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明月公主喃喃自语,脸上的兴奋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崇拜,又有一丝畏惧。 她喜欢强者,可赵轩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苏婉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栏杆边,望着城下那忙碌而肃杀的景象。 “他不是魔鬼!” 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 “我今天在医护营,看到了许多重伤的甘州士兵。” “若按以往的战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此刻应该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殿下用雷霆手段,换来了我们自己人最少的伤亡。” “作为医者,我不喜杀戮。” “但作为大盛的子民,我……感谢他。” 慕容烟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城墙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苏婉的话,她听进去了,也认同。 但她看到的,想到的,却比这更远。 赵轩今日所为,看似招招狠毒,不留余地。 实则是为甘州,为整个大盛的边防,下了一剂猛药。 那天文数字般的赎金,看似贪婪,实则是一把不见血的刀,会深深插入草原部落的内部,引起他们的内乱与猜忌。 当一个部落因为战败而倾家荡产,其他部落是会同仇敌忾,还是会趁机吞并? 当用钱可以买命成为一种可能,草原人那股悍不畏死的血性,还能剩下几分? 他不是在打仗。 他是在用一场战争,撬动整个草原的格局。 这个男人,将人心、利益、战争、谋略,玩弄于股掌之间,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或许,赵轩说的是对的。” 慕容烟在心中轻声自语。 “这个时代,真的要变了。” …… 夜深。 总督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甘州地图铺在桌案上,赵轩和谢文景相对而坐。 “殿下,屠格的副将已经带人快马加鞭赶回部落筹款去了。” 谢文景恭敬地汇报道。 “嗯。”赵轩点了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七天时间,足够了。” “这几日,那八千降卒,也不能让他们闲着。”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几处荒凉的所在。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要修三座烽火台,直接连通凉州。” “还有这条路,从甘州城到黑油谷,给我用碎石和黄土夯实,要能容纳四马并驱。” “人手不够,就让那八千降卒来干。” “告诉他们,干得好,有饭吃。想偷懒,就饿肚子。想逃跑……” “孟虎的刀,会教他们怎么做人。” 谢文景听得心头一凛,连忙应下。 这哪里是降卒,分明就是一批不要钱,还自带干粮的苦力。 “殿下,那笔赎金到了之后……您打算如何使用?”谢文景忍不住问道。 那可是一笔足以让整个大盛朝堂都眼红的巨款。 赵轩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钱,本王一分都不会上缴京城。” 他语出惊人。 “这笔钱,本王会成立一个‘甘凉商号’。一半用来扩充军备。” “我要让甘州和凉州的每一个士兵,都穿上最好的甲,用上最利的刃。” “另一半,用来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修缮城池,鼓励农桑。” “本王要让甘州的百姓知道,跟着本王,不仅能活命,还能活得更好。” “本王要让甘州,变成第二个凉州。” “一座水泼不进,针扎不入的铁桶江山!” 话音落定,掷地有声。 谢文景只觉得一股热血从心底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殿下大才!末将谢文景,愿为殿下世代镇守甘州,万死不辞!” 赵轩起身,将他扶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谢总督,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卫的禀报。 “殿下,屠格的人把东西通通送来了。” 赵轩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来:“哦?效率还挺高。” 很快,一队垂头丧气的蒙军士卒,在凉州亲卫的“护送”下,抬着一个个沉重的箱子,走进了庭院。 箱子被打开,金灿灿的黄金和白花花的银锭,在火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那柄镶嵌着红宝石的“血鹰”弯刀,以及那张洁白无瑕的白狼王皮,也被呈了上来。 赵轩随意地拿起弯刀,屈指一弹,刀身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 “不错,是把好刀。”他淡淡评价了一句,便再无多看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队伍最后方。 那里,有两顶精致的小轿,轿帘紧闭,透着一股神秘的异域风情。 府邸二楼的阁楼上,明月公主、苏婉和慕容烟也正凭栏眺望。 “来了来了!”明月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传说中能歌善舞的波斯姐妹花,本公主要好好瞧瞧,到底有多绝色!” 苏婉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们……也挺可怜的,被当作战利品送来送去。” 慕容烟则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庭院中那个男人的背影上,她更好奇,赵轩会如何处置这对“战利品”。 在万众瞩目之下,赵轩踱步到轿前,伸手轻轻挑开了轿帘。 刹那间,仿佛有两朵盛开在月色下的雪莲,绽放在众人眼前。 轿中的两个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皆是一身洁白的异域纱裙,肌肤胜雪,五官深邃得如同雕刻一般。 她们有着一头海藻般微卷的黑色长发,和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像是最纯净的海洋,此刻却盛满了惊恐与不安。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宛如镜中花,水中月,美得令人窒息。 “哇……”明月公主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即便是对赵轩此举心怀芥蒂的苏婉,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姐妹花确实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色。 庭院中,所有士卒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轩的脸上却古井无波。 他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惊艳,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淫邪之色,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审视两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下来!”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姐妹俩瑟瑟发抖,相互搀扶着,走下小轿,怯生生地跪伏在地。 赵轩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们,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第103章 天下震动 “你们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少女,用生硬的大盛官话回答道:“回……回主人,我叫……卓雅。” 她指了指身边的妹妹。 “她叫……萨菲。” “会唱歌跳舞?”赵轩又问。 “是……是的。”卓雅的声音带着哭腔。 阁楼上,明月公主撇了撇嘴:“没劲,问这些做什么,直接带回房间祸害人家不就完了。” 可接下来赵轩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唱歌跳舞,你们还会什么?” 卓雅和萨菲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迷茫。 在她们的认知里,作为被买卖的奴隶,取悦主人就是她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赵轩似乎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你们的家乡,在何处?从家乡到大蒙草原,要走多久?沿途经过哪些国家和部落?” “你们认字吗?会算数吗?知道你们家乡最值钱的货物是什么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那对姐妹花彻底懵了。 也问得在场所有人,包括阁楼上的三位女子,都陷入了深深的错愕之中。 这哪里是在审视女奴,分明是在盘问商路和敌情! 卓雅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们……我们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安息国……我们懂一些算术,也认识我们国家的文字……” “很好。”赵轩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那不是欲望,而是像猎人发现了新猎物般的兴趣。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对跪在地上的绝色美人,而是径直望向阁楼上的苏婉。 “苏姑娘,这对姐妹花,就交给你了。” “啊?”苏婉一愣,没反应过来。 “从今天起,她们编入你的医护营。”赵轩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庭院。 “教她们说我们的话,写我们的字,了解我们的风俗。” “本王要知道关于西域的一切。” “她们,就是本王伸向西域的第一双眼睛和耳朵。”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谢文景的身体猛地一震,看向赵轩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近乎仰望神明般的崇拜。 原来,凉州王索要这对姐妹花,竟有如此深远的图谋! 阁楼之上,明月公主的小嘴圆张,半天合不拢。 苏婉的俏脸上,震惊与释然交织,看向赵天玄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 唯有慕容烟,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异彩。 她终于明白了。 猛火油,是为了摧毁草原的武力。 天价赎金,是为了榨干草原的潜力。 羞辱式的勒索,是为了击溃草原的尊严。 而这对看似荒唐的波斯美人,则是为了撬开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缝! 这个男人的每一步,都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更高的层面上,显得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的野心,从不只在甘凉,甚至不只在整个大盛北疆。 草原,不过是他脚下的一块垫脚石。 他的目光,已经望向了那片更为遥远,更为神秘的西域! 与此同时,甘州大捷的消息,像一阵携着雷霆与烈火的狂风,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席卷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当那名风尘仆仆的信使,高举着盖有甘州总督府与凉州王府双印的紧急军报,冲入皇城时,很快在整个朝野,掀起轩然大波。 御书房内。 庆帝正执笔批阅奏折,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北疆的局势,朝堂的暗流,让他心力交瘁。 “陛下!八百里加急!甘州捷报!” 殿外,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庆帝的笔尖一顿,在奏折上留下一个浓重的墨点。 他霍然抬头,眼中精光一闪:“呈上来!” 军报由锦衣卫指挥使钱肃亲自验过,恭敬地递交到庆帝手中。 庆帝拆开火漆,抽出那封不算厚,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的信纸。 他看得很快,起初只是眉头微蹙,但很快,他的双眼越睁越大,呼吸也随之变得粗重。 握着信纸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老三这个混账……这个混账东西……” 庆帝的嘴里,喃喃地骂着,可他的嘴角,却在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 看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龙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好!好!好!” 他双眼放光,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一旁的钱肃和大太监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他们伺候庆帝多年,从未见过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如此失态。 笑了许久,庆帝才慢慢止住笑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坦。 他低头,再次看向那封军报,目光落在了最后那段关于“赎金”的描述上。 “屠格王爷,赎金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良种母马三千匹、牛羊五万头……” “其本人,另需黄金三万两、白银三十万两,外加‘血鹰’宝刀、白狼王皮、波斯姐妹花一对……” 庆帝的眼角抽了抽,好悬没把刚喝下去的茶水喷出来。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自言自语:“朕这个老三,究竟是去就藩的,还是去当山大王的?” “这哪里是打仗,这分明是连锅端啊!” 钱肃和大太监跪在地上,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听到了,但他们又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凉州王殿下……也太生猛了。 不仅把大蒙的一万铁骑打得落花流水,还把人家的王爷当肥羊一样,从里到外刮了一层又一层。 “传丞相苏文渊,大将军慕容正,即刻入宫觐见!”庆帝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却掩不住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愉悦。 …… 消息很快从宫中传出,以比瘟疫更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小官衙、府邸。 一时间,整个京城官场,彻底炸了锅。 “什么?凉州王在甘州城下,全歼了大蒙屠格王爷一万铁骑?” “全歼?你莫不是在说笑!那可是一万大蒙铁骑,不是一万只兔子!” “军报已经到了兵部,千真万确!据说……据说凉州王用了一种天火,从天而降,顷刻间便焚尽了蒙军前锋,敌军当场崩溃!” “天火?荒谬!我看是妖术!” “管他天火还是妖术,总之是赢了!赢得匪夷所思,赢得酣畅淋淋!” 都察院内,前些日子还慷慨陈词,弹劾赵轩擅杀士绅的御史们,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 “张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凉州王……犹如天神下凡,简直……简直不似人啊!” 被称为张大人的,正是那位率先发难的张承。 此刻他脸色煞白,双腿发软,靠在廊柱上,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 仿佛已经看到,那位煞星班师回朝之日,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自己! 第104章 赵轩他必须死 张承当初弹劾赵轩的那些罪名,什么“擅杀士绅”、“视国法如无物”,跟人家“击溃蛮族万骑、扬我大盛国威”的泼天大功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连笑话都算不上,那是一张催命符。 兵部尚书府。 陈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冰凉的茶,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 军报的内容,他已经反复看了三遍,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那个在他眼中只配去边疆等死的纨绔皇子,那个他和大皇子殿下随手布下的一枚弃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战无不胜的军神? 他想到了自己当初在朝堂上,跟着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对赵轩的百般构陷与讥讽。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自己和背后的家族,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与陈珪的恐惧不同,大将军府内,慕容正手持军报,激动地脸色潮红。 “好小子!真是个好小子!” 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 “猛火油……马镫……复合弓……时代变了,时代真的变了!” 他不是在为赵轩的胜利而激动,而是在为他军报中描述的那些新式战法与武器而震撼。 作为一个戎马一生的统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大盛王朝面对草原蛮族,将彻底扭转数百年来的被动局面。 那意味着,他儿子慕容奇战死沙场,无数大盛将士血洒边关的悲剧,将有可能不再重演! “烟儿,你找了个好夫婿啊……”慕容正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欣慰,有赞叹,也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样的女婿,太强了,强到让他这个大将军,都感到后生可畏,压力巨大。 …… 大皇子府。 赵瑞正在书房练字,一名心腹太监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 “殿下!不好了!甘州……甘州出大事了!” 赵瑞眉头一皱,放下了笔,淡淡道:“慌什么?难道老三被异族杀了不成?” “不……不是!”太监喘着粗气,声音都变了。 “是……是凉州王殿下,在甘州城外,大破大蒙屠格王爷一万铁骑……斩首三千,俘虏八千余,大蒙主帅屠格王爷……被生擒了!” 啪! 赵瑞手中的那支上等狼毫笔,应声而断。 墨汁溅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脸上,那份维持了多年的沉稳与从容,瞬间崩塌,只剩下无尽的错愕与震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太监又将消息重复了一遍。 赵瑞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复回荡着那几句话。 “大破一万铁骑……” “生擒屠格王爷……” 这怎么可能? 那个只知道斗鸡走狗、花天酒地的废物老三,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 谢文景不是应该已经把他杀了吗? 他忽然想起了丞相苏文渊的那句评价:“别人是披荆斩棘,三殿下这是要把整座山都砍平了。” 当初他只当是个笑话。 可现在看来,那不是笑话,是预言。 赵轩,这块他眼中的绊脚石,已经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长成了一座他必须仰望的巍峨大山!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 “混蛋!”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书房内传出。 紧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赵朗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将书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他最心爱的一只前朝青花瓷瓶,被他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赵轩!赵轩!!” 他嘶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废物!谢文景这个老匹夫!吃里扒外的东西!本王要诛他九族!” 他收到的消息,比别人更详细。 他知道,谢文景不仅没有听从密令,反而彻底倒向了赵轩,甚至还将自己的亲儿子谢峰派去给赵轩当马前卒! 这是背叛! 赤裸裸的背叛!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他不仅没能除掉赵轩这个心腹大患,反而亲手将甘州数万边军,连同谢文景这个边疆总督,一起推到了赵轩的阵营里。 成了最大的笑柄! 发泄过后,赵朗瘫倒在满地狼藉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愤怒褪去,剩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知道,赵轩绝不会放过他。 那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家伙,一旦得势,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自己和大哥。 他仿佛已经看到,赵轩率领着那支浴火重生的百战雄师,兵临京城之下的场景。 到那时,谁还能挡得住他? “不……绝不能让他回来……绝不能!” 赵朗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而疯狂的杀机。 甘州杀不了你,那就让你死在凉州! 养虎为患,自己决不能让老三这混蛋杀回京城,踩着自己的脑袋,登上皇位! …… 三日后,甘州城外,长风猎猎。 一万四千人的凉州大军,经过连番整肃与血火洗礼,已然脱胎换骨。 京营锐士的骄傲与新兵的悍勇融为一体,汇成一股沉默而压抑的铁流,静静地矗立在官道之上,向西延伸,望不见尽头。 玄黑色的“凉”字王旗,在晨风中舒展,如同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雄鹰。 城门下,甘州总督谢文景率领着城中所有将领,以及三万边军的代表,为赵轩送行。 气氛庄严肃穆。 这些天来,甘州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争、对权谋、乃至对这位凉州王的所有认知。 此刻,他们望向那个身着王服、跨坐于战马之上的年轻身影时,眼神里再无一丝一毫的轻视与怀疑,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折服。 “殿下!”谢文景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声音恳切而有力,“此去凉州,路途遥远,还请殿下万般保重。”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赵轩:“甘州城与三万边军,随时听候殿下调遣。” “殿下所托付的军备之事,文景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必在一个月内完成!” 站在他身后的谢峰,早已没了初见时的半分桀骜。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抱拳躬身,吼声道:“殿下但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赵轩勒住马缰,没有回头。 他只是侧过脸,目光越过谢文景的肩头,望向那高耸的甘州城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谢总督,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 “什么调遣不调遣的,甘凉两州,如今是唇齿相依的兄弟。” “你守好甘州,就是帮了本王最大的忙。” “本王在凉州站稳了脚跟,草原的饿狼就不敢轻易叩你的关。”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谢文景身上。 “别把本王当外人,也别把自己当外人。” “复合弓和马镫,要尽快装备全军,别怕耗费铁料。” “钱没了,可以再抢……不是,再赚。” “人要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噗嗤! 不远处的马车里,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轻笑。 第105章 天下第一雄关 明月公主掀开窗帘一角,正看到赵轩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只觉得这家伙简直坏到了骨子里,偏偏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苏婉无奈地摇了摇头,俏脸上却也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这些天,她带着那对波斯姐妹花,从她们口中,一个神秘而广阔的西域世界,正缓缓向她展开画卷。 她这才明白,赵轩那看似荒唐的举动背后,藏着何等惊人的谋划。 唯有慕容烟,静静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可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赵轩在城墙上说的那句话——“本王要给整个草原,种下一个梦魇。” 这个男人,行事霸道,言语无赖,却偏偏每一步,都踏在了最关键的节点上。 他像一个最精于算计的商人,用最小的代价,撬动了整个西北的棋局。 城门下,谢文景被赵轩那句“再抢”噎了一下,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最后只能摇头失笑。 赵轩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谢峰:“小子,别光学你爹那一套假客气。” “有空多练练骑射,下次见面,本王要考校你的功夫。” “要是退步了,仔细你的皮。” 谢峰闻言,非但不怒,反而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是!末将定不负殿下期望!” “好。” 赵轩笑了,那笑容,灿烂得如同西北的阳光。 他不再多言,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 “全军,开拔!” 一声令下,如龙的长蛇阵开始缓缓蠕动。 马蹄声、车轮碾过地面的隆隆声、甲胄的碰撞声,汇成一曲雄壮的乐章。 赵轩一马当先,他的背影在漫天风沙中,显得格外挺拔。 一万四千名将士,紧随其后。 那些从京城跟随他而来的老兵,脸上写满了骄傲与自信。 而那些新加入的降卒,则在亲眼目睹了赵轩的雷霆手段与赫赫战功后,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与不安也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能追随强者建功立业的狂热与期盼。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传说中苦寒贫瘠的凉州。 但不知为何,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燃烧着一团火。 仿佛他们将要去的,不是一片不毛之地,而是一片等待他们去开创的王图霸业。 当大军的尾部即将消失在城门口时,谢文景猛地向前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振臂高呼: “恭送凉州王!” 他身后的数千将士,仿佛被瞬间点燃。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右手捶胸,用尽平生的气力,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恭送凉州王!” “恭送凉州王!!” 声震四野,气冲云霄,连天边的云层,似乎都被这股饱含着敬畏与狂热的声音冲散。 马车内,明月公主被这股气势所慑,小脸涨得通红,眼中异彩连连。 苏婉轻轻撩开车帘,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军队,心中百感交集。 血与火之后,或许,真的能换来长久的安宁。 慕容烟也终于睁开了眼,她的目光穿过车窗,落在最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上。 这个搅动风云的男人,正带着他们,奔赴一个全新的时代。 官道之上,大军滚滚向西。 赵轩没有回头,眼光直视前方。 甘州,已经搞定。 凉州,本王来了! 自甘州启程,大军一路向西。 旷野的风沙,像是永不停歇的锉刀,打磨着每一个士卒的脸庞与意志。 然而,这支一万四千人的军队,早已不是离开京城时的模样。 甘州城下那一场冲天烈焰,和那场匪夷所思的勒索大戏,已经在这支军队的骨子里,烙下了独属于凉州王赵轩的印记。 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有京营的安逸,也没有降匪的迷茫,只剩下一种淬过火的沉凝与锋锐。 队伍行进间,沉默如铁流。只有玄黑色的“凉”字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殿下,前方三十里,便是嘉峪关了。”傅青山催马赶到赵轩身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天下第一雄关,嘉峪关。 它像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横亘在戈壁与雪山之间,是扼守河西走廊的咽喉,也是大盛王朝面向西域的门户。 赵轩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道愈发清晰的雄伟轮廓,嘴角微微上扬。 两个时辰后,大军兵临关下。 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厚重得仿佛能抵御时间的侵蚀。 城楼之上,旌旗林立,无数冰冷的铁盔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来者何人!”城头一声暴喝,中气十足。 亲卫营的校尉立刻上前,高声应道:“凉州王殿下奉旨就藩,路经此地!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之上,一名身披重甲、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探出身来。 他先是朝着赵轩的方向抱了抱拳,算是行礼,但声音却无半分谄媚与松懈:“末将嘉峪关守将梁威,参见王爷。” “依照朝廷旧例,边关重地,日落封关,不得有误。” “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已闭,还请王爷在关外暂歇一晚,明日一早,末将再开门恭迎大驾。” 此言一出,赵轩身后的罗成、韩江等人顿时炸了锅。 “大胆!”罗成脾气最是火爆,当即怒喝,“你可知王爷身份!竟敢将王爷拒之门外!” 韩江也阴阳怪气地说道:“梁将军好大的官威啊,连王爷的脸面都不给了。” “莫不是这嘉峪关,是你梁家的地盘?” 城头上的梁威脸色不变,只是再次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军令如山,不敢不从。请王爷恕罪。” 他身后的嘉峪关士卒,个个手按刀柄,目光警惕,整个城防没有因为来的是一位皇子而有丝毫松动。 “岂有此理!”罗成还想再骂,却被赵轩抬手制止了。 赵轩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城头上的梁威,以及他身后那些令行禁止的士卒。 随即淡然一笑。 “傅将军。” “末将在。” “传令下去,全军后退三里,就地扎营。” “殿下?”傅青山一愣,满脸不解。这要是传出去,他凉州王被一个小小守将堵在关外过夜,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执行命令。”赵轩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傅青山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领命而去。 凉州军令行禁止,很快便井然有序地后退,开始安营扎寨。 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城中不少人的眼中。 第106章 择人而噬的猛虎 关内一座酒楼的二层,几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凭窗而望,正好看到了全过程。 “呵!我还以为这位京城来的王爷有多大能耐,原来也是个软柿子,被梁威一句话就给顶回去了!” 一个姓张的锦衣公子哥轻蔑地摇着扇子。 “可不是嘛,听说在甘州把那屠格王爷收拾得服服帖帖,我还当是三头六臂的人物,看来传言多有夸大。” “这梁威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连大皇子殿下的面子都敢驳,他一个被贬边疆的三皇子,能顶什么用?”另一位吴姓公子撇嘴道。 “哈哈哈,管他呢,咱们喝咱们的酒。明日他进了关,还不是得仰仗咱们几家过活?这嘉峪关,可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几人相视一笑,言语间充满了对赵轩的轻蔑鄙夷。 …… 次日,天光大亮。 嘉峪关的城门缓缓打开,守将梁威早已带着一众副将,在城门口列队等候。 赵轩率领大军入关,昨日那些在城头看热闹的世家子弟,也装模作样地混在欢迎的人群里,想看看这位王爷吃瘪后的模样。 “末将梁威,参见王爷!昨夜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恕罪!”梁威上前,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赵轩翻身下马,亲自扶起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梁总兵何罪之有?你忠于职守,治军严谨,本王高兴还来不及。” “大盛的边关,若是多几个像你这样忠于职守,不畏权贵的将军,本王才能睡得安稳觉啊。” 梁威一介武夫,哪里听过皇子这般体己的抚慰,心中顿时一热,眼眶都有些发红,抱拳道:“谢殿下体谅!” 周围的将士和百姓见了,也纷纷对这位凉州王心生好感,觉得他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拘小节,体恤下属。 然而,就在气氛一片融洽之时,赵轩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收敛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不过,本王虽然不追究你,但有些人的罪,本王却不能不究。” 梁威心中一凛,不明白王爷此话何意。 赵轩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缓缓扫过人群中那几个脸色有些不自然的世家子弟。 “本王在甘州,查抄陈、王、李三家通敌叛国之案时,从他们的账本和密信里,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一条从草原通往内地的走私线路,每年有数以万计的铁料、食盐、甚至是军械,通过这条线,流进了蛮子的口袋里。” “而这条线的关键一环,就在这嘉峪关!” 话音未落,人群中那张、吴两家的公子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开始不自觉地打颤。 赵轩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猛地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那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 “尚方宝剑在此,如朕亲临!” 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腊月的寒风,传遍了整个关口。 “本王查明,嘉峪关张家、吴家,与甘州叛贼蛇鼠一窝,长期勾结,走私军资,资敌通寇,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孟虎!” “末将在!”孟虎如同一座铁塔,从赵轩身后跨出,煞气逼人。 “点一千亲卫,即刻查封张、吴两府!府中核心人等,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审问!” 赵轩的声音,如同九幽传来的审判。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孟虎一声怒吼,身后千名身经百战的凉州亲卫应声而出,甲胄铿锵,杀气腾腾,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直接朝着张、吴两府的方向冲去。 街道上顿时鸡飞狗跳,百姓纷纷避让。 昨日还在酒楼上高谈阔论,嘲笑赵轩是软柿子的张、吴两位公子,此刻已经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守将梁威,全都目瞪口呆,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惊得魂飞魄散。 前一刻还温言抚慰,下一刻便杀伐果断。 他们这才明白,这位凉州王,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是一头笑面猛虎! 不动则已,一动,便要择人而噬!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从身边冲过,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两坨垃圾。 全场死寂,唯有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和远去的马蹄声,在每个人的耳膜里回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手持尚方宝剑,面色冷峻的年轻王爷身上。 守将梁威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嘉峪关守将,他有守土之责。 如今凉州王未与他通报一声,便在他的地盘上大肆抓人,这无异于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军人的血性与职责,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声喝道:“王爷!” 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王爷手持尚方宝剑,末将不敢阻拦。” “但张、吴两家在嘉峪关盘踞百年,牵连甚广,若无确凿铁证,如此行事,恐引致关内大乱,动摇军心民心!还请王爷三思!” 他这番话说的极有水平,既点出了赵轩行为的不妥,又将后果上升到了动摇军心的高度,是在提醒赵轩,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闻言,赵轩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将那柄尚方宝剑,随手插在了身前的地上。 “铁证?” 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傅青山。 傅青山会意,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册,递了过去。 “梁总兵,自己看吧。”赵轩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梁威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 他翻开账册,只看了几页,呼吸便猛地急促起来,一双虎目瞬间瞪得滚圆,布满了血丝。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 “开元三年,秋,铁料三百石,经驼峰口,交予屠格部下线‘沙狼’,得白银五千两。” “开元四年,春,军用制式长刀五百柄,弓一百张,箭三千支,换草原良马五十匹。” “开元四年,冬,私盐两千斤……军粮一千石……” 每一笔,都像是用带血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作为镇守边关的将领,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 一石铁料,就能多打造出几副铠甲,让几个弟兄在战场上活下来。 一把长刀,一支利箭,都是他们与蛮族搏命的本钱! 而这些本该用来保家卫国的军资,却被这些蛀虫,卖给了敌人,变成了射向自己袍泽的利器! 第107章 本王的规矩 “这……这不可能!”梁威的声音都在颤抖,与其说是不信,不如说是完全无法接受。 “不可能?”赵轩的语气充满了讥讽,“这本账册,是从甘州陈家密室里搜出来的。” “上面不仅有张、吴两家的印信,还有你嘉峪关防务调动的详细记录。” “梁总兵,本王倒是想问问你,若非内部有人策应,这些军械粮草,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关去的?” 赵轩上前一步,逼视着梁威,字字诛心。 “本王再问你!为何近三年来,你嘉峪关巡逻队出关,屡次遭遇蛮族伏击,伤亡惨重?” “为何大蒙北夷的骑兵,总能精准地找到你们防线的薄弱之处?” “你以为是巧合吗?” “是你麾下的弟兄们用命在填的窟窿,是这些人在背后递的刀子!” “他们用你袍泽的鲜血,换来了府中的万贯家财,换来了美酒姬妾!” “梁威!你身为嘉峪关主将,治下出了此等通敌卖国之贼,你难辞其咎!” “如今本王替你清理门户,你竟敢在此质问本王?!” 最后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梁威浑身巨震,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手中的账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赵轩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扎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他想起了那些战死的袍泽,想起了他们临死前不甘的眼神。 原来,他们不是死于技不如人,而是死于自己人的背叛! 噗通! 这位在蛮族面前都未曾弯过膝盖的铁血汉子,竟直挺挺地朝着赵轩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末将……末将有罪!请王爷降罪!” 身后,那些嘉裕关的将士们也都明白了过来,一个个义愤填膺,看向张、吴两府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吼声震天。 “请王爷为我等做主!” 马车内,明月公主一双美目异彩连连,小手紧紧攥着拳头,兴奋地低声道:“太过瘾了!这家伙,到哪都能折腾一番!” 苏婉则是轻叹一声,掀开车帘一角,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刚毅将领,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喜欢这种血腥的手段,却又不得不承认,对于边关的这些沉疴痼疾,或许只有这样雷厉风行的猛药,才能根治。 唯有慕容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看得更深。 赵轩这一手,堪称绝妙。先以宽容大度收拢梁威之心,再以雷霆手段震慑全场,最后拿出铁证,将一切都摆在台面上。 这一拉一打,一恩一威,直接将整个嘉峪关的军心民心,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纨绔,他分明是一个最可怕的棋手,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无比。 城门口,赵轩亲自扶起梁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梁总兵请起,不知者不罪。” “此事,本王不会上报朝廷。” 梁威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道:“谢……谢王爷。”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赵轩的声音再次变得严肃,“本王罚你,亲自监刑!” “末将,遵命!”梁威没有丝毫犹豫,眼神里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赵轩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目光扫过那些同样被惊得面无人色的本地豪绅和世家子弟。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像极了草原上捕食的狼。 “诸位,别紧张。” “本王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 “有罪的,本王一个不饶。” “没罪的,本王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从今天起,这嘉峪关的规矩,该改改了。” 赵轩的声音不响,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嘉峪关所有世家大族的心上。 这时,有人大着胆子发问:“不知王爷的规矩……” “哼!” 他环视着那些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的本地豪绅,冷哼一声。 “本王的第一条规矩,很简单。” “从即日起,嘉峪关所有与草原部落的贸易,必须通过‘甘凉商号’进行。” “所有货物,明码标价,统一管理。” “商号会抽取三成利润,一成上缴国库,一成补充关内军备,最后一成,用来修缮城池,抚恤士卒家眷。”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哪里是改规矩,这分明是断了他们所有人的财路! 以往他们与草原走私,利润何止十倍? 如今不仅要被官方监管,还要被抽走三成,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名穿着绸缎,肚子滚圆的钱姓富商,仗着自己是本地商会会长,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王爷,这……这不合祖制啊。” “我等与草原通商,都是……都是历代传下来的营生……” 赵轩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眼神平静,却让钱会长瞬间汗毛倒竖,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祖制?” 赵轩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张家和吴家,也是百年大族,他们的祖宗,怕是也没教他们通敌卖国吧?” “本王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愿意跟着本王,在甘凉商号的规矩下挣安稳钱的,本王欢迎。” “谁要是觉得,本王的规矩,不如他家的祖制大。”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远处张、吴两府的方向,那里已经隐隐传来哭喊与兵刃交击之声。 “那两家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本王不介意,多抄几个家,用他们的家产,来养我凉州军弟兄!” 赤裸裸的威胁! 不带丝毫掩饰! 钱会长双腿一软,当场瘫倒在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在场的其他世家之人,更是个个面无人色,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 这位王爷,根本不跟他们讲道理。 他就是在用刀子,逼着他们选择。 要么跪下当狗,要么站着去死。 赵轩很满意他们的反应,随即看向梁威。 “梁总兵!” “末将在!”梁威立刻挺直了胸膛。 “本王给你一天时间,清点关内所有铁匠铺,登记在册,由总督府统一调派。” “所有铁料铜料等军用物资,全部收归军管,任何人不得私藏,违者以通敌论处!” 第108章 人头京观 “是!”梁威轰然应诺,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 这些世家蛀虫盘踞嘉峪关多年,他早就受够了,只是碍于各种牵扯,无法根除。 如今凉州王快刀斩乱麻,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局面。 赵轩最后扫了一眼那些魂不附体的豪绅,语气忽然又变得和缓起来,像个循循善诱的邻家兄长。 “当然,本王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甘凉商号成立,也需要各位有实力的掌柜们出钱出力。” “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入股商号。” “至于能占几成股份,就看各位的‘诚意’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这“诚意”二字的分量。 这哪里是入股,这分明是让他们主动把家产交出来,换一个平安。 高! 实在是高! 马车内,明月公主兴奋得小脸通红,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崇拜。 “这家伙,比草原上最厉害的头狼还会咬人!” “先咬断喉咙,再一口口吃肉,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吞下去!” 苏婉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也松了口气。 她看到了那些跪在地上的将士,看到了他们眼中复仇的火焰和重获尊严的希望。 或许,只有这样的铁血手腕,才能真正为这些边关的将士,换来一个安稳的后背。 而在慕容烟这位天之娇女看来,赵轩分明是在下一盘大棋。 先以雷霆手段,清除掉甘州和嘉峪关内部通敌的蛀虫,这是“清内患”。 再以“甘凉商号”为名,将两地的经济命脉,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这是“掌钱粮”。 他把抄家得来的财富,一部分用来收买军心,另一部分,则作为商号的启动资金, 用这些世家的钱,来建立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商业帝国。 以战养商,以商哺军。 这个男人,正在用一种前无古人的方式,将贫瘠的西北边陲,打造成一个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他的野心,早已超出了一个藩王的范畴。 他要做的,是规则的制定者! 城门口的闹剧,在赵轩的绝对强势下,迅速落下了帷幕。 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个失魂落魄地被“请”去商议“入股”事宜。 而凉州大军,则在梁威和嘉峪关守军敬畏的目光中,浩浩荡荡地开入了城中,接管了防务。 赵轩没有入住总兵府,而是直接将王驾,停在了嘉峪关的城楼之上。 他站在那高高的城楼上,一手按着冰冷的城砖,一手负在身后,目光越过关城,望向了那片更加苍茫、更显荒凉的西部大地。 那里,才是他的封地。 凉州。 一日后。 嘉峪关的城楼上,风沙依旧。 赵轩按着城砖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他身后,是梁威和一众嘉峪关将士敬畏的目光;身前,是通往凉州的漫漫黄沙。 很快,大军整备完毕,再次开拔。 这一次,气氛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大军是一支精锐之师,那么现在,这支军队的魂,才真正被注入了。 无论是京营老兵,还是新收的降卒,看向前方那个骑在马背上的挺拔身影时,眼神里都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狂热。 这位王爷,不仅有雷霆手段,更有菩萨心肠。 他为袍泽复仇,也为边民立规。 跟着这样的主帅,哪怕是去传说中寸草不生的凉州,他们也认了。 马车内,明月公主兴奋劲儿还没过,叽叽喳喳地说着赵轩如何威风,如何三言两语就将那些世家大族拿捏得死死的。 苏婉只是含笑听着,偶尔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单调的风景,心中却在思索着“甘凉商号”的未来。 她隐隐觉得,这个商号,或许真的能改变西北的格局。 唯有慕容烟,靠在车壁上,横抱着那张复合弓,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时而锐利,时而迷茫。赵轩在嘉峪关的所作所为,彻底颠覆了她对权谋的认知。 大军出关百里,天地间便只剩下一种颜色——苍黄。 再无一丝绿意,连绵的戈壁与沙丘一直延伸到天际,仿佛被神灵遗弃的土地。 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先行派出的斥候已经返回,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殿下,前方探明,凉州城方圆五十里内,几无人烟。”斥候校尉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沿途村庄尽毁,十室九空,卑职等……未曾见到一个活人。” 赵轩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胸口还是像被一块巨石堵住。 “继续探,注意安全。” “是!” 大军继续前行,气氛变得压抑。 所有人都收起了脸上的轻松,沉默地走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 李威策马走在队伍的前列,他那张一向挂着几分傲气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凝重。 作为京营将门出身,他何曾见过如此荒凉的景象。 这里与繁华的京城,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既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一种想在王爷面前证明自己的冲动。 他催动战马,稍稍脱离大队,想去前方看看情况。 行出约莫十里,一片突兀的土丘,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那土丘不高,约莫一人多高,形状却有些规整,像是个小小的土堆。在这空旷的戈壁上,任何一点异常都显得格外醒目。 李威皱了皱眉,催马靠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土丘。 那是一座由人头堆砌而成的京观! 无数颗头颅,被胡乱地堆叠在一起,风沙侵蚀了皮肉,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窝和森白的牙齿。 有的头骨上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有的则因为风化而出现了裂痕。 每一张面孔,都凝固着临死前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 他们,都是大盛的子民! “呕——” 李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翻身下马,扶着马鞍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打过仗,见过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残忍、如此亵渎生命的景象。 这不是战争,这是炫耀,是恐吓,是对一个民族尊严最赤裸的践踏!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那座京观,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很快,大军也抵达了此处。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座由同胞头颅堆砌的白骨之山。 队伍停了下来,一万四千人,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呜呜地吹过那些空洞的眼窝,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罗成那样的莽汉,此刻也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浑身颤抖。 傅青山和韩江,这些见惯了生死的沙场老将,脸色铁青,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那些新降的士卒,脸上更是充满了恐惧与愤怒。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群毫无人性的畜生! 第109章 用尔之血,祭我亡魂 赵轩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那座京观。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众目睽睽之下,赵轩缓缓下马,一步一步,走到了京观之前。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一颗头骨上的沙尘。 那分明是一个孩童的头骨,很小,额骨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 那一刻,赵轩心中所有关于权谋、关于算计、关于利益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他,凉州王。 这片土地,是他的封土。 这些死去的人,是他的子民。 一股无法抑制的悲愤与怒火,如同火山般,从他的胸腔深处轰然爆发! “传令!”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全军散开。” “收敛沿途所有骸骨。” 孟虎愣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大军在此停留,恐有危险……” 赵轩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本王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本王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王,来接他们回家了。” “这是本王的凉州,本王的人,生,要活得有尊严。死,也要埋得有尊严!” “就算尸骨无存,这片土地,也得给本王刻下他们的名字!”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所有将士。 “从今天起,你们记住!” “凉州军所到之处,不得再见一座京观!” “不得再有一具同胞骸骨,曝于荒野!” “这是本王给你们下的第一道军令!” “谁要是做不到……”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本王!” 一万四千名将士,被他话语中那股滔天的悲愤与杀意所感染,胸中热血瞬间沸腾。 “是,王爷!”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响彻了这片死寂的戈壁。 “遵命!” “遵命!!” 他们不再是京营兵,不再是降匪。 从这一刻起,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凉州军! 赵轩不再多言,亲手将那颗孩童的头骨抱起,走向一旁的空地。 所有士卒,无论将官,全部下马,默默地散开,开始动手。 他们用战刀,用手,小心翼翼地刨开冻土,将那一颗颗头颅,一根根白骨,从京观上取下,轻轻地放入挖好的坑中。 动作很慢,很沉重,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 马车旁,苏婉早已泣不成声,用手帕死死捂住嘴。 明月公主那张明艳的小脸上,也第一次失去了所有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恐惧的苍白。 慕容烟走下马车,她看着那个亲手搬运骸骨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能收服那么多人心。 因为他,是真正把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放在了心上。 夕阳西下,将整片戈壁染成了血色。 一座又一座新坟,出现在官道两旁。 没有墓碑,但每一个土包,都代表着一个回了家的灵魂。 当最后一捧土盖上,赵轩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前方,那条通往凉州的漫漫长路。 斥候来报,前方每隔十里,都有一座这样的京观。 赵轩双眼微眯,面色微冷。 很好! 你们既然喜欢用人头来计数。 那本王,到时就用你们的头,来为我的子民,铺一条回家的路! 黄沙漫漫,悲风呜咽。 一万四千名士卒散布在沿途几十里广袤的戈壁上,沉默地收敛着一座座京观上同胞的骸骨。 没有人说话,只有兵器挖掘冻土的沉闷声响,和偶尔因碰到白骨而发出的、压抑的吸气声。 不久,赵轩身边,只剩下孟虎率领的一千亲卫,如同一群沉默的铁雕,护卫在四周。 就在这片肃穆而悲怆的氛围中,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团黑色的尘暴正迅速卷来。 孟虎眼神一凝,立刻喝道:“有敌情!全员戒备!” 千名亲卫瞬间收敛了脸上的悲戚,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警惕,他们迅速组成一个防御阵型,将赵轩和那几辆马车护在中央。 尘暴越来越近,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闷雷滚滚。 那是一支约有两千余骑的蛮族骑兵,他们衣衫杂乱,武器五花八门,但人人彪悍,马背上挂着血迹斑斑的兵刃,眼神中充满了野兽般的凶光。 他们是北夷王庭边缘的一个部落,名为“黑沙部”。 向来桀骜不驯,连北夷王室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在这片三不管地带,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为首的一名独眼壮汉,看到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和他身后那些正在挖坑的“苦力”,脸上露出了残忍而轻蔑的笑容。 他策马来到阵前,用生硬的大盛官话,嚣张地吼道:“你们这些南朝猪,在爷爷的地盘上挖什么呢?是想给你们的祖宗迁坟吗?” 他身后的蛮族骑兵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孟虎踏前一步,声如洪钟:“大胆!此乃大盛凉州王殿下!尔等蛮夷,还不速速下马跪拜!” “凉州王?”那独眼龙仰头大笑,“哈哈哈!一个被赶到这不毛之地的丧家之犬,也敢称王?” 他用马鞭指了指那些正在被收敛的京观,语气愈发轻佻:“这些玩意儿,就是我们堆起来给狼吃的。” “你们把它们收了,我们黑沙部的狼,可就要饿肚子了。” “我告诉你们,在这片地上,我们黑沙部就是规矩!” “你们这些南朝人,就是最低贱的奴隶!” “现在,把你们的女人和兵器都交出来,爷爷我或许可以赏你们一个痛快!” 话音未落。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仿佛撕裂了风的悲鸣。 赵轩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复合弓,动作快到极致,开弓、瞄准、放弦,一气呵成。 两百步开外,那名独眼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支破甲箭,精准地从他张开的嘴巴射入,贯穿了他的后脑! “噗!” 一蓬血雾,在他脑后爆开。 独眼龙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上一秒的嚣张,身体却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死寂。 所有黑沙部的骑兵,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中的首领。 赵轩缓缓放下手中的复合弓,冰冷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在本王的土地上,杀本王的子民,还敢在本王面前,聒噪?”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用人头来彰显武勇。” “那本王,就先从你们开始!” “杀!” 没有一丝多余的废话,一个冰冷的字,就是最直接的军令! 第11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杀!!” 孟虎怒吼一声,一千凉州亲卫瞬间动了。 他们没有像传统骑兵那样直接冲锋,而是在赵轩的指挥下,先来一轮箭雨。 再与敌人始终保持着一百五十步开外的距离,开始绕着黑沙部的骑兵阵型,高速游走。 “放!” 随着一声令下,千名亲卫几乎同时在颠簸的马背上,拉开了手中的复合弓。 因为有马镫的支撑,他们的身形稳如磐石。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一片乌云,瞬间笼罩了还没从首领被杀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黑沙部骑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沙部的骑兵们何曾见过如此打法? 对方的弓箭射程远得离谱,威力又大得惊人,许多人连人带甲,被直接射穿! “冲!冲上去!砍死他们!” 一名副将声嘶力竭地吼着,带着骑兵们发起了冲锋。 然而,凉州亲卫们却像一群狡猾的狼,根本不与他们正面接触。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他们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边飞驰,一边从容地射出一波又一波致命的箭雨。 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黑沙部的骑兵们气得哇哇大叫,他们空有一身蛮力,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能像活靶子一样,被不断射杀。 “呜——呜——呜——” 就在此时,孟虎吹响了苍凉的牛角号。 这是集结的信号! 散布在远处的凉州大军听到了号声,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当他们得知王爷被蛮族围攻时,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瞬间红了。 “保护殿下!” “杀了那些杂碎!” “吼!!” 上万名将士,如同被激怒的兽群,从四面八方,朝着战场狂奔而来。 马蹄声震天动地,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 正在被“放风筝”的黑沙部骑兵们,等看到这毁天灭地的一幕,彻底绝望了。 他们被包围了。 四面八方,全是黑压压的敌人,那一张张因悲愤而扭曲的脸上,写满了滔天的杀意。 “降者不杀!” 傅青山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 然而,回答他的,是赵轩冰冷的声音。 “本王说过,一个不留!” “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们枉死的同胞!” “是!” 傅青山不再犹豫,长刀一指。 “全军!剿杀!” 包围圈,开始收缩。 凉州军的将士们,将心中积压的悲愤与怒火,尽数倾泻在了手中的兵刃之上。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或者说,屠杀很快就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黑沙部的骑兵被长矛贯穿,钉死在地上时,整片戈壁,除了风声,再无一丝声息。 两千多具尸体,铺满了大地,鲜血将苍黄的沙土,染成了暗红色。 赵轩策马走到那几座新堆起的坟包前,翻身下马。 他看着那些还未干涸的血迹,缓缓伸出手,仿佛在触摸那些看不见的亡魂。 “安息吧。” “送葬的祭品,本王给你们送来了。”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血腥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浓得化不开,钻入每一个人的鼻腔。 两千具黑沙部骑兵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铺满了苍黄色的戈壁,暗红的血液将沙土浸润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斑驳。 风停了。 一万四千名凉州军士卒,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兵刃还在滴血。 他们看着眼前的杰作,脸上没有嗜血的狂热,只有一种复仇之后,混杂着悲怆的麻木。 不久前,他们还在为埋葬同胞的骸骨而心怀悲愤。 转眼间,他们就亲手制造了一片更大的坟场。 赵轩策马,缓缓行走在这片血肉泥潭之中。 马蹄踩在浸血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看那些死状各异的尸体,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麾下的每一个士兵。 他在看他们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曾经的迷茫、恐惧、或是匪气,都已经被一种东西所取代——一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名为“凉州军魂”的东西。 他最终停在了那独眼龙首领的无头尸身旁,低头看了一眼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傅青山!” “末将在!”傅青山策马上前,甲胄上血迹斑斑。 “他刚才说,他们喜欢用我大盛子民的头颅,堆成京观,给狼当食。”赵轩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傅青山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杀气再次凝聚。 “既然黑沙部的朋友这么好客,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赵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用马鞭,遥遥指向不远处,那些刚刚堆起的新坟对面。 “把这两千颗脑袋,都给本王砍下来。” “就在这里,给他们也立一座京观。” “本王要让这片草原上所有的杂碎都看看,犯我大盛者,是个什么下场!”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连孟虎和傅青山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用敌人的头颅筑京观! 这种事,闻所未闻,简直比草原上的蛮族还要蛮横,还要凶残! 可短暂的震惊之后,一万四千名凉州军士卒的胸中,却轰然爆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 王爷说得对! 凭什么只有我们的同胞曝尸荒野! 凭什么只有我们的人被筑成京观! “说得好!”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紧接着,压抑许久的怒火与戾气,化作惊天动地的咆哮,响彻云霄。 “筑京观!” “杀!杀!杀!” “王爷千岁!凉州军威武!” 士兵们眼中的麻木和悲怆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意和绝对的信服。 他们丢下兵器,抽出腰刀,疯了一般冲向那些尸体,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 赵轩没再看那血腥的场面,调转马头,对孟虎下令:“清点战利品。” “这两千多匹马,都是上好的草原马,还有他们身上的兵器、皮甲,一样都不能少。” “黑沙部虽然穷,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凉州现在什么都缺。” 孟虎恭敬抱拳道:“是,殿下!” 这位王爷,前一秒还是择人而噬的凶神,下一秒就变回了精打细算的商人。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让人又敬又畏。 第111章 凉州师爷求见 赵轩策马回到车队旁。 苏婉正站在车下,脸色苍白如纸,她扶着车辕,强迫自己不去看远处那骇人的景象,可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 明月公主也走了下来,她那张明艳的小脸上,血色尽褪,但一双美目却死死盯着赵轩,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兴奋,还有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彩。 只有慕容烟,依旧镇定。 她看着赵轩,眼神复杂地开口:“你这么做,与那些蛮族何异?” 赵轩翻身下马,将复合弓挂回马鞍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区别?”他走到水囊边,自顾自地清洗着手上溅到的几滴血迹。 “区别就是,他们杀人,是为了取乐,是为了炫耀。而我杀人……”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渊。 “是为了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杀我的人。” “对付君子,用礼法。对付疯狗,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用比它更狠的棍子,把它打怕、打残、打死。” “让所有想扑上来的野狗都知道,这片地,不是它们的后花园,而是会吞噬一切的猎场。” 慕容烟心头一震,竟无言以对。 是啊,她从小在军中长大,深知对草原蛮族的仁慈,就是对大盛军民的残忍。 可像赵轩这样,将“以杀止杀”四个字,演绎到如此极致,如此理直气壮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用最疯狂的手段,去达成最理性的目的。 赵轩他无疑是一个最清醒的疯子。 “他……他把所有人都杀了……”明月公主俏脸煞白,带着一丝颤音。 “他比我们北夷最残暴的部落首领,还要可怕……” 苏婉闻言,忍不住低声反驳:“可若非如此,死的就是我们了。” 她虽然心怀不忍,却也分得清是非。 赵轩没理会她们的议论,他走到一座新坟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坟头的土。 “回家了,就好好睡吧。” “外面的风沙,本王替你们挡着。欠下的血债,本王一笔一笔,替你们讨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亲人低语。 夕阳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一半笼罩在温暖的余晖里,一半浸染在血色的肃杀中。 很快,一座由两千颗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在官道旁拔地而起。 它正对着那些大盛百姓的坟茔,仿佛在用无数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向那些安息的亡魂忏悔。 凉州军的士卒们列队站在京观前,没有人觉得残忍,只觉得快意。 那些被屠戮的同胞,终于得到了一份像样的祭品。 战利品也已清点完毕。两千一百三十二匹战马,上千套破旧的皮甲和兵刃,还有一些零散的财物。 大军再次开拔。 当队伍经过那座骇人的京观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马车内,气氛依旧沉闷。 最终,还是明月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家伙,以后要是打到我们北夷去,不会也把我们的脑袋砍下来堆着玩吧?” 苏婉被她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弄得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慕容烟却忽然开口,语气笃定:“不会。” “为什么?”明月和苏婉异口同声地问。 慕容烟看着远处那个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的背影,缓缓说道:“因为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立规矩。” “他要立一个规矩:在这片土地上,大盛子民的命,比天大。” “北夷与大盛是盟友,只要你们不先破坏规矩,他就不会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付你们。” “但如果你们敢越线……”慕容烟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听完这番话,明月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向赵轩的眼神,敬畏之色更浓了。 前方,凉州城的轮廓,已经在血色的残阳中,若隐若现。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那座由两千颗头颅筑成的京观,已经被大军远远甩在身后。 但那股冲天的怨气与血腥,却仿佛化作了一面无形的旗帜,插在每个凉州军士卒的心头。 这支军队的气质,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们不再是乌合之众,不是京营的老爷兵,也不是甘州的降卒。 他们是凉州军。 是亲手埋葬过同胞,又亲手用敌人头颅祭奠过亡魂的凉州军。 就在此时,大军前方的地平线上,一个黑点正飞速靠近。 “戒备!” 孟虎一声低喝,亲卫营的士兵瞬间弓上弦,刀出鞘,将赵轩和车队护在中央。 随着距离拉近,众人看清了来者。 那分明是一名身材瘦削的文士。 他骑着一匹瘦马,跑得气喘吁吁,身上的青色长衫满是尘土,发髻散乱,脸上尽是焦急与疲惫。 他看起来年过四十,面容清瘦,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不属于文弱书生的坚毅果敢。 “来者何人!停下!”斥候上前拦住了他。 那文士翻身下马,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对着大军中那面醒目的“凉”字王旗,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鄙人顾清流,乃凉州总督幕僚,有万分紧急之事,求见凉州王殿下!” 声音嘶哑,却穿透了戈壁上的风声。 赵轩眉梢一挑,有些意外。 凉州总督的师爷? 在这种时候,孤身一人跑出城来见自己? “让他过来。”赵轩淡淡地开口。 文士被带到赵轩马前,他先是看了一眼赵轩身后,那三位风姿各异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对着马背上的赵轩,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鄙人顾清流,拜见凉州王殿下。” 赵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顾师爷,你不在凉州城里辅佐总督大人,跑到这荒郊野外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顾清流抬起头,眼中竟泛起血丝,嘴唇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声音悲怆而决绝:“殿下,鄙人此来,是为投效,更是为凉州满城百姓求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周围的孟虎、傅青山等人无不变色。 求一条生路? 凉州城难道不是大盛的城池吗? 赵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顾清流,一字一句地问道:“把话说清楚,凉州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清流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他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 “殿下!”他悲声喊道,“凉州……烂了!从根子上,已经彻底烂透了!” “城中王、李、孙三家,盘踞凉州百年,早已尾大不掉!” “他们暗中与草原蛮族勾结,走私铁器、粮食,贩卖军情,无恶不作!” “他们视百姓为猪狗,肆意压榨,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城外那些被屠戮的村庄,十有八九,都是他们给蛮族露得风!” “至于总督大人……他……他早就成了三大家族的傀儡,若不听话,全家老小便性命不保,只能同流合污,苟延残喘!” 顾清流每说一句,赵轩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当听到城外村庄被屠戮是因内部泄密时,他周身的气息,已经冷得像九幽寒冰。 那股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滔天杀意,再次从他心底升腾而起,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炽烈! 原来,那些无辜的百姓,那些被做成京观的妇孺,不仅死于蛮族的弯刀之下,更死于自己人的背叛! “鄙人本已心灰意冷,打算与这腐朽的凉州城一同沉沦。”顾清流抬起头,泪流满面,眼中却燃烧着一股希望的火焰。 “但今日,鄙人出城探查,看到了……看到了殿下您为我大盛亡魂所立的那座京观!” “鄙人便知,天不绝我凉州!我大盛,来了一位真正敢为民做主,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王爷!” “唯有殿下这般的雷霆手段,唯有您这般不惧鬼神的铁血之心,方能扫清这盘踞在凉州上空的阴霾,为我等百姓,重开一片朗朗乾坤啊!” 说罢,他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与坚硬的沙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鄙人顾清流,愿为殿下马前卒,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只求殿下,清洗凉州,还百姓一个公道!”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端坐于马背上,面沉如水的年轻王爷身上。 第112章 兵进凉州 赵轩那张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立刻扶起顾清流,也没有说一句安抚的话。 只是轻轻勒了一下马缰,让坐骑侧过半个身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这个形容枯槁的文士。 “顾师爷。”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没有半分温度。 “你说凉州烂了,三大世家通敌,总督是傀儡。” “本王凭什么信你?” “万一,你也是他们抛出来的一颗棋子,想引本王入瓮呢?” 话音刚落,孟虎腰间的佩刀“呛啷”出鞘半寸,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了顾清流。 周围的亲卫们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眼神不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猜忌与威压,顾清流的身体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竟慢慢地挺直了腰杆。 他抬起头,迎上赵轩锐利的目光,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惨然的坦荡。 “殿下若是不信,尽可将鄙人斩杀于此。” 他嘶哑着嗓子开口,“鄙人烂命一条,能死在为凉州求生的路上,好过在那座人间炼狱里苟活。只是……可怜了满城的百姓,错过了唯一能拯救他们的王。” 说完,他竟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赵轩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神色。 这顾清流,不畏刀剑,铁骨铮铮,虽为文士,却有古代豪杰之风。 “证据呢?”赵轩再次开口,“空口白牙,说服不了本王,也说服不了本王身后这一万四千名兄弟。” 顾清流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要证据,就说明王爷动心了! 他颤抖着手,从自己那件破旧的青衫内衬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 “殿下,这是鄙人多年来,冒着杀头的风险,暗中弄来的隐秘账本!” 他双手将册子高高举过头顶,“里面详细记录了王、李、孙三家,在过去五年间,通过各种隐秘渠道,走私贩卖给草原各部的铁器、食盐、粮食乃至军械的数量、日期和接头人!” “其中最大的一笔,就在两个月前!” “他们卖给了北夷部落的黑沙部整整五百套铁甲和三千支羽箭!” “若非如此,黑沙部哪来的胆子和本钱,敢在凉州地界上如此猖獗!” 傅青山一个箭步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账本,快步呈送给赵轩。 赵轩翻开账本。 字迹工整,条目清晰。 时间,地点,货物,数量,接头暗号,甚至连负责运输的车夫的名字,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份,足以将三大世家抄家灭族一万次的铁证! 赵轩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分。 他越看,手攥得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原来如此。 怪不得嘉峪关的走私屡禁不止,怪不得甘州的防线处处漏洞。 根子,烂在了凉州! 这些大盛的蛀虫,趴在百姓和将士的身上吸血,用同胞的尸骨,去换取他们堆积如山的财富! “好……好一个王、李、孙!” 赵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猛地合上账本,抬起头,目光扫过远处那座巍然屹立的凉州城。 那眼神,不再有任何犹豫和审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决绝。 “孟虎!” “末将在!”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一个时辰!埋锅造饭!” “一个时辰后,兵进凉州!” 孟虎和傅青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杀意。 “是!” 赵轩翻身下马,亲自走到顾清流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顾师爷,委屈你了。”他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不委屈!殿下肯信鄙人,鄙人死而无憾!”顾清流激动得老泪纵横。 “死?”赵轩拍了拍他肩上的尘土,淡然一笑。 “在本王麾下,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凉州这个烂摊子,本王接了。” “以后凉州的账房,就交给你了。” “本王打仗,你算账。” “咱们得把这三家刮地三尺,连根骨头渣子都不能剩下,把他们欠凉州百姓的,连本带利,一文不少地给本王讨回来!” 顾清流被他这画风突变的言语弄得一愣,随即重重点头,眼中是燃烧的火焰:“鄙人,遵命!” 这位王爷,不像平常权贵讳言钱财利益,如同商人一般斤斤计较。 可顾清流却觉得,只有这样的王爷,才是凉州真正的希望。 既有菩萨心肠,更有雷霆手段。 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 当得知那些被屠戮的同胞,竟是城中豪族与蛮族勾结所致时,整支大军彻底炸了。 那是一种比面对外敌时,更加刻骨的愤怒和仇恨。 “操他娘的!原来是家贼!” “之前那个村子就是被黑沙部屠的!我说他们怎么对咱们那边的地形那么熟!” “王、李、孙三家!老子记住了!不把他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王爷!下令吧!我们现在就杀进去!” 士兵们群情激愤,手中的兵器握得咯咯作响,刚刚才平息的杀气再次冲天而起。 “安静!” 傅青山策马而出,声如洪钟,“都听王爷号令!谁敢乱动,军法处置!” 喧嚣的军阵,在弹压下,很快安静下来。 一万四千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赵轩,那里面,是绝对的信赖与狂热。 赵轩走到队伍的最前方,面对着他麾下的所有将士。 “兄弟们的心情,本王懂。” “家乡被毁,亲人被杀,这种仇,不共戴天!” “但我们是兵,不是匪。” “我们要报仇,但不是滥杀无辜。” 他声音陡然拔高,气势无比凌厉。 “本王向你们保证!” “所有出卖同胞、勾结外敌的畜生,一个都跑不了!” “所有被他们侵占的田产,抢走的财物,本王都会替所有枉死的凉州百姓,一一讨回!” “本王,来给凉州主持公道!” “吼!!”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回应着他的承诺。 一万四千名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刀枪如林,寒光映日。 他们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一个时辰后,大军再次开拔。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了凉州城那斑驳的城墙上。 城门大开,凉州总督正领着城中一众官员和士绅,早已等候在城门口,准备迎接他们的新主人。 第113章 瓮中捉鳖 为首的三人,正是王家的家主王世诚、李家的李宗明和孙家的孙凯迪。 他们个个身着锦袍,脑满肠肥,脸上堆着热络到虚假的笑容,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审视。 在他们看来,这京城来的三皇子,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的“混世魔王”,年轻、冲动、好糊弄。 只要奉上金钱美女,将他伺候舒服了,这凉州的天,就还是他们三家的天。 “来了来了!”眼见远处尘土飞扬,王世诚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压低声音对身旁两人说道。 “都精神点,别让殿下觉得咱们凉州是蛮荒之地,失了礼数。” 李宗明和孙凯迪连连点头,脸上笑容更甚。 然而,当那支大军缓缓靠近时,城门口所有人的笑容都渐渐凝固了。 没有旌旗招展,没有号角齐鸣。 一万四千人的军队,行进间只听得见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的沉闷声响,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乌云,缓缓压来。 一股无法言喻的肃杀之气扑面而至,冰冷、沉重,带着血与火的味道,让城门口这些养尊处优的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那些士兵的眼神。 那不是京营兵油子的懒散,也不是边军的麻木,而是一种淬炼到极致的仇恨与疯狂。 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群,死死盯着城门口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撕咬的目标。 王世诚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这……这是那个传说中斗鸡走狗的三皇子,能带出来的兵? 不等他细想,大军已在城门外百步处停下。 一人一骑,缓缓踱出军阵。 来人身着玄色王服,面容俊朗,表情严肃,正是凉州王赵轩。 “恭迎凉州王殿下!” 凉州总督魏振定了定神,连忙领着众人跪地行礼,声音洪亮:“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下官魏振,偕同凉州文武,在此恭迎殿下入主凉州!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殿下!”身后众人齐声附和。 赵轩端坐马上,并未立刻让他们起身。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在魏振身后,最前面的三个人,那目光像是商人在估量货物的成色。 “都起来吧。”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诸位有心了。” “谢殿下!” 魏振心中稍安,满脸堆笑地站起身,谄媚道:“殿下,我等已在城中设下洗尘宴,为殿下与众将士接风。” “这凉州虽不比京城繁华,但别有一番风味……” “不急。”赵轩抬手打断了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本王入关以来,一路西行,倒是见了不少风味。” 他勒转马头,看向身后那一万四千名士兵,朗声问道:“兄弟们,你们说,咱们这一路,见到的最壮观的风味是什么?” 大军之中,一片死寂。 随即,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声音嘶哑而压抑。 “是京观!” “是白骨!” “是百姓的头颅!” “是全村老小的尸骸!” 一声声怒吼,汇成一股滔天的怨气,直冲云霄。 那股刚刚被压制下去的疯狂杀意,再次爆发,死死地锁定在王世诚等一众士绅身上。 王世诚等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终于明白,那些士兵眼中择人而噬的凶光从何而来了。 “殿……殿下,这……这是何意?”魏振结结巴巴地问道,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赵轩嘴角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转过头,眼神冰冷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本王也想问问,这是何意?” 他没有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侧头道:“顾师爷,上来。” 形容枯槁的顾清流从军阵中走出,他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总督魏振,径直走到赵轩马前,从怀中掏出那个油布包裹的账本,高高举起。 “王世诚,李宗明,孙凯迪。”赵轩居高临下,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你们可知这是何物?” 三人瞳孔骤缩,如见鬼魅! 他们当然认得,那分明是他们三家与草原各部交易的暗账! 这东西,怎么会落到凉州王赵轩手上? “这是……这是污蔑!殿下!此人不知从何而来,定是想构陷我等!请殿下明察!”李宗明反应最快,指着顾清流厉声尖叫。 “构陷?”赵轩冷笑一声,从傅青山手中接过账本,随手翻开一页。 “大盛历七百二十二年,秋。王家,经手人王二麻子,售与黑沙部铁甲五百,羽箭三千,得银三千两。接头人,独眼龙。” 赵轩念完,抬头看向王世诚,幽幽问道:“王家主,本王前几日刚杀了那个独眼龙,顺便灭了他两千骑兵。” “你说,巧不巧?” “轰!” 王世诚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软软地瘫倒在地。 李宗明和孙凯迪更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位新来的王爷,竟是这样一头不按常理出牌,一见面就直接掀桌子的过江猛虎! “殿下……殿下饶命啊!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 孙凯迪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是……是草原的蛮子逼我们的!” “不跟他们交易,他们就要屠城啊!” “屠城?”赵轩眼神冰冷,冷笑连连。 “你们用同胞的尸骨换来金银,再用金银去买通蛮子,让他们屠杀更多的同胞,为你们赚取更多的金银。” “现在,你跟本王说,你是被逼的?” 他俯下身,盯着孙凯迪的眼睛,轻声道:“事到如今,还敢花言巧语的糊弄本王!” “孟虎!” “末将在!” “传本王令!”赵轩双眼微眯,厉声下令。 “王、李、孙三族,通敌叛国,罪不容诛!” “其家主,就地斩首!” “三族之内,凡参与走私通敌者,一律处死!” “其余家眷,贬为官奴,修筑京观!” “凡三家府邸,即刻查抄!” “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孟虎眼中爆出兴奋的光芒,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拔出腰间环首刀,振臂一呼:“亲卫营,拿人!” “吼!” 上千名如狼似虎的亲卫一拥而上,城门口瞬间化作人间地狱。 王世诚、李宗明、孙凯迪三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便被按倒在地。 冰冷的刀锋划过,三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总督魏振的脚边。 温热的血,溅了魏振一脸。 这位凉州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双眼翻白,裤裆一热,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第114章 开仓放粮 赵轩看都懒得看魏振一眼。 他调转马头,面向城内那些早已吓傻了的官员士绅,以及闻声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本王知道,你们之中,还有不少人跟他们有牵扯。” “本王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从今天起,都给本王记清楚了!” “在凉州,谁敢再通敌卖国,出卖同胞,这三颗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在这西北边陲,朝廷或许太远。” “但本王的屠刀,就在眼前!” 话音落下,他一勒马缰,率先入城。 身后,一万四千凉州军,踩着罪人的鲜血,踏着夕阳的余晖,如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涌入了这座沉寂已久的雄城。 凉州众人望着那个一言定人生死、气魄吞天的背影,满脸惊骇,神色各异。 但所有人都知道,凉州的天,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毫无疑问,赵轩这个年纪轻轻的凉州王,刚进城,就成了这片天唯一的主宰。 一万四千名凉州军,踩着三大家主的新鲜血迹,浩浩荡荡入城。 街道两旁的门窗紧闭,偶有几双眼睛从门缝里惊恐地窥探,一触碰到那些士兵狼一般的眼神,便立刻像被火烫了般缩回去。 空气中,血腥味与尘土味混杂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城门口那三具无头尸和三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像无声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凉州人的脑子里。 马车内,气氛同样凝重。 “太过瘾了!”明月公主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紧紧攥着拳头,压抑着兴奋。 “这才是真男人!” “赵轩看起来比我父汗还要霸道!” 苏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药箱,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方才那血溅三尺的场面,对她这个医者冲击太大,可一想到那座京观,她又觉得,这些恶人似乎死有余辜。 慕容烟一直沉默着,她掀开车帘一角,目光追随着前方那个骑在马背上,挺拔如松的背影。 “赵轩是在用这三颗人头,给整个凉州立规矩。”慕容烟放下车帘,眸光复杂、 “一条用血画出来的,谁也碰不得的红线。” “从今往后,在凉州,他的话,堪比圣旨。” 一个时辰后,凉州总督府。 府内原有的仆役护卫早已被尽数缴械,关押看管。 孟虎带着亲卫营,如狼似虎地扑向城中王、李、孙三家的府邸,整个凉州城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哭喊和甲胄碰撞声。 赵轩大马金刀地坐在总督府正堂的主位上,傅青山和韩江等将领,分立两侧。 地上,凉州总督魏振被人用一盆冷水泼醒,浑身湿透,抖如筛糠。 他一睁眼看到赵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魂都快吓飞了,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下官……下官是被他们蒙蔽的!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轩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浮沫,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本王刚到凉州,耳聪目明,就是眼神不太好,分不清人和狗。” 魏振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他僵在原地,冷汗把湿透的官服又浸了一层。 “不过,凉州这么大,总需要有条狗来看家护院,维持门面。” 赵轩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魏振心上。 “你这条命,本王暂时留着。” “以后,该怎么吠,该咬谁,想清楚了。”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愿为殿下做牛做马,甚至做……做狗!” 魏振如蒙大赦,头磕得砰砰响,额头都见了血。 赵轩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滚下去,把脸洗干净,别脏了本王的地。” 魏振屁滚尿流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顾清流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也仿佛年轻了十岁,眼中交织着疲惫与一种新生般的狂热。 “殿下!”他声音都在抖,手里捧着一本刚刚理出来的册子。 “王家……仅仅是王家一处,初步抄没的现银,就有一百二十万两!” “地契、房契、商铺契约,堆满了半个库房!” “还有……” 顾清流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滔天恨意:“我等还在他家密室里,发现一个地牢,里面关着十几名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商人和军户,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墙上,还挂着一张草原部落的军事防御图!” “砰!” 赵轩手中的茶杯被捏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恍若未觉。 “好,好一个王家!”赵轩怒极反笑,他缓缓站起身,眼中杀意凛然。 “把那张图拿去给傅将军,让他即刻比对现有防务,堵上所有漏洞!” “地牢里的人,请苏夫人去救治。” 他又看向顾清流:“继续抄!本王要让他们三家,连耗子洞里的最后一粒米都吐出来!” “那都是我们凉州百姓的血汗钱!” “是!”顾清流重重点头,转身离去,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 入夜,查抄还在继续。 一箱箱的金银,一车车的粮草,被源源不断地从三大家族的府邸运往总督府的库房,那耀眼的金光和银光,晃得所有看到的人都睁不开眼。 凉州百姓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窃窃私语。 他们想不明白,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怎么就突然倒了。 就在这时,总督府的大门再次敞开。 赵轩一身王服,亲手扶着刚刚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顾清流,一步步走上府门前的石阶。 数千名凉州军手持火把,将总督府前照得亮如白昼。 无数百姓被吸引过来,畏畏缩缩地站在远处观望。 赵轩目光扫过一张张菜色满面的脸,扫过他们眼中深藏的恐惧与迷茫。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沉声下令。 “开仓!” “把王、李、孙三家所有粮仓,全部打开!” “放粮!” “自今日起,连放三日!务必让凉州城内,人人有饭吃,家家有余粮!”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百姓们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开仓放粮?给他们这些贱民? 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试探着问道:“王……王爷,您说的是真的?不……不收钱?” “诸位父老乡亲!”赵轩扫视全场,掷地有声。 “这些粮食,本就是他们从你们身上刮走的民脂民膏!” “现在,本王只是让它物归原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止是粮食!他们侵占的田地,本王也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 “他们欠下的血债,本王会用草原蛮子的头颅,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王爷千岁!”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 “凉州王千岁!” “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喊声汇成一股洪流,冲散了笼罩在凉州上空的血腥与恐惧,也冲垮了百姓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那个站在台阶上的年轻王爷,献上了最真诚的叩拜。 赵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波澜起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拥有了凉州。 第115章 开府第一议 夜色如墨,凉州总督府灯火通明。 白日里的血腥气已被清水冲刷干净,但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意,却仿佛渗入了府邸的每一块砖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堂之内,赵轩高坐主位,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扶手。 下方,傅青山、韩江、罗成、孟虎,以及换上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的慕容烟,站在左侧。 李崇王珪等三十多名从京城忽悠而来的文官,站在右侧。 刚刚从抄家前线赶回来的顾清流,则站在堂下,神情激动又难掩疲惫。 这是凉州王府的第一次正式议事。 “殿下。”慕容烟率先出列,声音清冽如泉,“城中郡兵共计一万,兵符名册已尽数在此。” “将官已被控制,基层士卒情绪平稳。” 赵轩点点头,目光转向猛虎,只见他递上一份名单:“殿下,据初步审讯及账册核对,城中与王、李、孙三家有染,参与走私军械、粮食的豪绅士族,尚有十七家。” 赵轩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便扔给了傅青山。 “明日,你和韩江各带三千人,配合顾先生,把这十七家也一并抄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反抗者,同罪。老规矩,人头挂在城门口,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也让后来的人长长记性。” “末将遵命!”傅青山与韩江对视一眼,轰然应诺。 这等于是要将凉州城内的旧势力连根拔起,手段不可谓不酷烈。 但在场的都是军人,见惯了生死,也明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 处理完军务,赵轩的目光落在了顾清流身上。 “顾先生,民生方面,凉州目前有什么难处?” 顾清流闻言,精神一振,躬身道:“殿下雷霆手段,肃清内患,又开仓放粮,凉州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只是……” 他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城中现有户籍三万余人,可其中近两万,皆是那些大族的私兵、家仆、佃户。” “这些人世代为奴,早已磨平了棱角,奴性深重。” “骤然恢复自由身,反倒无所适从,恐难管束。” “还有,正所谓,民以食为天。”顾清流继续说道。 “开仓放粮能解一时之急,却非长久之计。” “所幸凉州地处塞外,靠山临河,物产丰饶。百姓靠着打猎捕鱼,采集野果,勉强能果腹。” “靠天吃饭,能吃几天?”赵轩打断道,“明年呢?后年呢?” “蛮子一来,百姓连山都进不去,都等着饿死?” 顾清流顿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传本王令。”赵轩站起身,在堂中踱步,“从今日起,凉州第一要务,是农事!” “本王要这凉州城外,遍地是良田!”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顾清流更是脸色一白,急忙劝谏:“殿下明鉴!凉州苦寒,一年仅能一熟,产量本就低下。” “况且,一旦在平原上大规模开垦,无险可守,必成草原蛮族劫掠的首要目标!” “我等兵力有限,实在难以周全啊!” 这几乎是凉州历任主官都无法解决的死结。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想过。”赵轩笑了笑,朝门外招了招手。 老管家谢大福,立刻带人抬着几个麻袋走了进来,重重地放在地上。 赵轩亲自解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疙疙瘩瘩、毫不起眼的块茎。 “顾先生,你可识得此物?” 顾清流凑上前,仔细端详了半天,困惑地摇了摇头:“恕下官眼拙,此物……从未见过。” “此物名为土豆。”赵轩将手中的土豆抛了抛,眼中精光一闪。 “耐寒、耐旱,对土地要求不高,最重要的是,一亩地产量,可抵得上寻常麦子五倍不止!” 他又指向另一个麻袋里的棒状作物:“这个,叫玉米。同样是高产之物。” “这些,都是本王来时,特意命人搜罗的奇珍。” “有了它们,凉州,就再也不会缺粮!” 众人看着那两样陌生的作物,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世间竟有如此神物? 顾清流激动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轩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又看向傅青山等人,话锋一转,杀气腾腾地说道:“至于蛮子……他们来,便不用回去了。” “本王就是要让他们看着我们垦荒,看着我们种地,看着我们丰收。” “让他们馋得流口水,然后按捺不住,跑过来送死!” “他们的战马,是我们的;他们的牛羊,是我们的;他们的人头,将是我们新田最好的肥料!” 这番霸道至极的话,让所有将领热血沸腾。 恐惧?不存在的。 跟着这样的王爷,只有干他娘的! 眼看军心民心皆已初步稳定,未来的发展方向也已明确,赵轩知道,是时候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他的班底了。 他重新坐回主位,神情一肃。 “凉州百废待兴,规矩必须立起来。本王今日,于此开府建官!” 堂下众人心头一凛,齐齐肃立。 “慕容烟!” “末将在!” “本王命你为凉州兵马大元帅,总领凉州一切军务!” 慕容烟双眼放光,单膝跪地,“末将领命!必不负殿下所托!” “傅青山,韩江,罗成!” “末将在!” “命你三人为凉州军指挥使,辅佐慕容将军,操练兵马,拱卫凉州!” “末将领命!” “孟虎!” “末将在!” “任亲卫营统领,护卫王府,掌军法!但有违令者,先斩后奏!” “遵命!”孟虎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李威!” “在!”李威抱拳应道。 “本王命你继续负责后勤粮草的同时,着手组建凉州斥候营,本王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本王的眼睛和耳朵,将草原上的一举一动,都给本王盯死了!” 李威的眸子瞬间亮了。 后勤粮草算是发配,但斥候营在全军的分量可不轻。 能得到如此重任,可见王爷他已经彻底放下往日恩怨,接纳了自己。 “是,王爷!末将定不负所托!” 赵轩的目光最后落在顾清流身上。 “顾清流。” “下官在。” “本王任你为凉州王府长史,协助本王总理凉州民生、财政、吏治。” “希望你能辅佐本王重建一个全新的凉州!” 顾清流老泪纵横,双膝跪地,重重叩首:“下官……下官粉身碎骨,定不负王爷知遇之恩!” “至于李崇,即刻组建凉州军器监,本王之前发明的其他军国重器,一个月内,必须拿出样品!” “工部王珪,负责改良制盐之法,革新冶铁之术……” “户部刘主事,负责清理凉州府库账目……” “营部孙主事,负责研究本王给出的秘方,造出水泥……” “嫂夫人苏婉,担任医正,负责组建军民共用的凉州医馆……” 一番任命下来,整个凉州王府的骨架瞬间成型,文武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赵轩看着堂下这一众心腹,缓缓站起,目光如炬。 “诸位,凉州是我们的,也是大盛的。” “从今往后,我们只有一个目标!” “让凉州,成为草原蛮族永不敢踏足的禁地!” “让凉州,成为我大盛王朝,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我等,誓死追随王爷!” 众人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一夜,于这座血与火洗礼过的边陲雄城,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116章 这位王爷竟然来真的 凉州城,悦来酒楼。 天刚蒙蒙亮,掌柜老钱打着哈欠卸下了门板。 几个昨夜喝多了的伙计,正就着一碟咸菜,稀里哗啦地喝着热粥。 “听说了吗?城门口贴了告示。”一个伙计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 “新来的王爷,今天要在府前广场,公审那剩下的十七家豪绅!” “不止呢!”另一个接口道,“还说要在旁边商铺组建凉州医馆,叫什么‘义诊’,王爷府上的女神医亲自坐镇,给穷人看病不收钱!” “切。”老钱嗤笑一声,把擦桌布往肩上一甩,“听听就得了,别当真。” 他在这凉州城活了四十多年,送走的总督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见过的老爷更是数不清。 哪一个上任前不是说得天花乱坠,要为民做主? 可到头来,还不是跟那些地头蛇穿一条裤子。 “掌柜的,这次不一样!”伙计不服气道,“王、李、孙三家的脑袋,可还挂在城门口呢!血都还没干透!” “是,那位王爷杀的是挺狠。”老钱撇撇嘴,不屑道。 “可杀的是不听话的狗,换上一批听话的,跟咱们这些泥腿子有啥关系?” “公审?做戏罢了。” “到时候,找几个倒霉蛋出来顶罪,剩下的罚酒三杯,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见得太多了,早就没了指望。 这凉州的天,姓王还是姓赵,对他这种小老百姓来说,都一样要被压在底下。 …… 日上三竿,总督府前的广场早已人山人海。 百姓们被兵士隔在外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既好奇,又畏惧。 广场中央,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十七家豪绅大族的核心人物,足有七八十人,被五花大绑地押在台下,一个个面如死灰。 “王爷到!” 随着一声高喝,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赵轩并未骑马,也未坐轿。 他一身玄色常服,仅带着孟虎与顾清流几人,从远处步行而来。 他走得不快,目光扫过人群,看到衣衫褴褛的老人,会颔首寒暄;看到懵懂孩童,会命人拿来糖果送礼。 这番姿态,与那些恨不得把鼻孔翘到天上去的世家老爷们,形成了天壤之别。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许多人眼中的戒备,悄然融化了几分。 赵轩走上高台,没有长篇大论,只是拿起一个临时用铁皮做的扩音喇叭,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本王知道,你们有冤,有恨!” “今天,本王不审案,你们来审!” “谁家欠了你们的,谁家害了你们的,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告诉本王,也告诉全凉州的父老乡亲!” “有本王在此,有我一万四千凉州军在此,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话音落下,全场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百姓们面面相觑,嘴唇翕动,却没一个人敢先开口。 那些世家在凉州盘踞百年,积威太深,就像烙在心底的恐惧,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 台下的豪绅们,见此情形,原本煞白的脸上竟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有人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看到了吗,凉州王? 这就是凉州!你杀得了我们的人,却管不了这些贱民的心! 顾清流站在赵轩身后,急得手心冒汗。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快要凝固时,人群外围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疯了似的推开众人,连滚带爬地冲到台前。 “王爷!小人有冤!有天大的冤枉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台上一个锦衣胖子,哭得鼻涕眼泪横流。 “就是他!宇文家的二老爷宇文拓!” “三年前,他看上了小人的婆娘,光天化日之下就带人来抢!” “小人不过是拦了一下,就被他打断了双腿!” 男人一边哭嚎,一边捶着自己早已变形的双腿,神情之悲痛,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那可怜的婆娘啊!被他抢进府里,活活折磨了三个月,就成了一具尸体被扔了出来啊!” “我去找他理论,他家的恶奴竟然说……竟然说是我婆娘福薄,受不起他们宇文家的富贵!” “王爷!您要为小人做主啊!” 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极具感染力。 孟虎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哥们儿是斥候营里挑出来的,嗓门亮,记性好,就是戏有点过了。 然而,百姓们不知道这是托儿。 他们只看到一个跟自己一样凄惨的受害者,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感同身受的故事。 人群中,一个妇人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他说的没错!宇文家就是一群畜生!” “我儿子在他们家的工坊做工,就因为打碎了一个瓷碗,被活活打死了!” “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 这一声,仿佛点燃了炸药的引信。 “还有黄家!黄家的管事去年收租,说我家的粮食不干净,硬生生多收了三成!我一家老小,整个冬天都在喝稀粥!” “孙扒皮!他为了扩建他家的宅子,强占了我家的祖坟!我爹的棺材都被他们给刨了出来!” “李屠夫!他儿子当街纵马,撞死了我的女儿,只赔了三贯钱!” 一个声音响起,便有十个声音附和。 十个声音响起,便有百个声音怒吼。 压抑了数十年的怨气与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百姓们疯了似的往前拥,一张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泪水与仇恨。 他们指着台上的每一个人,控诉着一桩桩血淋淋的罪行。 抢人妻女、强占田产、草菅人命、私设地牢…… 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高台上负责记录的顾清流和几名书吏,手里的笔杆都快摇出火星子了。 可他们写下的罪状,还不及百姓们喊出来的百分之一。 酒楼掌柜老钱,不知何时也挤在人群里。 他看着眼前这几近失控的场面,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在山呼海啸般的声讨中抖如筛糠,整个人都懵了。 他忽然明白了。 这位年轻的王爷,不是在演戏! 他是在用全城百姓的怒火,烧掉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旧规矩,然后立起一个属于他的新规矩。 赵轩静静地站在高台上,扩音喇叭早已被他放到一边。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民意汇成的洪流,将那十七家豪绅彻底淹没! 第117章 最好的复仇 山呼海啸般的声讨,汇成了足以吞噬一切的洪流。 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双双因仇恨而赤红的眼,曾经被踩在泥地里、连大声喘气都怕惊扰了贵人的百姓,此刻却爆发出了最原始、最恐怖的力量。 高台之下,那七八十名往日里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豪绅,如今抖如筛糠。 有人裤裆湿透,骚臭味弥漫开来。 有人两眼翻白,直接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宇文家的二老爷宇文拓,那个被第一个指控的锦衣胖子,此刻正被无数道目光凌迟。 他再不复方才的镇定,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嘴里语无伦次地呢喃着:“不是我……是她勾引我的……不是我……” 顾清流和几名书吏奋笔疾书,他手中的狼毫笔杆,因为太过用力,竟“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赵轩静静地站在高台上,任由这股怒火灼烧着整个广场。 他在等,等这把火烧到最旺,旺到足以熔化掉凉州这块冻土上最坚硬的旧骨。 直到人群的嘶吼声开始变得嘶哑,直到第一块石头被人从人群中扔出,砸在一个豪绅的头上,血花迸溅。 赵轩知道,火候到了。 他缓缓举起一只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魔力。 喧嚣的广场,奇迹般地慢慢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将目光聚焦在那个年轻的王爷身上。 他们已经倾尽了所有的怨与恨,现在,他们在等待一个公正裁决。 “本王听到了你们的怒吼,也看到了你们的血泪。” 赵轩拿起铁皮喇叭,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现在,你们来告诉本王,该如何处置这些畜生?” “杀了他们!” “千刀万剐!” “把他们做成京观!” 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死,对他们来说,太便宜了。” 赵轩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一刀下去,脑袋落地,他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你们的冤屈,你们死去的亲人,就能瞑目了吗?” 百姓们愣住了。 是啊,一刀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了这帮杂碎? “本王给你们另一个选择。”赵轩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让他们活着!” “让他们活着,像狗一样地活着!” “让他们戴上镣铐,去修我们脚下的路,去挖能灌溉万亩良田的渠!” “让他们用自己的血汗,去偿还欠下你们的每一笔血债!” “让他们亲眼看着,没有了他们这些蛀虫,凉州会变得多么富饶!” “让他们在无尽的劳作和悔恨中,烂死在自己亲手开垦的土地上!” 这番话,比“千刀万剐”更能戳中百姓的心。 原来,最好的复仇,不是让敌人死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至于那些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 赵轩的目光陡然一厉,手中马鞭指向抖成一团烂肉的宇文拓。 “他们的血,正好用来祭奠我们枉死的同胞!”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出更为疯狂的吼声。 “王爷英明!” “让他们做牛做马!还我们的血汗钱!” “杀了宇文拓!杀了黄扒皮!” 赵轩放下喇叭,对身后的顾清流点了点头。 顾清流强忍着激动,展开一张刚刚拟好的名单,用尽全身力气,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宇文拓,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判,斩立决!” “黄世仁,侵占田产,逼死佃户十三人,罪大恶极,判,斩立决!” …… 一连念了八个名字,每念一个,台下的豪绅中便有一人瘫软如泥。 “其余人等,没收全部家产,家人贬为官奴,本人充入苦役营,终身劳改,遇赦不赦!” “带上来!” 赵轩一声令下,孟虎亲自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那八个被判了死刑的人拖到台前,一脚踹得他们跪在地上。 宇文拓涕泪横流,拼命磕头:“王爷饶命!小人愿献出所有家产!只求王爷饶我一命!” “我……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草原的大秘密!” 赵轩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对孟虎说了一句。 “聒噪!” 孟虎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抽出腰间环首刀,刀光一闪,宇文拓那颗硕大的头颅便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的抛物线,重重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鲜血喷溅,染红了高台。 人群中,悦来酒楼的掌柜老钱,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他错了,错得离谱! 这位王爷,不是在演戏,更不是在换狗。 他是在把整个凉州的天,给彻底翻过来! 手起刀落,又是七颗人头落地。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非但没有让百姓感到恐惧,反而让他们胸中郁结多年的恶气,尽数吐了出来。 “王爷千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与欢呼声,响彻云霄。 “凉州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次的呼喊,不再是为了几斗米,而是为了沉冤得雪,为了那看得见、摸得着的公道! 赵轩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走下高台,踩着黏稠的血迹,没有半分停留。 径直走向广场的另一侧。 那里,一个简陋的棚子,已经在新开张的凉州医馆门前搭好。 苏婉带着几十个经历过培训的女护工,正在给排成长龙的穷苦百姓看诊。 一个老妇人因为常年劳作,腰背佝偻,疼得直不起身。 苏婉正在耐心地位她施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看到赵轩走来,苏婉抬起头,眼神复杂。 她不喜杀戮,可她也明白,若没有方才那雷霆万钧的血腥手段,眼前这些可怜人,恐怕一辈子都等不来一次免费的诊治。 赵轩走到棚子前,看着那些衣衫褴褛、满脸病容却眼中带着一丝新生希望的百姓。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玄色外袍,随手递给孟虎,只着一身单衣,弯下腰,扶起一个想要跪下行礼的瘸腿老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温和,与方才那个生杀予夺的铁血王爷,判若两人。 随即对苏婉微微一笑。 “苏医正,今日辛苦你了。” 在赵轩热切目光的注视下,苏婉俏脸微红,侧身行礼,“殿下言重了,妾身职责所在,何苦之有?” 第118章 良臣择主而事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一处不起眼的茶棚下,一个青衫文士静静地坐着。 他约莫三十许,面容清癯,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叫诸葛明,曾是名动京华的谋士,只因得罪了京城权贵,被一脚踢到了这不毛之地,闲赋在家。 他看着广场上那山呼海啸般的叩拜,看着那八具尚在抽搐的无头尸,以及百姓们脸上那混杂着狂热与解脱的神情,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 “杀人立威,收买人心。” 他轻声自语,嘴角噙着一抹讥诮。 “好手段,却也是历代枭雄用烂了的套路。” “只是……这戏,未免演得太真了些。” 他见过太多口蜜腹剑的上位者,开场时总是轰轰烈烈,许下万千承诺,可一旦坐稳了江山,便会露出比前人更贪婪的獠牙。 赵轩这位曾经的京城头号纨绔,当真脱胎换骨了? 还是说,他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到了连自己都能骗过的地步? 诸葛明不信。 他决定亲眼去看看,看看这出大戏的另一面。 他没有走向那血腥的高台,而是逆着零星散去的人流,踱步到了广场的另一侧。 那里,同样围着不少人,气氛却与方才的狂暴截然不同。 医馆门前一个简陋的草棚,几张破旧的桌案,便是所谓的“义诊堂”。 诸葛明微微皱眉,这未免也太寒酸了,作秀都做得如此不走心。 可当他走近了,心头却猛地一震。 他看到了那道悬在草棚横梁上的红色条幅,上面用张扬而苍劲有力的书法,写着七个大字——“女子能顶半边天”。 诸葛明如遭雷击,险些将下巴惊掉。 女子能顶半边天? 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 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凉州王,竟敢公然张贴此等离经叛道之言? 他是疯了,还是想将这凉州变成一个笑话? 诸葛明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棚内,随即,他第二次被震住了。 只见那几张桌案后,除了那位被称作“苏神医”的女子外,竟还有七八名同样身着素白袍子的年轻女子。 她们并非寻常侍女,手里都拿着纸笔,正襟危坐,一边听苏婉与病人交谈,一边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她们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这……这是在收女弟子?在教她们医术? 诸葛明感觉自己数十年读过的圣贤书,在这一刻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他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跛脚的汉子在妻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来到苏婉面前。 苏婉仔细为他检查了腿伤,开了方子。 汉子接过方子,却面露难色,涨红了脸,嗫嚅道:“苏神医……小人……小人身上实在没钱……” 来了。 诸葛明心中冷笑,这便是图穷匕见了。 前面铺垫得再好,终究还是要落到钱上。 他倒要看看,这凉州王府的“神医”,要如何处置这付不起钱的穷鬼。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只见桌后一名负责发药的年轻女子,温和地对那汉子笑道:“大叔,没钱不要紧的。” “您在这边的簿子上画个押,先把药领回去用。” “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来付钱就是。” 那汉子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能赊账?” “凉州医馆为国为民,今日又是义诊,自然可以。”女子笑得眉眼弯弯。 汉子的婆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追问:“那……那这利钱,该怎么算?” 此言一出,周围排队的百姓也都竖起了耳朵。 这年头,借钱看病是常事,可那高昂的利钱,往往比病本身更要人命。 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她挺起胸膛,声音清脆而骄傲,仿佛在宣告一件天经地地义的事情:“王爷有令,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岂能趁人之危?” “所有药费,分文不取利息。” “诸位何时有钱,何时再还。” “若是实在还不上了,便去苦役营那边帮着做些杂活,抵了工钱便是!” 分文不取利息! 这六个字,像六记重锤,狠狠砸在诸葛明的心上。 让他彻底懵了。 如果说,公审豪绅,是笼络人心的雷霆手段。 那么,开仓放粮,便是收买民意的阳谋诡计。 甚至,那句“女子能顶半边天”,都可以被看作是哗众取宠的狂悖之言。 可这“赊账不取利息”,却完完全全是赔本的买卖! 这世上,哪有掌权者会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这不符合任何为政之道,不符合任何权谋之术! 除非…… 除非这位三皇子,真的没把这些当成手段! 诸葛明呆呆地看着那个跛脚汉子在妻子和旁人的帮助下,颤抖着在账本上按下手印,然后领走了一包沉甸甸的草药。 他看着那汉子夫妇俩对着草棚千恩万谢,磕头不止。 他看着周围的百姓,眼中不再是麻木和畏惧,而是真正燃起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光。 诸葛明忽然明白了。 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位年轻的王爷,不是在演戏,他是在改天换地! 他不是在收买人心,他是在为这片被血泪浸泡了百年的土地,重新铸造一副脊梁,一种叫“公道”和“希望”的魂魄! 以雷霆手段,扫清魑魅魍魉,为的是腾出干净的土地。 以菩萨心肠,普济世间疾苦,为的是播撒新生的种子。 杀人与救人,竟在他手中如此完美地融为一体。 这是何等的气魄! 何等的胸襟! 诸葛明挺直了数年未曾挺直的腰杆,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脸上的讥诮与迷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昂扬与灼热。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诸葛明空有满腹经纶,却报国无门,蹉跎至今。 原以为此生将埋骨黄沙,不想竟在这绝境之地,遇上了真正的明主! “如此主公,若不能辅佐,实乃我诸葛明一生之憾!”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转过身,大步流星,朝着那座刚刚被鲜血洗礼过的总督府衙走去。 府门前,孟虎正带着一队亲卫,擦拭着兵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见一介文士竟敢径直走来,孟虎眉头一皱,大手按在了刀柄上,喝道:“来者何人?王府重地,闲人免进!” 诸葛明在三步外站定,对着孟虎长身一揖,朗声道: “山野草民,诸葛明,求见凉州王殿下!” “愿为殿下,献上平定草原、安邦定国之策!” 第119章 潜龙上门 孟虎那双铜铃大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文士,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人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一吹就倒似的,口气却比天还大。 平定草原?安邦定国? 这些天跟着王爷,杀的人头滚滚,抄的家财万贯,他孟虎也算开了眼界。 知道这凉州的水有多深,草原的狼有多凶。 就凭你一个酸秀才,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哪来的狂徒,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 孟虎手掌重重地拍在刀柄上,发出一声闷响,怒目圆睁道。 “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然而,那文士却像是没感受到他的杀气一般,依旧立得笔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也不争辩,只是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孟虎耳中:“在下诸葛明,此来并非为一己之私,实不忍见凉州百姓再受兵戈之苦,亦不愿王爷神武,却被宵小之计所累。” “见与不见,全凭王爷决断。” “在下,就在此等候。” 说罢,他竟真的拢起袖子,在王府对面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孟虎被他这不软不硬的态度噎了一下,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别扭。 他狠狠瞪了诸葛明一眼,心里嘀咕着“神神叨叨”,但终究没再驱赶。 王爷求贤若渴,这事儿全军上下都知道。 万一这家伙真有点门道,自己把他赶跑了,王爷怪罪下来可吃不消。 “你等着!” 孟虎丢下一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府内。 总督府,现在该叫凉州王临时行辕了。 正堂之内,赵轩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凉州堪舆图,与顾清流商议着什么。 地上还摆着几个麻袋,里面装着的,正是土豆和玉米。 “……王爷,您的意思是,将这些‘神物’的种子,优先分发给那些新获田地的军户和脱籍的奴户?” 顾清流手捧着一个土豆,仿佛捧着稀世珍宝,眼中满是激动与难以置信。 “对!”赵轩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这东西怎么种,产量有多高。” “让他们看到希望,肚子里有食,心里才不慌。” 就在这时,孟虎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瓮声瓮气地禀报:“王爷,外面来了个自称诸葛明的酸秀才,非说要见您,还吹牛说能帮您平定草原,被我给骂回去了,可他赖在门口不走!” 诸葛明? 赵轩还没反应,一旁的顾清流却猛地抬起头,失声道:“王爷!可是京城那位,人称‘潜龙’的诸葛明?” “潜龙?”赵轩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这外号,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顾清流连忙解释:“此人三年前在京城名噪一时,曾为大皇子幕僚,献策数条,皆一针见血。” “可惜后来不知为何,得罪了当朝宰相苏文渊,被一道旨意贬斥回乡,从此销声匿迹。” “下官……下官也以为他早已心灰意冷,没想到竟身在凉州!” 赵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有才华,还得罪了宰相,那不就是天赐的人才吗? “让他进来!”赵轩挥了挥手,“我倒要看看,这潜龙是真龙,还是个只会唬人的大草包。” 片刻之后,诸葛明被带入堂中。 他一进来,目光便被那巨大的堪舆图和地上的土豆玉米所吸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随即,他才将目光投向主座上的赵轩,不卑不亢地长身一揖:“草民诸葛明,拜见凉州王殿下。” 赵轩没让他行完礼,直接抬手打断:“免了。本王时间宝贵,不喜欢繁文缛节。” 他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诸葛明。 “听闻你有安邦定国之策,直接说来听听。” “若是些仁义道德、教化万民的陈词滥调,就别开口了,本王在京城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这番话,直接、粗暴,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却让诸葛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王爷快人快语,草民便不绕弯子了。”诸葛明直起腰,目光清亮无比。 “王爷入凉州,雷霆手段,杀贪官,斩豪绅,开仓放粮,义诊救民,桩桩件件,皆是大快人心之举,为凉州百姓打了一剂强心针。” “此乃,强心之术。” “哦?”赵轩示意他继续。 “然则,心病还需心药医。”诸葛明话锋一转。 “公审大会,能泄民愤于一时,却不能解百姓心中积威之惧。” “开仓放粮,能解燃眉之急,却非长久之计,终有粮尽之时。” “至于那义诊赊药,不取分毫利息,更是仁善之举,但王府府库亦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些手段,虽能让凉州一时回暖,却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根子上的问题,并未解决。” 他这番话一出,旁边的孟虎听得云里雾里,顾清流却是脸色微变,额头渗出冷汗。 这些问题,他也隐隐想到了,却不敢如此直白地对王爷说出。 这诸葛明,好大的胆子! 赵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一头审视猎物的猛虎。 “那你觉得,根子上的问题是什么?” “是规矩!”诸葛明斩钉截铁地说道,“王爷在做的,便是破旧规矩,立新规矩。” “但草民以为,王爷的规矩,还不够狠,不够绝!” 他上前一步,手指遥遥指向堪舆图上,凉州之外那片广袤的草原。 “王爷以京观震慑蛮族,以骑射屠戮其斥候,能令其一时畏惧,不敢轻犯。” “可畏惧,也会催生更疯狂的仇恨。” “草原部族,如野草一般,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单纯的‘杀’,是最低效的办法。” “杀一人,会站起十人来报复。” “杀一万,整个草原都会与您不死不休。” “本王的规矩,便是让他们不敢报复。”赵轩淡淡道。 “不对!”诸葛明摇了摇头,语出惊人,“王爷的规矩,应该让他们自相残杀,求着您去当他们的爹!” “噗——”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孟虎,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笑喷。 让那些蛮子管王爷叫爹? 这秀才莫不是疯了? 赵轩也是一愣,随即被这粗鄙却又形象的比喻逗乐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孟虎别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诸葛明:“说下去,怎么让他们叫爹?” 诸葛明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疯狂交织的光芒。 “王爷成立‘甘凉商号’,此乃神来之笔!” “但商号,不应只为赚钱。” “它该是一把刀,一把不见血的刀!” “一把能把整个草原都切得支离破碎的刀!” 第120章 可怕的读书人 “草原为何屡屡南下?无非是缺盐、缺铁、缺茶、缺布匹。” “他们用命来抢,我们为何不能让他们用别的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赵轩眼前一亮。 “他们的忠诚,和他们邻居的脑袋!”诸葛明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 “王爷可将草原各部分为三六九等。” “听话的,顺从的,我们便茶马互市,以低价卖给他们盐铁,让他们部落的牛羊膘肥体壮,让他们部落的族人能穿上暖和的衣裳,喝上中原的茶水。” “不听话的,有敌意的,我们便断了他们的商路,让他们在寒冬里活活冻死饿死!” “我们甚至可以挑拨离间。” “屠格王爷不是被您生擒了吗?他的部落群龙无首,必定有人想取而代之。” “我们可以扶持一个傀儡,给他武器,给他物资,让他去吞并周围的小部落。” “等他做大了,再扶持另一个,让他们内讧!” “我们卖给他们刀,不是为了让他们砍我们,而是为了让他们砍彼此!” “我们要用我们的盐巴、茶叶、铁锅,去控制他们的经济命脉,让他们为了争夺与我们交易的资格,斗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如此一来,凉州边境,何须我大盛一兵一卒?” “草原人自会为了王爷您的一点‘恩赐’,将彼此的头颅献上。” “到那时,王爷您便是草原的无冕之王。” “您说谁是汗王,谁就是汗王。” “他们不来求着您当爹,还能做什么?”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顾清流呆若木鸡,他只想着如何用商号为凉州赚钱,为大军提供粮草,却从未想过,商号竟能如此用! 这……这简直是把人心和人性都算计到了骨子里。 无比歹毒,却又高明得让人头皮发麻! 孟虎张着嘴,已经完全听傻了。 他终于明白,读书人狠起来,比他们这些拿刀的,要可怕一万倍。 赵轩静静地看着诸葛明,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他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让他们求着本王当爹!” 笑声在堂中回荡,充满了欣赏与狂喜。 “你这家伙,哪里是什么潜龙,你分明是条毒龙!一条算计死人不偿命的毒龙!” 赵轩站起身,大步走到诸葛明身旁。 大手重重地拍在诸葛明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这位文弱书生踉跄了一下,却丝毫没有恼怒。 他扶住诸葛明的胳膊,双眼放光,像是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本王决定了!” “从即刻起,你,诸葛明,便是我凉州王府的首席军师,兼任‘甘凉商号’总参议!” “本王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潜龙’,到了我这里,你就是搅动风云的真龙!” 没有试探,没有考察,更没有繁琐的任命流程。 仅仅是几句话的交谈,赵轩便将凉州未来最重要的经济与谋略大权,全权交托。 这等魄力与信任,让一旁的顾清流心神剧震。 他从未见过如此用人之道,简直是豪赌! 孟虎更是瞪圆了眼睛,看看王爷,又看看这个瘦得像竹竿的秀才,彻底想不明白了。 诸葛明深吸一口气,他能感受到赵轩手掌传来的温度,和他话语中那股滚烫的信任。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赵轩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发自肺腑。 “主公知遇之恩,诸葛明,万死不辞!” 一声“主公”,便定下了君臣名分。 “好!”赵轩大笑,松开手,转身指向那巨大的堪舆图。 “别说那些虚的,军师先生,本王刚收服了你这条毒龙,总得让你先咬上一口,试试牙口利不利。” 他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正是屠格王爷部落所在的那片区域。 “屠格部落,八千降卒拘押在此,屠格本人也在我手上。” “你说,这第一口,该怎么咬?” 这既是考较,也是授权。 诸葛明走到堪舆图前,目光落在上面,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仿佛整个草原的脉络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主公,那百万两白银的赎金,屠格部落可曾送到?” 赵轩点头:“金银与物资已入库,屠格本人的赎金尚未交付。” “那便好办了。”诸葛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此计,可分三步走。” “第一步,‘施恩’。” “将那八千降卒好吃好喝招待着,伤兵尽心医治。” “同时,派人将屠格部落送来的金银物资,以主公您的名义,分发一部分给降卒的家眷。” “告诉他们,凉州王仁德,只要归顺,便能活命,还能过上好日子。” “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孟虎忍不住插嘴。 诸葛明看了他一眼,笑道:“孟将军,饿狼才可怕,吃饱了的狗,只会摇尾巴。” “我们要的不是杀了他们,而是让他们从心里怕我们,敬我们,离不开我们。” 他继续道:“第二步,‘立傀’。” “屠格部落内部绝非铁板一块,他有兄弟,有悍将,哪个不想坐上他的位置?” “我们可以派人秘密接触其中野心最大,实力又不足以服众的那一个。” “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奉凉州为宗主,我们不仅可以扶他上位,还将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向他部落出售盐铁。” 顾清流倒吸一口凉气,低于市价三成,这不光是扶持,这简直是在用金山银山给他铺就王座! “第三步,也是最毒的一步,‘归狼’。” 诸葛明的眼中闪烁着幽光,“等新王上位,根基不稳之时,我们将那个被我们榨干了所有价值,又被八千降卒亲眼见证了其屈辱的屠格王爷,放回去。” “什么?”这一次,连赵轩都愣住了。 “一个失去了财富威望和尊严的旧王,面对一个我们扶持起来,手握物资和兵器的新王,会发生什么?” 诸葛明悠然道,“屠格部落,必将内乱。” “他们会为了争夺王位,自相残杀。” “而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无论是谁赢了,都将是您最忠诚的走狗。” “到那时,我们再以调停者的身份出现,名正言顺地将整个屠格部落,纳入‘甘凉商号’的体系之内。” “让他们用牛羊、战马,甚至是用敌对部落的头颅,来换取我们的盐和铁。” “此一役,不动一兵一卒,便可让一个与凉州毗邻的草原大部落,彻底沦为我凉州的牧场与尖刀!” 话音落下,整个正堂之内,落针可闻。 顾清流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他看着诸葛明,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这已经不是计谋了,这是在玩弄人心,是在肢解一个部族的灵魂! 赵轩沉默了许久,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欣赏。 “好!好一个‘归狼计’!” 他走到诸葛明身前,亲手为他斟满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军师,从今日起,平定草原之事,本王便全权交由你来谋划!” “本王只要结果!” 诸葛明接过茶杯,热气氤氲。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片广袤的草原,将因他而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 而他,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潜龙,已然出山。 第121章 兴师问罪的北夷大军 议事堂内,众人还沉浸在诸葛明那一连串的毒计之中,个个心神激荡。 就在这时,大门“砰”的一声被粗暴地撞开,一道火红的倩影,旋风般闯了进来。 “赵轩,你的死期到了!” 明艳照人的北夷明月公主,双手叉腰,下巴高高抬起,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得意与快意。 她晃了晃手中的一张小巧皮卷:“我王兄,拓跋宏,已经收到了我的飞鹰传书!” “他得知我被你扣押,黑沙部被你歼灭,正亲率五万铁骑,直奔凉州而来!” “七日,最多七日,王兄的大军就将踏平这里!” 拓跋宏,北夷可汗最骁勇善战的儿子,三年前就被封为北夷皇王子,相当于中原的太子之位。 五万铁骑! 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顾清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傅青山、韩江等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刚刚因智计而燃起的豪情,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顾清流急道,“如今大敌当前,我等与北夷乃是盟友,怎可刀兵相向?” “盟友?”明月公主冷笑一声,“我堂堂北夷公主被扣,部族被屠,这就是你们大盛的待客之道?” “我王兄说了,要你赵轩亲自跪到阵前请罪,否则,便将凉州城夷为平地!” 孟虎“呛啷”一声抽出半截横刀,怒目圆睁:“好个蛮夷丫头,竟敢在王爷面前撒野!” 赵轩却摆了摆手,示意孟虎退下。 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明月公主,就像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小女孩。 “五万铁骑,好大的阵仗。”赵轩慢悠悠地开口。 “看来,本王这个未来的妹夫,在你王兄眼里,份量还挺重。” 他环视一圈面色凝重的手下,朗声道:“你们都这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做什么?” “北夷人来了,是好事啊!” 众人皆是一愣。 赵轩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北夷为何要与我大盛和亲结盟?是被大蒙压得喘不过气。” “但他们心里,何曾看得起我们?” “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 “这次你王兄气势汹汹而来,名为问罪,实为立威。” “他就是要告诉我们,即便结盟,他北夷也是高高在上的强者。” “我等若是不敢应战,这盟约便是一纸空文,日后必被他们予取予求。” “所以,这一仗,非打不可!” “要一拳打得他皮开肉绽,让他知道如今的凉州军,已经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话虽如此,傅青山等人依旧忧心忡忡:“王爷,那可是五万铁骑,非黑沙部那些杂兵可比。” “仅凭复合弓与马镫,怕是……” “谁说本王的底牌,就只有这些?” 赵轩神秘一笑,转头道:“走,都随本王去个地方。” 众人带着满腹惊疑,跟着赵轩穿过王府,来到后院一处戒备森严的院落——刚刚组建的凉州军器监。 院内热浪滚滚,数十名工匠赤着上身,挥汗如雨,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王府主事李崇满眼血丝,神情却亢奋无比,见到赵轩,他快步上前:“王爷,您要的东西,样品赶制出来了!” 他掀开两块巨大的油布,露出了下面狰狞的真容。 一件,是个高达两丈的庞然大物,三张巨大的牛角弓并排固定在厚重的底座上,粗如儿臂的弓弦需要数人合力用绞盘才能拉开。 另一件,则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弩,弩臂上方多了一个木匣,旁边装着一个精巧的杠杆。 “此为王爷新发明的三弓床弩,经测试,极限射程可达千步!”李崇指着那大家伙,满脸的与有荣焉。 “此为连弩,匣内可装十矢,一扣一拉,便可连发,适合近战压制!” 嘶—— 众人看着这两样透着森森寒气的凶器,无不感到头皮发麻。 “来人,拉到演武场试射!”赵轩下令。 几十名亲卫立刻上前,将这架三弓床弩推到演武场空地上,费力地转动绞盘,将一支长矛般的巨型弩箭装上。 千步之外,立着一面由三层厚木板钉成的靶墙。 “放!” 只听“崩”的一声巨响,仿佛山崩地裂,那根黑沉沉的弩箭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下一刻,千步之外的靶墙轰然炸裂,木屑纷飞,竟被直接洞穿! 全场死寂。 随后,孟虎兴冲冲地抢过一把连弩,对着百步外的一排草人靶子,扣动扳机,拉动杠杆,再扣动…… 一连串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十支弩箭在短短数息之内尽数射出,那排草人靶子被射得千疮百孔,如同刺猬一般。 傅青山等人眼中,原先的忧虑早已被狂热的战意所取代。 有此等神兵利器,何惧五万铁骑! 一直抱着看好戏心态的明月公主,此刻俏脸早已一片煞白,凤眼中惊骇欲绝。 她想过赵轩会抵抗,却没想过他手里竟然攥着这等足以改变战局的怪物。 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几步冲到赵轩面前,哀求道:“赵轩,你不能用这些东西对付我王兄!” “我们可是盟友,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大蒙!” “应该以和为贵才是!” 赵轩冷冷地看着她,将她之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那让你王兄亲自到凉州请罪,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这……”明月公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脸为难,无言以对。 赵轩嘴角上扬,俯下身,在明月公主耳边轻声道:“现在,立刻写信给你那位气势汹汹的王兄。” “告诉他,七日之内,若他的大军敢踏入凉州百里之内,本王就用他的五万颗头颅,在凉州城外,再筑一座京观。” “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抓住,看你兄长的脑子了。” 北夷明月公主那张平日里骄纵蛮横的俏脸,此刻已是血色尽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五万颗头颅……再筑一座京观……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捅进她的心脏,然后狠狠地搅动,将她最后一丝侥幸与尊严搅得粉碎。 “你……你这个疯子……”她声音颤抖,泪水决堤而出。 “你不能这么做!拓跋宏是我王兄,是北夷未来的可汗!” “你杀了他,北夷与大盛便是不死不休之局!父汗不会放过你的!” 第122章 犯我大盛者,虽远必诛 赵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冷漠。 “不死不休?从他率领五万铁骑踏向凉州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是这个结局了。” 他蹲下身,捏住明月公主光洁白嫩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当然,本王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给你王兄一个机会。” 说完,赵轩他松开手,沉声道:“笔墨伺候。” 很快,一张桌案被搬了过来,上好的宣纸,徽州的墨,湖州的笔,一应俱全。 与这院中森然的杀伐之气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写!”赵轩只说了一个字。 明月公主瘫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哭泣。 孟虎看不下去了,他往前一踏,瓮声道:“公主殿下,您是自己写,还是让俺老孟帮你握着笔写?” “俺这手劲大,怕把您的手骨给捏碎了。” 说着,他还特意捏了捏自己那砂锅大的拳头,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明月公主吓得一个激灵,哭声都噎了回去。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桌案前,颤抖着手握住了毛笔。 那支笔在她手中,重若千钧。 自己该怎么写? 写实情,告诉王兄赵轩有毁天灭地的大杀器,让他退兵? 以王兄那高傲的性子,只会觉得是赵轩逼她写的谎言,反而会激怒他,加速他的灭亡。 写假话,催促王兄速来? 那更是亲手将王兄和五万北夷勇士推入火坑。 一时间,明月公主心乱如麻,泪水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团墨迹。 赵轩负手立于一旁,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开口:“告诉他,凉州王赵轩,久仰北夷太子威名,知其即将兵临城下,不胜欣喜。” “本王已在凉州城墙,备下薄酒,为他接风洗尘。” “请他务必前来,共襄盛举。” “本王……恭候大驾。”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明月公主浑身一颤,她听懂了。 这不是求和,这是战书! 明月公主惨然一笑,瞬间明白了,赵轩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谈。 他就是要打,要牺牲她王兄,来奠定他凉州王的赫赫凶名。 她不再犹豫,蘸饱了浓墨,在纸上奋笔疾书。 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写完,她如同被抽干了魂魄,瘫软在椅子上。 赵轩拿起那封信,吹了吹墨迹,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信交给孟虎,吩咐道:“用北夷的飞鹰送出去,快!” 孟虎领命而去。 待明月公主被带下去看管,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明才缓缓上前,对着赵轩一揖:“主公,好一招‘引君入瓮’。” “哦?”赵轩转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新收的这位军师,“说说看。” “主公此举,一石三鸟。”诸葛明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再无初见时的半分落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其一,敲山震虎。” “以公主之信,明言约战于凉州,此乃阳谋。” “拓跋宏若来,正中我等下怀。” “若不来,怯战之名便会传遍草原,他这北夷太子的威望将一落千丈,对我北夷军心士气是致命打击。” “其二,离间分化。” “北夷并非铁板一块,拓跋宏此番名为救妹,实为立威。” “他若惨败于凉州,其在北夷的政敌,必将趁机发难,北夷内部,将陷入长久动荡。” “届时,我等便可如法炮制‘归狼计’,扶持亲近我等的势力,将北夷也纳入掌控。”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练兵铸魂!”诸葛明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 “凉州军虽经整肃,却多为新兵、降兵,缺的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铸就军魂!” “以五万北夷精锐铁骑为磨刀石,一旦功成,凉州军将脱胎换骨,成为一支真正令整个草原闻风丧胆的百战雄师!” “哈哈哈!”赵轩听罢,抚掌大笑,笑声中满是知己之音,“好!好一个练兵铸魂!” “知我者,诸葛军师也!” 他大手一挥,豪情万丈:“传令!军中将领,即刻来议事堂议事!” “今日,本王便要让全天下看看,我凉州军的刀,到底有多利!” 三炷香后,议事堂内,巨大的堪舆图铺满了整个桌面。 赵轩端坐主位,诸葛明手持一根木杆,立于图前,神色肃穆。 慕容烟,傅青山、韩江、罗成、孟虎等人,分列两侧,神情专注,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诸位,此战,不仅是为凉州立威,更是为我大盛,为那些惨死在蛮族铁蹄下的无辜百姓,讨一个公道!” “本王要让整个草原都知道一个规矩——” “犯我大盛者,虽远必诛!” 闻言,众人齐声怒吼,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杀意冲天。 一道道军令从王府发出,整个凉州城,像一头沉睡的战争巨兽,缓缓苏醒,开始展露它狰狞的獠牙。 …… 凉州北境,百里之外。 北夷大军的王帐内,醇厚的马奶酒香与烤全羊的焦香混杂在一起,几个膀大腰圆的北夷将领正高声谈笑着。 主座之上,一个身穿金丝镶边皮袍的年轻人。 正拿着一只雕花的银杯,把玩着杯中美酒。 他便是北夷皇王子,拓跋宏。 “报——” 一名斥候疾步入内,单膝跪地,呈上一卷小巧的皮卷:“皇王子,公主的飞鹰传书到!” 拓跋宏眉毛一挑,接过皮卷展开,只扫了一眼,便嗤笑出声。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他将皮卷扔在案上,对着众将笑道。 “那个南朝的三皇子,本王未来的妹夫,说是在凉州城墙上备下了薄酒,要为本王子接风洗尘呢!” 一名络腮胡将领闻言,抓起一把弯刀在桌上重重一拍:“接风?我看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皇王子,末将愿为先锋,先去踏平那凉州城门!” “不急。”拓跋宏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犹如猫戏老鼠般的玩味神色。 “本王子倒要看看,他一个躲在京城里的软脚虾,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时,帐下一个安静角落里,一名穿着儒士长袍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他叫呼延博,是拓跋宏的首席幕僚。 “皇王子,不可大意。”呼延博躬身道,“属下已查明,这位凉州王赵轩,绝非传闻中的纨绔。” “他刚入凉州,便斩总督亲信,抄没豪绅十七家,开仓放粮收拢民心,手段雷霆,绝非庸人。” 拓跋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杀几个贪官污吏,收买一群贱民,也算本事?” 呼延博的脸色凝重了几分:“皇王子,最关键的是,就在不久前,大蒙的屠格率领一万铁骑进犯凉州,被此人全歼于城外,屠格本人也被生擒。” 此言一出,帐内原本喧闹的气氛顿时一滞。 第123章 五万大军来袭 大蒙屠格部的战力,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悍勇。 一万铁骑全军覆没,这绝不是小事。 拓跋宏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许,但随即又化为更深的轻蔑:“呼延博,你的胆子是让大漠的风给吹小了吗?” “屠格那个蠢货,向来目中无人,定是轻敌冒进,才被那南朝小子钻了空子!” “他不过一万人马,本王子此行,带来了足足五万铁骑!五万!” 他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在王帐内回荡:“整整五万枕戈待旦的北夷勇士!那赵轩拿什么来挡?” “都给本王子听好了,我们与大盛结盟,不是去当他们的看门狗!” “这一战,就是要让那姓赵的小子,让整个大盛朝廷都看清楚,谁才是这盟约的主人!” “他不是想请本王子喝酒吗?好!”拓跋宏抓起案上的弯刀,指向南方。 “传令下去,全军开拔!” “本王子要用凉州人的血,来给本王子的战马接风!” “吼!” 帐内众将齐声咆哮,战意冲天。 只有呼延博站在原地,看着一脸狂傲的拓跋宏,低头默默一叹,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七日后,凉州城。 北方地平线上,先是扬起一道遮天蔽日的尘龙,仿佛大漠深处的黄沙风暴被一只无形巨手驱赶而来。 紧接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开始叩击大地,从细微的震颤,逐渐汇聚成令人心悸的轰鸣。 五万北夷铁骑,如决堤的黑色潮水,漫卷而来。 铁甲森森,弯刀如林,黑压压的阵列一直铺到视野尽头,那股由五万人汇聚而成的杀伐之气,几乎要将天空的云层都冲散。 城墙之上,凉州军的旗帜在猎猎风中狂舞,与城下那片死寂的黑潮遥遥相对。 慕容烟等人立于赵轩身后,手心已不自觉地沁出冷汗。 哪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如此规模的精锐骑兵,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这,是足以踏平大盛任何一座边陲重镇的恐怖力量。 唯有赵轩,依旧身着一袭王爵常服,凭栏而立,神色自若,仿佛眼前不是五万敌军,而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剧即将开演。 “主公,他们停了。”诸葛明轻声提醒。 黑色的潮水,在距离城墙约莫八百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军容严整,气势汹汹。 阵列分开,一骑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缓缓走出,马上端坐一人,头戴金冠,身披金丝镶边的皮袍,面容倨傲。 正是北夷皇王子,拓跋宏。 他甚至懒得亲自开口,大手一挥,身旁一名嗓门洪亮的传令官策马向前几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墙上高声怒吼: “城上的南朝人听着!我北夷皇王子拓跋宏,前来问罪!” “尔等凉州王赵轩,无故扣押我北夷明月公主,形同绑架!此乃罪一!” “背信弃义,屠戮盟友,将我北夷黑沙部勇士尽数坑杀!此乃罪二!” “滥杀无辜,手段酷烈,枉顾我北夷与大盛盟约,搅乱草原安宁!此乃罪三!” “……速速打开城门,将赵轩五花大绑,献于皇王子马前!” “否则,待我北夷大军踏破凉州,定叫尔等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一声声罪状,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凉州将士的心头。 城墙上的气氛愈发凝重,唯有赵轩,听完后竟轻笑一声。 他没有声嘶力竭地与之对吼,而是不紧不慢地从身旁孟虎手中,接过了那个曾在公审大会上大放异彩的铁皮大喇叭。 “咳咳!”赵轩清了清嗓子,将喇叭凑到嘴边。 一股清朗而慵懒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拓跋宏是吧?” 城下的拓跋宏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古怪的玩意儿回话。 “本王就是赵轩!” 赵轩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第一,你妹妹在本王府上一直好吃好喝,养的白白胖胖。” “倒是你,身为兄长,不闻不问,现在倒来兴师问罪,不知安的什么心。” “第二,黑沙部那些蠢货,不遵盟约,擅自犯我大盛边境,屠我子民,本王杀他,是替天行道,清理败类。” “第三,本王请你来喝酒,你却带着五万大军兵临城下,究竟是谁不懂规矩,不顾盟约?” 三言两语,便将对方的罪状驳斥得干干净净,顺带还把脏水泼了回去。 拓跋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赵轩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带上了一丝冷意:“拓跋宏,本王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立刻从你的马上滚下来,跪在本王面前磕头请罪。” “本王或许可以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饶你不死。” “否则……” 赵轩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锋利如刀,“别怪本王不讲情面,就在这城墙上,当场一箭结果了你!” 此言一出,死寂的北夷军阵中,先是一滞,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那小子竟然妄图一箭射死皇王子?” “隔着八百步外射箭?呵呵!这南朝的软脚虾是睡糊涂了吗?” “他的箭要是能飞过三百步,我当场把马粪吃了!” 拓跋宏本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指着城墙上的赵轩,对左右将领笑道:“看见没,这就是南朝的皇子,只会躲在女人和城墙后面说大话的废物!” 随后,拓跋宏笑容一敛,催马向前走了几步,满脸鄙夷地仰头高喊:“赵轩!本王子就站在这里!你不是要射箭吗?来啊!” “本王子今日把话撂在这!” “你的箭,要是能碰到本王子的衣角,我这五万大军立刻调头就走!”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眉心,狂傲到了极点。 “它要是能伤到本王子一根汗毛,我拓跋宏任由你处置!” 传令官立即将他的回应,大声吼了出来。 惹得在场北夷将领发出阵阵哄笑,对赵轩不屑至极。 “哈哈哈!” 震天的嘲笑声中,赵轩缓缓放下了铁皮喇叭,嘴角微微上扬。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慕容烟,轻声道:“烟儿,你听见了吗?有人想自寻死路,你说咱们该不该成全他?” 慕容烟心中一惊,劝道:“赵轩,你别乱来!万一拓跋宏这个北夷皇王子,真的死在凉州城下……” “到时别提什么盟约了,我等很可能腹背受敌,同时与北夷和大蒙开战!” “那又如何?一群土鸡瓦狗而已!”赵轩摆摆手,满脸的不以为意。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本王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他自己找死,我顺手送他上路便是!” 说完,赵轩转过身,望着城墙内侧早已准备就绪的五架庞然大物,眼中寒光一闪。 三弓床弩那狰狞的轮廓,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再废话,抬手猛地向下一挥。 “放箭!” 第124章 死亡箭雨 赵轩一声令下。 “轰!轰!轰!轰!轰!” 没有弓弦的嗡鸣,只有五声沉闷如巨兽咆哮的巨响! 城墙上,五架三弓床弩那粗如儿臂的绞盘猛然弹动,将五支长约丈余,顶端闪烁着幽光的巨大弩箭,瞬间发射了出去! “嗖——!” 那不是箭矢破空的声音,而是五支微缩的铁矛撕裂空气时发出的恐怖尖啸! 城下的拓跋宏,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散去,便看到了城墙上那五个一闪而逝的黑点。 他起初还满不在乎,但下一瞬,他的瞳孔便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太快了! 那五个黑点,几乎是在出现的同时,就跨越了数百步的距离,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那撕裂耳膜的尖啸,仿佛是死神的催命符,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 八百多步的距离,在这五支巨箭面前,仿佛不存在一般! “不好!皇王子小心!” 拓跋宏脑中一片空白,他胯下的汗血宝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开始不安地刨着蹄子。 就在其中三支弩箭,即将从不同角度将他钉成肉泥的刹那。 他身旁一名最忠心的护卫,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马背上狠狠地扯了下来! “噗嗤!噗嗤!噗嗤!” 拓跋宏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三道巨大的黑影,从他刚刚所在的位置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那匹价值万金、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悲鸣! 鲜血如喷泉般溅射! 三支巨大的弩箭,一支洞穿了马颈,一支贯穿了前胸,还有一支直接从马腹侧面钉了进去。 巨大的动能带着马匹的内脏,从另一侧爆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轰隆!” 庞大的马尸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尘土飞扬。 拓跋宏被护卫压在身下,摔得七荤八素,当他狼狈地抬起头,看到自己那匹心爱坐骑的惨状时,整个人都傻了。 而另外两支弩箭,稍微射偏,深深地钉入了王旗之下的人群中。 硬生生犁出了两条血肉模糊的通道,断肢残骸飞得到处都是。 前一秒还喧嚣震天的北夷军阵,此刻,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五万大军,鸦雀无声。 所有的嘲笑、所有的鄙夷、所有的狂傲,都在这一刻,被那三支贯穿了战马的巨箭,钉得粉碎。 无数双眼睛,从那匹惨死的汗血宝马上,缓缓移向摔在尘土中,满脸呆滞的皇王子。 最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座巍峨的城墙。 城墙之上,那个南朝的王爷,依旧静静地站着,风吹动着他的衣袍,脸上的神情,淡漠得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全场一片死寂! 北夷军阵中,无数道目光从那匹被三支巨箭钉死,死状惨不忍睹的汗血宝马上,缓缓移开。 最终汇聚在那个被亲卫死死压在身下,满脸尘土与血污的皇王子拓跋宏身上。 拓跋宏的脑子一片嗡鸣,他呆滞地看着那滩不断扩大的血泊,那是他心爱坐骑的血。 刚刚,他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视城墙上的赵轩为插标卖首的废物。 谁也想不到,片刻后,他会如丧家之犬般趴在地上,连坐骑都成了一滩烂肉。 那股极致的羞辱感,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脸上,瞬间压过了死里逃生的后怕。 “啊——!” 拓跋宏猛地推开身上的护卫,一跃而起,双目赤红如血,英俊的面容因狂怒而扭曲。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遥指城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赵轩!你这卑鄙小人!只会用这些阴损的伎俩!” “全军听令!攻城!给我攻城!!” “本王子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要踏平凉州,将所有南朝人的脑袋都砍下来当夜壶!” 他的声音凄厉而疯狂,彻底失去了理智。 “王子殿下,不可!”一旁的幕僚呼延博大惊失色,急忙劝阻,“对方城防诡异,我军长途跋涉,强行攻城恐……” “滚!”拓跋宏一脚将他踹开,刀锋直指前方,“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给我冲!!” 在皇王子的严令下,即便心中还残留着对那恐怖巨弩的恐惧,北夷的将领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整队。 而拓跋宏本人,则领着大部队,退到五里外监督旁观。 很快,三千名作为先锋的北夷骑兵,发出一阵阵嚎叫,挥舞着弯刀,朝着凉州城墙发起了决死冲锋。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扛着攻城器械的民夫。 马蹄如雷,杀声震天。 城墙之上,赵轩冷漠地看着下方涌来的黑色铁流,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 “傅青山,该你们表演了。”他淡淡地吩咐道。 “末将领命!” 傅青山早已按捺不住,闻言大喝一声:“连弩营!预备!” 城墙垛口后,一排排凉州士兵半蹲在地,将手中造型奇特的连弩平举起来。 这种连弩的顶端有一个木制弹匣,里面装满了短小而锋利的弩箭。 “放!”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阵如同织布机般绵密而急促的“嗡嗡嗡”声。 刹那间,一道由无数箭矢组成的死亡之雨,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罩向了冲进城墙两百步范围内的北夷骑兵。 “噗噗噗……” 那是弩箭钻入血肉的沉闷声响,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冲锋的北夷骑兵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成片成片地从马背上栽倒。 人与马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仅仅一轮齐射,数百米长的锋线上,便倒下了黑压压的一片。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二段,放!” “三段,放!” 连弩营的士兵们动作娴熟,飞快地推动弩机上的拉杆,弹匣中的弩箭被源源不断地发射出去。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毫无间断,仿佛永无止境。 北夷的先锋部队彻底被打懵了。 他们的迅猛攻势,在对方的射程和射速面前,简直像个笑话。 甚至无法靠近城墙,就被这恐怖的金属风暴撕得粉碎! “冲过去!冲过去!”有悍不畏死的百夫长嘶吼着,挥刀劈开箭矢,试图带领残部继续突进。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顶着箭雨,冲到护城河边时,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投石机,上黑火油!”赵轩的声音再次响起。 城墙后方,上百架简易的投石机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个个巨大的陶罐被抛上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精准地砸入了北夷军阵之中。 第125章 皇兄,住手吧! “砰!砰!砰!” 陶罐碎裂,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四处飞溅,沾满了士兵的铠甲和马匹的鬃毛。 一股刺鼻的怪味弥漫开来。 北夷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城墙上便射来了一排火箭。 “轰——!” 只是一瞬间,冲在最前方的数百名骑兵,连同他们的战马,被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猛然吞噬! “啊——!火!是鬼火!” “救我!救我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战场。 那黑色的油脂仿佛有生命一般,沾在身上就无法扑灭,任凭骑士们如何在地上打滚,火焰反而越烧越旺。 很快,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烧成了焦黑的枯骨。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血肉烧焦的恶臭。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战争,而是来自地狱的酷刑。 后方的北夷骑兵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纷纷勒住马缰,调头就跑。 溃败,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数千人的先锋部队,丢下了近半的尸体,狼狈不堪地逃了回去。 城墙下,一片狼藉,焦尸遍地,黑烟袅袅。 拓跋宏站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精锐之师,被对方用闻所未闻的手段像宰杀猪狗一样屠戮。 身上那股傲气和疯狂,被冰冷的现实浇得一干二净。 这时,一阵好整以暇的声音,又通过铁皮喇叭传了过来。 赵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拓跋宏,怎么不打了?” “本王准备的接风宴才刚刚上了个前菜,这就吃不消了?” “还是说,”赵轩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你觉得本王的箭虽然没碰到你的衣角,但碰到了你的马,也算数了?” “准备当场下跪向本王赔罪投降?” “噗……” 城墙上的凉州军将士,再也忍不住,爆发出阵阵哄笑。 这笑声,比刀子还锋利,狠狠地扎在每一个北夷士兵的心上。 拓跋宏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直流。 进?前面是无法逾越的死亡火海。 退?他刚刚才放下豪言,此刻若是退兵,他拓跋宏将成为整个草原最大的笑柄! 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时刻,一道清丽的倩影,出现在城墙上。 “嗯?” 拓跋宏猛地抬头,只见一身宫装的明月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赵轩面前,当众向他盈盈一拜。 “明月!”拓跋宏又惊又怒。 “王爷!”明月公主没有理会几里外的北夷大军,神色恳切地望着赵轩。 “请您准许明月出城,与我皇兄一叙。” “大敌当前,北夷与大盛本应是盟友,不该兵戎相见,更不该让无辜的将士,为一时意气白白牺牲。” “不可!”慕容烟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拓跋宏已是穷途末路,恐有诡计!” “是啊王爷,焉知这不是他们兄妹俩唱的双簧?” 众将纷纷反对。 赵轩却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明月公主。 “本王准了。”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主公!”诸葛明正要劝阻,却被赵轩抬手阻止。 “本王倒要看看,明月你要如何劝说,拓跋宏这个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北夷皇王子。” 赵轩的目光越过明月,落在了远处的北夷大军身上,笑容愈发玩味。 “孟虎,找个结实点的吊篮,把公主送下去。” 用吊篮送一位公主出城,这举动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但此刻的明月公主却顾不上这些,她感激地看了赵轩一眼,毅然决然地走到了吊篮边。 很快,在数万北夷将士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个吊篮从高耸的城墙上缓缓降下。 明月公主提着裙摆,独自一人,绕过城墙前那片火光熊熊,略显焦黑的土地,走向那支杀气腾腾的大军。 她的身影在庞大的军阵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异常坚定。 北夷骑兵分开一条道路,明月公主被直接带到了拓跋宏的马前。 “皇兄!赶紧罢兵吧!你打不过赵轩的。”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皇兄?!”闻言,拓跋宏咬牙切齿地低吼,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你竟与外人一道,来对付我?!” 明月公主抬起头,迎着他吃人的目光,平静地开口:“皇兄,你看看你身后的将士,再看看那座城墙。你还要让他们去送死吗?” “你懂什么!”拓跋宏怒道,“这是北夷的荣耀!” “用我们勇士的性命,去填补你一个人的颜面,这就是你所谓的荣耀吗?”明月公主的声音陡然提高,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我只知道,再打下去,今天葬身于此的数千人,只是一个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沉重:“皇兄,我在大盛这些时日,亲眼所见,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 “你以为赵轩他只有这些守城的利器吗?” “还有,你可知他拿出了亩产数十石的粮食,足以让整个凉州再无饥荒?” “你可知他手下的军队,已经脱胎换骨,每个人都愿意为他去死?” “你可知,他甚至连甘州都已经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不是一个莽夫,他是一头算无遗策的猛虎!” “你今天看到的,不过是他强大实力的一小部分而已!” 明月公主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那是在亲眼目睹赵轩种种手段后,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不是我们的敌人,皇兄!” “至少现在不是!” “他要的,是草原的商路,是源源不断的财富,甚至是让整个草原都为他放牧!” “与他为敌,整个北夷都会被他拖入战争的泥潭,生灵涂炭!” “可若是与他为盟,我们能得到廉价的盐铁,充足的粮食,甚至是他那些无坚不摧的武器!” “别再挣扎了,皇兄。” “在大势面前,个人的荣耀完全不值一提。”明月公主的语气近乎哀求。 “得罪他,北夷将多一个可怕到极点的死敌。” “与他结盟,北夷才能得到真正的未来!” 拓跋宏僵在马上,妹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脸上带着恐惧和茫然的士兵,又抬头望向那座在夕阳下如同巨兽般沉默的凉州城。 城墙之上,那个年轻的王爷,似乎正遥遥地望着他,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笑意。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第126章 本王答应了 夕阳的余晖将整片战场,染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色。 拓跋宏僵在马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妹妹那番话如同尖锐的冰锥,刺破了他最后一点狂傲的伪装,让他不得不直面那座城墙上投下的,如同山岳般的阴影。 荣耀? 他看了一眼那片焦黑的土地,和那些仍在痛苦呻吟的麾下勇士,再看看远处那座巍峨的凉州城。 他第一次发现,所谓的荣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进,是自取其辱。 退,是颜面扫地。 许久的沉默后,拓跋宏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回去告诉赵轩。”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重新找回皇王子的姿态。 “和谈,可以。” “之前说好的和亲结盟,也不是不行。” 明月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是!”拓跋宏话锋一转,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属于枭雄的狠厉与狡黠,“他必须向我北夷,拿出足够的诚意!” “皇兄……” 拓跋宏抬手打断了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城墙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我北夷西境,与凉州接壤之地,盘踞着大蒙的哈丹部。” “这支部落,比屠格那蠢货更为凶悍,人口也更为众多,常年蚕食我北夷草场,杀我子民,是我北夷心腹大患。”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只要他能替我北夷,彻底铲除哈丹部。” “我拓跋宏,便奉他为盟主,从此北夷唯凉州马首是瞻。” “你与他的婚事,我亲自操办,将你风光大嫁!” “若他办不到,今日之辱,来日我必百倍奉还!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这番话,既是开出了条件,也是一个恶毒的阳谋。 在他看来,哈丹部是块硬骨头,北夷自己都啃不动。 让刚刚进驻草原,立足未稳的凉州军去啃,无异于以卵击石。 赢了,北夷能除去心腹大患;输了,赵轩身死名裂,凉州军元气大伤,他拓跋宏照样能一雪前耻。 这就是为何拓跋宏,能在一群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北夷皇王子的原因。 能屈能伸,狠辣无情。 明月公主心头一沉,她知道,这是皇兄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他设下的一个几乎无解的死局。 …… 当明月公主乘坐着吊篮,重新回到城墙之上时,迎接她的是一张张凝重的脸。 听完拓跋宏的条件后,众人群情激奋。 “什么?!”慕容烟第一个气得跳脚,怒气冲冲道。 “让我们去给北夷人当枪使,拼光将士们的性命,去给他拓跋宏扫清障碍?”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这拓跋宏用心何其歹毒!”傅青山也是一脸愤慨。 “哈丹部拥兵五万,控弦之士皆是悍勇之辈,其首领哈丹更是草原上有名有姓的猛将。” “我军长途奔袭,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在一个月内将其剿灭?” “这分明是想让我们和哈丹部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错。”诸葛明面色微冷,“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无论胜败,我凉州军都将元气大伤。” “届时,他拓跋宏是战是和,主动权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此人,信不得!” 韩江、罗成等一众将领也纷纷附和,言辞激烈,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这个亏,不能吃! 这个兵,更不能出! 他们可以为凉州战死,为大盛战死,但绝不能为了北夷人的利益,白白牺牲。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内群情激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赵轩身上。 赵轩眉头微皱,听着众人的争论,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直到所有声音都渐渐平息下来,他才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身旁俏脸发白、手足无措的明月公主身上。 明月公主被他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蚋:“王爷……我皇兄他……此事,请王爷……” 她以为赵轩会迁怒于她,毕竟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无理。 “哈哈哈……” 谁知,赵轩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而肆意,将现场凝重气氛冲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你们说的,都对。”赵轩止住笑,环视众人。 “拓跋宏心思歹毒,想借刀杀人。” “哈丹部是块硬骨头,此战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他把所有的风险都点了一遍,让傅青山等人更是眉头紧锁。 “但是……”赵轩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到近乎狂傲的弧度,“本王,答应了。” “主公!” “王爷三思啊!”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劝谏。 赵轩却摆了摆手,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油然而生。 “区区一个哈丹部,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屠格部的一万铁骑,我们能全歼。” “他哈丹部的五万杂兵,就灭不得?” “此一时彼一时啊王爷!”顾清流急道,“甘州城下,我军有地利之便,可如今是千里奔袭,深入草原腹地……” “地利?”赵轩嗤笑一声,“本王在的地方,就是地利。” “本王的谋划,就是天时。” 他站起身,走到明月公主面前,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伸出手,轻轻抬起了她那张写满了惊慌与愧疚的俏脸。 四目相对,明月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只听赵轩看着她的眼睛,笑吟吟地开口,那语气,不像是决定一场数万人性命的战争,倒像是在跟心上人说着情话。 “本王要娶的,可是草原最耀眼的明珠,堂堂第一美女!” “不拿出点像样的聘礼,怎么配得上我的公主殿下?” “这哈丹部五万颗人头,就当是本王送给北夷的第一份彩礼了。” 明月公主呆呆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赵轩,那张俊朗的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自信与狂傲。 那不是虚张声势的叫嚣,而是一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从容。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猛地收紧,又缓缓松开,一种混杂着羞赧、震撼与莫名的安全感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皇兄拓跋宏的阴谋。 甚至,他或许十分享受着这种将计就计,将所有人的算计都踩在脚下的快感。 “王爷……”傅青山等人还想再劝,却被赵轩抬手制止。 “此事,就这么定了。”赵轩的语气不容置疑。 “公主,劳烦你回去告诉你皇兄,本王答应他的条件。” “一个月后,本王会亲自去北夷王庭,迎娶公主!”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若拓跋宏敢赖账,那赵轩去北夷王庭,就不是和亲那么简单了! 第127章 攻守易形,主动出击 明月公主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这次赵轩亲口答应放她离开,就不会像之前一样,使用吊篮那么儿戏了。 他亲自送明月公主回总督府,让人收拾行囊。 让她带上北夷侍女随从,乘坐车驾从南门迂回,光明正大地离开凉州。 等明月公主,将消息带回北夷军阵,拓跋宏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抑制不住的狂笑。 “哈哈哈!他应了!他竟然真的应了!”他拍着大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个蠢货!好色如命,利令智昏,真是可笑!” 一旁的幕僚呼延博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忧心忡忡:“王子殿下,此事会不会有诈?” “赵轩此人,绝非鲁莽之辈。” “能有什么诈?”拓跋宏不屑地一挥手。 “哈丹部五万精锐,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狼。” “这几年将我北夷将士打的灰头土脸,毫无还手之力。” “他赵轩就算有三头六臂,拿什么去跟哈丹部硬拼?” “最好的结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远处的凉州城墙,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传我命令,全军后撤一百里!” “咱们就在边城等着,等着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一个月后,”他冷笑道,“本王子再去凉州城下,接收那座只剩老弱病残的空城!” 五万北夷大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而凉州城,却在赵轩的一声令下,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军器监,三班轮换,人歇炉不歇!” “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三万套崭新的铠甲和配套的兵刃!” “后勤司,清点所有粮草,尤其是土豆干和肉干,必须保证大军出征一月所需!” “所有斥候营,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哈丹部周围几百里内,每一片草场,每一条河流,甚至每一只羊的动向!” 一道道命令从王府发出,整个凉州都动员了起来。 之前从甘州还有凉州本地,抄没的豪绅家族的府库,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堆积如山的铁料、木材、皮革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军器监。 叮叮当当的锤击声,昼夜不息,响彻全城。 无数铁匠赤膊上阵,挥汗如雨,通红的炉火将半个夜空都映得亮如白昼。 一套套泛着寒光的板甲、一杆杆锋利的长枪、一柄柄厚重的马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生产出来。 悦来酒楼的钱掌柜,如今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看着一队队士兵从军营开往军器监,领取他们的新装备。 “乖乖,瞧瞧这甲胄,怕是连刀都砍不进个印子吧?” “何止啊!我听说,王爷下的令,连伙夫都得配发一柄防身短刀!这手笔,啧啧……” 城中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言语间充满了自豪与安心。 曾经那支连饭都吃不饱的凉州军,在短时间内,很快脱胎换骨。 大半个月后,凉州军的换装终于完成。 校场之上,整合完毕的三万名凉州将士整齐列阵。 阳光下,黑色的铠甲连成一片,反射着森冷的光芒,如同一片钢铁的森林。 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强烈的自信,那是被精良的装备和充足的后勤武装起来的底气。 这是大盛立国以来,第一支真正意义上全员披甲的边疆强军。 王府议事厅内,所有高级将领和谋士齐聚一堂。 顾清流手持账簿,声音略带激动地汇报:“启禀王爷,粮草军械已全部准备妥当,共计铠甲三万套,长枪一万杆,马刀两万柄,连弩五千架,三弓床弩一百架,箭矢五十万支……足够支撑我军发动一场大规模战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座上的赵轩,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赵轩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凉州与草原的地形一目了然。 他拿起一根长杆,指向了草原深处,一个用红色小旗标记的区域。 “这里,就是大蒙哈丹部所在。”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拓跋宏以为,他给我设下了一个死局,想让我们跟哈丹部拼个你死我活,自己想坐收渔利。” “但他想错了。本王从来不喜欢被动地接招。” 他手中的长杆猛地向前一划,直指哈丹部的王庭位置。 “传令下去,三日后,全军开拔,主动出击!” “本王要亲自带兵,夜袭哈丹部王庭!”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连一向沉稳的慕容烟都变了脸色:“殿下,我军虽兵甲精良,但长途奔袭,还是夜袭……这风险太大了!” “是啊主公,”诸葛明也收起了羽扇,神色凝重。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我军兵力远逊于哈丹部,贸然强攻,恐非上策。” 赵轩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劝谏,他转过身,面对着厅内所有心腹文武,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你们都觉得,我们凉州军的职责,是守好这道关,护住身后的百姓,对吗?” 众人默默点头,这本就是边军的天职。 “你们错了!”赵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而且是大错特错!” “本王来了,以后的日子,两边攻守易形!”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躲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的羔羊,而是主动出击,踏平草原的饿狼!” “是本王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 “本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本王要让关外所有的蛮族都知道一个新规矩!” “在本王面前,他们除了能歌善舞,给本王放牛牧马之外,再无半点威胁!” 一番话,掷地有声,霸道绝伦! 整个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傅青山、韩江、罗成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攻守易形!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划破暗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们固守多年的思维。 是啊,凭什么总是蛮子打过来,他们拼死抵抗? 凭什么拥有更先进武器、更强大国力的大盛,要被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压在边境线上,动弹不得?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了赵轩那深藏在骨子里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野心。 他要的,不只是守住凉州,而是要彻底颠覆,上千年来中原王朝与草原部落的战略格局! “末将……愿为王爷先锋!”傅青山第一个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末将愿往!” “我等誓死追随王爷,踏平草原!” 所有的将领,在这一刻,尽数跪下,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慕容烟看着这一幕,双眼放光,嘴里喃喃自语: “赵轩这小子,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过,我喜欢!” 第128章 疯子与毒士 议事厅内,滚烫的空气似乎还回荡着众将的誓言。 傅青山等人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那句“攻守易形”仿佛一剂虎狼之药,将他们骨子里的血性彻底点燃。 赵轩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唯一没有跪下,只是摇着羽扇,眉头紧锁的诸葛明身上。 “军师,可是觉得本王疯了?”赵轩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诸葛明停下羽扇,微微一笑:“主公何止是疯了,简直是把偌大的草原,当成了自家后院的菜地,想刨哪块就刨哪块。” 这话听着像是在讥讽,但厅内众将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位看似文弱的军师,肚子里藏着的种种毒计,无不令人胆寒。 诸葛明话锋一转,羽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但菜地里有石头,有毒蛇。” “若是不先探明了路,一锄头下去,怕是会崩了刃,还会被咬上一口。” 赵轩淡然一笑。 在他看来,自己要的不是一群只知效死命的莽夫,而是一群能跟着他将疯狂想法变成现实的豺狼。 “李威。”赵轩喊了一声。 一直站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后勤主官李威立刻上前,展开一幅更为详尽的地图。 与沙盘不同,这幅地图用各种颜色的炭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记号。 “启禀王爷,军师,各位将军。”李威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多日未曾好眠。 “斥候营三百兄弟,分三批,日夜不休渗透哈丹部周边三百里,已经探明情况。”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地方:“哈丹部并非铁板一块。” “其首领哈丹巴特,生性残暴,却又极好奢靡。” “三日后,便是他五十岁寿辰,他已下令,方圆百里内所有部落头人,都必须前往王庭为他祝寿,不得有误。” “届时,王庭之内,必然酒肉如山,守备松懈。” “而哈丹部的主力大军,却驻扎在王庭以西八十里外的草场,防备其他部落。”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方才还觉得赵轩太过冒险的慕容烟,美眸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就连傅青山这样的老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夜袭王庭! 在所有头人齐聚、首领大寿、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这不是疯了,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妙啊!”诸葛明一拍羽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模样,像是一条看到了猎物的毒蛇。 “既然是去祝寿,那咱们就得送上一份厚礼。”他走到沙盘前,拿起几枚代表军队的小旗,开始飞快地布置起来。 “主公亲率孟虎的亲卫营,并慕容元帅所部一万精锐为主力,走这条罕有人至的‘一线天’峡谷,衔枚疾走,直插哈丹部王庭心脏!” “傅青山、罗成两位将军,领五千重甲兵,装备所有连弩,从大路进发,大张旗鼓,直奔哈丹部西边的主力军营。” “你们的任务不是攻坚,而是袭扰,是挑衅!” “就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把他们的主力死死地钉在原地,让他们看得见,却追不上,打不着!” “韩江将军,你领五千人马,绕后埋伏在王庭东侧的必经之路上,把口袋扎紧,不许跑掉一条漏网之鱼!” “至于剩下的兵马,由顾长史坐镇凉州,虚张声势,让拓跋宏那个蠢货以为我们还在城里种地!” 一番布置,行云流水,狠辣至极。 一个胆大包天的构想,一个精准无比的情报,再配上一条天衣无缝的毒计。 在场的将领们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终于明白,当一个疯子和一个毒士凑到一起的时候,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化学反应。 “好!咱们就按军师所言,给哈丹送上一份大礼!”赵轩立即拍板。 “末将领命!”闻言,众将齐声大喝,声震屋瓦。 赵轩满意点头,走到正拿着算盘,手指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顾清流身边。 “长史大人,算清楚咱们这一趟,要烧掉多少钱了吗?” 顾清流满头大汗,抬头露出一张苦瓜脸:“王爷,还是别算了……下官心疼。” “这一趟出去,咱们抄家抄来的那点家底,至少得烧掉一半。” “光是给马蹄包裹的厚麻布,都够全城百姓做三年的衣裳了……” 赵轩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哈丹部比王李孙那三家富有多了。” “本王会让他们把军费,连本带利,加倍吐出来!” 他压低声音,凑到顾清流耳边:“到时候,本王让他们把金帐拆了,给你打个纯金的算盘,让你天天在金子上算账,如何?” 顾清流一愣,随即双眼发亮,连连点头:“王爷此计……大妙!大妙啊!” 三日后。 残月如钩,夜色如墨。 凉州北门,在寂静中悄然洞开。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更没有送行的百姓。 两万大军,人衔草、马裹蹄,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出城池,融入了茫茫的草原夜色之中。 每一个士兵都身披厚重的黑色板甲,背着沉重的行囊,一手牵着战马,一手握着冰冷的兵器,眼中闪烁着压抑的兴奋与杀意。 赵轩身着同样的黑色甲胄,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身旁,是同样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慕容烟。 他回头看了一眼巍峨雄壮的凉州城墙,那里是大盛的边疆,是无数将士用血肉铸成的防线。 但从今夜起,这里将不再是终点。 赵轩转回头,目光投向前方无尽的黑暗。 那片养育了无数蛮夷,给中原带来千年伤痛的草原。 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威胁,而是一片等待被征服的猎场。 狩猎,正式开始了! 草原的夜,比凉州城内冷得多。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却吹不散一万精锐将士胸中的火热。 他们正行进在一条狭长的峡谷中,此地被当地人称为“一线天”,两侧是陡峭的石壁,仅容三五骑并行。 月光被高耸的崖壁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鬼魅般的阴影。 队伍行进得悄无声息,只有甲胄偶尔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马蹄踏在预先铺好的厚麻布上沉闷的“噗噗”声。 这是凉州军从未有过的体验。 过去,他们是猎物,是躲在城墙后祈祷蛮族攻势不要太猛的羔羊。 而今夜,他们成了猎人,是潜伏在暗夜中,即将对猎物亮出獠牙的饿狼! 第129章 生辰夜,杀人时 这种身份的转换,让每个士兵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 赵轩骑在马上,与慕容烟并肩走在队伍最前列。 “军中将士,比我想象的更能忍。”慕容烟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叹。 长途奔袭,尤其是在这种地形下,最考验士卒的纪律和耐力。 “他们不是在忍……”赵轩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峡谷的尽头,“他们其实是在享受。” 慕容烟微微一怔。 “享受将屠刀架在仇人脖子上的感觉。”赵轩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种感觉,比世上任何美酒都要醉人。” 慕容烟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气势凛然,显得格外迷人。 穿过“一线天”,前方豁然开朗。 大军在一片洼地里停下,傅青山和罗成大步走到赵轩面前。 “王爷,我们该出发了。”傅青山摩拳擦掌,他手下的五千重甲兵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赵轩点点头,看着这位老将一脸“我要去拼命”的表情,忽然笑了:“傅将军,记住你的任务。” 傅青山一挺胸膛:“末将明白!袭扰!挑衅!把哈丹部的主力当猴耍!” “不!”赵轩摇了摇头,沉声道。 “你的任务,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猎人,而你们是慌不择路的兔子。” “要跑,要叫,要闹出天大的动静。” “要让他们觉得,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咬住你们的尾巴。” 傅青山愣住了,随即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王爷,不得不说,您这招……真他娘的损!末将喜欢!” 他一挥手,带着五千人马,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远方的夜幕下,便腾起了数十道火光,隐约还能听到杂乱的呐喊声,仿佛一支被打散了的溃兵在仓皇逃窜。 好戏,开场了! “韩江,你的位置。”赵轩的目光转向另一位将领。 “王爷放心,一只苍蝇也别想从末将的口袋里飞出去!” 韩江带着五千人马,如鬼魅般融入了东侧的黑暗之中。 现在,只剩下赵轩亲率的一万主力。 “全军,上马!”赵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 万马无声,只有厚重的铠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 他们继续向着草原深处潜行,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烤肉的焦香。 远处,一片巨大的营地灯火通明,如同草原上的一颗毒瘤,喧嚣的音乐和肆无忌惮的狂笑声,隔着数里都能听见。 一名斥候如狸猫般从草丛中钻出,单膝跪在赵轩马前:“启禀王爷,哈丹部王庭内,所有头人皆已喝得酩酊大醉。” “哈丹巴特本人,正在王帐里灌酒,营地外围的守卫,有一半都溜进去偷酒喝了。” “好!”赵轩吐出一个字。 他抬起头,遥望着那片象征着罪恶与奢靡的灯火。 他看到无数大盛的子民被他们掳掠到这里,沦为奴隶,受尽屈辱而死。 他看到堆积如山的财宝,那是从无数个被屠戮的村庄里抢来的。 他看到那些蛮族头人脸上的狂妄,那是建立在大盛百姓累累白骨上的嚣张。 “孟虎。” “在!” “亲卫营,准备好本王送给哈丹巴特的寿礼了吗?” 孟虎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一个沉重的布包,里面是三颗用石灰腌制好的蛮族百夫长的头颅。 这是之前清剿边境时,特意留下的。 “王爷放心,今天保证让他大开眼界!” 赵轩不再说话,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 “嗡——” 刀身在月光下发出一声轻鸣,清越而肃杀。 身后,一万名将士,齐刷刷地拔出了他们的兵器。 一片钢铁丛林,在寂静的草原上无声地竖起,带着冰冷的杀意。 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灯火,瞳孔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赵轩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 他仿佛看到了哈丹巴特醉眼惺忪的脸,看到了那些头人丑陋的笑容。 今夜,没有审判,没有对错。 只有狩猎,只有杀戮!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长刀,猛然挥下。 “杀!”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一万个喉咙里同时迸发出来。 沉默的黑色巨蟒,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朝着那片温暖而光明的营地,发起了致命冲锋。 …… 草原的风信子,送来了烤全羊的浓郁香气,也送来了醇厚马奶酒的醉人芬芳。 哈丹部王庭之内,篝火熊熊,将一张张蛮族头人醉醺醺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他们高举着酒杯,用粗野的嗓音唱着部落的战歌,不时有壮汉抓起身边的奴隶,在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中,将她们身上的丝绸撕成碎片。 王帐前,几名喝多了的哨兵,正歪歪倒倒地靠着栅栏,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吹嘘着自己过往的“战绩”——无非是劫掠了哪个村庄,抢来了多少女人和财宝。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营地灯火照不到的暗影里,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正像狼群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们。 黑暗中,孟虎的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几名哨兵只觉得脖子一凉,吹嘘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酒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温热的液体溅起一地尘土。 他们的身体缓缓滑落,到死都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赵轩冰冷的视线越过栅栏,轻轻一挥手。 没有喊杀声,没有战鼓。 一万名身披黑色重甲的凉州军,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潮水,悄无声息地漫过了简陋的防线,涌入了这片罪恶的乐土。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一个正拖着一个汉人女孩的百夫长。 他感觉身后一冷,刚想回头,一柄厚重的马刀便从他的后心捅入,前胸穿出。 他低头看着胸口那截带血的刀尖,眼中满是茫然,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那汉人女孩惊恐地缩在角落,看着眼前这群突然出现的黑甲天兵,一时间忘了哭喊。 一个凉州士兵默默地将身上的干粮袋解下,塞到她怀里,然后面无表情地,从百夫长的尸体上跨了过去。 杀戮,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敌袭!敌袭!” 终于有蛮族发现了异常,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醉醺醺的蛮族武士,摇摇晃晃地从帐篷里冲出来,有的甚至连裤子都没提好。 他们茫然四顾,试图寻找自己的兵器。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杀神! 第130章 降者不杀 “噗嗤!” 一名高大的蛮族武士刚拿起弯刀,一杆长枪就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咽喉,将他死死钉在帐篷的木桩上。 一名头人挥舞着镶满宝石的金刀,叫嚣着冲向一名凉州士兵。 可他那引以为傲的宝刀砍在对方的黑色板甲上,只迸发出一串火星,连一道白印都没留下。 那士兵看都没看他,反手一刀,硕大的头颅便冲天而起。 装备了全新铠甲和兵刃的凉州军,在这群养尊处优,疏于防备的蛮族面前,简直就是一群来自地狱的钢铁怪物。 他们沉默地推进,组成一个个小型的战斗方阵,手中的长枪与马刀交替挥舞,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那些平日里用来炫耀的黄金器皿、华美的丝绸地毯,此刻都被鲜血染红,被尸体践踏。 空气中,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无数曾在这里受尽欺凌的奴隶,蜷缩在帐篷的角落里,透过缝隙,惊恐而又快意地看着这宛如神罚的一幕。 “殿下,王帐在那!”孟虎一刀劈翻一个敌人,指向营地中央那顶最为奢华巨大的金色帐篷。 赵轩点点头,一夹马腹,带着亲卫营和慕容烟,如同一柄尖刀,直插王庭心脏。 沿途的蛮族武士试图阻拦,但在亲卫营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砰!” 金色王帐的门帘被一脚踹开。 帐内,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几个衣不蔽体的舞女吓得尖叫着躲到一旁。 正中央,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搂着两个女人,醉眼惺忪地抬起头。 他就是哈丹部首领,哈丹巴特。 “谁他娘的敢踹老子的门?”哈丹巴特含糊不清地骂道,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赵轩翻身下马,缓步走进王帐。 他身后的孟虎,将一个沉重的布包随手扔在了地毯上。 “咚!” 布包滚了几圈,散了开来,三颗用石灰腌制过的头颅,滚到了哈丹巴特的脚边。 哈丹巴特浑身一激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认得出来,那是他派去边境“打草谷”的三名心腹百夫长。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的黑甲将领,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你……你是谁?!” “大盛,凉州王,赵轩!” 赵轩的声音很平静,但在这血与火交织的夜晚,却比鬼神的低语还要令人心寒。 “本王听说你今日大寿,特地备了份薄礼,前来为你祝寿。” 哈丹巴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终于明白了外面那震天的惨叫声意味着什么。 “护驾!护驾!”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帐外的亲卫,早已被孟虎带来的人,砍瓜切菜般解决。 哈丹巴特连滚带爬地抓起挂在墙上的黄金弯刀,色厉内荏地吼道:“赵轩!你竟敢孤军深入!” “我的五万大军就在西边,你这次死定了!” “是吗?”赵轩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正好,等本王宰了你,再去宰了他们,省得再跑一趟。”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慕容烟动了。 她身形如燕,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哈丹巴特。 哈丹巴特怪叫一声,挥刀格挡。 他毕竟是草原上的雄主,一身武艺不弱,竟勉强挡住了慕容烟这闪电一击。 可他面对的,不止一个。 就在刀剑相交的瞬间,赵轩的身影已经欺近。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一刀。 横斩! “噗——” 哈丹巴特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肥硕的腰腹处,一道血线缓缓浮现,然后迅速扩大。 他的上半身,缓缓地从下半身上滑落,肠子内脏流了一地。他那双贪婪而残暴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赵轩收刀,刀身上,滴血未沾。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两截尸体,走到帐篷中央那张虎皮大椅前,用哈丹巴特的衣服擦了擦手,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 孟虎上前,一刀将哈丹巴特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割下,高高举起。 随即冲出王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哈丹巴特已死!降者不杀!” 吼声传遍整个营地,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蛮族武士,抬头看到首领的头颅,瞬间斗志全无,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赵轩坐在王帐里,听着外面的哭喊与哀嚎,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慕容烟走到他身边,看着这个男人,眼中异彩连连。 这个疯子,真的把一场被动的死局,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 赵轩的目光穿透帐门,望向遥远的西方。 他知道,傅青山那边的“好戏”,应该也已经开场了。 今夜,注定是草原的无眠之夜。 这寿宴的“前菜”刚刚上完,真正的大餐,才要开始。 金色王帐内,浓重的血腥味与奢靡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哈丹巴特那分为两截的尸体,还倒在华美的波斯地毯上,圆睁的双眼似乎仍在诉说着临死前的难以置信。 帐外的惨叫与哀嚎声已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凉州军有条不紊的呵斥与奴隶们压抑的哭泣。 慕容烟收剑入鞘,看着安然坐在虎皮大椅上的赵轩,眼神复杂。 她戎马半生,见过无数悍将猛士,也参与过数不清的血腥厮杀,却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战法,更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统帅。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了颠覆战场的规则而存在的。 “殿下,都解决了。”孟虎浑身浴血地走了进来,脸上却带着酣畅淋漓的兴奋。 他将哈丹巴特那颗硕大的头颅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所有负隅顽抗的,都已就地格杀。” “投降的蛮族士兵约有三千余人,其余皆是各部落的头人、家眷以及被掳来的奴隶。” 赵轩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端起桌上一杯还带着哈丹巴特余温的马奶酒,轻轻晃了晃,却没有喝。 “战利品清点得如何?” 相比其他,赵轩更关心这个。 第131章 为什么要撤 提到这个,孟虎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铜铃:“殿下,您是没瞧见!这哈丹巴特的王帐,简直就是个金窝啊!” “光是这个帐篷顶上挂的狼头,都是纯金打造的!” “还有那些头人的帐篷,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得跟山一样!” 他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睛都快看花了。” “顾长史要是来了,怕不是要乐得当场昏过去。” 赵轩嘴角微扬。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凉州要发展,要养兵,要铸造更强的武器,每一样都离不开钱。 而在这片草原上,最快的赚钱方式,就是抢。 “传令下去,所有缴获,统一登记造册。谁敢私藏,军法处置。” 他淡淡吩咐,随后话锋一转,“另外,把那些投降的蛮族头人都给本王‘请’过来,让他们好好欣赏一下哈丹巴特的下场。” “明白!”孟虎领命,转身就要出去,却被赵轩叫住。 “等等。”赵轩的目光越过帐门,投向西方那片深沉的黑暗。 “傅将军那边,应该有消息了吧?”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便如鬼魅般闪身入内,单膝跪地。 “启禀王爷!西边……打起来了!”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傅将军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带着五千人马,又是放火又是呐喊,故意弄得声势浩大却又杂乱无章,看起来就像是一支被打残了的溃兵。” “哈丹部的主力大军已经被彻底激怒!” “其首领,哈丹巴特的儿子阿古拉,正亲率四万铁骑,如疯狗一般朝着王庭这边扑来,扬言要将我们碎尸万段!” “他们追得很急,几乎是人马不歇。” “看样子,一个时辰之内,先头部队便能抵达!” 此言一出,帐内的空气瞬间紧张起来。 刚刚放松下来的孟虎,脸色也变得凝重。 四万铁骑! 那可是哈丹部真正的精锐,是在无数次劫掠与征战中磨炼出来的虎狼之师。 而他们这里,就算加上傅青山和韩江的人马,满打满算也才两万人。 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含怒而来的骑兵,冲击力无可匹敌。 而己方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人困马乏,又是步卒居多,一旦在平原上被对方咬住,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我们应该立刻加固营地,利用栅栏和帐篷布防!” 慕容烟当机立断道,“或者,趁着他们还没赶到,我们带着缴获和奴隶,迅速从东面撤离。” “与韩江将军汇合,退回‘一线天’,据险而守!” 这无疑是眼下最稳妥、最理智的选择。 孟虎也重重点头:“殿下,慕容元帅说得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这次赚翻了,没必要跟他们死磕!” 然而,赵轩听完,却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代表着阿古拉大军的那个红色箭头上。 眼神里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充满了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流露出的兴奋与杀意。 “撤?”他眉头一挑,戏谑道,“为什么要撤?” 慕容烟和孟虎都愣住了。 只听赵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下达了一道让两人头皮发麻的命令。 “传令下去,全军立刻行动。” “把地上的尸体都拖进帐篷里藏好,血迹用尘土盖上。” “让所有投降的蛮族,无论男女,都换上他们自己的衣服,到篝火边去,继续喝酒,继续跳舞,继续狂欢!” “告诉他们,谁敢不从,或者露出半点破绽,杀无赦!” “谁演得好,演得像,本王重重有赏!” “还有,把营地所有的篝火都点得再旺一些,烤肉继续烤,酒继续上!” “把喧哗声给本王弄到最大!” “本王要让阿古拉在几里外,就能闻到他老爹寿宴的香味,听到他族人狂欢的笑声!” 一连串的命令下来,慕容烟彻底呆住了。她看着赵轩,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殿下,你这是要……” “没错!”赵轩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恶魔般的笑容。 “他们以为自己是来复仇的猎人,那本王就在家门口,摆上一场欢迎他们回家的盛宴。” “他们急着赶回来,精神紧绷,看到的却是自家营地一片祥和,甚至比他们离开时还要热闹……那他们会怎么想?” 赵轩自问自答:“他们只会认为,那支骚扰他们的‘兔子’,早就被吓跑了。” “他们会瞬间松懈下来,甚至会嘲笑自己的大惊小怪。” “而当他们毫无防备,走进这个看似温暖的家时……迎接他们的,将是……呵呵!” 疯了! 这个男人彻底疯了! 慕容烟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在敌人的主场,用敌人的兵力五分之一不到,去伏击一支含怒而来的精锐大军?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是在用所有人的性命,进行一场豪赌! 可看着赵轩那双自信到近乎狂妄的眼睛,慕容烟却发现自己心中的惊骇,正被一种莫名的狂热所取代。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凉州军的士兵,会像信奉神明一样追随这个男人。 因为他总能创造奇迹。 “我明白了!”慕容烟深吸一口气,不再劝阻,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孟虎!”赵轩喝道。 “在!” “带着你的亲卫营,去当监工。” “再挑一千名嗓门大的,混进蛮子堆里,教他们怎么笑,怎么闹!” 赵轩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酒桌,指着满地的金银器皿。 “告诉他们,谁演砸了,这些东西,就都成了他们的陪葬品!” “是!”孟虎咧开大嘴,狞笑着领命而去。 很快,刚刚沉寂下来的哈丹部王庭,再次变得“热闹”非凡。 孟虎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马刀,正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蛮族头人进行现场指导。 “笑!大声点!你爹死了吗?这么哭丧着脸!”孟虎瞪着牛眼,恶狠狠地骂道。 “今儿是你们头领大寿!给老子高兴点!” 那头人吓得脸都白了,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不停抽搐着。 第132章 不好!是陷阱! “嘿,这就对了嘛。”孟虎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之大,让那头人牙齿都打颤。 “再给你找个伴儿,一起乐呵乐呵。” 说着,他把另一个俘虏推了过来,命令道:“来,你们两个,抱着转个圈,唱你们部落的歌,谁唱得不好听,老子把他脑袋割下来当酒杯!” 在冰冷刀锋的威逼下,整个营地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戏台。 被迫营业的蛮族俘虏们,用颤抖的声音唱着跑调的战歌,搂着同样惊恐的同伴,跳着僵硬的舞蹈。 而在这片虚假的喧嚣背后,每一个帐篷的阴影里,每一堆货物的后面,都潜伏着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凉州军的士兵们,杀意凛然,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归巢。 慕容烟站在王帐门口,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望向帐内,那个男人正安然坐在虎皮大椅上,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丝绸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 王庭以西,八十里外。 阿古拉的胸膛剧烈起伏,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率领四万铁骑,追着那股该死的凉州溃兵跑了大半夜。 对方却像泥鳅一样滑溜,根本不与他正面交战。 只是不停地袭扰,放火,然后就跑。 他的人马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战马的鼻孔里喷出滚滚白气。 “少主!快看!”一名副将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惊喜。 阿古拉勒住战马,眯眼望去。 视线的尽头,熟悉的王庭灯火通明,宛如草原上的一片星海。 隐约还能听见喧闹的音乐和狂放的笑声,夜风甚至送来了烤肉的香味。 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热闹。 阿古拉愣住了。 他身后的四万铁骑,也渐渐停了下来,士兵们脸上满是困惑。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副将喃喃自语。 “难道之前的警报是假的?那伙凉州鼠辈,只是在虚张声势,早就被我们吓跑了?” 这个解释,似乎是唯一合理的。 追逐了一夜的紧绷感,瞬间烟消云散。 士兵们疲惫地垂下肩膀,只想着赶紧回到温暖的帐篷里,喝上一口热酒,抱着自己的女人睡上一觉。 阿古拉心中的怒火,被巨大的困惑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被耍了。 “进营!”他烦躁地一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 “全军休整!把那帮该死的斥候给我抓起来,竟敢谎报军情!” 大军的警惕,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骑兵们不再保持阵型,乱哄哄地朝着营地涌去。 他们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 篝火旁,他们的族人,正在举杯畅饮,跳着奔放的舞蹈。 没有人注意到,那些“狂欢”的族人,眼神深处藏着无边的恐惧。 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些笑容是何等的僵硬。 阿古拉骑着马,带着千余人的先锋部队,率先进入了营地。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堂兄,正抱着一个酒囊,冲他遥遥举杯,笑得满脸通红。 那被孟虎“指导”过的头人,此刻发挥出了毕生最好的演技。 阿古拉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都下马吧!去找吃的!”他没好气地吼了一声,率先翻身下马。 先锋部队的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下马。 有的去抢水喝,有的迫不及待地走向篝火边的烤肉,兵器被随意地挂在马鞍上,或者干脆扔在地上。 原本的战斗序列,瞬间变成了一团拥挤而混乱的人潮。 就在此时。 王帐之内,一直闭目养神的赵轩,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嘈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声音清脆,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命令。 下一刻,一道凄厉而尖锐的军号声,划破夜空! 这声音,仿佛是死神吹响的号角。 整个营地的音乐、笑声、歌声,戛然而止。 那些“狂欢”的俘虏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发出一声尖叫,疯了一样向四周散开。 露出他们身后,那一片片沉默的,穿着黑色重甲的钢铁丛林。 阿古拉猛地抬头,一股极致的危险感让他汗毛倒竖。 他赫然发现,在那些货车顶上,在那些最大的帐篷顶端,一排排凉州士兵如鬼魅般猛然现身。 他们手中端着的,不是弓箭,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造型狰狞的巨大连弩! “不好!是陷阱!”阿古拉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但一切都太晚了。 “放!” 冰冷的命令,在营地各处同时响起。 没有弓弦拉满的“嗡嗡”声,只有机括瞬间释放时,那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连成一片,像是死神在磨动他的镰刀。 “咻咻咻——” 刹那间,暴雨降临。 不是真正的雨水,而是由成千上万支弩箭组成的死亡箭雨! 箭矢遮蔽了火光,在空中拉出密集的黑色线条,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劈头盖脸地砸进了拥挤混乱的北夷先锋军中。 “噗噗噗……” 那是箭矢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像是在往一块烂肉上插满了筷子。 惨叫声只响起了不到一瞬,便被更大的声浪所淹没。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北夷士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在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身上插满了弩箭,鲜血从无数个伤口中喷涌而出,如同一个个破碎的血袋。 瞬间人仰马翻。 刚刚下马的士兵,被活活钉死在地上。他们的战马,也发出凄厉的悲鸣,轰然倒地。 仅仅一轮齐射。 阿古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一千多名最精锐的先锋,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了一样,原地留下了一片由尸体、鲜血和哀嚎组成的炼狱。 他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温暖的家园,欢迎的盛宴,狂欢的族人…… 全都是假的!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他族人的尸骨和恐惧,精心布置的,欢迎他回家的地狱! “呃啊——” 阿古拉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目赤红,血丝遍布。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来复仇的猎人。 他,和他的四万大军,才是那一头撞进死亡陷阱的可怜猎物。 第133章 死亡磨盘 前一刻还洋溢着虚假热情的营地,转瞬间变成了一座只进不出的屠宰场。 密集的弩箭,覆盖了每一寸空间。 阿古拉最精锐的先锋部队,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冰冷的钢铁暴雨撕成了碎片。 他那被孟虎“悉心指导”过的堂兄,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胸口就插上了七八支弩箭,像个破烂的稻草人一样倒了下去。 眼神里,是无尽的惊恐。 “呃啊——赵轩!你这卑鄙的杂种!” 阿古拉的咆哮声嘶力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被戏耍的羞辱。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事情。 那支该死的溃兵是诱饵,王庭的欢庆是伪装,甚至连那些被俘族人的恐惧,都成了这致命陷阱的一部分。 “稳住!全军稳住!”营地外的副将们惊骇欲绝,拼命嘶吼着,试图约束住开始骚动的四万大军。 眼前的景象太过骇人,自家的王庭成了一个血肉磨盘,正中央站着的,是屠杀他们同胞的恶鬼。 巨大的恐惧在军阵中迅速蔓延,一些士兵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勒紧缰绳,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怕什么!”阿古拉血红的双眼扫过骚动的军队,厉声喝道。 “他们只有这点人!就藏在那些帐篷后面!” “给我冲!用马蹄把他们踩成肉酱!为你们的父兄报仇!” 复仇的怒火暂时压倒了恐惧。 在阿古拉的催促下,被仇恨点燃的蛮族骑兵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杀!” “冲进去,杀了他们!”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四万铁骑不再犹豫,如开闸的黑色洪流,朝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地狱”发起了决死冲锋。 王帐内,赵轩依旧稳坐于虎皮大椅上,甚至没有起身。 他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张简陋的沙盘,正是哈丹部王庭的缩略模型。 “孟虎!”他淡然开口。 “末将在!”王帐外,传来孟虎瓮声瓮气的回应。 他正站在一辆巨大的货车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冲锋而来的敌军,脸上满是嗜血的兴奋。 “你的戏班子该谢幕了,别让他们挡了道。” “得嘞!”孟虎咧嘴一笑,对着那些还在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的俘虏吼道。 “都他娘的滚到两边角落里蹲好!” “谁敢挡着老子杀人,先把他脑袋拧下来!” 俘虏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缩到了营地最偏僻的角落,瑟瑟发抖,将中央的通道完全让了出来。 “慕容烟。”赵轩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一身戎装的慕容烟手持长剑,立于王帐门口,神情凝重。 眼看四万大军如山崩海啸般压来,饶是她胆气过人,手心也不禁渗出汗珠。 “你守左翼,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箭雨。” “领命!”慕容烟深吸一口气,转身奔赴左翼阵线。 随着蛮族大军冲进营地两百步范围,赵轩抬起手,轻轻落下。 “放!” 命令传遍营地各处。 “咻咻咻——” 比刚才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死亡箭雨,再次升空。 这一次,不再是单点的伏击,而是覆盖整个营地正面的无差别射击。 数千架连弩在凉州士兵手中,化作了最高效的杀戮机器。 冲在最前面的数千蛮族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墙壁。 人与马在瞬间被射穿,翻滚的尸体和坐骑立刻在阵前堆起了一道由血肉组成的障碍。 后续的骑兵躲闪不及,纷纷被绊倒,整个冲锋阵型瞬间陷入了混乱。 阿古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勇士们,还没接触到敌人,就在箭雨中成片成片地倒下,心在滴血。 “冲!冲过去!他们没箭了!”他疯狂地嘶吼着,挥舞着弯刀。 然而,凉州军的箭雨仿佛无穷无尽。 连弩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几乎没有停歇的间隙,一波又一波的箭矢持续不断地收割着生命。 营地的入口被设计得异常狭窄,大蒙铁骑无法展开阵型,只能拥挤着向前冲,反而成了最好的活靶子。 “噗嗤!” 一个蛮族百夫长勇悍地冲破箭雨,挥刀砍翻一个作为路障的货架。 可迎接他的,不是敌人的脸,而是一排从货架后猛然刺出的,闪着寒光的长枪。 枪林如龙,瞬间将他和他的坐骑扎成了血肉窟窿。 整个哈丹王庭,彻底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 外围是连弩的死亡覆盖,内部是长枪方阵的无情穿刺。 大蒙铁骑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和机动性,在这里被完全废掉。 他们空有一身蛮力,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古拉喃喃自语,脸上一片死灰。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攻打一支军队,而是在冲撞一部设计精密的杀戮机器。 手下的四万勇士,只是在徒劳地用生命去填满这无底的深渊。 就在他心神俱裂,全军的攻势也因巨大的伤亡,而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 “呜——呜——” 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那声音,不属于哈丹部,更不属于草原上的任何一个部落。 阿古拉猛地回头,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西边的夜幕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黑色的铁流。 那支军队阵容严整,甲胄精良,为首的大旗上,一个张牙舞爪的“傅”字,在火光下显得狰狞无比。 正是之前被他们追杀了一夜,被他们视作“丧家之犬”的凉州“溃兵”! 傅青山率领的五千重甲步骑混合军,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哈丹大军松散混乱的后阵。 “不好!是埋伏!我们被包围了!” “后面!敌人从后面杀过来了!” 绝望的嘶喊声在哈丹军中此起彼伏。 前有坚不可摧的死亡营地,后有气势如虹的精锐突袭。 攻守之势,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猎人,终于被关进了自己追逐的牢笼里。 阿古拉呆立在马上,看着前方不断吞噬生命的绞肉机,又看看后方势如破竹杀入阵中的凉州军。 最后,他的目光穿过重重火光与杀戮,望向了那座自始至终都安然不动的王帐。 他仿佛能看到,赵轩那个端坐其中的魔鬼,正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欣赏着他亲手导演的这场盛大死亡。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第134章 大发横财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便已彻底颠倒。 阿古拉和他引以为傲的四万铁骑,不是来复仇的雄狮,而是一头撞进了陷阱,还懵然不觉的蠢猪。 后方,傅青山率领的五千重甲步骑混合军,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哈丹部大军最柔软的尾椎。 这些“溃兵”养精蓄锐,憋了一整夜的火气,此刻尽数化作了手中劈砍的钢刀。 哈丹部的骑兵们追击了一夜,人困马乏,又在营地前被箭雨和长枪阵消磨了锐气,阵型早已散乱不堪。 此刻被傅青山从背后一冲,本就脆弱的军心瞬间崩塌。 “是埋伏!快跑!” “我们被包围了!” 恐慌如同瘟疫,比刀锋蔓延得更快。所谓的勇士精神,在绝对的劣势和精心设计的屠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士兵们不再听从指挥,掉转马头,像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然而,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营地正面,是慕容烟指挥下的连弩阵地。 那一片区域,是绝对的死亡禁区。 任何试图从正面突围的骑兵,都会在瞬间被射成筛子,连人带马钉死在地上。 营地内部,孟虎指挥着亲卫们,配合着长枪方阵,正一步步向外推进。 他们像一台冷静而高效的绞肉机,将那些冲进来却无路可退的敌人,一排排地碾碎。 孟虎站在一辆货车顶上,甚至懒得自己动手,只是抱着胳膊,嘴里骂骂咧咧:“都他娘的利索点!” “天亮前得把这地儿扫干净,王爷还等着验货呢!” “谁他娘的敢私藏人头,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他身边的亲卫们嘿嘿怪笑着,手上的动作却愈发凶狠。 而傅青山的军队,则成了最无情的牧羊人。 他们不急于追杀,而是驱赶着溃散的“羊群”,将他们往东边韩江早已布下的口袋阵里赶。 整个战场,成了一座巨大而精密的死亡磨盘。 凉州军的每个部分,都是这台机器上严丝合缝的齿轮,冷静、精确、无情地运转着,将四万哈丹部大军一点点地磨成血肉齑粉。 阿古拉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副将、他的亲卫,一个个在他身边倒下。 有的被背后的冷箭射穿,有的被突然从侧翼杀出的凉州兵砍翻。 他想咆哮,想指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嘶哑,而他的军队,也已彻底失控。 一股极致的羞辱与不甘,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草原的勇士,要被一群躲在车后放冷箭的懦夫这样屠杀! “赵轩——!” 阿古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远处那座灯火通明,却又静谧得可怕的王帐。 他知道,那个魔鬼就在里面。 他不求活命,只想在死前,看一眼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然后用自己的弯刀,划破他的喉咙! “杀!跟我冲!杀了赵轩!” 阿古拉调转马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挥舞着弯刀,如同一支脱弦的毒箭,朝着王帐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身边仅存的十余名亲卫,也像被他的疯狂感染,毫不犹豫地跟随在他身后,形成一个锥形阵,直扑那座看似毫无防备的王帐。 他们的举动,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决绝。 王帐门口,慕容烟一直注意着战场的动向。 当她看到阿古拉那自杀式的冲锋时,眉毛微微一挑,眼神里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想杀我军主帅? 你也配?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眼前冲来的不是十几骑悍不畏死的蛮族勇士,而是一阵拂面的微风。 阿古拉距离王帐越来越近,两百步,一百步! 他甚至能看到王帐门帘上精美的绣纹,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淡淡茶香。 他的心脏狂跳,脸上露出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身影,如鬼魅般自王帐侧翼闪出,挡在了他的马前。 是慕容烟。 她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那里,手中长剑斜指地面,一身戎装在火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 “滚开!”阿古拉怒吼,人借马势,一刀劈向慕容烟的头顶。 这一刀,汇聚了他所有的力量与怨毒。 慕容烟眼神平静,不退反进。她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同风中摆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刀。 刀锋几乎是擦着她的发梢劈下,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她的鬓角。 错身而过的瞬间,慕容烟手腕一翻,长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美的银色弧线。 “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割裂声。 阿古拉的战马嘶鸣着向前冲出数步,才停了下来。 他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难以置信之中。 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脖颈处,一道细细的血线正在迅速扩大。 阿古拉想伸手去捂,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在随着鲜血流逝。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声音,视野开始天旋地转。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座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王帐,以及帐门口,那个缓缓放下茶杯,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的男人身影。 “砰!” 阿古拉的身体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激起一片尘土。 他至死,都没能踏入王帐一步。 随着阿古拉的倒下,哈丹部最后的抵抗意志,也彻底烟消云散。 战斗变成了一场耗时漫长的追剿与屠杀。 当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时,喊杀声终于渐渐平息。 整个哈丹部王庭方圆十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臭味。 赵轩终于从王帐中走了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仿佛只是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嫌弃这混乱的场面。 孟虎、傅青山、韩江、慕容烟等人浑身浴血,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王爷,幸不辱命!哈丹部四万五千主力,已尽数歼灭!”孟虎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一战,打得太痛快了! 赵轩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踱步走到阿古拉的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他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清点得怎么样了?”他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顾清流不在,李威便主动承担起了统计的职责,他拿着一本沾着血迹的册子,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王爷!此战缴获战马五万三千匹,牛羊二十七万头,金银珠宝、皮货粮食,堆积如山,初步估算,其价值……足以再养活我们凉州军三年!”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将领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白得一笔横财! 第135章 这聘礼,他不收也得收 赵轩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遍地的蛮族尸体,最终落在了远处角落里,那些瑟瑟发抖,面如死灰的俘虏身上。 “孟虎。” “末将在!” “拓跋宏不是想要一份聘礼吗?”赵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哈丹部五万颗人头,一颗都不能少。” “把哈丹的头颅用石灰腌好,装进最好的锦盒里。” “至于剩下的,就在这里,给本王筑一座新的京观。” “本王要让整个草原都知道,犯我大盛者,死无葬身之地。” “更要让拓跋宏明白,他那点驱虎吞狼的小心思,在本王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他引来的不是虎,是能吞噬一切的巨龙。” 赵轩转身,望向北夷王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本王会亲自带着这份‘厚礼’,去北夷王庭,迎娶他的妹妹。” …… 清晨的阳光,非但没能给这片草原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一夜的杀戮照得更加清晰刺目。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与焦臭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挥之不去。 原本属于哈丹部的王庭,此刻已是一片狼藉的修罗场。 凉州军的士兵们,脸上早已褪去了战斗时的狂热。 他们井然有序地执行着命令,将一具具蛮族尸体拖拽到空地上,手起刀落。 “咔嚓!”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被另一名士兵用铁钳夹起,随手扔上旁边越堆越高的“山丘”。 “他娘的,这活儿可比砍人累多了。”孟虎站在一座货车顶上,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嘟囔着。 “血腥味都算了,关键是这帮蛮子死相也太难看了,找个面相周正点的都费劲,怎么给王爷凑齐五万颗完整的?” 他身边一名亲卫嘿嘿一笑,指着远处正拿着算盘和册子,一脸狂热地清点战利品的李威:“孟将军,要不您跟李主簿商量商量?” “他算钱是一把好手,算人头肯定也利索。” “说不定还能给您打个折,凑个整啥的。” “滚蛋!”孟虎笑骂一句,“王爷的聘礼,能打折吗?那叫诚意!诚意你懂不懂?” 他说着,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唯一还算完整的王帐,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王帐内,战果的最终统计已经呈到了赵轩面前。 “王爷,经初步核算,此次缴获的牛羊战马,足以支撑我军两年用度。” “各类皮货、粮食、金银器物,折算成白银,不下三百万两!” 李威兴奋莫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简直比抢钱还快! 傅青山和韩江等将领也是一脸振奋,这一战,不仅彻底打残了哈丹部,更是让贫瘠的凉州,一下子阔绰了起来。 以战养战,王爷的手段,果然神鬼莫测! 赵轩只是平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对这泼天的财富并不怎么在意。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 “拓跋宏还在等着我们和哈丹部两败俱伤的消息,他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螳螂捕蝉,蝉吃的,本就是黄雀的食。” “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日,即刻班师。” “王爷,那北夷那边……”傅青山微微蹙眉,提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我们当真要去北夷王庭?” 孤身犯险,深入草原腹地,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去,当然要去。”赵轩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不过,不是我们去,是本王去。” “什么?”众将大惊失色。 “王爷三思!拓跋宏生性狡诈,此去凶险万分!”孟虎第一个急了,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本王若是率领两万大军兵临城下,那叫兴师问罪,拓跋宏拼了命也得跟我们碰一碰。”赵轩站起身,缓缓踱步到帐门口,掀开帘子,望着外面那座正在以惊人速度成型的京观。 “可本王若是只带千人亲卫,带着‘聘礼’前去,那叫什么?” 他回头,看着帐内一众心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叫,迎亲。” “拓跋宏就算再恨本王,他也得捏着鼻子,笑脸相迎。” “因为本王是去娶他妹妹的‘夫婿’,是给他北夷带去盐铁粮食的‘盟友’。” “他要是敢动本王一根汗毛,不用我们动手,草原上那些想和我们做生意的部落,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他设下驱虎吞狼之计,是想看本王的笑话。那本王就亲自前往,把这份‘笑话’,变成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一番话,说得众将哑口无言,随即便是热血沸腾。 原来,王爷从一开始就算计到了这一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事谋划,而是诛心! 是要从精神上,彻底击垮整个北夷。 “何况……”赵轩的目光落在一个被亲卫小心翼翼捧着的锦盒上,嘴角微微上扬。 “本王还给他带了一份大礼。他拓跋宏,敢收也得收,不敢收,也得收。” 锦盒里,正是用石灰硝制过的哈丹头颅,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与不甘。 慕容烟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赵轩的侧脸,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这个男人,时而像个无赖,时而像个疯子,但更多的时候,他像一尊深不可测的魔神,所思所想,永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忽然觉得,拓跋宏败得不冤。 与赵轩这种人为敌,纯属自取其辱。 三日后。 一支由两万凉州军组成的归途大军,押运着数不清的牛羊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地向南而行。 而在他们身后,那座由近五万颗头颅堆筑而成的京观,如同一座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草原之上。 它无声地向每一个路过此地的生灵,宣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故事,也宣告着一个新霸主的诞生。 与此同时,另一支仅有千人的精锐骑兵,脱离了大部队,调转马头,向着草原的更深处,疾驰而去。 队伍的最前方,赵轩一袭黑衣,坐跨神俊的战马,身前马鞍上,端端正正地放着那个盛着“聘礼”的锦盒。 他身后,孟虎扛着开山大斧,慕容烟背着长剑,一千名亲卫甲胄精良,面容冷肃,杀气腾腾。 这不像是去迎亲的队伍,更像是一群去讨债的阎罗。 第136章 小小赵轩,可笑可笑 “王爷,咱们就这么点人,万一拓跋宏那小子翻脸不认人,咱们岂不是……” 路上,孟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凑了过来。 赵轩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说道:“他不敢。” “他若翻脸,整个北夷,都要给本王陪葬!” 北夷边境,云沙城。 此地距离凉州不过百里,是拓跋宏大军后撤的驻扎点,亦是他遥控棋局,坐观虎斗的得意之所。 城主府的大堂内,篝火烧得正旺,烤全羊的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浓郁的肉香与辛辣的马奶酒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 “王子殿下当真是神机妙算!此一招‘驱虎吞狼’,用得妙,用得实在是妙啊!” 一名满脸虬髯的北夷将领高举金杯,满面红光地朝着上首的拓跋宏吹捧道。 “那赵轩小儿,不过是靠着几件守城利器侥幸得胜,便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被王子殿下略施小计,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招惹哈丹部那头疯狗。” “只怕此刻,他那两万兵马,连同他自己的脑袋,都已经被哈丹巴特当成夜壶了!” “哈哈哈!呼延将军说的是!我听说那赵轩还是个好色之徒,为了咱们草原的明珠,连命都不要了!” “真是南朝人典型的德性,为了个女人,脑子都能丢掉!” “可不是嘛!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们正好挥师南下,一举踏平凉州。” “届时,那赵轩的头颅是王子的,那凉州城的美酒女人,就是咱们的了!” 堂内一众北夷将领放声大笑,言语间充满了对赵轩的鄙夷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凉州城破,自己纵马劫掠的场景。 拓跋宏斜倚在主位的虎皮大椅上,脸上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慵懒笑容。 他端起酒杯,享受着众人的恭维,轻轻抿了一口辛辣的马奶酒。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哈丹部是草原上有名的疯狗,兵力五万,悍不畏死。 赵轩那初建的凉州军,就算有些战力,长途奔袭,对上以逸待劳的哈丹部,也绝无胜算。 最好的结果,也是惨胜。 到那时,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砰!”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满堂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坐在角落里的明月公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面前的酒杯被重重地顿在桌上,酒水溅出,在她华贵的裙摆上留下点点深色的痕迹。 少女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与不忿。 “皇兄!”明月公主声音清亮,满脸不忿,“你们都太小看他了!赵轩他可不是你们口中的蠢货!” 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公主身上。 “我亲眼见过他的军队,令行禁止,甲胄精良,绝非乌合之众!” “我亲眼见过他的手段,杀伐果决,视人命如草芥,却又能让全城百姓对他感恩戴德!” “他不是疯子……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明月公主越说越激动,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凉州城墙上那戏谑的笑容,那铺天盖地的箭雨,那被火焰吞噬的惨嚎。 那些景象,是她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短暂的寂静后,大堂内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哄笑声。 “哈哈哈,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被那南朝小子吓破了胆?女人家,就是见不得血腥。” 拓跋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他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与一丝不耐。 “明月,你累了,回帐篷休息去吧。”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里是男人们议事的地方,妇道人家,懂什么军国大事。” “皇兄!”明月公主俏脸涨红,气得连连跺脚,“我说的都是真的!哈丹部未必是他的对手!” “够了!”拓跋宏猛地一拍桌子,金杯中的酒水晃荡出来。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被一个南朝人吓成这样,传出去,我北夷的脸面何在?” 他上下打量着明月,忽然嗤笑一声,语气变得轻佻而刻薄。 “还是说……你被那赵轩灌了什么迷魂汤?” “莫不是真看上了那个小白脸,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 这话一出,堂内众将的笑声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眼神里充满了讥讽嘲弄。 明月公主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番诛心之言,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 屈辱、委屈、愤怒、无力……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泪水终于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满堂的嘲弄声达到顶点的时刻。 帐外,一个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跌跌撞撞。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堂,甚至来不及行礼。 他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见了鬼一般。 堂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拓跋宏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厉声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说!” 那斥候咽了口唾沫,指着南方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王……王子殿下!凉州王赵轩……他……他率领一千骑兵,正朝我们云沙城而来!” “什么?” 拓跋宏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先是愕然,随即化作狂喜。 一千人? 他这是被哈丹部打得只剩下一千残兵败将,逃到这里来了? “哈哈哈!来得好!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传令下去,全军集……”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斥候已经哭丧着脸,用一种近乎呻吟的声音,打断了他。 “殿下……他……他还派人传话……” 斥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说……他说与王子殿下的赌约,他已经完成了。” “哈丹部……哈丹部五万主力,已……已尽数被他歼灭于王庭之外……” “他……他是特地带着给公主殿下的聘礼,欲途径边城,前往王庭向可汗提亲!”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那名虬髯将领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 另一名将军脸上的狂笑,还来不及褪去,显得无比滑稽。 拓跋宏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 他怒目圆睁,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第137章 乐极生悲 斥候不敢抬头,只是将一块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那令牌,是哈丹部首领哈丹巴特才有资格佩戴的狼头金牌。 拓跋宏死死地盯着那块金牌,瞳孔微缩,满脸的惊骇欲绝。 狼头金牌! 哈丹巴特的狼头金牌! 它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一个北夷将领的眼球上。 大堂内,死寂无声。 之前有多么喧嚣狂妄,此刻就有多么的死寂冰冷。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篝火跳动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哐当!” 一名将领手中的金杯脱手滑落,掉在铺着兽皮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拓跋宏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脸上的狂喜早已寸寸碎裂,化为一片铁青。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仿佛被赵轩伸过来的无形大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抽了无数个耳光。 原以为自己是白捡便宜的高明猎人,现在才发现,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自作聪明的笑话。 “不……不可能……”他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眼,拼命摇头。 “绝不可能!哈丹部五万铁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烤羊、酒水洒了一地。 “斥候何在!再探!再报!本王子不信!” 可那名斥候只是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头都不敢抬。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声音,打破了僵局。 “皇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明月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 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眶依旧泛红,但那国色天香的俏脸上,却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和释然。 她是对的。 赵轩,真的做到了。 他不是疯子,他分明是一个能将疯话变成现实的绝世天才! 明月公主的眼神,让拓跋宏心中的怒火与羞辱感达到了顶点。 这眼神,不是同情,更像是怜悯! 怜悯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北夷王子! “闭嘴!”拓跋宏怒吼,指着明月,“你……”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刻薄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当啷! 就在此时,一名大胡子将军,仿佛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金杯砸在桌上。 “王子殿下!”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变得尖利,“这……这是天赐良机啊!” 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大胡子将军眼中凶光毕露,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那赵轩再厉害,现在也只带了一千人!” “区区一千人!就在我们云沙城的眼皮子底下!” “他分明是自寻死路!”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整个大堂瞬间炸开了锅。 “对!完颜将军说得对!” “杀了他!他只有一千人,我们有数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此子太过可怕,绝不能留!今天若放他回去,他日必定是我北夷的心腹大患!必须斩草除根!” “没错!杀了他,凉州群龙无首,我们正好挥师南下,一举夺下凉州城!” 刚刚还沉浸在恐惧中的北夷将领们,瞬间又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贪婪与凶狠的光芒。 打不过五万哈丹部铁骑的凉州军,不代表他们打不过一千人的赵轩亲卫。 这是恐惧催生出的杀意。 正因为赵轩表现出的能力太过恐怖,他们才更要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这个威胁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拓跋宏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杀了赵轩?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疯狂地在他心里滋生。 杀了这个让他颜面扫地,沦为笑柄的男人! 只要杀了他,所有的耻辱都将被洗刷,所有的恐惧都将烟消云散! 他将重新成为那个运筹帷幄的北夷王子,而赵轩,只会成为一个狂妄自大最终死于非命的失败者! 他腰间的弯刀“呛啷”一声,已然出鞘半寸。 “皇兄,不可!” 一声清喝,让拓跋宏的动作猛然一滞。 明月公主一步跨出,挡在了他的面前,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那闪烁着杀意的目光。 “你若杀他,我北夷全族,通通危矣!” “妇人之见!滚开!”拓跋宏厉声喝道。 “我若不说,皇兄你才是将我北夷带入万劫不复的罪人!”明月公主寸步不让,声音拔高了几分。 “你杀了他,他那两万能全歼哈丹部的大军怎么办?” “他们就在百里之外!” “主帅被杀,他们会善罢甘休吗?那将是不死不休的复仇!” “届时,凉州军的怒火,会把我北夷的每一寸草场都烧成灰烬!” “我们有数万大军,怕他两万?”一名将领不服气地叫嚣。 “不怕?”明月冷笑一声,环视众人,“哈丹巴特也觉得他有五万大军……可现在呢?” “他的脑袋,恐怕正在赵轩的马鞍上,被当作战利品一般炫耀!” 一句话,让所有叫嚣的将领都闭上了嘴。 明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就算我们侥幸打退了凉州军,那大盛王朝呢?” “赵轩是凉州王,是大盛皇帝宠爱的幼子!” “你们杀了堂堂中原藩王,高高在上的皇子,无疑是在向整个大盛宣战!” “皇兄,你觉得,我们北夷,如今能挡得住大盛朝举国之力的讨伐吗?” 字字诛心! 句句惊人! 大堂内再次安静下来,贪婪的火焰被一盆盆冷水浇灭,只剩下冰冷彻骨的现实。 拓跋宏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妹妹,眼神挣扎。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幕僚呼延博,缓缓站了出来。 “王子殿下,公主殿下所言,句句在理。” 呼延博神情凝重道:“赵轩此人,确实是百年不遇的枭雄。” “但换个角度想,这对我北夷而言,未必是坏事。” “坏事?他都打上门来了,还不是坏事?”拓跋宏没好气地反问。 “王子殿下,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呼延博不答反问。 拓跋宏一怔,下意识地答道:“当然是大蒙……” “没错!”呼延博重重点头,“大蒙屠格部被赵轩他全歼,西境哈丹部被他踏平。” “他一个人,在短短数月内,就替我们除掉了两个心腹大患。” “如此年轻的军师奇才,做敌人,固然可怕。” “可如果……他是盟友呢?” 第138章 我的好妹夫 “盟友?”拓跋宏瞬间睁大双眼。 “对,盟友。”呼延博的眼中闪烁着精光,“一个强大、富庶、并且与我们拥有共同敌人的盟友!” “有了凉州作为我们最稳固的后方,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粮食和精良的铁器,我们便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集中全部力量,去对抗大蒙的铁骑!” “和亲,结盟……之前或许是可汗的权宜之计……” “对我们来说,异常耻辱。” “但现在,可谓是天赐良机!” 呼延博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王子殿下,个人的颜面,与整个部族的兴衰相比,孰轻孰重?” “我们迎来的,不是一个南朝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头能为我们撕碎敌人的猛虎!” “我们需要的,不是杀了他,而是给他套上缰绳,让他为我北夷所用!”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大堂内的气氛,发生了第三次诡异转变。 将领们面面相觑,眼中的杀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和深邃的算计。 是啊……如果能把这么一个煞神变成自己人…… 拓跋宏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弯刀缓缓归鞘。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呼延博和明月是对的。 可情感上,那份被戏耍的羞辱,那份被压制的恐惧,依旧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骄傲。 他缓缓地坐回那张虎皮大椅,端起身边唯一没被打翻的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 他没有喝,只是举着酒杯,目光穿过大堂的门口,望向南方那片昏暗的夜空。 拓跋宏知道,那个男人,正带着一千精骑,还有五万颗人头作为聘礼,不急不缓地,向他走来。 是笑脸相迎,引虎入帐? 还是撕破脸皮,鱼死网破? 拓跋宏的手,在微微颤抖。 …… 云沙城,如一头匍匐在草原上的巨兽,轮廓在清晨的薄曦中愈发清晰。 蹄声沉闷,一千黑甲精骑卷着淡淡的烟尘,不疾不徐地向着这座北夷边境重镇靠近。 队伍的最前方,赵轩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旁的慕容烟则是一袭紧身武服,英姿飒爽。 只是那双清丽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与凝重。 “前面就是云沙城,拓跋宏的大营所在。”孟虎催马上前,声音压得极低,粗犷的脸上满是警惕,“王爷,咱们真就这么过去?” 他身后,一千亲卫虽然面无表情,但握着缰绳和兵刃的手,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们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可再精锐,也只是一千人。 谁都知道,那座城里,盘踞着数万北夷铁骑。 在孟虎看来,这已经不是深入虎穴了,分明是主动把脑袋往老虎嘴里送。 赵轩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置可否,只是用马鞭遥遥一指那座雄城。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呜——” 苍凉的号角声自云沙城头冲天而起,沉重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轰然大开。 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 一队队北夷骑兵如开闸的洪水般从城门内汹涌而出,黑压压的一片,迅速在城前铺开。 马蹄雷动,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数不清的弯刀与长矛在晨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 一股磅礴的杀气,仿佛凝成了实质,跨越数里之遥,狠狠地撞了过来。 “不好!”孟虎脸色剧变,虎吼一声,“敌袭!全军戒备!结圆阵!” “唰唰唰!” 一千凉州精锐的反应快如闪电。 伴随着一连串金属摩擦声,骑兵们瞬间收拢,外围的长枪如刺猬般斜指前方,内圈的连弩手则迅速摘下背上的杀器,冰冷的箭头对准了那片奔涌而来的黑色潮水。 不过短短数息,一个紧凑而致命的防御阵型已然成型。 “赵轩!”慕容烟的脸色瞬间煞白,盯着旁边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声音又急又气。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真带着我们来送死了!”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自信到了何种地步,才敢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赵轩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调侃:“别急!我不信北夷人真有这么蠢!” 话音未落,那支气势汹汹的北夷大军已经冲到了近前。 为首的一员大将,身披华丽的黄金甲,面容英武,正是北夷皇王子,拓跋宏。 他身后,上万铁骑如狼似虎,肃杀之气几乎要将人吞噬。 孟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起,只待赵轩一声令下,便要以一千之众,与这数万大军血战到底。 然而,预想中的冲锋与砍杀并未发生。 在距离凉州军阵前约莫百步之遥的地方,拓跋宏猛地一勒缰绳。 他身后的上万铁骑也齐刷刷地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卷起的烟尘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马骚味和草原的腥气。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孟虎瞪大了眼睛,慕容烟也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此生最为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马背上的拓跋宏,脸上那股凶悍的杀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灿烂、无比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他利索地翻身下马,将缰绳往旁边亲卫手里一丢,大步流星地就朝着赵轩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还热情地张开了双臂,声音洪亮得仿佛生怕赵轩听不见。 “哎呀!凉州王!我的好妹夫!你可算是来了!” “本王……不,为兄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啊!” 这一声“好妹夫”,喊得是情真意切,荡气回肠。 孟虎:“……” 他握着刀的手僵住了,嘴巴微微张开,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他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慕容烟那张原本因紧张而绷紧的俏脸,此刻也写满了茫然与错愕。 她看着那个满脸堆笑,快步走来的拓跋宏,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淡然的赵轩,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只是他们,身后那一千准备以死相拼的凉州军士卒,也都集体石化了。 说好的埋伏呢?说好的血战呢? 怎么……怎么画风突然就变了? 这北夷王子,莫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拓跋宏已经走到了阵前。 第139章 草原的天,变了! 拓跋宏身后,那些先前还杀气腾腾的北夷将领们,也都纷纷下马,脸上努力地挤出和善的笑容。 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糙脸上,笑容堆叠在一起,显得既滑稽又诡异。 “王爷,这……”孟虎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扭头看向赵轩,声音都有些发飘。 赵轩没理他,只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走到跟前的拓跋宏,脸上似笑非笑。 “拓跋王子,搞这么大阵仗来迎接本王,是想给本王一个下马威吗?” “哎哟!瞧妹夫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拓跋宏连忙摆手,笑容愈发灿烂,姿态放得极低。 “这不是听闻妹夫大驾光临,为兄心中欢喜,特地率领我北夷所有将士,前来迎接王驾嘛!” “这既是为兄的一点心意,也是我整个北夷对妹夫你的敬意啊!” “哦?”赵轩挑了挑眉,“这么说,王子殿下不怪罪本王擅闯你北夷边境,还……杀了你们北夷的人了?” 他特意在“杀人”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拓跋宏的脸皮明显抽搐了一下,但笑容不减分毫,反而更加热情。 “妹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黑沙部那些个不开眼的家伙,冲撞了妹夫的虎威,那是他们死有余辜!” “能死在妹夫这样的英雄手下,是他们的荣幸!” 跟在拓跋宏身后的完颜将军,眼见自家王子都把姿态放这么低了,连忙上前一步,扯着嗓子附和道:“对对对!王子殿下说得对!” “凉州王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当世人杰,天上的神龙!” “区区几个不开眼的蠢货,怎能脏了王爷您的手?” “您这是在替天行道,为我们北夷清理门户啊!” “没错!”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将领也抢着表现。 “我们早就看黑沙部那帮混蛋不顺眼了,王爷您一出手,就将他们连根拔起,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何止是黑沙部!”又一个声音响起,“那大蒙哈丹部更是我北夷心腹大患!” “我们集结大军数次都奈何他们不得,没想到王爷您谈笑之间,就令其灰飞烟灭!” “此等盖世神威,堪称我草原千年未见之壮举!” “能与王爷结为姻亲,实乃我北夷之幸,是我家可汗之幸,更是明月公主殿下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一时间,马屁之声不绝于耳。 北夷的将领们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个化身饱学之士,搜肠刮肚地将所有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全都不要钱似的往赵轩身上堆。 什么“英明神武”、“天纵奇才”、“文成武德”,就差没把他夸成下凡的天神了。 孟虎和一千凉州军士卒,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彻底的呆滞。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什么时候,这些草原蛮族,变得这么乖巧懂事了? 慕容烟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再看看赵轩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中翻江倒海。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何敢只带一千人就闯入北夷。 他凭借的不是武力,而是那份早已将一切人心算计在内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谋略。 赵轩他早已笃定,拓跋宏不敢翻脸,甚至会反过来跪舔。 刚才的杀气腾腾,不过是拓跋宏想保留的最后一点颜面。 而此刻的卑躬屈膝,才是现实。 “好了!”赵轩淡淡地摆了摆手,打断了这群北夷将领的吹捧大会。 他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写意。 拓跋宏见状,立刻像个尽职的仆人一样,亲自上前一步,想要为赵轩牵马。 赵轩没让他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这趟,算是来对了?” “对!太对了!”拓跋宏点头如捣蒜,笑得满脸褶子。 “为兄已在城中备下最好的美酒,最肥的烤羊,就等妹夫你大驾光临,我们……不醉不归!” 说着,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妹夫,请!” 云沙城的城主府内,灯火通明,烤全羊的焦香与烈酒的醇厚气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拓跋宏高坐主位,脸膛喝得通红,他高高举起金杯,对着气定神闲的赵轩,声音洪亮得瞬间压过满堂喧哗。 “好妹夫!为兄再敬你一杯!” “你这一出手,就拔掉了哈丹部这颗扎在我北夷心口多年的钉子,当真是解了我北夷大患!” “来,咱们干了!” 赵轩端起酒杯,与他遥遥一碰,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一饮而尽。 他身后的孟虎和慕容烟,则有些坐立难安。 尤其是孟虎,他看着那些前一刻还恨不得生吞了他们的北夷将领,此刻却一个个满脸堆笑,变着法儿地敬酒,只觉得浑身别扭。 “明月公主真是好眼光啊!”一个络腮胡大将举杯朝着明月公主,大声恭维起来。 “早就听闻凉州王乃人中之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主殿下,您这可是给咱们北夷,挑了个天下最强的金龟婿啊!” 明月公主俏脸微红,下意识地偷偷瞥了赵轩一眼,恰好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端起酒杯小口喝着。 “说的是!有凉州王这样的妹夫,何愁我北夷不兴盛?” “以后谁还敢惹我们?先问问凉州王答不答应!” “我看这结盟和亲,简直是上天对我北夷最大的恩赐!” 马屁声此起彼伏,热情洋溢,若是不知前情,真会以为这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宴。 孟虎看着这群上一秒还要打生打死,下一秒就亲如一家的北夷将领,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凑到赵轩耳边,压低声音道:“王爷,这帮人……是不是脑子都有病?” 赵轩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喝酒。” 孟虎挠了挠头,看着杯中的马奶酒,再看看那群热情似火的北夷人,最终还是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管他呢,王爷让喝就喝! 一场宴席,直喝到月上中天。 拓跋宏醉眼惺忪,却依旧强撑着精神,亲自将赵轩一行送至驿馆。 一路安排得妥妥帖帖,那份热情周到,简直比伺候亲爹还亲。 …… 翌日,天色微亮。 拓跋宏兄妹便率领一队亲卫,准时出现在驿馆门外,陪同赵轩启程,前往北夷真正的核心——天狼王庭。 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草屑,天地间一片苍茫。 明月公主与赵轩并辔而行,几次欲言又止。 昨日兄长的卑躬屈膝与众将的阿谀奉承,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她看着身旁这个神情淡然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明月,你在想什么呢?”赵轩的声音忽然响起。 明月公主娇躯一颤,小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草原的天……好像要变了。” 第140章 北夷王庭提亲 赵轩轻笑一声,目光望向远方那模糊的地平线,没有再说话。 经过一日的跋涉,一座宏伟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便是北夷的都城,天狼城。 与云沙城的粗犷不同,这座王城更加雄伟,城墙高耸,隐约可见飘扬的狼头大旗,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然而,迎接他们的场面,却透着一股异样。 城门大开,迎接的队伍虽然仪仗齐备,文武群臣皆在,但为首的,却并非北夷可汗拓跋烈。 领头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年约三十许,身着华丽的貂皮长袍,头戴金冠,凤目含威。 她眉宇间与明月公主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高贵与威仪。 正是北夷王后,拓跋宏与明月公主的生母,乌兰。 “额娘!”明月公主面带喜色,上前撒娇。 “参见王后!”拓跋宏连忙翻身下马,上前行礼。 王后乌兰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他们,径直落在了马背上的赵轩身上。 那双精明的凤目上下打量着赵轩,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好奇。 “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凉州王,赵轩了吧?”乌兰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轩翻身下马,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大盛凉州王赵轩,见过王后殿下。” “不知可汗陛下何在?”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一滞。 乌兰王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道:“可汗他……近来身体抱恙,卧病在床,暂时无法视事。” “如今这北夷的担子,暂时由本宫和几位文武大臣担着。” “凉州王远来是客,还请入帐说话。” 可汗重病? 赵轩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复杂的拓跋宏,随即微微一笑:“既如此,那便叨扰了。” 王宫内,气氛庄严肃穆。 乌兰王后高坐主位,赵轩客居左首,拓跋宏与北夷的文武群臣分列两侧。 一番客套之后,乌兰王后开门见山:“凉州王,你大盛皇帝与我可汗共同定下的两国和亲结盟,共同抵御大蒙,此乃利国利民的大计!” “今日你正式抵达北夷,正好敲定此事,了却两国心愿。” 拓跋宏松了口气,众臣也纷纷点头。 然而,乌兰王后的下一句话,却像一颗惊雷,在王帐内轰然炸响。 “另外,本宫提议,我北夷出兵五万,与凉州军组成两国联军,共同讨伐大蒙!”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乌兰王后继续道:“而且,这五万联军,本宫决定由凉州王赵轩,担任最高统帅!” “哗——” 整个王帐彻底炸了锅。 “王后!此事万万不可!”拓跋宏愤然起身。 “将我族五万精锐交予外人统帅,简直闻所未闻!”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结盟了,分明是要把北夷的兵权拱手让人! 面对群臣激烈的反对,乌兰王后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中的威严,竟让喧嚣的王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放心!本宫比你们任何人都清醒!” “本宫只问你们一句。” “这些年,我北夷与大蒙交战不下数十次,哪一次不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你们谁,敢拍着胸脯说,能带领我北夷的勇士,正面击溃大蒙的铁骑?” 王帐内,鸦雀无声。 一众北夷将领面面相觑,脸上火辣辣的,纷纷低下了头。 乌兰王后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赵轩。 “可他,凉州王,却做到了。” “先是全歼屠格部,生擒屠格;又在旦夕之间,令拥兵五万的哈丹部灰飞烟灭!” “试问,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你们谁能像他一样,让大蒙听到名字就为之胆寒?” “既然你们都做不到,那本宫凭什么不能把兵权,交给一个能做到的人?”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拓跋宏和所有北夷群臣的脸上。 他们被怼得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是啊,他们不行。 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武,在赵轩那堪称神迹的战绩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拓跋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颓然坐下,满脸的屈辱与不甘。 乌兰王后看着被自己镇住的群臣,满意点头,最后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从始至终都稳坐如山,不动声色的年轻男人。 “凉州王,本宫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王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乌兰王后那石破天惊的提议,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所有北夷君臣的心头。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惊愕、不甘、还是屈辱,都聚焦在了赵轩身上。 现在,他们都在等待赵轩的回应。 赵轩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清冽的马奶酒,目光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最后落在了主位上那位眼神锐利的王后身上。 “既然王后如此看重本王……” 说到这,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放在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那这联军统帅之位,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轰——” 赵轩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拓跋宏和一众北夷将领紧绷的神经。 “好……好!好得很!” 拓跋宏猛地站起身,因为用力,身下的桌案都被撞得发出一声闷响。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赵轩,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可最终,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只能化作一声咬牙切齿的嘶吼。 “哼!” 他一甩袖袍,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王帐。 随着拓跋宏的愤然离去,王帐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尴尬。 剩下的北夷将领们你看我,我看你…… 一个个垂头丧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轩,这……这就成了?” 坐在一旁的慕容烟,凑在赵轩耳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梦幻感。 “那可是五万北夷精锐啊,就这么给咱们了?” 赵轩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慕容烟尴尬挠头,看着那些蔫头耷脑的北夷将领,又看了看愤然离去的拓跋宏背影,总觉得这事儿顺利得有点诡异。 主位上,乌兰王后仿佛没看到拓跋宏的失态,她挥了挥手,对帐内众人道:“今日议事到此为止,你们先退下吧。” 众臣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很快,偌大的王帐内,便只剩下了乌兰王后、赵轩,以及侍立在旁的慕容烟与孟虎。 “凉州王,请随本宫来。”乌兰王后站起身,朝着王帐后方走去。 赵轩示意慕容烟和孟虎留在原地,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第141章 王后的豪赌 穿过厚重的帷幕,后面是一间装饰更为精致的偏殿。 熏香袅袅,兽皮地毯柔软厚实,与外面庄严肃杀的气氛截然不同。 乌兰王后在一张软榻上坐下,亲自为赵轩斟了一杯热茶,这才屏退了左右的侍女。 “王爷是否觉得,本宫今日的举动,太过匪夷所思?” 乌兰王后看着赵轩,凤目中没有了之前的威严,反而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 “确实有些出人意料。”赵轩端起茶杯,不置可否。 乌兰王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眼神也变得柔和下来,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 “凉州王你可能有所不知,明月是本宫亲生的,但拓跋宏他却另外额娘。” 这平淡的一句话,却如惊雷般在赵轩心中炸响。 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乌兰王后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可汗病重之前,便有意与大盛结盟,以抗大蒙。” “他深知,仅凭我北夷一族之力,早晚会被大蒙吞噬。” “与中原和亲结盟,共抗强敌,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只可惜,这个提议,触动了北夷内部许多人的利益。” 说到这,她的声音立马冷了下来。 “拓跋宏和他母族所在的部落,一直主张用武力解决一切。” “他们认为与大盛结盟是懦弱的表现,是向南人低头。” “所以,拓跋宏才会不顾可汗的旨意,擅自带兵南下凉州,名为问罪,实则是想破坏和亲,借此机会向整个北夷证明他比可汗更强,从而夺取王权。” 赵轩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然明了。 这看似牢固的北夷王庭之内,早已是暗流汹涌。 “本宫今日将五万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你,是一场豪赌。” 乌兰王后的目光紧紧锁住赵轩,带着一丝恳求。 “赌赢了,你率联军击溃大蒙,我北夷可得百年安宁,我和明月,也能活下去。” “赌输了……”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后果不言而喻。 “王后放心。”赵轩放下茶杯,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带着安稳人心的强横力量。 “有本王在,谁也动不了你们母女。” 这句承诺,似乎给了乌兰王后巨大的勇气。她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那张保养得宜的俏脸上,竟罕见地飞起一抹红晕,让她平添了几分动人的风情。 她沉默片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与羞耻。 “王爷或许听说过我们草原上的规矩……若是可汗……去了,新继位的可汗,有权继承他父亲所有的女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也包括本宫。” 赵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王后,她刚刚还在王帐之上号令群臣,威严赫赫,此刻却像一只即将落入陷阱的羔羊,无助地袒露着自己最残酷的命运。 乌兰王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凤目中水光潋滟,直勾勾地看着赵轩。 “王爷,你若能击溃大蒙,保我北夷周全。将来你和明月生下的孩子,本宫会倾尽所有,扶他坐上可汗之位。” “至于本宫……” 她顿了顿,脸上的红晕更甚,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与其将来被拓跋宏那个逆子糟蹋,本宫……宁愿成为王爷的女人。” 偏殿之内,熏香袅袅。 乌兰王后那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无数涟漪。 她几乎是袒露着自己最不堪的命运,将一个王后的尊严与一个女人的未来,赤裸裸地摆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像一场等待估价的豪赌。 预想中的震惊、同情、或是男人本能的欲望,都没有出现。 赵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平静得可怕。 他端起茶杯,将已经微凉的茶水送至唇边,动作不紧不慢。 这漫长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乌兰王后心惊。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终于,赵轩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也敲在了乌兰王后的心头上。 “王后……真是给本王送了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赵轩开口了,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反而带着几分淡然。 他没有去看乌兰王后那张因羞耻与紧张而涨红的脸,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只是,这世上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 “王后想让本王入局,甚至押上整个凉州的未来,总得让本王看到些实实在在的诚意。” 乌兰猛地抬起头,凤目中满是错愕。 她原以为,自己这般破釜沉舟的姿态,换来的会是承诺与安抚。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非但没有顺势接下,反而反客为主,跟她谈起了条件。 这让她感到一阵屈辱,但随即,一股更为强烈的安心感,却莫名地涌了上来。 一个会被美色与同情心左右的男人,靠不住。 而一个将一切都视为交易,并且永远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男人,才是这场豪赌中最可靠的盟友。 “王爷想要什么诚意?”乌兰迅速冷静下来,恢复了王后的仪态。 赵轩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一个月后,王后答应的五万北夷勇士,必须如数到齐,兵甲粮草,一应俱全。” “而且,本王需要拓跋宏手下最精锐的‘苍狼卫’指挥权。” “苍狼卫?”乌兰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不仅是拓跋宏的亲卫,更是他母族部落的核心力量,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将苍狼卫交出来,等于卸掉了拓跋宏最锋利的爪牙。 “王后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赵轩靠回椅背,语气淡然,“那本王很难相信,日后王后有能力扶持本王的孩子,坐稳那可汗之位。” 言下之意,你若是连拓跋宏都压制不住,你所承诺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乌兰王后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怔怔望着赵轩,沉默无语。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远超她的想象。 他不仅要兵权,还要借她的手,彻底拔除拓跋宏的势力。 “好……本宫答应你。” 片刻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说罢,她颤抖着从自己贴身的衣物中,取出了一枚通体用暖玉雕琢而成的狼头私印,递了过去。 “这是本宫的私印,见印如见我。” “一个月后,你派人拿着它来北夷王庭传令便是。” 赵轩接过那枚尚带着体温的玉印,入手温润。 “呵呵,王后是个聪明人。”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他笑眯眯地把玩着玉印,满意点头。 随即起身掀开帷幕,快步走了出去。 乌兰王后瘫坐在软榻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引来了一头能为她扫平障碍的猛虎,还是亲手为北夷招来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君王。 第142章 这买卖,太划算了 王帐外,孟虎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大帅,你说王爷在里面干嘛呢?这么久了,该不会是那老娘们儿设了什么鸿门宴吧?” 他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慕容烟嘀咕道。 慕容烟秀眉微蹙,没有说话,只是清冷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厚重的帷幕,握着剑柄的手,从未松开。 就在这时,帷幕一挑,赵轩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王爷!”孟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您没事吧?北夷王后没为难您吧?” 赵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她能怎么为难我?” “那……那谈妥了?”孟虎挠了挠头,一脸好奇。 “嗯,谈妥了。” “你们谈了什么啊?”慕容烟凑到他身旁,好奇问道。 赵轩没有回答,只是径直朝驿馆的方向走去。 慕容烟满脸不爽,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质问。 “赵轩,你给我老实交代!那五万大军,真给咱们了?” “给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打大蒙?” “一个月后。” “这么快?”慕容烟一愣,随即又兴奋起来,“那咱带多少人去?” 赵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神色激动的慕容烟,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 “到时再说!” 慕容烟秀眉微蹙,没好气地白了赵轩一眼,“你!” 回到驿馆,赵轩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慕容烟。 “赵轩,你到底跟那个女人达成了什么交易?”没了外人,慕容烟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不相信,单凭一个联军统帅的虚名,就能让乌兰王后压上整个北夷的未来。 “交易?”赵轩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给了本王北夷五万大军的指挥权。” “还有呢?”慕容烟追问,她知道这绝不是全部。 “哦,对了。”赵轩仿佛刚想起来似的,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本王顺便,还要了拓跋宏的‘苍狼卫’。” “什么?!” 慕容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苍狼卫! 那可是拓跋宏的立身之本,是他母族部落最核心的精锐,是他最锋利的爪牙! 把苍狼卫交出来,等于将拓跋宏彻底变成了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乌兰王后她……她疯了吗?她竟然会同意这种条件?”慕容烟失声惊呼。 “她没疯,她比谁都清醒。”赵轩的眼神冷了下来,“与其把刀交给一个随时会捅死自己的逆子,不如交给一个能帮她解决麻烦的外人。” “这笔账,她算得清楚。” 听完赵轩关于北夷王庭内部矛盾的详细解释,慕容烟怔怔地坐了回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付出了这么多,几乎是把整个北夷的兵权都交到了你手上。” 慕容烟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她的条件是什么?” 赵轩看着她,淡然一笑,“她要的不多。” “只希望本王和明月公主生下的儿子,将来,坐上这北夷可汗的王座。” 轰! 慕容烟的脑子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赵轩,那张俊朗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寻常的小事。 在她看来,这已经不是战争,不是谋略,分明是在窃国! 是用一个女人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撬动整个北夷的王权! “你……你疯了!” 慕容烟的声音干涩,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见惯了生死,也见过无数阴谋,可眼前这个男人所描绘的蓝图,彻底超出了她的想象。 “我疯了?” 赵轩失笑,他伸出手,轻轻地在慕容烟白嫩的额头上轻弹一下。 “清醒一点。” “这是乌兰王后主动提议,断臂求生。” “拓跋宏也不是傻子,他之所以敢违抗汗王之命南下,背后必然有部落支持,他等不及了。” “那个病倒在床的可汗,恐怕……早就身不由己了。” 赵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敲碎了慕容烟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她明白了。 乌兰王后看似手握大权,实则已是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而赵轩的出现,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你就答应了?” 慕容烟的声音依旧有些飘忽,“用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孩子,去换整个北夷?” “为什么不答应?” 赵轩理所当然地反问,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驿馆外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混乱的头脑为之一清。 “她要一个能保她母女平安的靠山,顺便给她的外孙一个至高无上的未来。” “而本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北夷纳入凉州的版图。” “她出人,我出力。” “这买卖,划算!” 划算…… 这两个字,让慕容烟彻底无言以对。 是啊,太划算了。 划算到令人心惊胆战。 凉州军不用流一滴血,就能兵不血刃地将这个宿敌,彻底吞下。 “你……你就不怕她是在骗你?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慕容烟提出了最后的疑虑。 “她不敢,也没那个本钱。” 赵轩的语气淡漠却自信。 “她把自己的私印都交给了我,等于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本王身上。” “更何况……”赵轩的眼神冷了下来,“本王给她的,是希望。” “拓跋宏能给她的,只有屈辱和死亡。” “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选。” 慕容烟缓缓坐下,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纷乱的心绪,终于平复了些许。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从踏入北夷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来和亲的,更不是来结盟的。 他赫然是来抢夺北夷家产的。 还是用兵不血刃的方式。 “我明白了。” 慕容烟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震撼与迷茫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锐利。 “只要我们能在战场上连续战胜大蒙铁骑,那北夷迟早会落入我们手中!” 现在看来,和大蒙之间的战斗,不仅仅是为了扬凉州军威,更是为了给赵轩在北夷的下一步棋,铺上最坚实,最血腥的台阶。 只有打出让整个北夷都为之颤抖的赫赫神威,才能彻底镇住那些心怀叵测的部落。 只有让“赵轩”这两个字,成为胜利的代名词,成为北夷所有人的信仰。 乌兰王后所承诺的一切,才能真正实现。 “很好。” 赵轩满意点头,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相信不用多久,整个北夷,就该改姓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