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长秘书崛起》 第10章 我捏死你比捏死蚂蚁简单！ 沈风刚收起手机，一辆黑色宝马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中年面孔。 县公安局局长徐衡州。 这位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王远峰倒台，徐朔被抓，他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他来这里干什么？ 徐衡州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沈秘书，上车聊聊？” 沈风略一思索，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徐衡州没有立即开口，踩下油门驶离县委大院，开上主干道。 沈风看了眼手机的地图，是往郊区的方向走，起码不是杀人灭口，马上给杨县长发了个定位。 过了好一会，徐衡州终于开口。 “沈秘书年轻有为啊，我儿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徐局长言重了，徐队长只是执行公务。” “执行公务？” 徐衡州深意笑了一声：“他那是被人当枪使了。王远峰那个老狐狸，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想拉我儿子垫背。”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停在路边，徐衡州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信封，推到沈风面前。 “这里有十二万，密码六个零。只要你出面做证，说徐朔只是按程序办事，这钱就是你的。” 沈风没有接，反而问：“徐局长这是什么意思？” 徐衡州盯着沈风：“明人不说暗话。” “我儿子年轻，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只要你肯帮忙，以后在北川县，我保你平步青云。” 见沈风不说话，徐衡州又补充说：“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省人民医院的张教授是我老同学，专治心血管疾病。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安排专家会诊。” 沈风眼神微动。上一世母亲就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 当时他刚被贬到基层，根本没钱给母亲治病，眼睁睁看着沈母半年之后突发心脏病抢救不及时死了，一个月之后，沈父悲伤过度也撒手而去。 那一段日子是沈风人生最黑暗的时期，父母双亡，工作打击，女友劈腿。 徐衡州见状，以为说动了沈风，语气缓和下来。 “年轻人要懂得审时度势。杨宪民能保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你也知道他不可能在北川县待一辈子，你觉得到时候他会带你走吗？” “在北川县，还是我说了算。年轻人啊，做人留一线。” 沈风突然笑了：“徐局长，如果我拒绝呢？” 徐衡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没想到他会不领情，要捏死这样的小蝼蚁只需要动动手指，他已经放下架子亲自出面，沈风还想怎么样？ “沈秘书，你父母年纪大了，万一出点意外，多可惜。” 赤裸裸的威胁。 第11章 分手吧 江晓悦走进办公室，把保温盒放在桌上，“趁热喝吧，是我亲手做你爱喝的莲藕排骨汤。” 沈风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有什么事直说吧。” 江晓悦的笑容僵了一下。 “瞧你说的，我就是关心你。现在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怕你太辛苦。” “是吗？” 沈风靠在椅背上，“我记得前两天你还说我和徐朔有矛盾，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 江晓悦的脸色变了变：“那都是误会。我后来想通了，肯定是徐朔在挑拨离间。” 沈风冷笑一声，没有接话，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江晓悦见沈风不为所动，咬了咬嘴唇，美眸含泪：“沈风，你在吃醋吗？” “呵。” 沈风笑了声，合上文件，抬头看她的目光冷峻。 “江晓悦，我们认识多久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不是大学就在一起了吗？现在算五年。” 江晓悦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 “五年。”沈风重复了一遍，释怀地笑了声。 “你也知道是五年，杨县长被带走的时候你打电话质问我怀疑我，徐朔被带走你的第一反应是替他说话。” “现在跑来献殷勤，不觉得很可笑吗？” 江晓悦的指甲掐进掌心：“我是在关心你！” “可得了吧！” 沈风打断她的话：“你只是觉得王远峰倒了，徐家父子进去了，我这个秘书突然又有了利用价值了吧。” 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江晓悦急忙压低声音：“你小声点！” 沈风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江晓悦，我们分手吧。” “什么？” 江晓悦猛地抬头，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你要和我分手？你疯了？就因为我关心了一下徐朔？” 沈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甩手丢在地上，十几张照片散落在地，照片上的男女姿势暧昧不清，乍眼一看是对亲密的壁人。 “上周五晚上，幸福酒店402房间。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那一天晚上，她与徐朔在一起…… 江晓悦捡起来一看，脸色瞬间惨白，身子忍不住颤抖。 “你……你跟踪我？” 第12章 收买人心 沈风眼神冷了下来。 单位里的同事都知道沈母生病住院已经有一年多，只有杨县长问过两句。 单位的同事们更不会不打招呼就上医院拜访。 “爸，那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好像姓王，长得挺白净。” “你妈说他人挺好的，还问你什么时候带回家吃顿饭。” 沈父压低声音：“还有，水果篮里还有张信封，里面有五万块钱，我没动。” 沈风心中已经有了数。 姓王，还知道沈母生病，除了王远峰的儿子王麟还能有谁。 “爸，你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领，特别是自称是我同事的人，知道吗？那些钱你退给人家没有？” 沈父有些慌乱：“我，我还没来得及退呢，我这不是先问问你吗？” “爸，你听我说，那些钱你绝对不能收，明天一早你就把钱退给那个人，就说我不会见他的，知道吗？” 沈父应了声：“好，好，我明天一早就把钱退给他。” 沈风挂断电话，冷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王远峰倒了，他的儿子王麟还想来拉拢他，这群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五万块钱不过是王麟的投石问路，看他这个秘书值不值得投资。 沈风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他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 政府大院里空无一人，但就在围墙外的马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车灯熄灭，车窗一片漆黑，似乎是有人坐在驾驶座上。 沈风回到电脑前，加快了资料整理的速度。 半小时后，他将打印好的文件装进公文包，清空电脑浏览记录，然后关机。 经过保安室时，值班的保安正打着瞌睡。 沈风敲了敲窗户：“张师傅，我走了。” 老张猛地惊醒，“哦，沈秘书，这么晚啊,还不走吗？” 沈风笑了笑：“我留在这里加班，我就和你说一声。” “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在大楼附近转悠？” 老张揉了揉眼睛，“你这么一说……前天有个男的来问东问西，说是来找人的，但又不说是谁。我让他登记他也不愿意，就打发他走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啊。” 沈风走出政府大院，特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师傅塞了两百块钱。 第13章 就看谁先稳得住 “我昨天去探访你爸妈，你妈和我提起你读大学时的一些事情，说你那时候特别努力，每天都学习到深夜，还参加各种社团活动。” “在县里能有什么好发展，不如来市里。” “只有你想，前程似锦，步步高升，都不是问题。” “来，名片拿着，有什么事情随时和我打电话，我会帮你在刘副市长面前美言几句的。” 沈风将名片随意地塞进西装口袋。 “王秘书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沈风向来喜欢靠自己。” 王麟也不恼，依然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好像对沈风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没背景没手段没人脉的基层干部，自以为清高，不肯低头。 但在这个圈子里，光有能力是不够的。 还需要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迎难而上。 王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深邃。 “沈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刘副市长很看重你，只要你愿意，未来的路会顺畅很多。” “但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条路可不好走。”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沈风站在原地，身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沈风立刻拨通了杨宪民的电话，将刚才的遭遇简要汇报。 “果然坐不住了。” 杨宪民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小沈，从现在开始，你调查的所有资料都要做好备份。我怀疑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我明白。” 沈风压低声音：“杨县长，我在兰舟度假村的文件里发现了问题，合同签字页被人为替换过。原始签字人应该是当时的副县长，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人两年前出车祸意外死了，这事说来话长……当年他就是因为反对这个项目被调走到邻市，一个月之后就死了。” 沈风心头一震：“所以王远峰是强行推动这个项目的？” “不能这么说，王远峰在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这个项目当时不能停，一停上面就问责。” 杨宪民的声音更低了：“他调走前曾经找过我，说这个项目背后有市里的大人物撑腰。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刘宇飞。” 挂断电话后，沈风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蹿上来。 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贪腐案，没想到背后牵扯如此之深。 第14章 关键证据 付完车钱，沈风快步穿过巷子，来到一家不起眼的打印店。 这是县里少数几家不用实名登记的打印店，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复印，十份。” 沈风掏出手机，调出早上拍的照片。 “每张放大到A4纸大小。” 老头接过手机，眯着眼操作起来。 机器嗡嗡作响，一张张放大后的文件被吐出来。 沈风仔细检查每一张，确保骑缝章和签名处的细节清晰可见。 “再加印五份。” 他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刘载明给的名单，“这个也印十份。” 最后向打印店要了一个黑色塑料袋，打结系好后塞进公文包。 走出打印店，沈风拦了辆摩的，七拐八绕来到县郊的一个老旧小区。 这里住着他的大学的室友李昊，现在在北川县财务办工作，爸妈在市里警察局工作四十多年，背景根红。 如果说有谁敢查市里的人，那就只有李昊。 沈风能想到能帮得上忙的人，只有他了。 沈风照着记忆走到家门口，四周看了圈没人在附近，抬手敲了两下门，停顿五秒，又敲了两下。 这是他们大学时的暗号——二百五。 门很快开了条缝，李昊警惕地探出头，确认是沈风后才完全打开门。 “老沈，你怎么——” “进去说。” 沈风闪身进屋，顺手反锁了门。 李昊的公寓很大，茶几上堆满了账本和计算器，他正在加班加点核对季度报表。 李昊一脸懵，“这个时候你不是在上班吗？” 沈风一脸严肃地说：“我需要你帮我查点事。” 从怀里掏出那叠复印件递给他。 “帮我查几个账户，要快。” 李昊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兰舟项目？你查这个干什么？” “王远峰被纪委带走，我调查以前经手的资料，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沈风压低声音说：“重点查这几个人的工资账户和名下房产有没有问题。” 第15章 矛盾迸发 王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走近沈风，压低声音。“沈秘书，你这是要跟市里对着干？” 沈风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是按规矩办事。王秘书这么着急，难道是怕查出什么？” 王麟脸色一变，正要发作，手机突然响了。 他走到一旁接听，脸色越来越难看。 挂断电话后，他冲那两人使了个眼色。 “今天先到这里。” 王麟整理了下西装，“手续明天补上。沈秘书，咱们后会有期。” 看着王麟一行人离开，老李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那两个人根本不是市里的，我去年去培训时见过……” 沈风和李昊对视一眼。 王麟这是狗急跳墙了，居然敢冒充市里工作人员。 沈风严肃道：“老李，从现在起，没有杨县长亲笔签字，谁都不能动兰舟项目的档案。包括所谓的''市里领导''。” “如果问起来，你就让他给我打电话！” 离开档案室，李昊把沈风拉到角落。 “事情比想象的严重。王麟敢这么干，说明他们真的急了。” 沈风点点头：“你那边能查到资金流向吗？” “给我两天时间。” “你得小心。王麟今天没得手，肯定不会罢休。” …… 王麟坐回车上，接通打来的电话语气恭敬说：“副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副局，沈风那边……” 王麟咽了口唾沫，“出了点意外。” “废物！” 电话那头猛地提高音量：“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上面已经在过问了！” 王麟哆嗦着手，想抽出根咽，手抖地掉进车缝眨眼不见。 连忙对着电话那头说：“财务办的人突然插手，我不好硬来……” “财务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为什么财务办会插手？” “我刚才才知道，沈风和财务办一个姓‘李’的男人关系深，看样子是老相识，我怕现在会引起财务办调查。”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第16章 升官 梁敬之点头：“王远峰说，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洗钱。资金在几个项目间流转，最终流向不明账户，而他只是被推到前台的替罪羊。” 沈风双眼一亮，接着问：“那背后的人是……” “他咬死没松口，说是不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听令操作的人。” 梁敬之随手掐灭香烟，吐出口浊气。 “线索就在这里断了。” 照着王远峰的话，查死了也查不到背后的人，一口气赌得不上不下。 会议室里的气氛转而低迷沉重。 “梁组长，我这里还有一些证据。”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他。 相比于其他人的好奇，沈风脸色平静地从公文包拿出一沓薄薄的文件推上前。 “这是我查到的新情况。” “关于兰州项目招标的内幕，当时中标的天盛建设，实际控制人是刘宇飞的妻弟。” 梁敬之猛地坐直身体，一把抓过文件，眼睛快速扫视着纸上的内容。 会议室里的空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喂？” 李昊捅了捅沈风的胳膊小声说：“你怎么拿到的？” “秘密。” 两天前，沈风想起了上一世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他记得上一世调查组调查兰舟项目时，天盛建设这个名字似乎出现过，但当时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直到后来刘宇飞案发，才顺藤摸瓜查出天盛建设与刘宇飞的关联。 但那时已经为时已晚，许多关键证据已经被销毁。 这一次，沈风决定提前布局。 他提前把视线看向刘飞宇，这个时候的财政保密工作远没有未来严谨和先进。 他不过是花点钱，从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那里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天盛建设与刘宇飞的隐秘关联。 “好家伙……” 梁敬之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上面说天盛建设只是个空壳公司？” 沈风点点头：“表面上天盛建设有完整的资质和施工团队，但实际上所有工程都转包给了其他公司。他们从中收取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而这些钱……” “都流向了境外账户。” 李昊接过话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银行流水单。 “我们追踪到这些资金最终汇入了国外的一个离岸账户。” 第17章 饭局 电话那头的女声热情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谄媚，又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熟络。 沈风第一感觉是不太舒服。 “我是省旅游高飞集团的王婷婷，想约您明天晚上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省旅游产业高飞集团？ 沈风的脑子迅速转动。 李昊刚查到王远峰的秘密账户资金流向了这家集团的子公司。 现在，集团的人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这绝不是巧合。 “你好，王经理。” 沈风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有什么事吗？” “哎呀，沈主任您太客气了，叫我小王就行。” 王婷婷咯咯一笑。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集团对北川县的旅游资源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嘴角旅游项目的一些后续开发。想跟沈主任您当面请教请教。” 请教是假，探口风是真。 沈风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为他而来。 他刚被提拔为县委办副主任，分管文宣和调研，对方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这是一个局。 但沈风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现在的位置，决定了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躲在杨县长身后。 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去面对。 “好，时间地点王小姐定吧。” “那就明天晚上七点，在县城的‘静心茶庄’，我恭候沈主任大驾。” 挂了电话，沈风的眼神变得深邃。 静心茶庄是北川县最高档的消费场所，一个茶庄包间的最低消费，抵得上普通干部一个月的工资。 对方一出手，就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财气。 这事沈风暂且压在心里，告诉杨县长未免打草惊蛇。 …… 第二天傍晚，沈风提前十分钟到了静心茶庄。 他没有直接去王婷婷订的包间，而是在大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第18章 孤立 沈风心里冷笑一声。 这是想把他，甚至把杨县长，直接拖下水。 一旦签了所谓的“意向书”，就等于县委默认了省旅游集团的介入。 到时候，不管兰舟项目的案子查出什么，他们都能以“合作方”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干预进来。 到时候，王远峰洗钱的烂摊子，就成了杨县长和他的新政绩。 这口锅，不大不小，却能恶心死人。 “钱县长，这事我可点不了头。” 沈风的语气变得有些硬。 “第一，我只是个副主任，没这个权力。第二，兰舟项目牵扯甚广，在没有得到市委和省委明确指示前，县里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决定它的未来。” “杨县长的工作作风，您可能还不太了解。他最看重的就是规矩和程序。这种事，他绝不会同意。” 沈风直接把杨宪民搬了出来，堵死了钱董宇所有的路。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王婷婷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看我们，一谈工作就上头。来来来，沈主任，别光说工作，吃菜，吃菜。” 她给沈风夹了一筷子象拔蚌，又端起酒杯。 “沈主任，这杯我敬您。不管项目成不成，您这个朋友，我王婷婷是交定了。” 沈风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顿饭，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回家的路上，沈风接到了李昊的电话。 “老沈，那个王婷婷查到了。她是省旅游集团投资发展部的副经理，但背景不简单。” “她是高飞集团副总的亲侄女。而这个副总，和刘宇飞是党校同学，关系莫逆。” 沈风的脚步猛地停住。 刘宇飞，市委副书记。 王远峰，县委书记。 王婷婷，高飞集团的副经理。 钱董宇，空降副县长。 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已经悄然张开。 而他自己，正一步步地走入网中。 ....... 钱董宇的动作比沈风预想的还要快。 饭局后的第二天，县政府常务会议上。 第19章 孤立. 杨宪民把沈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沈，今天干得不错。” 杨宪民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不过，你算是把钱董宇彻底得罪了。他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杨县长，我不怕。” 沈风接过茶杯，“他要是走正道，真心为北川发展，我配合他。” “他要是想搞歪门邪道，把北川当成他自己的后花园，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杨宪民欣慰地点点头。 “好，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调查组还在调查王远峰一事，你之后不要调查了。” 沈风的手狠狠一抖，诧异地抬头。 “现在这个时候停？调查组不是握住证据了吗？” 杨宪民告诉他，这是老师霄书记的考量。 至于理由，杨宪民没告诉他。 沈风没问出口，之后的事情已经不关他的事。 杨县长已经避开上一世的悲剧，他现在关心的是手头的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沈风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他分管的文宣和调研工作，开始处处受制。 安排下去的调研任务，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拖着不办。 他写的几篇宣传稿，也被宣传部的副部长以“格调不高”“缺乏新意”为由打了回来。 而这个副部长，正是钱董宇从市里带来的亲信。 这是赤裸裸的打压和排挤。 办公室里，刘载明气得直拍桌子。 “这帮狗娘养的，欺人太甚！沈秘书！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办法治治他们！” “我们去告诉杨县长啊！” 沈风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一张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急什么，告诉杨县长像什么事？” 他头也不抬地说：“现在才哪到呢，鱼还没上钩，现在收网太早了。” 杨宪民不是一个处处为下属兜底的人，如果什么事情都找杨县长。 第20章 破局 沈风像是没看见他的表情，自顾自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薄薄的文件放在了茶几上，推到周良安面前。 “周部长，您先看看这个。” 周良安狐疑地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唰地一下白了。 那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他那个文化公司，和王远峰公司之间的几笔资金往来，时间、金额、经手人，一清二楚。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周良安的嘴唇颤抖蠕动，险些握不住薄薄的一张纸。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高良安问出来后就有些后悔。 这资料不一定是沈风能拿到手，更有可能是他背后的杨宪民？ 这份东西要是捅到纪委去，他的政治之路，就彻底完了。 “沈……沈主任……”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您这是……” “周部长，你别误会。” 沈风的语气平静温和，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今天来，不是来威胁谁。我只是觉得，像韩佳颖这样优秀的记者，应该去做些正经事。” “而不是被一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扼杀在摇篮里。”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我听说，市电视台最近正好在招聘主持人，有一个‘特邀人才引进’的名额，一直空着。我觉得，韩佳颖同志就很合适。” 周良安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明白了。 沈风不是要他去摆平北川的烂事，而是要他直接把韩佳颖从那个泥潭里捞出来，一步到位，调入市级电视台。 这对他来说，虽然也要费些手脚，但比起身败名裂，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这韩佳颖和沈风的关系不一般啊。 现在他搭上沈风这条线，那是不是能和杨县长也搭上关系？ 虽然只是一个县长。 但是谁能保证之后的走向呢？ 最重要，那杨宪民背后不是有霄书记？ 想清楚之后，周良安马上应下。 “合适！太合适了！” 周良安一拍大腿，脸上的惊恐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容。 第21章 烫手的山芋 办公室的烟灰缸被抓起狠狠砸向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钱董宇指着宣传部那个副部长的鼻子骂：“一个韩佳颖都搞不定，还让她踩着你们的头上去了市里！我这张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副部长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 “钱县长，这事……这事邪门啊。谁也没想到，他能通天啊。” “通天？我还通太上老君呢！” “他要是真能通天，还用得着在北川这个小地方窝着？” “他就是一个小主任嘴皮子厉害点，还能有什么本事？” 他猛地一拍桌子，唾沫芯子喷一地。 “查！给我查！我就不信，他沈风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一点根脚都没有！” 钱董宇有一种预感。 沈风这次动用的，很可能不是什么常规人脉，而是一张他轻易不能动用的底牌。 这反而说明，沈风被逼急了。 不然，他怎么会查都查不到呢？ “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我们打到了他的痛处。” 钱董宇踱着步。 “他想保的人，我们偏要动！他想做的事，我们偏不让他做成！” “他不是要搞调研，要写材料吗？好啊，那就让他写！” “把那些最难啃的骨头，最烫手的山芋，全都打包送给他！” “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县委办副主任，到底有多大的神通灵力！” “还当自己是紫微星下凡了？！” ....... 沈风交接完宣传工作，安安稳稳过了一段日子。 就在他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钱董宇的新招数。 几份“老大难”的调研课题，被打包送到了他的案头。 一份是《关于北川县小水电站历史遗留问题及安全隐患的调研报告》。 北川多山多水，八九十年代建了上百座小水电站，产权复杂，设备老化，年久失修，就是个巨大的安全隐患雷区。 前几年省里三令五申要整改，但牵扯到太多人的饭碗，根本推不动。 谁碰谁倒霉。 迟迟拖着不动搁浅到现在。 一份是《关于解决我县失地农民安置及后续发展问题的可行性研究》。 第22章 意料之外 调研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沈风并没有急着下到基层，而是先一头扎进了县档案馆，查阅那些积满灰尘的旧档案。 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之所以难，不在于问题本身，而在于问题背后的人事纠葛和利益网络。不把这些根子理清楚，任何调研都是隔靴搔痒。 李昊也被他拉来当了“壮丁”。 这位财务主任是查经济案子是把好手，让他来查这些陈年旧账里的人事关系，更是手到擒来。 “老沈，你这是把我当苦力使啊。” 李昊嘴上抱怨着，手上却没停，飞快地翻阅着一份关于纺织厂改制的旧文件。 “能者多劳嘛。” 沈风笑了笑，“帮我个忙，重点查一下九十年代末到两千年初，所有跟‘高飞’这两个字有关的企业和项目。” “高飞集团？”李昊立刻警觉起来，“你还在查他们？” “不是查他们。” 沈风摇摇头，“王远峰的案子，杨县长不让我碰了。我只是觉得，院里有高飞集团的人。” 钱董宇和王婷婷急于拿下兰舟项目，背后是省旅游高飞集团。 而王远舟的秘密账户，资金也流向了这家集团。 这两件事看似是近期发生的。 但沈风总觉得，不会是表面上看到那么简单。 档案馆的灯，一连亮了好几个通宵。 沈风没想到，有一个出乎意料地出现了。 就在调研工作进行到第二天下班的时候。 一个老人在县委大楼的传达室门口拦住了沈风。 “是沈主任吗？” 沈风抬头一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上去年近七十，精神却还算矍铄。 沈风警惕地看着他，“我是，你有什么事？” “俺叫张海，是县纺织厂的退休会计。” 沈风精神一振，县纺织厂？ 这不是和他最近调研的项目有关？ 老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沈主任，我能跟您单独谈谈吗？关于纺织厂的事。” 沈风把他请到了自己办公室给他倒杯水。 张海坐立不安，紧张接过茶杯。 “沈主任，我知道您在查厂里的事。” “我接下来说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沈风没有立刻答应，转而问他：“你来是要告诉我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对对对，我……” 张海紧张兮兮看门外，额头甚至出了些细汗。 沈风看他的反应不对劲，安慰他说：“没事，我现在是项目调研人，没人会进来。” 张海有了他这句话，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当年厂子是怎么一步步被搞垮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心里都有一本账。” “但是，没人敢说。说了，没用，可能还会惹祸上身。” “那您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沈风平静地问。 张海看着沈风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年轻，却异常沉稳。 这样的人，能行吗？ 可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因为我信您。” 张海说“也因为，我快不行了。去年查出来肺癌晚期，没几个月了。有些话再不说，就得带进棺材里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张海用一种近乎是倾诉的语气，讲述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北川县纺织厂还是县里的利税大户，风光无限。 后来，市场经济大潮袭来，厂子开始走下坡路。 当时，县里主持搞国企改制，引进了一个市里的“能人”来承包纺织厂。 那个“能人”，就是王远峰。 当时的王远峰，还不是县委书记，只是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干部。 但他手腕了得，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拿到了纺织厂的承包权。 承包之后，王远峰并没有想着怎么把厂子搞好，而是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把厂里最值钱的设备、地皮，全都抵押贷款，或者低价变卖。 钱进了他的腰包，厂子却成了一个空壳子，欠了银行一屁股债，也欠了工人一屁股工资。 最后，他金蝉脱壳，把烂摊子扔给了政府，自己却摇身一变，成了“改制先锋”，仕途从此一帆风顺。 “这些事，当年的工人都知道。我们也去告过，去闹过，但没用。人家上面有人。” 张海悲凉地说，握紧茶杯的手颤抖不止。 这些事，沈风从卷宗里看到过一些，只是一笔带过当时的亏损和盈利。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王远峰贪污的范围又扩大了。 “老师傅，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有！” 张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从随身带来一个破旧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几本发黄的账本。 “我是厂里的会计，当年他做的那些烂事，每一笔账，我都悄悄留了底。这些年，我一直藏着，连我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我就是怕啊……怕他报复。” “现在，他倒了。我这条命也快到头了，不怕了。” 沈风接过那几本沉甸甸的账本，随便一翻，每一笔出入和日子都详细记录，甚至机械货物编码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了这个，完全可以捶死王远峰做下的事情。 送走张海，沈风立刻给李昊打了电话。 “老李，放下手头的事，马上来我办公室，有重大发现。” 李昊赶到后，沈风将账本推了过去。 “看看这个。” 李昊翻开账本，只看了几页，脸色就变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财务主任，他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门道。 “这账本谁做的？这么厉害，每一笔都有迹可循。” “还有这下面，如果不仔细看，一眼看过去一点小出入看不出痕迹。” 沈风简单把张海的事情说了。 李昊震惊地许久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蹦出几个字。 “这……” “这是赤裸裸地侵吞国有资产啊！这个王远峰，胆子也太大了！” 账本上，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记录，清晰地勾勒出了王远峰当年是如何利用改制之名，将一个好端端的国企掏空，中饱私囊的。 “手段很高明。” “账面上做得天衣无缝，要不是有你这份底账，从外面查，根本查不出问题。” 李昊义愤填膺地说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沈风的指尖，点在了账本的某一页上。 第23章 下棋者 那一页记录着一笔五十万的“咨询费”，支付给了一家名为“远方文化传播公司”的企业。 “这家公司，我眼熟。”李昊皱起了眉。 “周良安的公司。”沈风平静地说。 李昊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上次你让我查兰舟项目的时候，就查到他和王远峰有资金往来！” “没错。” 沈风的眼神变得深邃，“二十年前，王远峰掏空纺织厂，周良安就分了一杯羹。二十年后，王远峰搞兰舟项目洗钱，周良安依然在里面。他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周良安与王远峰这笔账算清楚了。 但是沈风暂时不想动周良安。 还没到时候。 “而且，这根绳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粗。” 沈风的目光，落在了另一笔支出上。 那是一笔更大额的款项，一百万，名目是“坏账处理”，收款方是一个个人账户。 账户的名字，让沈风的心脏猛地一跳。 “杜陶……”他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 “杜陶是谁？”李昊问。 “省委政法委，曾经的一位处长。” 沈风的声音有些干涩，“十几年前，中途出了车祸意外死了” 李昊的呼吸也停滞了。 一个省委政法委的处长，怎么会跟北川县一个纺织厂的烂账扯上关系？ 十几年前？那不正是和纺织厂倒闭的时间刚好相对应？ 而且，为什么会偏偏这么巧，就死了？ 沈风让李昊秘密去核查这个杜江的案子。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手上捧着的，已经不仅仅是王远峰的罪证，而是一把能捅破天的刀子。 但是问题是，如何把这把何捅出去？ 如何捅？怎么捅？ 沈风回想张海来的那天。 幸好钱董宇和杨宪民不在局里，只有传达室的人知道张海来过，只要糊弄是家里的亲戚，没人会在意这点小细节。 李昊给爸妈打了个电话，第二天上门办公室找到他，脸色带着点严肃。 “负责调查他，并且主导了整个案子的，你猜是谁？” 沈风从文件抬起头，李昊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刘宇飞！” 刘宇飞！ 北川市副市长！ 沈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一道闪电劈过。 所有看似无关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王远峰、周良安、杜江、刘宇飞，还有一直藏在幕后的高飞集团…… 这不仅仅是一个贪腐网络，这是一个经营了二十多年，横跨政商两界，甚至牵扯到政法系统的庞大集团！ 他们当年，利用国企改制，完成了原始的血腥积累。 杜江。 很可能是这个集团中的一员，或者是一个不听话的棋子。 他知道得太多，所以必须被除掉。 而王远峰，就是那个负责“清场”的刽子手。 刘宇飞，很有可能就在背后授意！ 他用一笔黑钱，栽赃陷害了杜江，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而那笔钱，正是来自王远峰掏空纺织厂的赃款！ 这是一场完美的谋杀，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二十年后，沈风因为调查濒临破产的国有纺织厂，意外地拿到了这本尘封的账本。 这个秘密，恐怕将永远被埋葬。 沈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终于明白，杨宪民的老师，那位霄书记，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深查王远峰的案子了。 因为霄书记一定也察觉到了，这潭水下面，藏着一头巨鳄。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但现在，沈风的手里，握住了能一击毙命的武器。 这份旧案卷宗，和这本老会计的账本，合在一起，就是一份完整的证据链。 它不但能把王远峰彻底钉死，更能把火，直接烧到市委副市长刘宇飞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沈风想到了另一层。 “昊子，” 他看着李昊，“你记不记得，杨县长是什么时候从市里被‘下放’到北川的？” 李昊想了想：“好像就是杜江案发生后不久吧……当时市里官场大地震，杨县长好像也受到了波及。” 沈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了。 上辈子的杨宪民，他的仕途之所以会停滞多年，之所以会被排挤到北川这个穷县，很可能就和当年的“杜江案”有关！ 当年的杨宪民，正直敢言，锐气正盛，很可能是在某个环节上，挡了刘宇飞等人的路，或者发现了什么端倪。 所以，他们必须把杨宪民踢出权力的中心。 这份卷宗，不只是扳倒刘宇飞的武器。 它还是为杨县长洗刷冤屈、扫清障碍，重回权力巅峰的……钥匙！ “这份东西，先放在我这里。” 沈风将账本和卷宗复印件，锁进了自己办公室最里面的一个保险柜里。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昊看着他，有些担忧：“老沈，这玩意儿是个烫手山芋，不，这是个炸药包。你打算怎么办？直接交给纪委？” “不。”沈风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县委大院里来来往往的人。 直接交出去，固然能掀起一场官场地震，刘宇飞、周良安之流，肯定在劫难逃。 但然后呢？ 引发的动荡，谁来平息？ 留下的权力真空，谁来填补？ 官场的斗争，从来不是简单的黑白对错，你死我活。 而是精密地计算和布局。 在没有绝对把握控制局势走向之前，掀桌子是最愚蠢的行为。 更何况，这个利益集团经营了二十年，盘根错节，谁能保证刘宇飞背后，没有更大的保护伞？ 贸然出手，很可能不仅扳不倒对方，反而会暴露自己，引来疯狂的反扑。 到那时，别说帮杨县长翻案，他自己都可能粉身碎骨，再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那……就这么放着？” 李昊有些不甘心。 沈风的眼神里闪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与老练，李昊看得心头一跳。 李昊觉得往昔朝夕相处的兄弟好像……变了？ 可是要说哪里变了？ 李昊说不上来。 第24章 披着羊皮的狼 “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引爆炸药，而是利用这个炸药的威慑去撬动我们想撬动的东西。” 沈风转过身，看着李昊：“纺织厂的调研，要继续做下去。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更深，更细。” “我让小刘把所有工人的诉求、证据，都给我整理出来。我要一份天衣无缝、谁也挑不出毛病的报告。” “另外，昊子，你帮我约一下张海老师傅。就说，我想请他出山，作为我们调研组的‘群众顾问’。” 李昊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沈风的意图。 这是要拿纺织厂这件事，当作第一个突破口！ 既能解决几千名下岗职工的实际问题，在北川县树立起绝对的威信，又能用这件事去敲打某些人，测试他们的反应。 一个掌握着“核武器”却隐而不发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调研工作中。 他带着调研组，走遍了纺-织-厂的每一个家属院，挨家挨户地听取意见。 张海老人，作为‘顾问’，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在他的号召下，那些原本心存疑虑的老工人们，私底下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证据和材料。 虽然证据零零散散，但是在刘载明和沈风、李昊三人精益求精的态度下。 一份关于北川纺织厂长达二十年的‘沉冤录’，在沈风的笔下，逐渐成形。 而另一边，钱董宇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本想用这些“烫手山芋”把沈风困住，没想到沈风不仅没被困住，反而把纺织厂的调研搞得有声有色，眼看就要搞出大名堂了。 县里已经有传言，说沈主任是真心为老百姓办事的青天大老爷。 这让钱董宇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几次三番地想插手调研组的工作，想把功劳揽过来，但沈风根本不给他机会。 调研组直接对县委负责，绕开了他这个分管副县长。 更让他不安的是王婷婷那边。 省旅游高飞集团催得很紧，要求尽快和北川县签订兰舟项目的投资意向书。 “沈风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一个调研，搞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搞完？” 电话里，王婷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个沈风，属泥鳅的，滑不溜手。” 钱董宇也一肚子火，“我这边已经压不住了，杨宪民咬死了要等调研结果出来再说。” 王婷婷的声音冷了下来：“不能再等了。” “刘副市长那边已经过问了。这个项目，我们必须拿下。你告诉杨宪民，要是再拖下去，省里给北川的其他项目支持，恐怕也要重新评估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钱董宇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傻逼玩意！” 钱董宇骂出一声后浮躁点根烟，深吸两口之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还得自己亲自去会一会沈风。 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钱董宇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沈风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位新上任的副县长。 “沈主任，你这个调研，搞得时间不短了吧？” 钱董宇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敲打意味。 “报告钱县长，历史遗留问题，错综复杂，必须把事实搞清楚，才对得起县委的信任和群众的期盼。” 沈风的回答滴水不漏。 “事实？什么事实？” 钱董宇冷笑一声，“无非就是厂子破产了，工人没饭吃。这些事，还要你来调研？县里哪个领导不清楚？” 他把手中的一份文件，扔在茶几上。 “这是省旅游高飞集团发来的函，措辞很严厉啊。因为兰舟项目迟迟没有进展，省里原计划拨给我们县的旅游发展专项资金，可能要被冻结了。” 他盯着沈风，一字一句地说：“沈主任，你是个聪明人。做事，要看大局。为了几千个下岗工人，耽误了全县的发展大计，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这顶大帽子，扣得又高又硬。 言外之意很清楚。 你沈风要是因为纺织厂的破事，搅黄了省里的投资，你就是北川的罪人。 沈风笑了笑，拿起那封函看了一眼，又放回了桌上。 “钱县长，您说得对，是要看大局。”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冷得渗人。 “可我理解的‘大局’，可能和您的不太一样。” “我理解的大局，是北川几十万老百姓的安居乐业，是政府的公信力。” “纺织厂几千个家庭的饭碗，就是天大的事。如果连他们的冤屈都解决不了，我们还谈什么发展？谁还会相信我们？” “至于省里的投资……” 沈风顿了顿，“我相信，省委、省政府的领导，是高瞻远瞩的。他们绝不会因为一个商业项目，就卡住北川的脖子。” “但是就怕有人在背后打着省里的旗号，狐假虎威，谋取私利。” “你！” 钱董宇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沈风这句话，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钱董宇死死地盯着沈风，心里莫名地心慌。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点他手脚不干净？ 不可能！ 他经手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会被查出来。 指不定沈风是在虚晃一枪故意炸他。 但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董宇脑子疯狂转动，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个人。 这个沈风。 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只懂得写写材料、跟在领导屁股后面的年轻秘书。 更像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虎视眈眈盯着猎物想要一击毙命狠狠撕下一块肉。 “好，很好。” 钱董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恢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沈主任果然是年轻有为，有魄力，有想法。”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调研报告。我倒要看看，你能给县委，给全县人民，拿出一个什么样的解决方案来。” “不过我可提醒你，报告写得再好，解决不了问题，也是废纸一张。” 这是最后的通牒。 沈风站起身，微微一笑 “请钱县长放心，也请县委放心。” “报告出来的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案，自然也就有了。” 走出钱董宇的办公室，沈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第25章 这口锅，谁背得起？ 摊牌的时刻，快到了。 现在，还不能急。 钱董宇的急不可耐，王婷婷的威胁，都说明对方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他们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他们露出马脚的时候，来一个“拔刀相助”。 沈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刘载明立马迎了上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 “沈主任，您跟钱县长他……没吵起来吧？” 刚才沈风被叫去，整个办公室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都知道钱董宇心胸狭隘。沈风这次调研又搞得这么大，明显是没给钱董宇面子。 这趟过去，还能有好果子吃？ “吵架？” 沈风笑了笑，给自己沏了杯茶。 “为什么要吵？我是在为县委分忧，钱县长还表扬我年轻有为呢。” 刘载明一愣，眼神怀疑——真的假的？ 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钱董宇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刘载明打心底不相信，可转念一想。 这官场上的交锋，哪里需要拍桌子瞪眼。 一句话，一个眼神，里面的刀光剑影，比真刀真枪还厉害。 沈风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就越证明刚才的交锋有多凶险。 “行了小刘，别瞎操心了。” 沈风呷了一口茶，“把咱们的报告最终稿再过一遍，一个字都不能错。” “明天，该让大家看看我们这一个月的成果了。” “明天？” 刘载明吃了一惊，“这么快？” “快？这都过了半个月了，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再不端上来，他们怕是要亲自下厨了。”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钱董宇和王婷婷。 钱董宇那番最后的通牒，名为施压，实为试探。 他在试探沈风的底线，也在试探杨宪民的态度。 如果沈风退了，或者报告拿出来不痛不痒，那他们就会立刻发起总攻，用“发展大局”这顶帽子，把杨宪民和沈风压得死死的，强行通过兰舟项目。 …… 第二天上午，县委常委会会议。 杨宪民坐在主位，表情平静。 钱董宇坐在他的下首，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等着看沈风的好戏。 按照议程，沈风作为县委办副主任，列席会议，并就“历史遗留问题专项调研”作专题汇报。 沈风走上发言席，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 他先是简要介绍了调研组这一个月的工作，走访了多少职工家庭，收集了多少份材料，每一项数据都清晰准确，无可挑剔。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大量一手材料和群众证言，可以初步认定。” “北川县国有纺织厂的破产，并非单纯的市场原因，而是一起有着清晰脉络、严重后果的，涉嫌侵吞国有资产的重大案件！”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狠狠炸进办公室。 “什么？！”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所有常委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沈风身上。 侵吞国有资产！ 这个定性，太严重了！ 钱董宇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 沈风居然敢在常委会上，直接把事情定性为“案件”！ 这小子疯了吗？ 沈风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继续往下说。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报告显示，在二十年前的改制过程中，当时的承包方，通过一系列非法的关联交易、资产抵押和低价变卖。” “在短短两年内，将纺织厂价值近三千万的国有资产掏空，导致工厂迅速破产，数千名职工下岗失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这是对北川县人民百姓的不负责！” 他没有点王远峰的名字。 但在座的，谁不知道当年主持纺织厂改制的“能人”是谁？ 所有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远峰的案子，省纪委还在查。 现在沈风又抛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这是要把王远峰的棺材板都给钉死啊！ “同志们，” “数千个家庭的生计，几十年的沉冤，这不是一笔可以被时间抹去的糊涂账！” 沈风的语气陡然变得激昂，“这是我们北川县的耻辱！是我们必须正视和解决的问题！” 他放下手中的报告，目光扫过全场。 “因此，我代表调研组，向县委提请三点建议。” “第一，立即成立由纪委、公安、审计等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对纺织厂改制过程中的所有经济问题，进行全面、彻底地清查！” “追回流失的国有资产，严惩相关责任人，有一个算一个，绝不姑息！” “第二，由县政府牵头，立即启动对下岗职工的安置补偿程序。优先动用财政资金，解决他们最迫切的养老和医保问题。这是政府欠他们的！” “最后一点，在问题没有彻底查清，北川县所有与‘高飞集团’及其关联公司有关的商业合作项目，一律暂停！” 轰！ 如果说前两条建议是重磅炸弹。 那这第三条，就是一枚精准制导的导弹，直接命中了靶心！ 钱董宇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了。 沈风前面说的所有话，都是铺垫。 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不是要查纺织厂，他不是要查王远峰，他是要借着这件事，直接卡死高飞集团，卡死兰舟项目！ 这一招，太狠了！ 也太绝了！ 他把纺织厂几千名下岗职工的血泪，和高飞集团的投资，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高飞集团说话，谁就是与几千名下岗职工为敌，谁就是想掩盖当年侵吞国有资产的罪行！ 这口锅，谁背得起？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沈风这雷霆万钧的三板斧给镇住了。 这哪里是个初出茅庐的秘书，这分明是个手握屠龙刀的先锋者！ 杨宪民轻笑一声，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沈风同志的报告，有理有据，振聋发聩。他提出的三点建议，我认为，是可行的，也是必须的。” “历史的欠账，总是要还的。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困难，就对人民的呼声置若罔闻。” “我同意，立即成立联合调查组！” 这一下！一锤定音！ 第26章 有口难辩 杨宪民表了态，其他常委，哪还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就连钱董宇，也只能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同意。” 到这个时候，他如果还想不到背后的关节。 那他这副县长，是白做了！ 甚至…… 钱董宇脑海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从沈风接下那几份“烫手山芋”开始，他就已经掉进对方的坑了？ 一想到这里，钱董宇后背一阵凉飕飕。 看沈风的眼神带了点恐惧，如果是这样……那他…… 钱董宇不敢往下想，接下来杨宪民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 …… 委员会的决议，像一阵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北川县。 联合调查组火速成立，县纪委书记亲自挂帅。 公安、审计部门的精兵强将尽数抽调，浩浩荡荡地进驻了早已废弃的纺织厂。 一时间，所有与二十年前那场改制有关的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人人自危。 而沈风，则彻底成了北川县的风云人物。 普通老百姓，尤其是那些纺织厂的老职工，把他当成了救星，是为民请命的“沈青天”。 县委大院里的干部们，则对他敬而远之，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年轻的沈主任，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手眼通天，杀伐果断，是个绝对不能招惹的狠角色。 钱董宇，则彻底成了笑话。 他本想给沈风下套，结果反被沈风将了一军，不但没能推动兰舟项目，反而引火烧身，把自己推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现在，调查组正在深挖纺织厂的案子，随时可能挖出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而高飞集团那边，更是对他大为不满。 一间高档会所的包间里，王婷婷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冷。 “钱县长，这就是你给我交的答卷？” 她将一杯红酒重重地放在桌上，钱董宇脸色一僵。 “一个沈风，就把你搞得这么狼狈？现在好了，整个项目都被暂停了，刘副市长那边，我怎么交代？” 钱董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面色发苦。 “婷婷，你听我解释。这个沈风，太邪门了。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我……” “我不想听解释！” 王婷婷打断他，眼神凌厉，“我只要结果！项目必须尽快启动，否则，四百万你也别想了！” 钱董宇沉默了。 事情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沈风这把火，不仅烧到了王远峰，也快烧到他们脚下了。 “能不能把罪行都推到王远峰身上？” 反正王远峰的罪行是板上钉钉，多一点少一点也改变不了事实。 王婷婷闭眼，无奈说：“你以为，沈风还在王远峰那点小打小闹？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们！” 包厢里的气氛沉重，两人心头喘不上气。 “操！” “被他算计了！” 钱董宇暗骂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常规手段既然没用，那就别怪我们用些非常的手段了。” “你想干什么？”王婷婷警惕地看着他。 “他沈风不是爱惜羽毛，把自己打扮成‘青天大老爷’吗？” 钱董宇冷笑一声，“那我们就把他这身干净的皮，给扒下来！我倒要看看，一个声名狼藉的干部，还怎么在北川立足！” …… 沈风为调查跑前跑后忙得不可开交，多亏了张海的账本，调查进行得十分顺利，就在最后准备拍板名单的时候。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喂？你们看了吗？” “你说那个报道吧。” 沈风刚离开档案室路过办公部，听到几个同事围在一块。 “喂！你们几个上班时间在干嘛？” 几个同事转头看到他，如惊弓之鸟立马散开假装在忙，看他的眼神，有几分不对劲。 沈风没放在心上，正要回到办公室，就见刘载明紧张喊他，递上一份报纸。 “沈主任！你看这个！”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 沈风接过报纸，看到上面的标题——《惊爆！北川县“青天大老爷”的另一面：与女记者不正当关系，收受开发商巨额贿赂！》 他瞳孔猛然一缩。 帖子内容写得有鼻子有眼，先是暗示沈风与调往市台的女记者韩佳颖关系匪浅，说韩佳颖的调动，就是沈风利用不正当手段操作的结果。 紧接着，帖子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猛的料。 帖子称，沈风在主持纺织厂调研期间，私下接触了一家来自南方的地产开发商。 双方约定，由沈风帮助该开发商拿下纺织厂那块地，而开发商则支付给沈风两百万的“好处费”。 为了增加可信度，帖子里还附上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是沈风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家茶楼里喝茶的场景，桌上还放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牛皮纸袋。 帖子一出，舆论哗然。 虽然很多人不信，但“桃色新闻”加“巨额贿赂”，这两个元素实在太吸引眼球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甚嚣尘上。 钱董宇的这招，可谓是又毒又狠。 他这是要彻底搞臭沈风。 一旦“贪腐”和“好色”的帽子被扣上，就算最后查无实据，沈风的仕途也基本完了。 办公室里，刘载明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子上。 “欺人太甚！这帮畜生，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主任，这肯定是钱董宇他们搞的鬼！我们必须马上澄清，去报案！” 沈风看着电脑上的帖子，表情却出奇的平静。 照片是真的。 帖子里说的那个“南方开发商”，他也确实见过。 那是上周末，一个自称是“朋友介绍”的商人，主动约他见面，说对纺织厂的地块感兴趣。 他本来是已经拒绝，可在医院被人堵住，请去楼下的茶店喝杯茶。 沈风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但还是去见了，心想可能是什么要紧的事。 还没坐下，那人果然提到了“好处费”的事情，还拿出了那个牛皮纸袋。 沈风当场就严词拒绝，并马上离开了，他记得那天早上茶店没人。 这么一看，对方居然早就布好了局，连照片都拍好了。 这显然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沈风暗想，还是他太年轻，中了它们的计。 好在，一切都不迟。 “小刘，别急。” 沈风关掉网页，眼神冷静得可怕。 背后的人是谁，不难猜。 谁的受益最大，就是谁动得手。 “他既然出了招，我们就接住。” “这个时候去澄清，去报案，正中他们下怀。” “他们巴不得我们自乱阵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真假难辨，脏水就泼到身上了。” “那……那怎么办？就任由他们这么污蔑？”刘载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让他闹。” 沈风点开手机通讯录的一个电话，敲下几个字，显示发送！ “闹得越大越好。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他心里清楚，对方抛出这个帖子，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们必然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的动作，把这个“罪名”坐实。 然后笃定沈风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第27章 请君入瓮 果然，帖子发酵了两天后。 对方的第二步棋，来了。 县纪委接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的内容和网上的帖子如出一辙，但多了一项“铁证”——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沈风和那个“南方开发商”在茶楼里的对话。 经过剪辑和处理，对话内容变成了沈风在暗示对方，只要钱到位，地块的事情他可以帮忙搞定。 接到举报后，县纪委副书记第一时间就感到了事情的棘手，心里暗想怎么事事都有这个沈风！ 可他不能干。 他亲自把举报信和录音，拿到了杨宪民的办公室。 “杨县长，您看这个事……”纪委副书记的表情很凝重。 他心里是偏向沈风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他更清楚纪检工作的原则。 现在人证物证声证俱全，已经构成了正式的立案条件，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更不能因为个人关系，就压着不办。 杨宪民听完录音，脸色铁青。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打给了沈风。 “小沈，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风走进办公室时，杨宪民和纪委书记的脸色都不好看。 “听听这个。”杨宪民指了指播放器。 沈风听完了那段剪辑过的录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纪委副书记脸上表情更疑惑，你小子还不招？ 这都快要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态度服个软，还有挽回的机会。 “杨县长，纪委书记，” 沈风开口说：“这段录音，是伪造的。” “哦？”纪委副书记一脸狐疑看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我这里，有完整的录音。” 沈风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传出了清晰的对话声。 从那个商人如何自报家门，如何试探，到如何拿出那个牛皮纸袋，再到沈风如何义正词严地拒绝，并警告对方不要触犯法律…… 整个过程，一清二楚，完整无缺。 其中，就有那段被对方剪辑利用的对话，但放在完整的语境里，意思完全相反。 沈风自从徐衡州的事情后，养成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 那天进茶店前，他提前摁下录音键。 纪委书记和杨宪民听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释然。 “好小子！” 杨宪民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糊涂！原来你早有准备！” 他现在才明白，沈风那句“让他闹，闹得越大越好”是什么意思。 沈风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局。 他不仅自己走进了局里，还把对方设局的证据，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里！ 这份心机，这份沉稳，简直可怕！ 纪委副书记问：“这个‘南方开发商’，是什么来路？” “我让李昊查过了。” 沈风说：“这个人叫吴兵，是个混子，根本不是什么开发商。他和钱董宇的一个远房亲戚，有过生意往来。” 线索，再一次指向了钱董宇。 “好！好！好！” 杨宪民连说三个好字，眼神里满是杀气。 “既然他们自己把脖子伸过来了，那我们就成全他！” “书记，您的意思是……”纪委书记问。 “将计就计！” 杨宪民斩钉截铁地说：“对方不是举报吗？好，我们纪委就‘正式受理’！成立专案组，对沈风同志进行‘调查’！” “啊？”纪委书记愣住了。 沈风却瞬间明白了杨宪民的意图，眼中精光一闪。 杨宪民这是要唱一出空城计，引蛇出洞！ 他们越是“一本正经”地调查沈风，钱董宇和王婷婷那边就越会信以为真，以为他们的计谋得逞了。 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就是防备心最弱的时候。 到那时，他们为了把沈风彻底按死，一定会动用更多的资源，联系更多的人，甚至可能直接和幕后的刘宇飞联系。 而这，正是杨宪民和沈风想要看到的。 他们要的，不只是扳倒一个钱董宇。 他们要的，是把这条线上所有的毒蛇全都引出来，开一个痛快地一网打尽！ “小沈，委屈你了。” 杨宪民看着沈风，歉意道：“这出戏，需要你来当主角。” “杨县长，您言重了。” 沈风谦虚一笑， “能为清除北川的害群之马出份力，是我的荣幸。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组织。” 杨宪民欣慰点头，私底下的干的苦劳只字不提，能稳住气。 他没看错人。 第二天，一则消息在县委大院内部不胫而走。 县纪委正式对县委办副主任沈风同志进行立案调查，调查期间，沈风同志暂时停职反省。 消息一出，满座皆惊。 前几天还风光无限的“沈青天”，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被调查的对象？ 那些原本敬畏沈风的人，开始动摇了。 官场之上，最是现实。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很多人开始相信，网络上的那些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钱董宇得到消息后，在办公室里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地给自己点上一支雪茄， “沈风啊沈风，你到底还是太嫩了！” “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 他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婷婷。 王婷婷那边也是喜出望外。 “干得好！” “趁他病，要他命！必须把他的案子做成铁案，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放心。” 钱董宇信心满满，“我已经安排好了。那个吴兵，会一口咬定就是沈风索贿。市里宣传口那边的关系我也打点好了，会继续加大舆论压力。现在杨宪民也保不住他，他死定了！” 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他们这一边。 所谓的“专案组”，办公室就设在县纪委一间偏僻的房间里。 组长，是纪委副书记最信任的一个副手。 组员，只有李昊一个人。 这里，成了他们真正的作战指挥室。 一部监听设备，被悄无声息地安装在了钱董宇办公室的电话线上。 杨宪民私底下动用了他在警方的所有关系，对吴兵以及钱董宇和王婷婷的所有通讯，进行了全天候的监控。 “鱼儿开始咬钩了。”李昊放下监听耳机，对正在喝茶的沈风说。 “刚刚监听到，钱董宇给王婷婷打了个电话，说吴兵那边有点不稳，想要更多的封口费。” “王婷婷让他稳住吴兵，说钱不是问题，她会向‘上面’汇报。”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上面”，除了市委副市长刘宇飞，不会有第二个人。 第28章 收网 “继续盯紧。” 沈风放下茶杯，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王婷婷很快就会和刘宇飞联系。我需要他们通话的直接证据。” “明白。” 李昊点头重新戴上耳机。 另一边，沈风也没有闲着。 他需要为收网，准备好最后一张，也是最关键的一张牌。 他拨通了韩佳颖的电话。 “佳颖，需要你帮个忙。” “说吧，我的沈大青天。” 电话那头的韩佳颖，声音里带着笑意。 她对北川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嗤之以鼻，报道一出来她就想动用关系把报道压下来，被沈风一条短信按压住，让她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他的消息。 现在，机会应该是要来了。 “是不是要我帮你发个澄清稿，告诉大家你是被冤枉的？” “澄清？” 沈风笑了，“那岂不是遂了他们的愿。我需要你利用市台记者的身份，帮我查一家公司。” “什么公司？”韩佳颖的语气立刻变得专业起来。 “高飞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名叫‘北川文旅投资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是兰舟项目的直接投资方。你仔细查查它们的法人代表和股东。” “我怀疑，这家公司本身就是一个空壳，是他们用来洗钱的工具。” 这个线索在查出来的时候没有交给调查组织，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经手的人证。 现在，是时候把这条线索抛出去了。 韩佳颖答应得干净利落。 “好，没问题。三天之内，我给你完整的调查报告。” 以她现在市电视台记者的身份和平台，去调查一家公司的工商信息和财务状况，远比沈风在北川要方便、快捷，也更不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 …… 钱董宇和王婷婷正沉浸在即将大功告成的喜悦之中。 王婷婷的效率很高，两天后，一笔五十万的现金，通过一个在道上混的中间人，交到了吴兵手上。 吴兵拿到钱，欣喜若狂。 他哪里知道，从他走出接头地点的那一刻起，李昊拖爹妈的关系，派出两名便衣警察蹲点。 看着吴兵走进一家银行，将那五十万现金存入自己账户的时候，带队的警察马上给李昊发短信。 “人赃并获！行动！速来！” 在银行的贵宾室里，当警察将盖着红章的传唤证拍在他面前时。 吴兵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还想狡辩：“警察同志，我……我犯了什么事？” “吴兵，我们怀疑你涉嫌一宗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警察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另外，我们还怀疑你涉嫌诬告陷害国家公职人员。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 听到“诬告陷害”四个字，吴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只是个求财的混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还没等李昊亲自审问，他就竹筒倒豆子，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从钱董宇的亲戚怎么找到他，王婷婷如何许诺好处，怎么策划的偷拍和录音，到最后如何拿到这五十万的封口费。 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当天晚上，李昊将吴兵的口供，放到了沈风和纪委副书记的面前。 “可以抓人了。”李昊说。 纪委副书记看着那份详细的口供，手都有些发抖。 他办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酣畅淋漓的请君入瓮之计。 “不急。”沈风却摇了摇头。 “抓了钱董宇，只会让王婷婷和刘宇飞警觉。我们要的，是把他们一锅端。” 他看向窗外，夜色正浓。 “韩佳颖那边的调查，也该有结果了。” 沈风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 来得正巧，是韩佳颖。 “沈风，查清楚了。” 韩佳颖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你猜对了，那家‘北川文旅’，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皮包公司！” 电话里，韩佳颖将她的调查结果，详细说了一遍。 这家公司注册资本五千万，实缴资本为零。 注册地址是一家小旅馆的房间，常年无人办公。 公司的账目，更是乱七八糟，除了几笔大额的资金转入转出，几乎没有任何实际的经营活动。 “而且，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家公司最大的一笔资金流入，来自一家外地的投资公司！” “而这家外地公司，经过我托人深挖，发现其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和高飞集团的几个高层，有着复杂的交叉持股关系。” “这基本可以证实，他们是在利用境外资本的马甲，玩左手倒右手的游戏，目的就是为了套取国内的政策补贴和银行贷款。” 韩佳颖的这份调查，如同一柄锋利的解剖刀，将高飞集团在兰舟项目上的真实意图，血淋淋地揭示了出来。 他们根本不是想真心投资，他们是想利用这个项目，完成一次更大规模的洗钱和套现！ “佳颖，你立了大功。” 沈风由衷地感谢她，“这份材料，你先不要声张，用加密邮件发给我。” “放心吧，沈大主任。” 韩佳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点柔情。 “我的剑，随时为你出鞘。” 挂了电话，沈风将韩佳颖的发现告诉给纪委副书记和李昊。 纪委副书记听得目瞪口呆，脑子迟迟没转过来。 这案子背后，还牵扯到刘宇飞？ 是他知道的那个刘宇飞？ “现在，所有证据都齐备了。” 沈风继续说：“钱董宇、吴兵、皮包公司、高飞集团、刘宇飞……这条线上所有的蚂蚱，都已经被我们串在了一起。” “是时候，收网了。” 第二天上午，正在办公室里的钱董宇泡茶在等王婷婷的好消息。 结果，敲响门的是纪委的工作人员。 “钱董宇同志，根据群众举报和初步核实，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当冰冷的手铐，铐在他手腕上的时候，钱董宇才如梦初醒。 “你们……你们干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你们抓我干什么？！让你们领导出来！” 纪委同事冷冰冰说：“等到了审问室，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第29章 无处可逃 钱董宇被带走的时候，整个县委大院，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那些前几天还在议论沈风倒台的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原来，被调查是假，停职是假。 沈风，原来一直都在守株待兔。 这多重三折可谓精彩绝伦，大家看热闹看得滋滋有味。 北川县的第一个‘小风暴’被沈风起。 钱董宇的倒台，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王婷婷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大势已去。 她立刻定了最快一班飞往国外的机票，马上开车回家收拾现金。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机场贵宾通道时。 早已等候在此的李昊带着两名警察早就等待多时。 “王经理，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婷婷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手中的名牌包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意识想跑，却是无处可逃。 …… 钱董宇和王婷婷相继落网，整个北川官场乃至市里的相关圈子，都引发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审讯室里，钱董宇的心理防线比想象中要脆弱得多。 当纪委办案人员将他与吴兵、王婷婷的通话录音，以及吴兵的亲笔供词拍在他面前时，他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这些证据会被发现？ 是谁提供的？ 是不是沈风？ 无数个问题在钱董宇的脑子一闪而过。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知道。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弃子，那个人不可能会为他出面开脱。 他已经完蛋了。 为了争取宽大处理，钱董宇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王婷婷，并主动交代了他所知道的，关于王婷婷和刘宇飞之间所有的勾当。 而另一边的王婷婷。 虽然一开始还想负隅顽抗，但在办案人员出示了那家“北川文旅”皮包公司的铁证，以及她和刘宇飞的通话录音后。 她也放弃了抵抗。 她交代的问题比钱董宇知道的要核心得多，也严重得多。 从兰舟项目如何成为他们内定的洗钱工具，到刘宇飞如何利用职权，为高飞集团在市里的其他项目上大开绿灯。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所有的证据直指市委副市长——刘宇飞。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 要动刘宇飞这个级别的人物，光凭北川县纪委，是远远不够的。 这需要来自更高层级的决断和授权。 杨宪民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沈风将整理好的全部案卷材料，整整四大本，放在了杨宪民的桌上。 这里面，有张海老会计的黑账本，有关于杜江案的旧卷宗，有钱董宇和王婷婷的口供，有韩佳颖调查的皮包公司材料，还有那段锁定了刘宇飞罪行的关键录音。 每一份材料，都重如千钧。 沈风平静地说：“杨县长，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一句话了。” 杨宪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在翻到那份关于他自己当年被波及的“杜江案”卷宗时停顿了一下。 尘封了十几年的往事，被掩盖的真相，如今就摆在眼前。 他抬起头看着沈风，眼神复杂。 有欣慰，有感慨，更多的是感激。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他的下属。 更是他重燃政治雄心，洗刷多年沉冤的最强助力。 “小沈，你怕吗？” 杨宪民忽然问：“扳倒一个市委副市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风笑了。 他等着这一步，已经等了一辈子。 上一辈子失去的东西，他要一点点地拿回来。 “杨县长，为您铺路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回头。” 这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杨宪民却听得心中一震。 “好！” 杨宪民站起身，将桌上的案卷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保密文件袋里。 “备车，我们去省城！” 省委大院，红墙绿树，庄严肃穆。 这里，是北川市的机关核心，只有少数人才能准许进入。 杨宪民带着沈风走下车，通过门卫仔细检查放行。 霄书记的秘书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两人，迎上前。 “杨县长，沈主任，书记在办公室等你们两位。” 出乎沈风意料，办公室没有气派的大班台。 只有一个宽大的梨木书桌，四周墙壁全是顶天立地的书架。 一位身穿中山装，头发斑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看一份文件。 霄振邦。 一手将杨宪民提拔起来的北川省委政法委副书记，也是北川省的二把手。 只要他跺两脚，北川市都要抖三抖。 “老师。” 杨宪民走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 霄振邦抬起头，目光越过杨宪民，落在了他身后的沈风身上。 沈风不卑不亢地开口：“霄书记好，我是沈风。” 两人目光相接，沈风直面感觉到一股威压。 沈风来之前就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他在私底下的小动作，是瞒不住这位大佬。 他也没想着瞒着，是杨宪民执意把他带上。 霄振邦摘下老花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坐吧。” 杨宪民将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放在了霄书记的书桌上。 “老师，这是我们这次来，想向您汇报的东西。” 霄振邦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杨宪民，缓缓说： “宪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拿不出铁证如山，扳不倒人，就不要轻易动手。” “我之前，是不是让你停手了？” 霄振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确实看向沈风。 这是他第一次见沈风。 果然，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单是看眼神和气质，平稳八方不像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 转念一想，也对，能和王远峰，王婷婷，钱董宇掰掰腕子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急躁的人？ 人不可相貌。 倒是他，小看这个小秘书了。 “老师，这次，是铁证如山。” 杨宪民的语气无比坚定。 霄振邦这才拿起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案卷，一页一页看得极为仔细。 书房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沈风和杨宪民静静地坐着。 霄振邦的脸色随着案卷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阴沉。 当他看到那份关于“杜江案”的卷宗，看到刘宇飞的名字时。他的手指猛地一紧。 当他最后拿起耳机，听完那段王婷婷和刘宇飞的通话录音后，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将案卷重重地合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一个盘踞了二十年的毒瘤，好！好一个刘宇飞！” 霄书记的声音里，压抑着雷霆之怒。 他看向杨宪民，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 “宪民，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知道，如果不是刘宇飞这颗钉子当年把他最得意的门生排挤出去。 杨宪民的仕途，绝不会蹉跎至今。 也不会当时为了避风头被‘下放’在一个小县城做一个小县长！ 杨宪民的眼眶有些发红。 第30章 看似贬，实则升 “老师，都过去了。” 一句话，轻松抹去杨宪民当年心里的酸涩。 而立之年，谁愿意在基层耗一辈子？ 霄振邦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扳倒一个市委副市长，牵一发而动全身。 论私心，他不想蹚这趟浑水。 他已经快要到退休的年纪，只想过几年安稳日子，功名利禄，早已看淡。 但论公心，他身为北川省的二把手，眼看着省里被刘宇飞这样的蛀虫侵蚀，却置之不理，他又于心何忍？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还牵涉到了他最得意的门生。 当年是他劝杨宪民自动下县城避风头，平白耽误了前途。 良久，霄振邦停下脚步。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了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老周。”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之下是不可动摇的威严。 “有个案子，需要你们省纪委，立刻介入。对，性质极其恶劣，证据确凿。” “人，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们带走。地点就在市委。” 电话那头，似乎是省纪委副书记周耀庭。 挂了电话，霄振邦看着沈风和杨宪民。 “可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已经决定了刘宇飞之后的命运。 …… 当天下午，一条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台风，瞬间席卷了全省政坛。 市委副市长刘宇飞，在参加市委常委会期间，被省纪委工作人员当场带走。 据现场的人说，刘宇飞被带走时面如死灰，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架出去的。 消息传出，无数人目瞪口呆。 谁也想不到，这位一直以来以“改革干将”形象示人，前途一片光明的政坛新星，会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轰然倒台。 紧接着，省纪委联合调查组，正式进驻高飞集团，集团多名高管被控制。 那家由韩佳颖曝光的“北川文旅”皮包公司，也成了专案组重点调查的对象。 笼罩在北川县上空长达二十年的黑云，终于被彻底吹散。 北川县委大院里，更是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钱董宇、王婷婷等人被正式批捕入狱。 而沈风，也正式结束了“停职调查”。 当他重新回到县委办副主任的办公室时，所有见到他的人，眼神里都充满了敬畏。 如果说之前，大家只是觉得他手腕厉害，背景神秘。 那么现在，在大家眼里，他已经是一个能够“通天”，能够左右一名市委市长命运的传奇人物。 刘载明看着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的沈风，激动得热泪盈眶。 “沈主任，您可算回来了！这几天，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沈风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去，把纺织厂安置方案的最终稿拿来。刘副市长倒了，但工人们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风暴过后，一切都要回归正轨。 纺织厂几千名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兰舟项目后续的规划问题，都需要他去一一解决。 但现在，所有的障碍都已经被扫清。 杨宪民，也没有在北川待太久。 刘宇飞倒台后，市里空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在霄书记的亲自提名和运作下，杨宪民在半个月后，被正式任命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当年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如今，风光归来。 临走前，杨宪民在办公室里，和沈风进行了一次长谈。 “小沈，这次，你是首功。” 杨宪民亲手给沈风泡了一杯茶，“没有你，我杨宪民可能这辈子，都要被埋没在北川了。” “杨市长，您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以后，就不要叫我杨市长了。” 杨宪民看着他，微笑道：“叫我老哥就行。” 这一声“老哥”，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级。 “我已经和新来的书记打好招呼了。你的位置，会动一动。我想带你上市里，被川县一个主任的位置，太委屈你了，” 杨宪民说：“你有什么想法？” 沈风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杨宪民。 橄榄枝抛到面前，沈风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重生之后，沈风看清楚了。 他一没背景，二没手腕，三是太年轻。 但是，他现在，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去最艰苦的地方。”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请功讨赏，只有一句平淡却分量千钧的话。 杨宪民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着沈风，想从这年轻人的眼底。 想看清楚他眼里的算计。 可是没有。 沈风的眼神，坦荡得让他无从揣测。 杨宪民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畅快。 “好！好一个‘去最艰苦的地方’！” 他把茶杯重重放下，“我杨宪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知道，沈风这是在选择一条最难走，但也是最扎实的路。 官场之上，派系林立，关系盘根错节。 从机关到机关，固然升得快，但根基不稳，如同无根的浮萍。 唯有主政一方，做出实打实的政绩，在基层拥有自己的班底和口碑，才能在未来的风浪中，站得稳，走得远。 “县里最穷的乡，是西葫乡。” “那里山高路远，班子涣散，前几任书记都干不了一年就跑了，是个老大难。” 杨宪民眼神深沉，“我给你这个担子，你敢不敢接？” “有何不敢？”沈风毫不犹豫。 “好！” 杨宪民眼中满是赞许，“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内，你要是能让西葫乡摘掉贫困的帽子，三年后，我亲自来接你，给你一个正儿八经的‘正处’位置！”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常务副市长对一个副科级干部的承诺。 传出去，足以让整个北川官场震动。 从县委办副主任，到一乡之党委书记，级别未变。 但手中掌握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人事、财政和发展大权。 这是从“智囊”，到“主官”的关键一步。 沈风却笑了笑，一年的时间太长了。 他要的是——两年。 他最多只能在基层待两年。 两年之后，霄振邦正式退休，杨宪民的位置还要升一升。 到那时，是沈风最好提拔的时候。 …… 一周后，一纸任命，正式下达。 沈风，被正式任命为北川县西葫乡党委书记。 消息传出，县委大院里一阵轰动。 第31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有人佩服沈风的魄力，敢于啃硬骨头； 有人则在背后冷笑，觉得他这是被胜利冲昏了头，主动跳进了火坑。 西葫乡那个地方，是龙潭虎穴，谁去谁倒霉。 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去了还不是被那些地头蛇吃得骨头都不剩？ 对于这些议论，沈风置若罔闻。 他办好交接，拒绝了县委办安排的欢送宴。 一一看过西葫乡的报告后，打了一通电话，得到对面的准确回复后。 沈风带着资料开车驱往群山环绕的西葫乡。 跟着导航走，沈风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惊讶。 西葫乡政府办公处就是一栋破旧的两层小楼。 近看墙皮剥落，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 这不是摆明是个花架子？ 沈风的车开进来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西葫乡政府办公人员态度明晃晃表示——不欢迎您！ 您从哪来的，就老老实实回哪去。 沈风也不生气，他把车停好，径直走进了乡长办公室。 来之前，沈风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乡长名叫曹国胜，四十多岁，身材臃肿，满脸横肉，是土生土长的西葫乡人。 仗着在本地宗族势力中的辈分，他在西葫乡说一不二，前几任书记，都被他架空，最后灰溜溜地走人。 看到沈风进来，曹国胜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喝着茶。 “哟，是沈书记吧？年轻有为啊。” 他阴阳怪气地说：“村路不好走吧？我们这穷地方，条件差，委屈沈书记了。” “是不好走。” 沈风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坐下。 “特别是乡小学门口那段路，坑坑洼洼，我看孩子们走着都费劲。万一哪天出了事，这个责任，是你曹乡长担，还是我这个新来的书记担？” 曹国胜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那段路的问题，说了好几年了。 他一直以“乡里没钱”为由拖着，实际上是想等县里拨款下来，自己好从中捞一笔。 小村庄巴掌大的地方哪需要修路？ 村里的人走两步就到了。 与其浪费钱，不如进到口袋，发挥真正的作用。 曹国胜把茶杯放下，咳嗽两声，一副老生常谈的姿态。 “沈书记，你刚来，情况不了解。” “乡里财政什么情况，一本烂账。没钱，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我自己掏腰包去修吧？” 沈风平静地看着他。 “乡里没钱，县里有。” “我已经跟县交通局的张局长打过招呼了。明天，他会亲自带人来勘测。半个月之内，工程队就会进场。” “这笔钱，是专项资金，专款专用，谁也别想伸手。” 曹国胜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没想到，沈风一上来，就直接绕过他，从县里找到了钱！ 这等于直接把他这个乡长的权力，给架空了！ “你……” 曹国胜气得说不出话。 “曹乡长，我是来干事的，不是来扯皮的。” 沈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路，必须修。谁要是敢在背后下绊子，搞小动作，别怪我沈风不讲情面。”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曹国胜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沈风这记下马威，打得又快又狠，皮再厚的人也得肿高两尺。 他没有开会，没有发表长篇大论，而是直接用行动告诉所有人。 我沈风，不是来这里混日子的。 都老老实实看着，我沈风能办成你们办不成的事。 …… 第二天，县交通局的工程车，果然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西葫乡。 张局长亲自到场，对沈风客气有加。 乡里的干部们看着这阵仗，都傻了眼。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年轻的新书记，能量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大。 那些原本看笑话的人，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而乡里的老百姓，看到新书记一来，就办了这么一件大实事，奔走相告，无不拍手称快。 民心，是杆秤。 沈风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让这杆秤，开始向自己倾斜。 …… “操！” 曹国胜狠狠摔了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碎片四散。 “妈的！给脸不要脸！” 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横肉抽搐。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他曹国胜的地盘上，第一天就给他来这么一出！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用脚来回地碾！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乡人大主席吴强和副乡长王云涛走了进来。 吴强五十多岁，头发稀疏，戴着一副老花镜，向来是曹国胜的“军师”。 王云涛则是曹国胜的嫡系，分管着乡里的城建和土地，是曹国胜的钱袋子。 “曹乡长，消消气，为这种小人生气，不值得。” 吴强捡起地上的几块大碎片，慢悠悠地说。 “消气？我怎么消气！” 曹国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他沈风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有杨宪民撑腰，就能在西葫乡为所欲为？我告诉他，这里姓曹，不姓杨！” 王云涛也愤愤不平地说：“是啊，乡长。这小子太嚣张了，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直接从县里要钱修路，这不是明摆着要架空您吗？” 曹国胜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架空我？他也配？” 吴强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乡长，这路，我们拦不住。交通局的张局长亲自下来，说明杨宪民那边是铁了心要给沈风撑场子。” “我们要是硬拦，就是跟杨市长过不去，犯不上。” 曹国胜反问：“那你的意思，就这么让他把路修了？让他把威风耍了？那以后，这西葫乡，是我说了算，还是他沈风说了算？” “路，让他修。” 吴强慢条斯理地笑，“但是，怎么修，修得顺不顺利，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王云涛眼睛一亮：“吴主席的意思是？” “修路，不得占地吗？” 吴强饶有心情地坐下来说：“小学门口那段路，两边都是村民的菜地和自留地。工程队要进来，得先做通村民的工作，给补偿吧？这补偿款，县里可没说给。就算给了，给多少，怎么给，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 曹国胜的怒气渐渐平息，他明白了吴强的意思。 这是要用群众来对付沈风。 你沈风不是能耐吗？ 不是要为老百姓办实事吗？ 行啊，老百姓要是不让你办，我看你怎么办！ “老吴，你接着说。” 第32章 闹场子 “乡南头的曹老大，是您的本家，在村里说话有点分量，为人又浑。让他带几个人去闹一闹，就说补偿款不到位，坚决不让动工。” 吴强不紧不慢地布置着。 “我们呢，就装作不知道，或者出面‘调解’一下，和稀泥。他沈风一个外地来的年轻人，能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要是敢来硬的，那就是激化干群矛盾，给他扣个帽子，县里都保不住他。他要是想给钱，乡里账上没钱，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妙啊！” 王云涛一拍大腿。 “到时候，工程队天天在那耗着，就是动不了工。拖上一个月，交通局那边肯定有意见。” “他沈风上任第一把火，就得被这泡尿给浇灭了！看他还有什么威信！” 曹国胜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眼里冒着狠光。 “就这么办！”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我倒要看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沈书记，怎么收这个场！” …… 有了张局长在其中运作，交通局的勘测队和施工队七个工作日之后下到西葫乡开工。 可他们刚把设备卸下来，准备在路边打下第一根测量桩时，就被一群村民给围住了。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皮肤黝黑，满脸刁钻相的男人。 正是曹国胜的远房堂弟，曹老大。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 曹老大扛着一把锄头，拦在工程车前。 “谁让你们在这里动土的？这是我家的地，动一下试试！”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有男有女，一个个义愤填膺，把施工队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施工队的队长是个老实人，又是在别人的地盘，屁都不敢多放一下。 连忙上前解释：“老乡，我们是县交通局的，来给你们修路。这是好事啊！” “我呸！谁和你们是老乡！谁TM在这套近乎！” 曹老大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修路占我家的地，一分钱不给，算什么好事？” “想修路，可以！一亩地，给十万块补偿款！少一分都不行！” 队长差点跳起来。 “十万？” “你这就是讹人了！这路就是拓宽一点，压根占不了你多少地，就是一点地边子，总共也才几分地，你就要十万？” 曹老大耍起了无赖。 “我不管！反正这地是我的，我说多少就多少！” “不给钱，谁也别想动！” 村民们也跟着起哄。 “对！不给钱不能动！” “我们的地，凭什么白白给你占了？”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施工队长没办法，项目工程不能耽误了，只能把电话打到了乡政府。 电话是乡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年轻办事员接的，叫李太光。 李太光是两年前分配来的毕业大学生，因为不肯溜须拍马屁一直被排挤，干的都是些杂活。 他接到电话，听说了情况，犯起难来了。 这事是告诉曹国胜还是新上任的书记？ 新书记看得年轻没本事，说不定过了几天又和前几任一样走了。 告诉他也没用，还要是要被搞上一状被乡长记恨。 可清楚这分明曹国胜一伙人搞的鬼。 李太光咬咬牙，反正人都得走也不管事，立刻跑去向沈风汇报。 沈风的办公室，在二楼最角落的一间，是位置和风水最差的屋子，常年背光阴森。 前任书记走后，这间办公室一直空着，桌椅上都落了一层灰。沈风昨天自己动手，打扫了半天，才算有了个下脚的地方。 李太光来敲门时，他正在研究西葫乡的贫困户档案，材料堆了半张桌子。 听到李太光的汇报，沈风的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笔，平静地问：“曹乡长和吴主席他们知道了吗？” 李太光愣了一下，小声说：“应该……知道了吧。这么大的事，肯定有人跟他们说了。” “他们有什么反应？” “没……没什么反应。” 李太光的声音更小了，“曹乡长在办公室喝茶，吴主席下村了，王副乡长说他肚子疼，在宿舍休息。” 沈风心中冷笑。 好一招“集体抱恙”。 这是算准了他一个新来的书记，没兵没将，处理不了这种群体性事件，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我知道了。” 沈风站起身，边吩咐他说：“你去找司机班，把乡里那辆破班车开出来。另外，通知派出所的所长，让他带两个人，跟我一起去现场。” 李太光欲言又止。 “沈书记，您……您一个人去？要不要再等等，跟县里汇报一下？” 在他看来，新书记单枪匹马闯进那个烂摊子，肯定要吃大亏。 曹老大那些人，可都是地痞无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沈分拿上外套和手机，“不用。” “我是这里的党委书记，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谈什么发展？去吧。” 李太光看着沈风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背影。 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安定了许多。 他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跑去安排了。 五分钟后，一辆破旧的轿车驶出了乡政府大院，后面跟着一辆警用摩托车。 曹国胜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户后面，看着远去的车影，呵呵冷笑几声。 “年轻人，还是太嫩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兄弟，嗯，那小子过去了。” “态度强硬点，别怕他！他要是敢动手，你们就躺下！多讹点钱，钱多钱少无所谓，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 小学路口。 现场比李太光描述得还要混乱。 曹老大等人情绪激动，和施工队的人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动手。 一辆破小车驶来，在人群边停下。 车门打开，沈风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长裤，脚上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就是新来的沈书记？也太年轻了吧？” “看着跟个学生娃一样，能管事吗？” 村民们窃窃私语。曹老大上下打量了沈风一番，轻蔑啧了一声。 就长这样？ 这样细皮嫩肉的口袋能有几个钱？ 可别是一万块钱都掏不出来，那讹钱还讹个蛋子？！ “你就是沈书记？”曹老大把锄头往地上一顿，阴阳怪气地问。 “我是沈风，西葫乡党委书记。” 沈风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大家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堵在这里，影响施工，也解决不了问题。” 跟在后面的派出所所长赵卫国，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脸色有些尴尬。 第33章 利益面前 赵卫国两边都不想得罪，只能硬着头皮站在沈风身后。 这个烂摊子摆明就是曹国胜整的！ 多少个书记待了没几天拎包走人，西葫乡地方小，里里外外都是沾亲带故的人。 曹家在这就是地头蛇，天王老子来了说话也不好使。 曹老大冷笑一声：“沈书记，我们的诉求很简单。修路占地，天经地义要给补偿。一亩地十万块，钱到位，我们立马就走人。” “一亩地十万？”沈风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这个标准，是国家哪个文件规定的？还是县里哪个政策支持的？” 曹老大被问得一噎，随即梗着脖子道：“我不管什么文件政策！这是我家的地，我就这个价！你不给钱，就别想动工！” “对！不给钱别想动工！”后面的人又跟着喊了起来。 沈风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而是转向了施工队长 “队长，麻烦你把规划图纸拿给我看一下。” 队长连忙递上图纸，沈风在图纸上仔细看了看，然后指着曹老大脚下的那片地，问道：“这块地，按照规划，需要占用的面积有多大？” 队长回答：“书记，这块地是路边的一块菜地，拓宽路面需要占用大约二十个平方，也就是不到半分地。” “在勘测划分的时候跟本就不用考虑，之后的补偿都会到位。” 沈风重新看向曹老大。 “不到半分地，你要十万块。算下来，一亩地你要价两百万。你觉得合理吗？” 话里的嘲讽意味，谁都听得出来。 周围的村民，有些也觉得曹老大要价太狠了，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曹老大脸色涨红，恼羞成怒。 “我不管！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口口声声说补偿补偿，最后咱们能得到个鸟！” “反正少十万不行！你个当官的，别想欺负我们老百姓！” 他开始撒泼，用“官欺民”来占据道德高地。 沈风忽然笑了。 “欺负老百姓？” “我看，是你在绑架老百姓，给自己谋私利吧？” 他扬了扬手中的图纸，对周围的村民大声说：“乡亲们！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修这条路，是为了谁？是为了咱们乡里的孩子们！这条路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是一脚泥，孩子们上学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想想！谁家的孩子不是个宝！” “现在，我好不容易从县里要来了专项资金，给大家修路，这是大好事！可是有人，为了自己一点点的私利，就想把这件好事给搅黄了！” “他曹老大，占了不到半分地，就要十万块！这钱要是给了他，咱们这路还修不修了？这笔钱是专项资金，我沈风要是敢乱花一分钱，就是对不起全乡的老百姓！”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入情入理。 原本跟着起哄的村民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然也想要补偿，但心里都明白，曹老大要的价太离谱了。 要价两百万那不开玩笑吗？ 而且沈风说得对，路修好了，受益的是自家的孩子。 看到人心开始动摇，曹老大急了，冲着沈风吼：“你少他妈在这妖言惑众！反正不给钱，老子今天就躺这了！” 说着，他真的把锄头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风看着他，眼神骤然变冷。 “赵所长。” 赵卫国心里一哆嗦。 “在……在！” “根据法律规定，扰乱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医疗、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尚未造成严重损失的，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沈风一字一句地背诵着法条，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曹老大，聚众扰乱施工秩序，阻碍重点工程建设，这个‘情节较重’，应该够得上了吧？” 他转头看着赵卫国，赵所长看他的眼神差点给吓尿了。 年纪轻轻的，眼神怎么凶得像山上的野狼，怪瘆人的。 “赵所长，我作为乡党委书记，现在命令你，依法执行公务！将带头闹事，涉嫌违法的人员，带回派出所进行调查！你敢不敢？”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重。 赵卫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这是沈风在逼他站队。 一边是乡里的地头蛇曹国胜，一边是新来的党委书记。 得罪了曹国胜，以后在西葫乡寸步难行。 可要是违抗了沈风的命令…… 沈风只要一个电话打到县公安局，他这身警服明天就得脱下来！ 他听小道消息，这个新来的沈书记和前几任的书记不一样，背景大得很。 赵卫国的大儿子刚考上了警校，正在县里干个小警员，眼看就要结婚了。 位置再不动一动，那得像他一样熬到死都是个跑腿干脏活累活，一辈子都没出息！ 如果能攀上的话，说上几句好话，这点小事对沈书记来说，应该不是大事。 儿子，和自己快要退休的仕途。 二选一。 两害相权取其轻。 赵卫国咬了咬牙，心一横，对着身后的两个民警一挥手。 “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铐起来，带走！” 两个民警也豁出去了，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曹老大的胳膊。 曹老大彻底懵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书记，手段竟然如此强硬！说抓人就抓人！ “你……你们敢！” “我大哥是曹国胜！” 沈风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铐走！” 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铐在了曹老大的手腕上。 这一下，彻底镇住了全场。 那些跟着曹老大来闹事的村民，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后退，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沈风的目光扫过他们。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我相信绝大多数人是通情达理的。” “关于占地的补偿问题，我向大家保证，乡里会按照县里的统一标准，一分不少地补给大家。明天，乡政府会张贴公示，具体标准，大家一看便知。”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 “如果再有人想学着曹老大的样子，漫天要价，寻衅滋事，阻挠施工。” “那对不起，派出所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对施工队长问：“队长，现在可以继续施工了吗？” 队长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沈风问第二遍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以可以！马上就干！” 沈风稳住局面后转身坐上了车离开，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村民。 第34章 分化拉拢 乡长办公室。 曹国胜正悠闲地品着茶，等着听沈风灰头土脸回来的消息。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副乡长王云涛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乡……乡长！不好了！出事了！” 曹国胜眉头一皱：“慌什么！天塌下来了？是不是那小子被村民给打了？” “不是！” 王云涛喘着粗气，“您……您堂弟，曹老大，被……被沈风让派出所给抓走了！” “什么？！” 曹国胜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赵卫国敢抓我的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千真万确！” “沈风当着所有村民的面，让赵卫国把人铐走的！说他聚众闹事，阻碍施工！” 王云涛急道：“现在工地上，施工队已经重新开工了！好多村民都说，沈书记这事办得敞亮！” 曹国胜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随即恼羞成怒！ “操你大爷沈风！” “他这是要干什么？！他是不是想要造反啊！” 曹国胜一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王云涛和吴强对视一眼。 该说沈风做事不经过脑子？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沈风的应对方式，和稀泥、向上汇报、妥协退让，唯独没有想到，他敢直接动用暴力机关抓人！ 这已经不是官场上的斗争了，这是直接掀桌子！ 明晃晃和曹国胜对着干啊！ “乡长，现在怎么办？曹哥还在派出所里。”王云涛急切地问道。 曹国胜停下脚步，抓起外套，气冲冲地就往外走。 “怎么办？老子亲自去要人！我倒要看看，他赵卫国是不是真的长了十个脑袋，敢不放我的人！” 吴强连忙拉住他：“乡长，别冲动！现在去，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曹老大就是你指使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 曹国胜吼道：“难道就让我兄弟在里面蹲着？那我曹国胜的脸往哪搁！” “欸，大哥你听我一句劝。” 吴强压低了声音：“脸面是小，大局为重。” “沈风这一手，是杀鸡儆猴。他抓曹老大，就是做给我们看的。我们现在越是激动，他就越是得意。” “你让赵卫国悄悄把人放了，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你要是这么大张旗鼓地去闹，就把赵卫国彻底推到沈风那边去了！” 曹国胜的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但吴强的话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知道吴强说得对。 赵卫国那根墙头草，今天敢抓人，就是被沈风逼到了绝路上。 自己再去逼他，只会让他死心塌地地抱紧沈风的大腿 “妈的！” 曹国胜恨恨地骂了一句，重新坐回椅子上，从兜里摸出手机，找到了赵卫国的号码。 电话拨了过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赵所长吗？我是曹国胜。” 电话那头的赵卫国，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心乱如麻。 接到曹国胜的电话，他手心立刻就出汗了。 “曹……曹乡长，您有事？” 曹国胜开门见山：“我问你，曹老大是怎么回事？你抓我兄弟是几个意思？” 赵卫国心里一紧，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曹乡长，曹老大他……他聚众冲击施工现场，阻碍重点工程，我们是……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 曹国胜冷笑一声，“赵卫国，你跟我装什么糊涂？那是我堂弟！你今天抓了他，想过后果吗？” 赵卫国握着电话的手都在抖，汗水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办公桌上的另一部红色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赵卫国瞳孔一缩。 是乡党委书记办公室！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对手机那头的曹国胜说了一句：“乡长，我这边有点急事，先挂了！” 然后果断地掐断了和曹国胜的通话，马上接起了红色座机。 “喂，沈书记。” 电话里传来沈风平静声音：“赵所长，辛苦了。” “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处置果断。市里的杨市长刚刚还打电话过来，对我们乡的工作表示了肯定。” 一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瞬间让赵卫国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杨市长都知道了！ 而且是肯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今天的“站队”是完全正确的！ 在杨宪民面前，那曹国胜一个小卡拉的乡长算什么东西？ 官大一级压死人。 更何况，这不是一级了！ 赵卫国的腰杆一下子就挺直了。 “应该的，沈书记，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 “曹老大的案子，一定要办成铁案。该走的程序一个不能少，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有任何顾虑。” 沈风继续说：“有任何压力，你直接来找我。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是！我明白了，书记！” 赵卫国挂掉电话，看了一眼还在闪烁着未接来电提醒的手机，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曹国胜？ 在手眼通天的沈书记面前，你算个屁！ 赵卫国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走出了办公室。 “小王，去提审曹老大！通知他家属，准备好五百块罚款，人，拘留十天！” 另一边，曹国胜办公室里。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曹国胜的脸色铁青，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竟然被赵卫国挂了电话！ 一个平日里对他点头哈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派出所所长，竟然敢挂他的电话！ “好……好一个赵卫国！” 曹国胜气得浑身发抖，将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吴强和王云涛连大气都不敢出。 沈风这招，快、准、狠！ 直接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曹国胜架空派出所所长赵卫国，靠的是平日里的小恩小惠和人情世故。 但在上头正式命令面前，这些人情关系脆弱得不堪一击！ “狠……真他妈的狠……” 曹国胜喃喃自语，第一次对一个年轻人生出了深深的忌惮。 …… 沈风挂完电话走回办公室，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抓一个曹老大，只是刚刚开始。 曹国胜在西葫乡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绝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善罢甘休。 接下来，必然是更猛烈的反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怕曹国胜不作妖，就偏偏怕他不作妖。 不然，他哪来的切入点把西葫乡的势力连根拔起。 一个赵卫国还他塞牙缝。 沈风拿起桌上的干部名册，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副乡长，秦文静。 第35章 秦文静 秦文静，女，三十五岁。 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来西葫乡已经五年，分管文教卫生和扶贫工作。 档案上显示，秦文君工作能力很强，也很有想法，刚来的时候搞了几个项目，都很有起色。 但后来，都被曹国胜一伙人以各种理由搅黄了，本人也受到了排挤打压，渐渐心灰意冷，变得不闻不问。 这是一个关键人物。 下午，沈风让李太光去请秦文君来办公室。 李太光很快就回来了，脸色有些为难。 “书记，秦乡长说她要去乡里的敬老院看看，可能……没时间过来。” 沈风笑了。 这是在避着自己。 或者说，是在考验自己。 沈风不相信这个年轻的省委选调生会愿意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耗上一辈子。 同样的，秦文静不相信自己这个新上任年轻的书记能够斗得过曹国胜这条地头蛇。 与其站队，不如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糊涂人。 这样的人，内心已经麻木不仁。 想要撬动这样的人，单纯靠着嘴皮子是做不到的。 必须做点什么事情才能入了她的眼。 沈风站起身说：“没关系。” “既然秦乡长心系群众，我也该去学习一下。我们一起去敬老院。” 李太光愣住了，没想到书记会来这么一出。 你一个书记去敬老院干啥？ 西葫乡敬老院在乡政府后面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与其说是敬老院，不如说是一个大杂院。 几间破旧的平房住着十几个孤寡老人。 院子里污水横流，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环境恶劣。 沈风和李太光到的时候，正看见秦文君拿着扫帚在清扫院子里的垃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却很利索。 看到沈风，她只是停顿了一下，点头算打招呼：“沈书记。” “秦乡长，辛苦了。” 沈风仔细看来眼整个院子，地方不大，一眼就望到头，只有一栋四楼的小楼房，墙皮掉了一大半，眉头逐渐皱起。 “我听说乡里每年都有给敬老院的专项拨款，这笔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秦文君的动作停了下来，一抹讥讽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恢复麻木的表情，头也不抬地说： “沈书记，你刚来，有些事可能不清楚。账面上的钱是都用掉了。” “至于用在了哪里，你该去问管财务的王副乡长。” 王云涛，曹国胜的钱袋子，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沈风没有再追问，而是走到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大爷身边，蹲了下来。 “大爷，您今年高寿了？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老大爷耳朵有点背，看了沈风半天，才认出这是新来的书记，连忙要站起来。 沈风按住他：“大爷您坐。我就是来看看大家。伙食怎么样？冬天冷不冷？” 老大爷叹了口气：“伙食就是白菜萝卜，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肉。冬天就更难熬了，房子漏风，发的煤也不够烧，只能硬挺着。” “每年冬天都得死几个。” 沈风的心沉了下去，他转头看向秦文君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 “秦乡长，扶贫工作是你分管的，敬老院这个情况你打过报告没有？” 秦文君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报告我打了不下十次。每次都被曹乡长以‘乡里财政困难，要优先发展经济’为由给驳回了。” 沈风明白了，不是她不想做事，而是根本做不成事。 “财政困难，不是克扣老人养老钱的理由！” 沈风的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小李，你记一下。” “立刻联系施工队，明天就来给敬老院修缮房屋，更换门窗，一处漏风的地方都不许有！” “通知乡供销社，从今天开始，每天给敬老院送十斤猪肉，五十斤新鲜蔬菜，必须保证老人们顿顿有肉吃！钱，先从乡政府招待费里出！” “马上入冬了，去县煤炭公司，给我定二十吨最好的无烟煤，必须在下个星期之前运到！” 他一连下了三道命令，条条命中核心问题。 李太光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拿出本子飞快地记着。 秦文君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沈风。 她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书记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 这些问题她反映了几年都解决不了，他几句话就给安排了。 特别是那句“钱从招待费里出”，简直是直接抽了曹国胜和王云涛的脸！ 谁都知道招待费都进了那几个人的口袋里。 “沈书记，这……” 秦文君有些犹豫，“招待费是王副乡长管的，他那边恐怕……” 沈风平静地说：“从今天起，乡里所有超过二百块的开支，必须由我亲自签字！否则，财务室一分钱都不许出！谁动谁负责！” 霸道！强势！ 这才是党委一把手的权威！ 秦文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脑海。 或许……这个年轻人真的能改变西葫乡呢？ 秦文静咬唇，一颗心紧张地不上不下。 她已经等不起了，再等下去就退休了。 丈夫早早逝去，膝下无子。 她一直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赌一把。 如果输了，那她就认命了。 “沈书记，” 秦文静再开口时，已经是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主动上前一步。 “扶贫这块工作，我还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跟您汇报一下。” 沈风知道，鱼儿上钩了。 这才是他亲自来敬老院的目的。 “好，我们回办公室，详细谈。” 沈风和秦文君的这次长谈，一直持续到深夜。 秦文君就像一个找到了知音，将自己这几年在西葫乡走访调研，积累的所有关于扶贫的想法和盘托出。 从发展特色种植养殖，到利用西葫乡的山水资源搞生态旅游。 她的思路清晰，计划详尽，很多想法都和沈风不谋而合。 沈风越听眼睛越亮，自己捡到宝了。 秦文君缺的不是能力，而是一个能让她施展拳脚的平台和一个支持的决策者。 而沈风，正适合这个人。 谈话结束时，沈风做出了一个决定。 “秦乡长，我准备成立一个‘西葫乡脱贫攻坚领导小组’，由我担任组长，你来担任常务副组长，全权负责日常工作。人手你可以在乡政府里随便挑，谁不配合，你直接告诉我。” 这等于是将全乡最重要的扶贫大权，完全交到了秦文君手上。 秦文君激动地站起身，眼眶有些发红：“书记，谢谢您的信任！” 送走秦文君，沈风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在曹国胜的铁板一块上，楔入了一颗钉子。 接下来，就是要在党委会上，彻底夺权！ 第36章 造谣污蔑 一周之后，一则通知贴在了乡政府的公告栏上。 “兹定于周五上午九点，在乡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乡党委扩大会议。” “议题：一、关于整顿干部工作作风的若干规定；二、关于成立西葫乡脱贫攻坚领导小组的决定；三、关于规范乡级财政支出管理的办法。请全体委员、各站所负责人准时参加。——乡党委书记办公室。” 通知一出，整个乡政府都炸了锅。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沈风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这几个议题，每一个都是冲着曹国胜去的。 整顿工作作风，是要治他手下那些人的懒散。 成立领导小组，是要分管扶贫的秦文君掌权。 规范财政支出，更是要直接夺掉曹国胜和王云涛的钱袋子！ 这分明就是开战！ 曹国胜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吴强和王云涛坐在他对面，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乡长，不能再等了！要是让他在党委会上把这几条通过了，我们以后就彻底成摆设了！”王云涛焦急地说道。 曹国胜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办公室里烟雾弥漫。 这场战争早就打响了炮仗。 赢了，沈风灰溜溜滚蛋。 输了，他经营了二十年的西葫乡就要改姓沈了。 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老吴，你有什么主意？” 吴强说：“党委会上，我们有人数优势。西葫乡党委委员一共七人，除了他沈风和那个已经投靠他的秦文君，剩下五个，都是我们的人。” “只要我们四个——我，你，王云涛，还有武装部的老张，联合起来投反对票，他就通不过！” 武装部长张大山，是曹国胜的老部下，向来对他唯命是从。 曹国胜点了点头：“光投反对票还不够。他现在抓着修路和敬老院的事，在老百姓那里赚了不少名声。我们要想办法，把他搞臭！” “怎么搞臭？”王云涛问。 吴强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压低了声音。 “男女之间就那点破事。” “沈风年轻气盛热血方刚，秦文君又是个长得不错的寡妇。这几天，他们两个天天凑在一起，还谈到半夜。” “我们找几个人，在外面散播一些谣言，说他们两个有不正当关系。” “一个新来的书记，跟自己手下的女副乡长搞到了一起，这消息要是传到县里，你说，县领导会怎么看他？” 王云涛眼睛一亮，“高！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招，绝对能让他身败名裂！” 曹国胜喜出望外，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好！就这么办！” “老王，你马上去找几个嘴巴不严实的婆娘，把这事给我传出去！要说得有鼻子有眼！” “吴强，你去跟老张通个气，让他开会的时候，态度强硬一点！” “这一次，我要让他永不翻身！” …… 周五，上午九点。 西葫乡政府三楼会议室，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人。 沈风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乡长曹国胜，右手边是副书记兼人大主席吴强。 再往下，是副乡长秦文君、王云涛，武装部长张大山，以及派出所所长赵卫国。 这七个人，就是西葫乡党委的最高权力核心。 沈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曹国胜满脸横肉，眼神挑衅。 吴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云涛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不时地用暧昧的眼神瞟向沈风和秦文君。 秦文君面无表情，垂眼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只有武装部长张大山和派出所所长赵卫国神色有些复杂。 沈风清了清嗓子：“同志们，今天我们开这个会，主要是讨论几个问题。” “第一个议题，关于整顿干部工作作风。” “我来乡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发现我们有些同志工作态度很有问题。” “迟到早退，上班时间嗑瓜子、看报纸，老百姓来办事推三阻四。这种风气，必须整顿！” “我提议，从下周一开始实行严格的考勤制度，所有干部上下班必须打卡。乡纪委要不定期进行抽查，发现一次通报批评，事不过三，发现三次进行处分！严重者以严重的态度问题打报告免职！” 话音刚落，曹国胜就冷笑一声开口了。 “沈书记，你这是瞎指挥。我们乡里的情况你了解吗？很多同志都要下村工作，怎么打卡？你这是搞形式主义！” “就是！”王云涛立刻附和。 “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同志了，用不用心工作大家都清楚。” 沈风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向了其他人。 “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 吴强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沈书记，我觉得曹乡长说得有道理。规定定得太死，不利于工作的开展。这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三票反对。 沈风看向武装部长张大山。 张大山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觉得，还是要以实际工作为主。” 态度暧昧，但倾向于反对。 沈风心中冷笑，他知道曹国胜已经提前做好了工作。 他看向最后的赵卫国。 赵卫国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我同意沈书记的意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干部队伍，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一票支持，加上沈风自己和秦文君，就是三票支持，三票反对，一票弃权。 第一个议题，暂时搁浅。 曹国胜和王云涛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沈风面色不变，继续接着往下说。 “好，第一个议题先放一放。我们讨论第二个，关于成立西葫乡脱贫攻坚领导小组。由我任组长，秦文君同志任常务副组长。大家有没有意见？” “我反对！”曹国胜毫不犹豫地拍了桌子。 “扶贫工作，一直是政府这边在主抓。你党委成立一个小组，是什么意思？是要架空乡政府吗？秦文君同志还年轻，经验不足，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我提议，这个小组，应该由我来担任组长，王云涛同志担任副组长，他管了这么多年的财务，经验丰富！” 这是赤裸裸地要夺权了。 吴强立刻跟上：“我也认为曹乡长的提议更稳妥。” 王云涛更是挺直了腰杆：“请组织相信我，我一定能把扶贫工作做好！” 又是三票反对。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所有人都看着沈风，想看他怎么收场。 沈风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桌上。 “曹乡长，在你反对之前，要不要先看看这个？” 第37章 连根拔起 那是一份红头文件。 文件顶头，赫然印着“中共北川县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字样。 曹国胜的心猛地一沉。 他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文件上。 “沈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曹国胜强作镇定，脸上的肉却是一颤一抖。 “拿一份纪委的文件来吓唬谁？” “吓唬？”沈风笑了，他将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曹乡长，王副乡长，还有各位委员，都可以看一看。” “这是县纪委刚刚下发的，关于对西葫乡敬老院专项资金使用情况的初步调查报告。” 王云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敬老院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沈风拿起那份文件，直接丢在曹国胜的脸上。 “报告指出，在过去二年，县财政累计向我乡敬老院拨款共计二十四万元。但这笔钱，并未完全用于改善老人的生活。” “其中，有超过十五万元，通过虚开工程发票、伪造采购清单等方式，流入了私人腰包。” “而这些发票和清单上，都有同一个人签字。” 沈风的声音顿了顿，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剩下王云涛粗重的喘息声。 “这个人，就是我们主管财政的，王云涛副乡长。” “王云涛！” 曹国胜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王云涛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他这是要弃车保帅。 王云涛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指着沈风：“你……你血口喷人！这是诬陷！我没有！” 沈风冷静继续说：“就在昨天，县纪委的工作组已经秘密进驻我乡，并且从乡供销社和县里的几家建材商店，拿到了原始的账本和收据。” “每一笔账，都对得上。王副乡长，你要不要我把证人请进来，跟你当面对质？” 王云涛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回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全完了。 沈风根本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在下达最后的判决书！ 吴强和张大山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惊恐地看着沈风，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太狠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直击要害！ 原来他之前去敬老院，根本不是作秀，而是在搜集证据！ 曹国胜手指着沈风，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了？”沈风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 “曹乡长，我才是西葫乡的党委书记，是这里的一把手！王云涛身为乡党委委员、副乡长，知法犯法，贪墨扶贫款项，你身为乡长，难道就没有领导责任吗？” “现在，我重新提议，关于成立脱贫攻坚领导小组，由秦文君同志担任常务副组长，谁赞成？谁反对？”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出声。 王云涛已经是个死人，曹国胜自身难保，吴强低下了头，不敢与沈风对视。 武装部部长张大山更是额头冒汗，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投反对票，下一份纪委的文件，可能就是关于他自己的。 怪不得赵卫国这个人精早就抱上了大腿。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大家呢。 “我……我同意。”张大山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我也同意。”派出所所长赵卫国立刻跟上。 秦文君坚定地举起了手：“我同意。” 加上沈风自己，四票赞成，已经超过半数。 曹国胜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沈风却还没想着结束，他敲了敲桌子，对着门外喊：“你们可以进来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两名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径直走到王云涛面前，出示了一份文件。 “王云涛同志，我们是县纪委的。根据举报线索，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王云涛彻底崩溃了，像一摊烂泥一样被两名纪委工作人员架了出去。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曹国胜。 “现在，我们来讨论第三个议题，关于规范乡级财政支出管理。我提议，以后乡里所有超过二百元的开支，必须经乡党委会议集体讨论，由我最终签字审批。” “谁赞成？谁反对？” 这一次，连曹国胜自己，都没有力气反对了。 议案全票通过。 至此，沈风上任后的第一次党委会议，以他的完胜而告终。 他用铁血手腕，一天之内夺回了人事建议权，抢过了行政审批权，彻底架空了曹国胜，将西葫乡的权力，牢牢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曹国胜一党，树倒猢狲散。 王云涛被纪委带走后，当天就交代了所有问题，不但把自己贪污的事情说了个底朝天，还把曹国胜这些年利用职权为亲戚朋友谋利、违规批地的烂事也捅了出来。 县纪委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实了曹国胜的严重违纪问题。 一周后，曹国胜被免去西葫乡乡长职务，留党察看，提前退休。 吴强因为在王云涛贪腐案中负有监督不力的责任，被诫勉谈话，自己也心灰意冷，主动申请了病退。 武装部长张大山更是吓破了胆，第二天就跑到沈风办公室负荆请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做了深刻检讨，发誓以后唯沈书记马首是瞻。 曹国胜在西葫乡的苦心经营在沈风雷霆万钧的攻势下，短短半个月便土崩瓦解。 西葫乡，彻底变了天。 就在沈风大刀阔斧地进行人事调整，准备推行自己的施政纲领时。 一些关于他和副乡长秦文君的谣言，开始在乡里的街头巷尾流传。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那个新来的沈书记，跟秦副乡长好上了！” “真的假的？秦副乡长不是寡妇吗？” “那还有假！有人亲眼看见，他们俩大半夜地还在办公室里不出来呢！孤男寡女的，能干啥好事？” “啧啧，想不到啊，看着人五人六的，原来是个色鬼。这下秦文君可算找到靠山了，以后咱们乡就是他们俩说了算了。”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不堪入耳。 这正是曹国胜倒台前布下的最后一招，阴险恶毒！ 他扳不倒沈风，就要把他搞臭。 一个领导干部如果沾上了男女作风问题，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就算上面再信任你，群众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 李太光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气得脸都白了，第一时间就跑来跟沈风汇报。 “书记！这帮人太不是东西了！这是赤裸裸地泼脏水！我们必须马上辟谣！” 沈风的办公室里，秦文君也在，她的脸色同样很难看，眼圈泛红。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名节比什么都重要。 这种恶毒的攻击，对她而言是致命之刀，现在走到路上都能听到村民对她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目光。 沈风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他示意李太光坐下。 第38章 杀人诛心 “你准备怎么辟谣？发个声明？还是把那些长舌妇都抓起来？” “这……” 李太光被问住了。 沈风异常冷静地说：“你越是解释，他们就越觉得你是心虚。” “对付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最好的办法不是用嘴，而是用事实。” 他转向秦文君，语气温和说：“秦乡长，这段时间，你可能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但我希望你不要退缩。” “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之后的工作还需要你多上心，外头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我沈风会处理好。” 秦文君抬起头，看着沈风坦荡信任的眼神，心中的委屈和愤怒渐渐平复下来。 点了点头：“书记，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得了她的准话，沈风放心下来。 如果秦文静被这点小事情分心，后面的工作百害无一利。 沈风对两人说：“既然他们说我们天天待在办公室里，那我们就让他们都看看。” “李太光，马上通知下去。” “下午两点，在乡政府大院，召开全乡脱贫攻坚动员大会！让各村的村支书、村主任，还有所有贫困户代表都来参加！” “我要当着全乡人的面，把我们的计划，清清楚楚地告诉大家！” “另外，你去找赵所长，让他派人去查，这些谣言到底是从哪几张嘴里传出来的。” “查清楚之后，不抓人也不罚款。就在动员大会上，把这几个人的名字，给我用高音喇叭念出来！” 他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你不是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吗？ 那我就把你拎到全乡人面前，让你当一回“名人”！ 李太光眼睛一亮，激动地一拍大腿：“妙啊书记！这招太解气了！” 下午两点，西葫乡政府大院里，人山人海。 沈风和秦文君以及乡里的新领导班子，一起站上了临时搭建的主席台。 沈风没有讲空话套话，开门见山，直接公布了脱贫攻坚领导小组的第一个项目。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怎么能赚到钱，过上好日子！” “经过我和秦乡长，还有专家们的反复调研，我们决定，要把我们西葫乡最大的资源——后山那四千亩荒废的野茶林，重新开发起来！” “那里的土质和气候，最适合种植高山云雾茶！我们已经联系了省农科院的专家，过两天就来指导我们进行育苗和改良！乡里会统一采购茶苗，免费发给大家！” “并且，乡政府已经和县里一家大型茶叶公司签订了初步的收购协议，只要我们能种出合格的茶叶，他们就以不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全部收购！” “我给大家算一笔账，一亩茶园管理得好，一年至少能有十万块的纯收入！” “大家想想，这是多大一笔钱！”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后山那片野茶林荒了好多年了。 谁能想到，竟然是个金疙瘩！ 钱啊！那都是钱啊！ “大家静一静！” 沈风拿起话筒，声音盖过了所有的议论。 “我知道大家可能还有顾虑。没关系！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 “我宣布！乡政府带头，秦文君乡长和我，个人先承包一百亩！作为我们的干部示范田！” “我们先行先试！要是赔了，算我们自己的！” “要是赚了，方法和经验我们毫无保留地教给大家！”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沈风的魄力给镇住了。 乡党委书记和副乡长带头承包土地！ 这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和西葫乡绑在了一起啊！ 还有谁能不信服？ 就在全场气氛达到最高潮时，沈风话锋一转。 “乡亲们，我们要一心一意搞建设。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自己不干事还见不得别人好，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造谣生事，破坏我们乡里团结稳定的局面！”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道：“下面，我请派出所赵卫国所长，给大家通报几个人名！” 赵卫国走上前，拿起一张纸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念道：“根据调查，近期在乡里恶意散播谣言，诽谤我乡领导干部，破坏安定团结的，主要有以下几人：城关村村民，张桂芳！南街村村民，刘翠莲……” 他一连念了五六个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几个婆娘，正混在人群里。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脸都绿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她们身上，指指点点，满是鄙夷。 赵卫国念完，沈风接过话筒声音冰冷。 “对于这几位同志，我们今天不批评，也不处理。只是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也希望大家都能引以为戒！我沈风的原则很简单，谁想带着大家伙儿干事创业，我鼎力支持！谁要是想在背后搞小动作，拖后腿，我绝不姑息！” “我的话，说完了！” 全场先是寂静。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那些关于沈风和秦文君的谣言，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动员大会和毫不留情的公开点名之下，被击得粉碎，烟消云散。 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 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那片能生钱的茶山给牢牢吸引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西葫乡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忙碌和亢奋之中。 沈风说到做到，和秦文君带头承包了一百亩最偏远最难啃的荒地。 他们每天和村民们一样，卷起裤腿，拿着锄头，上山开垦荒地，改良土壤。 起初沈风累得够呛，这些脏活累活从来没碰过。 韩佳毅中途带着市里电视台的团队来过两次进行报道。 大中午在政府办公室没找到人，顿时傻眼了。 工作日确实没人干活值班？这是严重的违纪啊！ 结果打电话才知道干部们都在后面的山头里！ 电视台的人到了后山头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傻眼了。 以往个个悠闲喝茶的乡里的干部们埋头在田里干活。 这还是在沈风的带动下也纷纷承包了示范田，没有一个人敢懈怠。 西葫乡的风气彻底变了。 第39章 救命药？还是毒药？ 韩佳毅看着沈风晒黑的皮肤，有些心疼，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回到市里的电视台之后，她特地给西葫芦乡腾出一个专栏报道。 就连现在已经是副市长的杨宪民给他打电话，夸他做得不错，北川市书记还多问了两句。 多亏了报道的宣传，沈风向省农科院邀请专家时就方便了不少。 省农科院的专家被请到了田间地头，手把手地教村民如何科学种植。 第一批优质茶苗也由乡政府统一采购，免费发放到了每一户签约的村民手中。 就在茶苗刚刚栽下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差点击垮了所有人的信心。 那天深夜，一场罕见的冰雹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西葫乡。 鸡蛋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第二天，天亮了。 当村民们冲上后山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昨天还生机勃勃的茶园，此刻一片狼藉。 刚刚栽下不久还没来得及扎根的茶苗被冰雹砸得东倒西歪，叶片破碎，嫩芽折断，很多甚至被连根拔起，惨不忍睹。 好几个村民当场就哭了。 “天哪！这可怎么办啊！” “全完了！全完了！我的心血啊！” 悲观和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沈风和秦文君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 看着满目疮痍的茶园，沈风的心也狠狠地揪了一下。 说不心疼肉疼都是假的。 如果处理不好，刚刚凝聚起来的人心就会瞬间崩盘。 沈风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有一瞬间的慌乱，背后村民和干部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他。 炽热的视线令他几乎站不稳脚。 不能慌！ 沈风暗自咬破舌头，尝到一股铁锈味才定了定神。 现在坚决不能慌！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指令，他如果慌了，人心都得散了！ 沈风站上一块高地，用尽全身力气喊：“大家不要慌！” “天灾不是人祸！我们怨不得任何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把还能扶正的茶苗，重新扶正培好土！把已经彻底毁掉的清理出来！” “秦乡长！” “到！” “你立刻带人，统计受损情况，精确到每一株！马上联系县里的茶苗供应商，问他们还有没有存货！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要把第二批茶苗运来！” “李太光！” “到！” “你马上去县气象局，把未来半个月的天气预报给我拿回来！另外，联系保险公司，问我们的农业险能不能赔付！” “赵所长！” “到！” “你带人维持好秩序，安抚群众情绪，严防有人趁机闹事！” 一道道命令，从沈风口中清晰果断地发出。 原本慌乱的干部和村民们在他的指挥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渐渐稳住了情绪，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现在不抢救还等什么？！ 咬咬牙也得继续干啊！ 所有人抱着希望继续埋头苦干。 当秦文君联系完茶苗供应商后，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书记，供应商那边说因为今年春茶行情好，他们的茶苗早就卖光了，一株都不剩了。要下一批，最早也得等到明年春天。”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 等明年春天？ 那这一年，大家吃什么，喝什么？ 刚刚燃起的希望，难道就要这么破灭了吗？ 沈风站在山岗上看着愁云惨淡的村民，心头被压抑的气氛险些喘不上气。 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吗？ 目前看来，已经是没有半点办法了。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有钱也卖不到茶苗了，这一年大家很有可能都得喝西北风。 一切，好像就要完蛋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沈风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西葫乡的沈风书记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呵呵，沈书记，我是飞鸢茶叶公司的老板，我叫黄飞远。” “我听说，你们西葫乡里的茶苗被冰雹给毁了？” 沈风心里一动，语气不变继续说：“林总消息很灵通啊。现在的确是遇到了点小困难。” “哈哈哈哈哈。” 黄飞远被他的话逗笑：“沈书记心态真好，茶叶就是靠天吃饭，遇到冰雹那擦基本是白费功夫了。” 沈风不清楚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专门是来看笑话的？ 继续听黄飞远在电话那头说：“沈书记，我知道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茶苗。” 黄飞远笑了笑，“不巧，我公司在南方，有一个大型的育苗基地。” “我手上正好有一批你们需要的优质云雾茶苗，大概有四十万株。不知道沈书记有没有兴趣？” 沈风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林总！我当然有兴趣！您开个价！” 电话那头的黄飞远却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会，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沈书记，钱的事情，好说。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我想收购你们西葫乡后山那四千亩茶园，未来二十年的独家经营权。” 沈风的笑意就这样僵硬在嘴边，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收购二十五年的独家经营权？ 这是趁火打劫，更是釜底抽薪！ 一旦答应了这个条件，西葫乡的几千村民就瞬间沦为给这家公司打工的农奴 茶山的所有利润，都将与他们无关。 他沈风费尽心力描绘的致富蓝图将变成一纸空谈，成为他人资本扩张的嫁衣。 这个黄飞远，歹毒的算计！ “林总，”沈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平静。 “你的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玩笑？”黄飞远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上位者的傲慢和自信。 “沈书记，我从不开玩笑。我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我给你提供救命的茶苗，你给我带来利润的土地，这很公平。” 沈风反问：“四十万株茶苗，最多也就值个几十万。四千亩茶园二十五年的经营权，价值何止千万甚至上亿？林总，你管这个叫公平？” “沈书记，你还年轻，不懂市场的残酷。” 黄飞远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教训的意味：“没有我的茶苗，你的茶园就是一片废地，价值为零。所以我的要价很合理。” “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 “据我所知，整个南方，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优质云雾茶苗的只有我一家。沈书记，你没得选。” 他算准了沈风走投无路，只能饮鸩止渴。 沈风沉默了。 第40章 绝地求生 电话那头的黄飞远以为他心动了，继续加码：“沈书记，你好好考虑一下。只要你同意，我不仅免费提供所有茶苗，还可以先期投入五百万，用于茶园的基础设施建设。” “这对你，对西葫乡来说都是一份拿得出手的政绩。一个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画饼，利诱，威胁。 一套组合拳，打得滴水不漏。 沈风心里清楚，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快处理的办法。 他最多在西葫乡待两年，在两年之内他需要给后面接手的人打好基地。 如果把地都卖给商人，两年之后他甩手就走。 这下就是沈风他里外都不是人。 所有，这茶地，坚决不能卖！ 就在黄飞远以为势在必得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的沈风忽然笑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林总，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西葫乡的土地，不卖。” “这片土地属于这里的村民，它的未来也必须掌握在人民自己手里。” “你的茶苗我们买不起。你的条件，我们更不能答应。”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沈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就算不是黄飞远人为操作的，也绝对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早就盯上了西葫乡这块肥肉，一直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 而这场天灾，就是他等来的天赐良机。 “书记，怎么样？有茶苗吗？” 秦文君和李太光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期盼。 沈风摇了摇头，把刚才的通话内容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尽褪。 李太光气得破口大骂：“这……这不是趁火打劫吗！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秦文君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他这是想把我们整个西葫乡都一口吞下！绝对不能答应！” “不答应，可我们的茶苗怎么办？” 武装部部长张大山愁眉苦脸地说：“要是今年补不上苗，明年开了春，村民们看不到收益，这人心，就散了啊！” 一时间，刚刚还因为沈风的指挥而稳定下来的众人，再次陷入了绝望。 这是一个死局。 沈风没有说话，他走到山岗的边缘，俯瞰着山下灯火零星的乡政府。 一个处理不好，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放弃吗？ 向那个叫黄飞远的资本家低头？ 不！ 他沈风的字典里，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越是绝境，越能激发他的斗志。 他在脑海里飞速地盘算着所有的可能性，筛选着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 常规的渠道已经走不通了 黄飞远说得没错，在南方茶叶市场，他这种龙头企业的话语权极大 他若存心要卡西葫乡的脖子，恐怕没有哪个私人苗圃敢把茶苗卖给他们。 必须另辟蹊径。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市场走不通，那就走政府！ 私人企业没有，那就找国有单位！ 他立刻转身，对秦文君说：“秦乡长，你马上草拟一份报告，把我们乡发展高山云雾茶产业的规划、遭遇的困难，以及我们对于建立区域性育苗基地的设想，详细地写出来！要快！” 然后，他又转向李太光：“小李，备车！我们连夜去市里！”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书记，我们去哪？” 沈风的眼中闪着惊人刺目的流光。 “去找杨市长！” 夜色如墨。 一辆破旧的小轿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朝着市城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秦文君敲键盘的声音不断，将她和沈风这一个多月来的心血和构想迅速地转化为文字 沈风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见面。 这次去找杨宪民，不能单纯地诉苦、要救济。 那是最下乘的做法。 他必须把这场危机，包装成一个机遇 一个不仅能让西葫乡解困，更能让杨宪民在高层面前大放异彩的机遇。 凌晨一点，小车驶入了北川市市政府的家属大院。 杨宪民刚刚结束一个会议回到家，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接到了沈风的电话 听到沈风已经到了楼下，他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让他上来了。 书房里，杨宪民看着风尘仆仆、一脸倦容却双眼冒光的沈风，亲自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小沈，这么晚了火急火燎地跑来，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 “杨市长，”沈风没有客套，开门见山。 “西葫乡的茶叶项目，遇到了大麻烦。”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冰雹灾害和黄飞远的趁火打劫和盘托出。 杨宪民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这个黄飞远，我听说过。绿源公司在南方茶叶市场，几乎是一家独大。” “他的手，竟然伸到我们北川来了。” 杨宪民皱起了眉头，“他的条件，你回绝得对。这种丧权辱乡的协议，绝对不能签！” “可是，茶苗的问题怎么解决？” 这才是关键。 沈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秦文君连夜赶出来的报告递到了杨宪民面前。 “杨市长，请您先看看这个。” 杨宪民疑惑地接过报告，仔细地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眼睛越亮。 这份报告，前半部分说的是困难，但后半部分，却提出了一个让他都为之心动的构想。 “在西葫乡建立一个‘市级高山茶苗繁育基地’？” 杨宪民震惊地抬起头。 “小沈，你这个脑子，转得可真快啊！” “杨市长，这不仅仅是为了解决我们西葫乡的燃眉之急。我认为，这对整个北川市的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都是一个机会！” “西葫乡的海拔和气候已经被省农科院的专家证实，是种植高山云雾茶的绝佳地点。” “北川市南部山区有很多和西葫乡条件类似的乡镇。一旦我们的育苗基地建立成功，就可以把西葫乡的模式复制出去，形成一个高山茶产业带！” “如果有市政府带头，能解决数万人的就业和脱贫问题啊！”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第41章 柳暗花明 沈风的语气变得激昂。 “现在，南方的茶叶市场被黄飞远这样的私人资本垄断。我们如果能建立起自己的国有育苗基地，就等于是在他的垄断版图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们掌握了上游的种苗，就掌握了话语权！” 一席话，掷地有声。 杨宪民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困意烟消云散。 他被沈风的这番话彻底点燃了。 沈风说得没错！ 他想的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乡的存亡，而是整个北川市的产业布局！ 他把一场足以压垮一个乡镇的危机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可以撬动全市农业升级的杠杆！ 这是何等的魄力和格局！ “好！好一个‘战略意义’！” 杨宪民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 “小沈，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市里全力支持！” “我马上联系省农业厅的同学，让他们立刻调拨一批茶苗，先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资金上，我先从市长预备金里，给你们批一百万！专款专用！” “育苗基地的事情，你明天就给我拿出一个更详细的可行性方案来！” “下周，我就上常委会去谈！这个项目我亲自来抓！” 一个常务副市长的承诺，重于千金。 沈风知道，现在西葫乡的危机，解了。 不但解了，还因祸得福，攀上了一条更高更粗的线！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强烈的倦意袭来，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滚烫。 从杨宪民的书房出来，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杨宪民的动作比所有人想象得快。 沈风和李太广、秦文静待在市里的招待所暂且住下，配合杨宪民的工作。 仅仅两天之后，一辆辆挂着“紧急农用物资”横幅的大卡车，就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西葫乡。 车上装载的正是从省农科院下属的育苗基地紧急调拨过来的，五十万株带着泥土芬芳的优质茶苗！ 当卡车停在乡政府大院时，整个西葫乡都沸腾了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着那些比之前还要粗壮、还要精神的茶苗，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来了！茶苗真的来了！” “是政府！是政府没有忘记我们啊！” “沈书记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在村民们朴素的观念里，能让省里调拨物资，这位年轻的沈书记简直是无所不能的人物。 沈风立刻组织干部和村民，开始进行卸货和二次栽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和教训，这一次大家比第一次更有经验。 专家们全程跟进指导，气象局每两天发来一次天气预报，乡里还组织了巡逻队。 仅仅用了一周时间，后山那四千亩茶园焕然一新。 与此同时，一个更让西葫乡振奋的消息传来。 北川市常委会全票通过了《关于在西葫乡建立市级高山茶苗繁育基地的议案》。 市财政将首批拨款五百万元，用于基地建设，并且将这个项目列为全市年度重点扶贫工程。 市里的勘探队、设计院、施工队，如同走马灯一样，一批批地开进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西葫乡，这个曾经被人遗忘的角落，一时间竟成了整个北川市的焦点。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沈风，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他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反而更加忙碌了。 基地建设、产业发展，千头万绪，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 而就在西葫乡热火朝天地搞建设时，远在南方的飞鸢茶叶公司总部，黄飞远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听着手下的汇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北川市要自己搞育苗基地？” “是的，黄总。消息已经上报了，市里非常重视，是他们的常务副市长亲自在抓。” “啪！” 黄飞远将手中的紫砂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他想不通，一个被他逼到绝路的小小乡党委书记，怎么就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完成如此惊天的大逆转？ 这已经不是打他的脸了，这是要掘他的根！ 一旦北川市的育苗基地建成，就意味着在他的垄断市场上，出现了一个不受他控制的，而且有政府背景的强大竞争对手。 “给我查！”黄飞远咬牙切齿。 “把那个姓沈的小子，给我查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他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结果却让黄飞远大失所望。 沈风的履历简单得像一杯白开水。 从北川大学毕业，通过公考进入北川县委，一路提拔，没有任何污点 家庭背景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黄飞远看着调查报告，把纸狠狠地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毫无背景，能有这么大的手腕？能让一个市的常务副市长为他站台？给我继续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我就不信，他没有软肋！” 黄飞远在背后搞着小动作，沈风却完全没放在心上。 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西葫乡，一头扎进茶场里，忙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玩。 沈父和沈母一个月来看一次，看着儿子消瘦的下巴，一阵心疼。 劝他找机会赶紧提拔上市里，不用再吃苦了。 沈风笑了笑，“你们不用担心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风他在等那个合适的机会。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西葫乡的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破旧的乡政府小楼被翻修一新，院子里的杂草变成了绿油油的草坪。 通往小学的泥巴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柏油路。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后山那片茶园。 四千亩的茶园迎来第一年的丰收。 旁边，崭新的市级育苗基地厂房已经拔地而起，工人们正在进行最后的设备调试。 西葫乡，这个昔日的贫困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胎换骨。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年轻的乡委书记。 “沈书记”三个字，在西葫乡比财神爷还管用。 经过一整年的精心管护，那一百亩由沈风和秦文君带头的示范田迎来了第一次的采收。 第42章 不请自来 示范田的产量不高，但这一批示范田的品质将直接决定整个项目的走向。 为了打响“西葫乡高山云雾茶”的第一炮，沈风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品鉴暨招商洽谈会”。 他不仅要让之前签约的县茶叶公司吃下一颗定心丸。 更要借此机会吸引更多省内外的客商，把西葫乡的茶叶打进市场的第一炮！ 消息一出，应者云集。 杨宪民亲自批示，要求市农业农村局、商务局全力配合。 韩佳毅带着电视台的团队更是提前一周就派来了最强的摄制组，准备把这次活动当成北川市扶贫攻坚的典型案例来宣传。 品鉴会的地点就设在茶山半山腰和山顶的观景台上。 这一天，车水马龙，嘉宾云集，西葫乡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上午十点，品鉴会正式开始。 秦文君亲自上台，为众人展示了全套的茶艺。 洗杯、置茶、冲泡、敬茶，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娴熟，引来阵阵赞叹 当第一泡“西葫云雾茶”的茶汤被倒进注入玻璃公道杯中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汤色，碧绿清澈，明亮如玉。 一股清高馥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会场。 “好香啊！这是兰花香！”一位来自省城的资深茶商，忍不住赞叹。 他端起一杯，细细品味，随即眼睛猛地一亮，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入口甘醇，鲜爽生津！茶汤过喉，余韵悠长！这……这茶汤里，竟然带着一股独特的山岩气息！好茶！绝对的好茶！” 有了这位专家的首肯，其他的客商们再无疑虑，纷纷品尝 一时间，赞叹声此起彼伏。 “不错不错！这茶的品质，绝对是一流的！” “比起那些名山大厂的茶，也毫不逊色啊！” 县茶叶公司的老板，激动得满脸通红，当场站了起来，大声宣布： “沈书记，我们公司不但履行原有的收购协议，并且，我决定在原有基础上，再提价百分之二十！你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这个表态立刻引爆了全场。 几家省城的经销商坐不住了，向负责洽谈的李太光等人围了过去，争着要签下订单。 看着眼前这派热烈火爆的景象，秦文君的眼眶湿润了。 一年多的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都看到了成果。 沈风高兴地喜上眉梢，和市里下来的领导侃侃而谈。 可就在这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从人群外浇了进来。 “呵呵，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喝到一点带甜味的水，就以为是琼浆玉液了。”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考究，神情倨傲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黑衣助手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飞鸢茶叶公司的老板，黄飞远。 现场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在场的茶商，没人不认识这位南方的行业巨头。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还没忘记这位巨头在一年前落井下石，心里没怨气是假的。 所以这次，他特地没邀请黄飞远前来。 可是，他竟然不请自来了，来者不善。 黄飞远旁若无人地走到展台前，甚至没有看沈风一眼。 他拿起茶杯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又看了看汤色，不屑地撇了撇嘴。 “根基虚浮，香气驳杂，汤色虽亮，却少了厚重感。这种靠着新垦之地的一时肥力，加上化肥催出来的茶叶，也就只有第一泡能唬唬人。” “真正的行家，是不会碰这种没有底蕴的茶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把西葫乡引以为傲的茶叶，贬得一文不值。 刚刚还热情高涨的几位外地客商，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们虽然觉得茶不错，但黄飞远毕竟是行业权威。 他的话，不能不信 万一这茶的品质真的不稳定，他们砸了钱进去，可就亏大了。 “你胡说！”秦文君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要发作。 沈风一把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几位市里的领导都在看着，不能在这里把事情闹得难堪。 他微笑走上前，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的贬低之词。 “黄总，真是稀客。您能大驾光临，是我们西葫乡的荣幸。既然黄总对我们的茶不甚满意，想必是带来了更好的茶，让我们这些‘土包子’开开眼界？” 他故意把“土包子”三个字咬得很重。 黄飞远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助手使了个眼色。 助手立刻上前，打开一个无比精致的红木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这是我们公司今年刚出的特级明前西湖龙井，‘狮峰山’的核心产区，全部由六十年工龄的老师傅手工炒制。市场价，一斤三万八。” 黄飞远一脸傲然地介绍：“今天，就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茶中之王’。” 狂妄！ 嚣张！ 他这是要当着所有媒体和客商的面，公开处刑，把西葫乡的茶叶，死死地踩在脚下！ 现场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替沈风捏了一把汗，谁都看出来这两家是彻底扛上了，看热闹的心冒出心头。 拿一个刚刚起步的山区茶，去跟成名已久的西湖龙井比，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可是众人一看，沈风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原来是龙井，失敬失敬。不过，黄总，茶好不好，不是靠嘴巴说，也不是靠价格高。最终，还是要看喝茶人的舌头。” 他环视全场，朗声说道：“我提议，我们就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一场‘盲品斗茶’！” “把黄总的龙井，和我们的云雾茶，去掉一切包装和标识，由现场的专家和客商，进行盲品打分。谁好谁坏，让分数说了算！” “黄总，你敢不敢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盲品？ 这可是最考验茶叶硬实力的方式！ 黄飞远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轻蔑之意不言其中。 这正好合了他的意！ 第43章 一炮而红 “有何不敢？小子，你很有种。不过光比没意思。” “我们加点彩头。如果你的破山茶赢了，今天你们现场所有的茶叶，我以双倍价格全包了！” “但如果，我的龙井赢了……” 他盯着沈风，一字一句地说：“你要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承认你们西葫乡的茶叶，就是垃圾！并且，这片茶山，立刻封山，永远不许再种茶！” 狠毒至极的赌注！ 他要的不仅仅是胜利，更是要彻底毁灭西葫乡的茶叶产业在市场上混不下去！ 不仅是秦文静，几位领导的脸色都变得难看。 这是什么意思？ 打他们市里和研究院的脸面？ 西葫乡的茶叶是杨市长带头批下，你说是垃圾，你这是想和市里对着干？ 几位领导嘴角压着不说话，心里有气但不能出手干涉。 这个场面，不合适。 韩佳毅对电视台同事使眼色，镜头都对准茶叶上，这一段后期得掐掉。 秦文君急了，“书记，不能答应！” 这个赌注太大了，一旦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风却抬起手制止了她。 他看着黄飞远，眼里的笑意深不见底。 “好，我跟你赌！” “斗茶”立刻开始。 为了保证公平，特意请了省城来的那位老专家以及另外三位德高望重的茶商作为评委。 电视台的摄像机，全程对准。 工作人员将两种茶叶分别装入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盖碗中，并做好标记。 冲泡，出汤。 两杯色泽、香气各异的茶汤被送到了四位评委面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黄飞远双手抱胸，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在他看来，这场比试毫无悬念。 他的狮峰龙井代表着国内茶叶的最高水准，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沟茶？ 当他在国内茶叶市场白混了二十多年？ 沈风啊沈风，还是太年轻了。 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到沈风打脸的时候了。 沈风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看不出激动紧张的表情。 在黄飞远看来，这是已经放弃了挣扎！ 四位评委开始品评。 他们先是观汤色，再闻香气，然后才开始小口品尝。 现场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茶树的沙沙声。 十分钟之后，为首的老专家放下了茶杯，与其他两位评委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站了起来。 他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各位，品评结果已经出来了。” 老专家先是指向其中一杯茶。 “这一杯，香气纯正，豆香明显，滋味甘爽，是上好的龙井。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黄总带来的特级狮峰龙井。” 黄飞远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赢定了！ 却又听老专家话锋一转，又指向了另一杯茶。 “而这一杯……”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叹和欣赏的神色。 “它的香气，清幽如兰，高远持久。滋味醇厚甘鲜，层次感极为丰富。” “最难得的是，它带有一股独特的山岩矿物质气息，我们称之为‘岩韵’。这种韵味是普通茶园无论如何也种不出来的！” “从品质上来说，这两款茶都是顶级的好茶。龙井胜在知名度和工艺，而这款云雾茶，则胜在它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和独特的韵味。” “如果，非要分一个高下……” 老专家用无比郑重的语气宣布：“我个人认为，这杯来自西葫乡的云雾茶，在品饮体验上，更胜一筹！” 话音落下，另外三位评委，也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更胜一筹！ 结果，竟然是西葫乡的云雾茶赢了！ 全场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村民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秦文君和李太光等人更是喜极而泣！ 黄飞远的笑容则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像开了个染坊一样，嘴里喃喃地念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冲上前，端起那杯云雾茶，狠狠地喝了一口。 茶汤入喉，那股清冽甘醇、带着独特山野气息的滋味，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 他呆住了。 作为行业顶尖的专家，他比谁都清楚，这款茶的品质，确实……无可挑剔。 他即便不想承认，但是这个茶，的确是他喝过最好的一份！ 他输了。 输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输得体无完肤，颜面扫地。 “黄总。” 沈风微笑着走了过来，“承让了。按照赌约，我们现场这一千斤茶叶，您是不是该……” 黄飞远的面部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一千斤，双倍价格，那就是几百万！ 钱是小事，但这脸，丢不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电视台的直播镜头前，他要是赖账，以后也别在圈子里混了。 “哼！” 黄飞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他身后的助手吼道：“付钱！不就是几百万吗！老子还付得起！” 说完，他再也待不下去，拨开人群，狼狈地逃离了会场 这场“斗茶”，以沈风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西葫乡云雾茶，一战成名！ 经此一役，再也没有人怀疑西葫乡茶叶的品质。 省内外的客商，挥舞着支票把李太光团团围住，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原计划销售一千斤茶叶，最后签下的订单，竟然超过了一万斤！ 西葫乡的茶叶产业，迎来了真正的开门红！ 黄飞远回到公司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没有出门。 奇耻大辱！ 他纵横商场几十年，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 他发誓！ 一定要让沈风，让西葫乡，付出血的代价！ 明着斗，他已经输了。 那就来暗的！ 他把手下的心腹叫了进来。 “既然我们得不到那片茶山，那就把它毁掉！” “你去找一个可靠的人，想办法，混进他们的茶叶加工厂。在他们第一批货出厂之前，给我把东西，加进去！” 黄飞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棕色瓶子，眼神狠厉。 “这里面，是高浓度的农药残留物。无色无味，但只要沾上一点，就别想通过任何食品安全检测！” “我要让他们所有的茶叶，都变成毒茶叶！我要让他沈风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心腹接过瓶子，手心一阵发凉。 这是下了死手摇断西葫乡的生路！ 这一击若是成功了。 沈风的名声可就遗臭万年！ 第44章 顺藤摸瓜 两天后。 第一批西葫乡的茶叶发往了省城最大的茶叶批发市场。 可是，车队还没到市场就被一群身穿制服的人给拦了下来。 “我们是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接到群众举报，你们这批茶叶涉嫌农药残留严重超标！” “现在对这批货物进行查封扣押，等待进一步检测！”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传回了西葫乡。 整个乡都炸了！ “什么？我们的茶有毒？” “不可能！我们都是按照专家的要求，用的都是有机肥啊！”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人家都说我们的茶是毒茶叶，以后谁还敢买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一天西葫乡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些刚刚和乡里签下合同的客商也纷纷打来电话，语气强硬地要求暂停合同，甚至要求退还定金。 秦文君和李太光等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第一时间找到了沈风。 “书记！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是诬告！” 秦文君的眼睛都急红了。 沈风的脸色有些沉重，但他没有慌。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保持冷静。 “我当然知道是诬告。” 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给他使绊子？ 沈风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黄飞远。 不是沈风小肚鸡肠把什么帽子都扣在他的头上，是黄飞远能在一年里都没有动作，偏偏在茶叶上市期间找茬。 除了城府深的黄飞远，沈风想不到第二个人。 想清楚之后，沈风逐渐冷静下来，抬起头对他们说：“黄飞远这条疯狗，开始咬人了。” 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局面，把舆论控制在最安全的位置。 “秦乡长，你立刻带人把我们自己的留样茶叶，连夜送到省里最权威的检测机构去！” “赵所长，你马上对我们茶叶加工厂的所有员工，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新进的人员，进行一次秘密排查！尤其是那个所谓的‘举报人’，给我把他挖出来！” “小李，你负责安抚好村民和客商的情绪。告诉他们，乡政府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任何损失，都由乡政府承担！” “其余的，我自有安排。” 等人都走了之后，沈风拿起手机，找到了韩佳毅的电话。 这次的危机是一场舆论战。 他不仅要洗刷自己的冤屈，更要借此机会，把黄飞远这条毒蛇彻底打死！ “喂，韩记者吗？我这里有一个可能比上次更劲爆的新闻，你有没有兴趣？” 电话那头的韩佳毅，立刻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 “更劲爆的新闻？沈书记，你可别吊我胃口。” “哈哈哈哈，是这样的。” “有人想用商业犯罪的手段，搞垮我们整个西葫乡的扶贫产业。这背后可能牵扯到一家知名的龙头企业。这个新闻，够不够分量？” 电话那头，韩佳毅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龙头企业！ 商业犯罪！ 扶贫产业！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就是收视率的保证，更是社会绝对大爆题材！ “够！太够了！” 韩佳毅毫不犹豫地说：“沈书记，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们电视台全力配合！” “我不需要你们偏袒，我只需要你们的记者去调查两件事。” 沈风条理清晰地布置。 “那个向市监局实名举报的‘群众’，把他给我找出来，查查他是什么人，最近有没有跟什么可疑人员接触，银行账户有没有异常的资金往来。” “还有一件事，我要知道除了市监局，第一家报道我们‘茶叶有毒’这个新闻的媒体是哪家。我要这家媒体的全部资料，以及那篇报道的记者和编辑的背景。” “我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组织的舆论攻击活动。” 韩佳毅在那头迅速地在本子上记着，越听眼神越亮。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食品安全事件，这背后是一张巨大的黑网！ “我明白了，沈书记。三天，不，两天之内，我保证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你的桌上！” 韩佳毅立下了军令状。 挂掉电话，沈风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西葫乡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茶叶被查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十里八乡。 村民们看着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活，再次陷入了迷茫和恐慌 一些之前跟风承包了茶山的村民甚至开始后悔，三三两两地聚在乡政府门口，想要讨个说法。 新上任的乡长李太光忙得焦头烂额，嗓子都喊哑了才勉强稳住大家的情绪。 而沈风则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步也没有离开。 他在等。 等他的二路人马，带回胜利的消息。 第四天清晨，第一个好消息传来。 秦文君风尘仆仆地从省城赶了回来，带回了省分析测试中心的权威检测报告。 报告的结论清清楚楚：西葫乡高山云雾茶样品，未检出任何农药残留，各项指标均优于国家标准，为特级优质茶叶。 这份报告，是洗刷冤屈最锋利的武器！ 沈风立刻让李太光把报告复印几百份，在乡里、村里最显眼的地方张贴出去，同时发给所有合作的客商。 消息传出，西葫乡的民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第二个好消息，在当天下午传来。 赵卫国带着两个民警，押着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男人走进了沈风的办公室。 “书记，人抓到了。” 赵卫国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指着地面的人破口大骂起来。 “这小子叫刘二狗，是县里的混混，有赌博前科。我们查了加工厂的监控，发现他就是在茶叶出厂前一天，偷偷溜进仓库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赌场里挥霍，身上还搜出了两万块现金。” “这家伙，一审全招了。” “他说是一个星期前，一个外地口音的男人找到了他，给了他五万块钱，让他想办法往茶叶箱里洒一种‘药水’。事成之后，再给他五万。” 刘二狗被带了进来，一看到沈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第45章 人为投毒！ “沈书记，我错了！我不是人！我财迷心窍，都是那个男人逼我干的！我把他的电话和车牌号都给警察同志了，求您饶我一命啊！” 沈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卫国接着汇报：“我们查了那个车牌号，是南方一家租车公司的车。也查了那个电话，是匿名的预付费卡，已经没用了。线索到这里好像断了。” 沈风的眉头皱了起来。 黄飞远这条老狐狸做事果然滴水不漏，找了一个又一个的中间人来当白手套，想直接抓住他的把柄很难。 就在这时，沈风的手机响了。 是韩佳毅。 “沈书记，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发到邮箱了。而且，我们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韩佳毅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沈风立刻打开电脑，点开了韩佳毅发来的邮件。 邮件里是几份详细的调查报告。 第一份，是关于那个“实名举报人”的。 此人名叫王有才，是市里一个出了名的“职业举报人”，常年靠敲诈勒索一些小企业为生。 电视台的记者通过调查他的银行流水，发现就在举报西葫乡茶叶的前一天，他的账户里，凭空多出了一笔二十万的转账。 而转账的账户，属于一家注册在海城市的，名叫“半海贸易”的空壳公司。 第二份报告，就是关于这家“半海贸易”公司的。 记者通过工商系统，查到了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名叫“黄军毅” 看到这个名字，沈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在网上搜索“黄军毅”和“黄飞远”的关系。 一条不起眼的新闻，跳了出来。 那是几年前，飞鸢茶叶公司上市时的一篇报道，其中提到了公司的股权结构，黄飞远占股百分之六十，而他的亲侄子，黄军毅占股百分之五。 线索在这里对上了！ 这个所谓的“半海贸易”，根本就是黄飞远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账务的白手套！ 而邮件里的第三份报告，则更加劲爆。 是关于第一家报道“毒茶叶”新闻的媒体，那是一家在省内没什么名气的财经小报 韩佳毅的团队通过内部关系，拿到了这家报社近期的广告合同。 赫然发现，就在新闻发出的前二天，飞鸢茶叶公司跟这家报社签订了一份价值高达一百万的年度广告合作协议！ 这个价格，对于一家小报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收买媒体，制造假新闻，意图不要太明显！ 所有证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从收买举报人，到媒体抹黑，再到雇人投毒，每一个环节都清晰地指向了幕后黑手——黄飞远和他的飞鸢茶叶公司！ “好！好一个黄飞远！” 沈风一拳砸在桌子上，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兴奋！ 自己手上已经握住了一把足以将黄飞远置于死地的利剑！ 他立刻召集秦文君、李太光、赵卫国，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赵卫国激动地说：“书记，证据确凿，我们马上报警！让警察去抓他！” “不。” 沈风摇了摇头，“报警抓人，太便宜他了。” “黄飞远是知名企业家，在南方关系网里肯定是比我们深厚。我们跨省报案，程序复杂，取证困难。” “就算最后能给他定罪，最多也就是一个‘损害商业信誉罪’，判不了几年。等他出来，缓过劲来，还会用别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对付这种人，必须一击致命！不但要让他身败名裂，更要让他的公司彻底崩塌！” 秦文君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沈风的意思。 沈风盯着电脑，忽然脑海想到一个好点子。 “黄飞远最厉害的武器是舆论。那我们就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不是想把我们的茶叶搞臭吗？那我们就让全国人民都看一看，他这个所谓的‘行业领袖’，背地里是一副怎样肮脏的嘴脸！” “我要开一场新闻发布会。一场让黄飞远永世难忘的新闻发布会！” 他看向李太光：“小李，你马上去联系省城最好的酒店，租下他们最大的宴会厅！向全国的媒体发邀请函！就说西葫乡有关于‘毒茶叶’事件的重大真相，要向全社会公布！” 他又发短信给韩佳毅：“韩记者，这场发布会，我希望你们电视台能进行全程直播！并且帮我联系几家在全国有影响力的网络地方媒体。” “我要让黄飞远，在亿万观众面前被公开处刑！” 三天后，省城国际大酒店。 能容纳五百人的宴会厅里，座无虚席。 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家媒体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北川市的相关领导，杨宪民、市监局、农业农村局的负责人也都表情严肃地坐在了前排。 这场新闻发布会的阵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后台，李太光紧张得手心冒汗：“书记，来了这么多人，万一……” “没有万一。”沈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眼神平静无痕。 “我们手里握着证据，没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歪。” 上午十点，发布会正式开始。 沈风和秦文君，以及法律顾问一起走上了主席台。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 沈风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接让工作人员把省分析测试中心的检测报告投影在了大屏幕上。 “各位媒体朋友，这是官方最权威的检测报告。它证明了我们西葫乡的茶叶是安全的。” 台下记者们迅速地记录着，但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表情。 这个结果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他们更想知道的，是幕后黑手是谁。 “我知道，大家更关心的问题是，既然我们的茶叶没有问题，那所谓的‘举报’，又是从何而来？” 沈风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下面，请大家看一段视频。” 大屏幕上，画面切换。 出现了那个投毒的混混刘二狗，在审讯室里声泪俱下全盘招供的画面。 “……是那个外地老板，他给了我十万块钱，让我干的……我一时财迷心窍……” 视频播放完毕，全场一片哗然！ 竟然是人为投毒！ 这是赤裸裸的刑事犯罪！ 第46章 两年之约 “各位，视频里的这个人，已经被警方控制。而他口中的那个‘外地老板’，经过我们的调查也已经有了明确的线索。” 沈风的目光扫过全场。 “下面，有请北川市电视台的首席记者，韩佳毅女士，为大家展示她的调查结果。” 韩佳毅走上台，她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资金流向图。 “各位，经过我们多方取证调查，我们发现向市监局举报的职业举报人王有才，在事前收到了一笔二十万元的汇款。” “而汇款方，是一家名叫‘半海贸易’的空壳公司。” “这家公司的法人黄军毅，正是南方知名企业飞鸢茶叶公司董事长黄飞远的亲侄子！” “与此同时，我们发现，在‘毒茶叶’新闻爆出前夕，飞鸢茶叶公司与首发该新闻的《财经导报》，签订了一份价值一百万的广告合同，远超市场价格。” “所有的证据，都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场针对西葫乡扶贫项目的恶毒攻击，其幕后主使，就是——” 韩佳毅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也通过官方电视台直播传到了亿万观众的耳朵里。 “飞鸢茶叶公司，及其董事长，黄飞远！” 轰！ 整个舆论场彻底爆炸了！ 飞鸢公司总部，正在通过电视直播观看发布会的黄飞远如遭雷击，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完了。 自己彻底完了。 发布会上，沈风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他向全社会宣布，西葫乡人民政府，将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以“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罪”和“不正当竞争”等多项罪名，起诉飞鸢茶叶公司，并索赔经济损失。 一个亿！ 同时，北川市警方，也已经成立专案组，正式对黄飞远等人涉嫌的犯罪行为，立案侦查！ 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 沈风这一招，彻底把黄飞远捶死！ 新闻发布会后，飞鸢茶叶公司轰然倒塌。 公司股价连续十几个跌停，市值蒸发超过百亿。 银行停止贷款，合作伙伴纷纷解约，全国各地的经销商都开始疯狂退货。 墙倒众人推，一些被黄飞远用同样手段打压过的竞争对手也纷纷站了出来，揭露他过往的种种黑料。 黄飞远在发布会结束的第二天就被警方控制。 而西葫乡的云雾茶则在这场风波中因祸得福，声名大噪。 全国人民都知道西葫乡茶的存在，良心茶、骨气茶的称号，不胫而走。 之前的订单不仅没有一单取消，反而追加了数倍。 西葫乡的茶叶，彻底打开了全国市场，成为炙手可热的抢手货。 村民们一年的辛劳，终于换来了真金白银的回报。 发钱的那天，整个乡政府大院欢呼声起伏，村民们从沈风手里接过一沓沓崭新的人民币时，很多人都哭了。 “谢谢沈书记！” “沈书记，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颤颤巍巍地拉着沈风的手硬是要给他下跪。 沈风连忙扶住他，眼眶也有些湿润。 “没事没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 又是一个春天，西葫乡的茶山面积已经翻了两倍。 山下的育苗基地里，第一批由西葫乡自己培育的茶苗已经破土而出。 沈风在两年之内被市里评为“优秀扶贫干部”，声望逐渐高涨。 李昊和刘载明时不时开车往西葫乡联络感情，刘载明靠着自己的能力和沈风在中间的运作，已经被提为北川县办公室主任。 但是刘载明私底下和沈风支话，想继续在他手里工作。 刘载明隐约听到了风声，过了年之后，市里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干部职称评比，肖书记准备退休，杨宪民的位置肯定要动。 沈风肯定也会走。 刘载明不愿意再耗在一个小县城，他要走出去。 沈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沈风看破不点破，之后的不久，他需要有信任的人。 刘载明年轻聪明会看识势和眼色，当初是往王远峰安排在身边的眼线，但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这样的人，沈风不排斥，甚至是欣赏。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才最好拉拢。 算算时间，当初对杨宪民许下的“两年之约”，已经快要到了。 黄飞远倒台之后，南方的茶叶市场重新洗牌，现在还争得你死我活。 但在北川市更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地震。 一个贫困乡的党委书记，竟然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扳倒了一个资产百亿的行业巨头。 这背后所展现出的能量和手腕，让无数人侧目。 ....... 杨宪民的书房里，烟雾缭绕。 他看着对面眼神清亮的沈风，“你这次，玩得有点大啊。” 杨宪民吸了一口烟，语气里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责备。 “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全国媒体面前，让省里和市里都有些被动。” 沈风笑了笑，给杨宪民的茶杯续上水。 “杨市长，对付疯狗就不能用常规的办法。” “它咬了你一口，你如果只是把它赶走，它下次还会扑上来。只有一棍子把它彻底打死，打到所有人都看见，才能永绝后患。” “而且，” 沈风话锋一转，“我们西葫乡是受害者，是扶贫项目被恶意攻击。我们占着理，占着法，也占着情。” “这种时候，我们不大声哭诉，不大声喊冤，难道还要躲在角落里自己舔舐伤口吗？那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杨宪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想得从来都不只是一步。 在决定反击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把后续所有的舆论影响、政治得失都算计在内了。 看来，下到基层摸爬滚打成长了不少。 年纪太轻就有这样的心思和手腕，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杨宪民不敢想，如果自己不是早出生几年，自己估计还不是沈风的对手。 “你说得有道理。” 杨宪民掐灭了烟头。 第47章 画饼 “这件事结果是好的。西葫乡的茶叶一炮而红，你们的扶贫工作也成了全市乃至全省的标杆。” “省农业厅的马厅长，我的老同学，前两天还打电话过来点名要表扬你，说要找个时间亲自到你们西葫乡去看一看。” 沈风心中一动。 省农业厅的厅长要来视察？这可是一个重量级的信号。 沈风不卑不亢地说：“这都是市里领导运筹帷幄，我们只是执行到位罢了。” “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 杨宪民笑骂了一句，随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黄飞远的事情过去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将来。在西葫乡的两年之约，马上就要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 沈风沉默片刻，随即抬起头来说：“我想往上走。” 杨宪民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他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往的。 如果沈风在他面前还说什么漂亮话，那就是脑袋拎不清。 这小子，还挺聪明上道。 杨宪民定了定神，继续说： “市里最近在酝酿一个新的大动作。为了整合城东的工业资源，承接沿海的产业转移，市委决定成立‘北川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正县级单位，由市里直管。” 沈风的呼吸一滞。 经济技术开发区！ 这四个字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 这是一个地方发展的引擎，是政治资源的聚宝盆，更是干部晋升的快车道。 谁能主政一方经开区，谁就等于拿到了通往更高层级的门票。 “市里的意思是，想从年轻干部里选拔一位有冲劲能力和经济工作经验的同志，去担任经开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 杨宪民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风。 “小沈，” “你，有没有兴趣？” 沈风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从一个偏远山乡的党委书记，直接到主政一个正县级的经济开发区，这简直是三级跳！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问：“杨市长，我资历尚浅，级别也不够，恐怕难以服众。” “资历和级别，都不是问题。” 杨宪民摆了摆手，“我们选拔干部，从来都是唯才是举。” “你在西葫乡的成绩，就是你最硬的资历！至于级别，可以高配。让你担任党工委书记，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县级。” “不过……” 杨宪民话锋一转，表情凝重起来。 “这位置不止我们盯着，其他人也想着搏一搏。” “市委肖书记那边倾向于用更稳重的老同志。” “组织部的魏部长，也推荐了关平区的一位副区长，叫陈育霖。那个人履历很漂亮，在好几个岗位都干过，招商引资的经验也比你丰富。” 沈风立刻明白了。 这是神仙打架。 市委书记霄正国和常务副市长杨宪民之间的角力。 霄正国思想趋于保守，做事八方平稳，是老一辈的代表人。 而杨宪民思想更激进，更希望用一个有闯劲的“自己人”，去打开局面。 他，沈风，就是杨宪民准备推到台前的那枚棋子。 沈风说心里话，他喜欢做幕后的操控人。 头一次被作为棋子，有极大的风险。 容易被当成靶子招人恨，出了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扛着。 可是，风浪越大，鱼越大。 这是往上走的必经之路。 沈风想清楚之后，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杨市长，我愿意试一试！” “好！” 杨宪民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 “有志气！不过，光有志气还不够，我们必须拿出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东西来。” “陈育霖最大的优势是所谓的‘招商经验’，那我们就从这里入手。” 杨宪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这两天，什么都别干。就给我写一份关于北川市经开区未来发展的详细规划方案！我要的不是空话套话，我要的是能说服众人的干货！” “特别是产业定位和招商引资策略，你要给我做出花来！要让常委会上那帮老家伙们一看，就觉得除了你，谁来干这个主任都不行！” “一个星期后，常委会就要讨论这个人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沈风的心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前途。 从杨宪民家里出来，沈风没有回招待所，而是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回了西葫乡。 夜色深沉，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 沈风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经开区规划方案。 这不仅仅是一份文件，更是他向市委常委会展示自己的“投名状”。 必须一鸣惊人，一锤定音。 陈育霖有的是过去的履历。 而他沈风要展示的是最大的利益化。 简单来说，就是要画饼。 还要想想怎么把这个饼画得香，画得大，还要画得愿意啃上一口。 回到乡政府，沈风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谁也不见。 李太光和秦文君等人只知道沈书记从市里回来后，状态就有些不一样了，但谁也不敢多问。 沈风面前的桌子上，铺满了各种资料。 北川市的产业结构报告、周边省市的经济数据、国家最新的产业政策导向……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两天两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办公室的灯彻夜通明。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桌上是喝空了的浓茶杯。 他的脑海里一个构想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他要做的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工业园。 简单的“三通一平”——招商引进，给点税收优惠，那种模式已经过时了，也缺乏竞争力。 他要打造的，是一个生态新城！ 一个以“大健康”和“数字经济”为两翼，以西葫乡的“高山云雾茶”产业链为引爆点的全新发展模式！ 茶叶不仅仅是农产品。 它可以延伸出茶食品、茶饮料、茶保健品、茶化妆品等精深加工产业。 和旅游结合，发展茶山观光、茶艺体验、康养度假。 可以和文化结合，打造茶叶博物馆、举办茶文化节、输出茶叶品牌。 这一个点就能撬动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条！ 而“数字经济”，则是为这个产业链条插上翅膀的东风。 现在的网络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短视频直播还没有兴起。 在不久之后才兴起。 沈风现在就要把这个行程提上前。 第48章 横插一脚程咬金 通过电商直播平台进行销售，通过物联网技术实现茶叶种植和加工的全程溯源…… 这个构想，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工业园区的范畴。 它是一个完整的产业生态闭环！ 想清楚了核心思路，沈风文思泉涌。 他打开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当他在标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整整三天三夜，一份长达二万七万字，附带着数十张专业图表和数据模型的规划方案，终于完成。 他看着屏幕上的方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风看这套方案，足以震撼所有人。 就在沈风完成方案的第二天，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刘载明。 “沈书记，有个事，得跟您汇报一下。”刘载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 “说。” “我听县委办的同事说，市纪委第二纪检监察室的人，昨天下午悄悄到了我们县，直接去了县审计局，调走了西葫乡近两年来所有的财务账目和项目资料。” 沈风的瞳孔骤然一缩。 市纪委！ 而且是绕过了县里，直接下来查账！ 这个时间点，这个动作，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知道了。” 沈风的声音依旧平静，“你不用担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我们的账经得起任何检查。” 挂了电话，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这是对手开始出招了。 查账，是官场上最常见也最阴险的手段。 任何一个项目，任何一笔资金，只要想查，鸡蛋里总能挑出骨头。 就算你本身没问题，也能用无休无止的审查和谈话，把你拖得筋疲力尽，让你名声受损。 他们这是想在常委会之前，先把自己搞臭，或者至少让自己陷入被调查的泥潭，从而失去竞争的资格。 “魏部长……陈育霖……” 沈风喝口冷茶，定了定神。 你们的手段也就仅此而已了吗？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没有去给杨宪民打电话求助。 他很清楚，西葫乡的账目，在秦文君这个“铁娘子”的手里，管得比铁桶还严。 每一笔开支，都有明确的记录和票据，完全符合规定。 你们想查，那就让你们查个够！ 他拿起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规划方案放进公文包，直接起身下楼。 “备车，去市里。” 他要主动出击，把战场直接摆到常委会上！ …… 四天之后，北川市委，常委会议室，气氛严肃。 市委书记霄正国坐在主位，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常委。 今天的议题只有一个——研究决定北川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主要领导的人选。 组织部长魏建成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 “各位领导，根据市委的指示，组织部对经开区主任的人选进行了认真地考察和筛选。经过综合评定，我们认为，城关区常务副区长陈育霖同志，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他开始详细介绍陈育霖的履历，重点突出了其在城关区主管招商引资工作时取得的几项“亮眼”成绩，比如引进了几家大型超市，谈成了一个房地产项目等等。 “陈育霖同志年富力强，思路开阔，经过多个岗位的锻炼，驾驭复杂局面的能力很强。由他来担任经开区的一把手，我们认为是稳妥的。” 魏建成发言完毕，市委统战部部长、政法委书记等几位与霄正国走得比较近的常委，点头表示赞同。 “嗯，陈育霖同志我了解，是个干将。” “经开区是市里的大手笔，第一任负责人确实需要一个稳重踏实，经验丰富的老成之人。” 气氛似乎已经定了调。 霄正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满意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杨宪民开口了。 “我有点不同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陈育霖同志的能力，我不否认。但是，” 杨宪民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经开区不是守成，而是要开拓！它需要的是一个具有颠覆性思维的破局者，而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执行者！” “魏部长刚才说陈育霖同志招商经验丰富，引进了超市和房地产。恕我直言，这种层次的招商，对于一个市级经开区来说，格局太小了！” “我们现在要的，是能引领北川未来十年产业方向的龙头项目，是能形成产业集群的生态链！” 一番话，说得魏建成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霄正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省委政法委副书记霄振邦不在场。杨宪民是他的学生，沈风是杨宪民一手带上来的，他为了避嫌不参加项目决策。 板上钉钉的事，你杨宪民来掺和这事做什么？ “那依宪民同志的意思，有更合适的人选了？”霄正国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有！” 杨宪民斩钉截铁地说，“我推荐的人，是西葫乡党委书记，沈风同志！” 沈风？ 这个名字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除了少数几个人，大部分常委对这个名字都只是略有耳闻，印象还停留在他把黄飞远搞垮的那场舆论战上。 一个乡党委书记，来当市级经开区的主任？ 这跨度也太大了点吧！ 魏建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杨市长，我不是针对沈风同志，只是就事论事。” “沈风同志太年轻了，今年才二十多岁吧？而且他一直在乡镇工作，缺乏宏观经济工作的经验。让他来挑这么重的担子，是不是有点拔苗助长了？” 另一位副市长也附和道：“是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经开区项目投资巨大，牵扯面广，试错成本太高，还是要慎重一点。”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完全在杨宪民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急着辩解，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各位，我知道大家对沈风同志有疑虑。在讨论他这个‘人’之前，我建议大家先看一样‘东西’。” 他让工作人员将文件分发给每一位常委。 第49章 局势逆转 “这是沈风同志花了三天三夜时间，为我们北川市经开区量身定做的一份发展规划方案。大家可以先看一看，再来评判，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常委们都有些意外，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份厚厚的报告。 《关于打造北川市“茶谷小镇”暨数字经济产业园的可行性报告》。 刚看到这个标题，一些人的脸上就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茶谷小镇？ 又是搞旅游噱头那一套？ 但当他们翻开第一页，看到那详细的产业结构分析图和工整的数据时，轻视的表情就收敛了起来。 当他们继续往下看，看到关于“一产、二产、三产联动”的茶产业链闭环构想时，不少人已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当他们看到最后，那关于数字经济赋能、品牌战略规划，以及未来五年详细的财政收入和就业岗位预测模型时，整个会议室，已经变得鸦雀无声。 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份报告震撼了。 这份报告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一份规划报告的认知！ 这哪里是一个乡镇干部能写出来的东西？ 这简直就是高级政局人才能有的手笔！ 霄正国的脸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凝重起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越看，眼神中的惊讶就越浓。 作为市委书记，他最清楚北川的家底和短板。 而这份报告，几乎是拳拳到肉，精准地指出了北川的痛点，并且给出了一个极具想象力和操作性的解决方案。 用俗气的话说就是——这个饼，画得实在是香！ 香得他们无法忽视！ 杨宪民打破了沉默，“……同志们，这份报告，大家都看完了吧？” “现在，还有谁认为，写出这份报告的人，没有宏观经济工作的经验？还有谁认为，他的格局太小？” “这份报告，就是沈风同志的能力证明！也是他给全市人民立下的军令状！” “我请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谁的案头上，有比这更完善、更具雄心的经开区发展方案？陈育霖同志有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刚才还振振有词的魏建成等人，瞬间哑口无言。 陈育霖？ 把他叫来，他看得懂这份报告里的数据模型吗？ 魏建成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宪民竟然会拿出这么一个“王炸”！ 他看了一眼霄正国，希望这位市委书记能出来说句话。 霄正国却低着头仔细看着。 魏建成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咬出来一个程咬金。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是市委宣传部部长。 他扶了扶眼镜说：“这份报告……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特别是里面提到的‘茶文化品牌输出’和网络宣传手段，和我们宣传部门的工作思路不谋而合。” “我认为，这个思路是可行的。” 紧接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市委秘书长也点了点头：“报告里的理念，也符合中央最新的发展导向，很有前瞻性。” 局势，在悄然间发生了逆转。 一份报告，就让天平开始倾斜。 魏建成急了，他抛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 “杨市长，沈风同志的能力我们姑且认可。” “但是，我刚刚得到消息，市纪委正在对西葫乡的财务问题进行核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拔一个正在被调查的干部，恐怕不合适吧？” 图穷匕见！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杨宪民身上。 杨宪民却笑了，笑得有些轻蔑。 “魏部长，你这个消息有点滞后了啊。” 他看向省纪委副书记，“周书记，要不，你来跟同志们通报一下核查的最新进展？” 省纪委副书记周耀庭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文件夹。 “关于西葫乡财务问题的核查，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结论。” “经过审计调查，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违规违纪的问题。西葫乡的账目清晰，手续完备，所有扶贫资金和项目款项的使用，都完全符合规定。” “而且，”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们还发现西葫乡的财务管理制度，甚至比市里很多单位还要规范。这一点值得表扬。” 轰！ 魏建成的脑袋里，像是有颗炸弹爆开了。 清白的？ 不仅清白，还得到了纪委的表扬？ 这怎么可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沈风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是……他沈风藏得太深了？ 魏建成脑子一片空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管怎么样，现在再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霄正国抬起了头，目光在杨宪民和魏建成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那份报告上。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了。 “既然纪委已经有了结论，那我们就不要再纠结于细枝末节了。” “这份报告，我看懂了，做得很好，我已经很久没看过这样漂亮的报告了。” 这样板正漂亮的文字，让霄正国想起了年轻读书的时候。 那时候意气风发想要干一份大事业，一头扎进浑水里。 这一干，就干到现在，年轻的志气早就在推杯换盏中磨灭。 果然，还是人老了。 市里再不换点新鲜血液，上头考察下来问责，霄正国不想担这个责任。 还是让年轻人遭罪去吧，他这些老一辈的也不是能坐享其成捞一点好名声？ 他看向魏建成，语气加重了几分：“组织部的工作有时候也要解放思想，不要总是论资排辈嘛。” 他又看向所有人。 “我同意杨宪民同志的提议。” “北川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人选，就定为沈风同志。” 一锤定音！ 常委会的决定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北川市的官场。 沈风，这个名字再次成为所有人议论的焦点。 二十五岁的正县级干部，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一把手。 这个晋升速度在北川市的各官上，绝无仅有。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但更多的人是震撼那份“万言规划书”以及他在常委会上演的那出惊天逆转。 刘载明接到沈风的电话，开车到了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这里是北川市的东郊，未来的经济技术开发区。 放眼望去，尽是农田和低矮的厂房，一条国道从中间穿过，卷起阵阵尘土。 第50章 烧起两把火 “书记，市委组织部的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 刘载明站在沈风身后，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崇拜。 常委会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向县里递交了申请，请求调动工作，跟着沈风一起去经开区。 不只是他，李太光，甚至连秦文君，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西葫乡已经走上了正轨，基地已经给新上任的新官打好。 秦文君已经不想在西葫乡继续耗着，她而立之年需要更好的发展。 李太关跟着沈风学了两年，已经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变成到现在稳住一方。 三人意见统一，跟着沈风走是最好的选择。 沈风很痛快地向杨宪民打了报告，将自己的这几位左膀右臂全部要了过来。 李太光被任命为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主抓项目建设和日常行政。 秦文君担任管委会财政局局长，掌管钱袋子。 而刘载明，则顺理成章地成了经开区党政办公室主任，沈风的大管家。 一个以沈风为核心的领导班子，迅速搭建完成。 沈风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地说：“载明，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召开经开区全体干部职工大会。” “好。” “另外，帮我约一下市国土局、规划局、住建局的几位主要领导，就说新来的邻居，想上门拜访一下，认个门。” “明白。” 刘载明立刻在本子上记下。 新官上任三把火。 现在，就是要烧给内部的人看，统一思想，树立威信。 …… 第二天上午，经开区临时租用的一间大会议室里，坐满了黑压压的人。 这些人都是从各个单位抽调过来，或者原本就在这片区域工作的老油条。 他们一个个表情各异，交头接耳，都在好奇即将到来的新领导。 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来当他们的一把手？ 靠着笔杆子怎么担大任？ 很多人心里是不服气的。 大部分人都是心里想的都是来走个过场。 随便你沈风怎么说，我就是来听一听你那嘴要出个什么响屁。 九点整，沈风在李太光和秦文君等人的陪同下准时步入会场。 他没有坐到主席台的正中央，而是直接走到了演讲台前。 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一把手”身上。 乍一看过去，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不知道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派这么一个人来？ 沈风环视全场，没有说任何客套的开场白。 “我叫沈风，从今天起是经开区管委会主任。”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对我这个任命心里有疑虑，甚至是不服气。” 第一句话就如同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哪有领导开会是这么开场的？ 这不是把场面故意弄冷了？ 那之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可众人想不到的是，沈风根本就没想和其中一部分的人共事！ 沈风继续开口：“你们有想法很正常。我比你们都年轻，也没在市直机关待过。你们不服我，我理解。” “但是，从今天起，不管你服不服，白纸黑字红盖章做证，我都是你们的主任，都得把你的想法给我收起来。” “经开区不是养老院，不是混日子的地方。市委把这块地交给我，就是让我来做出成绩。” “我的要求不多，就只要几条，你们都听好了。” 他先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绝对服从。我的决策，我的指令，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谁执行打了折扣，谁在背后搞小动作，那就请你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效率至上。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工作的，朝九晚五，喝茶看报，在我这里，行不通。” “所有交办的工作，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完不成的，加班加点也得给我干完。从今天起，经管会实行全员绩效考核，干多干少，干好干坏，直接跟你们的评比挂钩。” 最后，沈风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逐渐转冷。 “最后一条，廉洁底线。” “你们每个人手里的权力都是用来为经开区的发展考虑，不是用来给你们自己谋私利的。” “谁要是敢伸手，敢拿项目、拿地皮、拿政策做交易，我不管你背后站着谁，一定严惩不贷，亲自送你进去！” 三条规矩，一条比一条狠，一条比一条霸道。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沈风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大气场震慑住了。 他们本以为会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学者。 没想到，来的却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猛虎”！ “我的话说完了。” 沈风扫过每一个人。 “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愿意跟着我一起干的，留下来。觉得我这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的，现在就可以去办公室找刘主任办手续。我绝不挽留。”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有人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这个新来的书记，太强势了！ …… 沈风的第一把火，烧得又快又猛。 当天下午，就有七八个“老油条”主动申请调离。 沈风大笔一挥，全部批准。 他要的就是一支令行禁止，能打硬仗的铁军。 而他的第二把火，也很快烧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带着刘载明，密集地拜访了市里十几个相关部门。 国土局、规划局、住建局、财政局、发改委…… 他没有带贵重的礼物，只带了那份经开区的规划方案。 每到一处，他都亲自向对方的一把手详细解释，一张嘴说得口干舌燥。 一开始，很多部门的领导看他年轻，还存着几分轻视和敷衍。 但当他们听完沈风的讲解，看到那份详尽的方案后，态度立刻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方案里的想法一个比一个漂亮新奇。 现在卖他一个人情，就等于是在投资未来。 一周下来，沈风几乎跑断了腿，但也收获巨大。 经开区的土地规划调整，一路绿灯。 启动资金的拨付，财政局承诺优先保障。 对于基础设施的建设，住建局表示全力配合。 …… 就在经开区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前期准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沈风的办公室。 省农业厅厅长，马振华。 杨宪民的那位老同学，真的亲自下来视察了。 第51章 五个亿合作 而且，马振华不是一个人来的。 沈风看了一眼马振华身边的中年人，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来，小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马振华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人。 “这位是文辉集团的董事长，李文辉先生。” 沈风的心中猛地一动！ 文辉集团！ 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 这是一家业务遍布全球的综合性跨国集团，产业涉及地产、金融、高科技、现代农业等多个领域，资产数千亿。 在重生之前，李文辉在未来的二十年里稳坐国内科技和农业领域的大哥之位，报纸和新闻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报道。 怪不得沈风觉得这么眼熟在哪里见过。 这样一位商业巨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马振华解释说：“李先生对你们西葫乡的‘高山云雾茶’很感兴趣，这次来北川就是想实地考察一下，看看我们有没有投资合作的可能。” 沈风立刻明白了。 这是机会送上门了！ 还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风不敢怠慢，亲自开车带他们前往西葫乡。 车上，他将自己那份“茶谷小镇”的规划向李文辉和盘托出。 李文辉一开始只是礼貌性地听着，但听着听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当听到沈风关于茶产业链和文旅康养结合的构想时，他忍不住插话道： “沈主任，你的这个想法……非常有创意。” “这个模式我从来没听过，在国内还很少有人能有这样的眼光和头脑思考。” 沈风微微一笑：“让李先生见笑了。我们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不，这不是摸着石头过河。” 李文辉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沈主任，你让我对北川这个内陆小城刮目相看，我想继续听听你的想法” 当李德辉到达西葫乡，看到那漫山遍野的茶园以及山脚下已经初具规模的育苗基地时，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亲自品尝了“西葫云雾茶”。 茶汤入口，那股独特的岩韵，让他这位品遍了世界名茶的富豪也忍不住闭上眼睛，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好茶！” 李德辉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风。 “沈主任，我们文辉集团对你的‘茶谷小镇’项目非常有兴趣。”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决定，首期给项目投资五个亿！” 五个亿！ 当这个数字从李文辉的嘴里说出来时，不仅是沈风，就连陪同的省农业厅厅长马振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全国项目没有哪个人能拿出五个亿的投资！ 对于一个刚刚成立，还是一片荒地的市级开发区来说，这笔投资无异于天降甘霖！ 马振华的脸上笑开了花。 他只是牵个线，没想到竟然促成了这么大一笔投资。 这不仅是北川市的政绩，更是省农业厅的重大招商成果。 他看向沈风的眼神越发欣赏和满意。 沈风有一瞬间的脑子空白。 第一反应是，李文辉是在开玩笑。 可李文辉一脸认真，不像是在作假。 沈风这才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是真的！ 真的是五个亿！ 沈风压下心中的狂喜，伸出手握住李文辉的手：“李先生，感谢您的信任！” “我代表北川市经开区，代表未来的‘茶谷小镇’，欢迎您的加入！” 李文辉笑道：“我信得过沈主任的眼光和魄力。”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马上说：“七个工作日之内，我的投资团队就会飞抵北川，与你们对接具体的合作细节。” “我只有一个要求，保证不能让我亏本！” “没问题！” 沈风斩钉截铁，“北川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这笔惊天投资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方式迅速敲定。 消息传回北川市，整个市委、市政府都震动了。 杨宪民在接到沈风电话时，手里的茶杯都晃了一下。 他一连问了几遍：“你确定是五个亿？”，得到沈风确定的回答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挂了电话，他当即拍案叫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漂亮！ 沈风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 他刚上任不到半个月就拉来了五个亿的投资，而且是文辉集团的投资！ 这个消息足以让常委会上所有质疑他的人都把嘴闭上！ 市委书记霄正国在得知消息后，也罕见地亲自打电话给沈风，并指示市里各部门，要全力配合经开区的工作，为项目落地提供一切便利。 一时间，沈风和他的经开区风头无两。 ........ 令沈风想不到的是。 就在李文辉的团队抵达北川的当天晚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经开区管委会临时办公楼下。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面相凶悍，脖子上戴着一条小手指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保镖。 “去，跟你们那个新来的沈主任说一声，就说城东‘虎爷’，胡振风，来拜会一下码头。” 中年男人对门口的保安吩咐道，语气嚣张，不可一世。 保安不敢怠慢，连忙上楼通报。 办公室里，沈风正在和李太光、刘载明研究项目前期的土地勘测图。 韩佳毅坐在沙发上喝茶等他，今晚她来找沈风吃饭，庆祝沈风新官上任。 听到“胡振风”这个名字，刘载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书记，这个胡振风，是市里有名的地头蛇。” 刘载明压低声音汇报道，“他早年靠着开赌场和放高利贷起家，手底下养了一帮亡命徒。” “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来洗白了，开了家‘虎振建设公司’，垄断了城东这一片所有的土方、沙石和建筑材料供应。听说为人霸道，手段狠辣，据说跟市里某些领导关系.........很深。”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群人来这里干什么？ 指名道姓要找上他？ 这是不怕死还是谁做的局？ 沈风这几年的做事习惯往深层想，既然人都上门了，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让他上来吧。”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胡振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那四个保镖则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第52章 分蛋糕 “哎哟，这位就是我们经开区年轻有为的沈主任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胡振风满脸堆笑，热情地伸出双手，但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审视和轻蔑，咕噜往四周转。 当看到韩佳毅那两条雪白的长腿，面露贪婪吹了个口哨。 沈风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胡总是吧？请坐。不知道胡总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对于这种不请自来的恶客，沈风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懒得给。 胡振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拉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包特供香烟，递给沈风一根。 “沈主任，不抽烟？” 见沈风摆手，他便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几乎把沈风的脸都给笼罩了。 “沈主任，我胡振南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您别介意。” 胡振风弹了弹烟灰，“我听说，李老板那五个亿的投资已经到账了？这么大的项目，前期的土地平整、道路修建、管网铺设，这工程量可不小啊。” 他图穷匕见，笑呵呵地说：“我呢，在城东这片混了半辈子，手底下也养着几百号兄弟等着吃饭。” “沈主任，您看，这第一期的土方工程，是不是就交给我们虎振建设来做？价格您放心，绝对公道！” “我能保证，在您的地盘上不会有任何人来捣乱，保证项目顺顺当当！” 这番话，看似是商量，实则充满了赤裸的威胁和通知 潜台词很明显：工程给我，我保你平安。不给我，那你就等着瞧！ 李太光和刘载明听得脸色都变了，这简直是上门勒索！ 沈风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看着胡振风，忽然笑了。 “胡总，你的意思是，想承包我们经开区的土方工程？” “不是想，是一定。”胡振风纠正道，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可以啊。”沈风点了点头。 胡振风一愣，随即大喜。 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看来这小子也是个识时务的。 “害，你这人早说嘛，这点小事我就不用特地上门找一趟了，来，咱们留个电话。” “不过，” 沈风话锋一转，脸上带笑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们经开区所有的工程项目都必须严格按照规定进行公开招标。胡总的公司如果资质合格，欢迎来参与竞标。谁的价格最低，质量最好，工程就给谁。” 胡振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招标？沈主任，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在城东这块地盘上，我胡振南想干的工程，还需要跟人招标？” “在北川市的任何一块地盘上，只要是政府项目就必须招标。” 沈风寸步不让，语气冰冷，“这是规矩。我的规矩。” 空气瞬间变得僵硬。 胡振南死死地盯着沈风，眼神中的凶光毕露。 他纵横北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官员。 看来，那些人说得没错，这沈风TM就是个硬骨头！ 你硬，那我胡振南就更硬！ 就看谁先没招！ “好，好一个‘你的规矩’！” 胡振南怒极反笑，他站起身，将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摁在沈风的办公桌上，烫出了一个黑点。 “沈主任，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锐气太盛，容易折断！” “我把话放这儿，城东这片的土方，除了我胡振南，谁也别想动一铲子！我倒要看看，没有沙子和石头你怎么盖起高楼大厦！” “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李太光和刘载明都是一脸忧色。 李太光担忧地说：“书记，这下麻烦了。胡振南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要是铁了心捣乱，我们的前期工作根本没法开展。” 沈风看着桌面上那个焦黑的印记，眼神里闪过一丝森然的寒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赵卫国的儿子赵伟林的号码。 赵卫国的儿子赵伟林在北川市公安局工作，沈风还在西葫乡的时候见过几次，一来二去两人开始熟悉。 赵卫国有求于他，儿子快要结婚了，顶上的领导正好要退休，不知道能不能提上去。 沈风想了想，市公安局正好没有他的人，他不介意给赵卫国一个人情。 好在赵伟林考核和工作评比不错，沈风借着李昊爹妈的人脉，把赵伟林顺利提上值班领导。 沈风很清楚，对付胡振南这种人，退缩和妥协是没用的。你越是软弱，他越是得寸进尺。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比他更硬的手段，把他彻底打怕，打服。 “伟林啊，我是沈风。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 过了几天，经开区的土地勘测队照常开进了现场。 果然不出所料，麻烦来了。 勘测队刚把仪器架好，就从旁边的村子里冲出来几十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一个个光着膀子，纹着龙虎，手里拎着棍棒，将勘测队员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个黄毛叫嚣道：“谁让你们在这动土的？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勘测队长赶紧出面解释：“这是政府规划的开发区，我们是正常工作。” “我管你什么政府！这是我们村的地！想在这干活，先问问我们手里的家伙同不同意！” 黄毛说着，一脚就踹翻了价值几十万的经纬仪。 勘测队员们都是技术人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勘测队长哆嗦掏出手机正要给领导打电话。 “呜，呜，呜——！” 就在这时，十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将这群小混混反包围了起来。 车门打开，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手持防暴盾牌和警棍迅速下车，排成整齐的队列。 市公安局指挥领导赵伟林亲自带队，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着那群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小混混，脸色铁青。 还真是给沈主任猜对了！ 这群混子，果然会来砸场子！ 在市里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干！这不是就是纯纯黑社会？！当北川市公安局都是摆设？ 赵伟林一肚子恼火，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阻碍公务，还敢毁坏国家财产！真是翻了天了！” “所有人，全部给我铐起来，带回局里去！” 第53章 垄断 小混混们都傻眼了，他们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阵仗还这么大。 面对荷枪实弹的特警，他们手里的棍棒，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特警队员们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几十个人全部摁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远处的国道上，沈风和李太光就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书记，您真是神机妙算。” 李太光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风摇了摇头：“这不是神机妙算，这是阳谋。” “胡振风以为他能用黑社会的手段来吓住我，那就干脆使硬手段，告诉他在北川谁才是真正的规矩。” 赵伟林那边抓完人，直接走到沈风车前。 “沈书记，人都抓了。接下来怎么处理？” “审！给我往死里审！” 沈风脸色阴沉，“查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受谁指使。涉嫌犯罪的，一个都别放过，依法严惩！” “明白！” 赵伟林点了点头。 警察抓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胡振风的耳朵里。 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茶，等着手下闹事成功的好消息。 听到几十个手下全被抓了，而且是公安局指挥领导亲自带队，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妈的！这个姓沈的小子，竟然敢跟老子来硬的！” 胡振风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紫砂壶摔得粉碎。 他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了一个号码。 “喂，张市长吗？我是老胡啊……” “对对，有点小事，想请您帮个忙。我几十个弟兄，不懂事，跟经开区的人起了点小冲突，被赵伟林给抓了。” “您看，能不能跟局长打个招呼，让他高抬贵手，把人给放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老胡，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个沈风背景不简单，是杨宪民的人，让你暂时不要去惹他吗？” 胡振风愤愤不平地说：“张市长，我咽不下这口气啊！五个亿的工程，他凭什么不分我一杯羹？” “他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不‘拜码头’就算了，还敢跟我叫板，我以后在北川还怎么混？”。 电话那头的市委副市长张建峰沉默了片刻。 “行了，我知道了。赵伟林那边，我去说。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项目的事，从长计议，你别再给我惹麻烦！” 挂了电话，胡振风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他就不信，一个小主任，敢不给副市长面子。 然而，一个小时后，他派去市局打探消息的手下，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如遭雷击。 赵伟林根本没给张建峰面子！ 他直接顶了回去：“张市长，这案子是沈书记亲自督办的，人证物证俱全。我们是依法办案，任何人说了都不算！” 碰了一鼻子灰的张建峰，气得差点摔了电话。 而市局的审讯室里，那几十个小混混，在警察的强大攻势下，很快就全招了。 他们就是胡振风手下的马仔，受胡振风指使，去工地上闹事。 有了口供，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聚众闹事，而是有组织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行为！ 赵伟林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沈风。 沈风冷笑一声：“好啊，他自己把证据送上门来了。” “赵局，别停。继续深挖！” 沈风指示道，“顺着这根藤，给我把他整个虎振公司的老底都给摸上来！查他的税务，查他的工程质量，查他有没有非法采矿，暴力拆迁！我就不信，他胡振风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好！” 赵伟林也兴奋了起来，“我早就看这个胡振风不顺眼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这个毒瘤给拔掉！” 胡振风这边，还浑然不觉。 他还在为自己的手下被抓而大发雷霆，同时也在想着用什么更狠的招数来对付沈风。 他想到了自己垄断的建材。 “好小子，你不是要招标吗？行啊，我让你招！” 胡振风咬牙切齿地对手下说：“你给我放出话去，城东的沙子、石子、水泥，一粒都不许卖给经开区！我倒要看看，哪个中标的公司，能从外地把这些东西拉进来！” “我还要让他知道，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的！” 胡振风的建材封锁令，很快就起到了效果。 经开区一期工程的公开招标会在沈分的指令下顺利举行。 沈风看中一家来自省城，实力雄厚、声誉良好的大型建筑公司，顺利令其中标。 可是中标公司刚开始有动作，立刻就遇到了麻烦。 他们跑遍了北川市所有的建材市场，竟然没有一家愿意向他们供应沙石和水泥。 要么是直接说没货，要么就是报出一个比市场价高出双倍的天价。 这就奇了怪了？ 别家的建筑公司能正常买，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不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胡振风在背后搞鬼。 项目经理急得满头大汗，找到了沈风。 “沈主任，这可怎么办啊？没有原材料，我们的机器设备根本没法开工。这每天的误工费，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啊！” 沈风的办公室里，气氛一片凝重。 李太光和秦文静等人，都是一脸的愁容。 秦文静提议道：“从外地调运呢？” “虽然运输成本高一点，但总比停工强。” 项目经理苦着脸说：“秦局长，我们都问过了。从最近的邻市调运，光是运费，就能让我们整个项目亏损百分之四十！这笔买卖，我们实在做不起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沈风。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胡振风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直接掐住了项目的咽喉。 沈风却异常平静，他靠在椅子上。 这要是放在以前，沈风可能已经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经历过这几年的摸爬滚打，这些事情，已经是习以为常。 他早就想到胡振风不会束手就擒，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沈风开口说：“大家别急。” “凡事都还有余地，他的手再大，在北川市也不是一手遮天。” “小李。” “到！” “你马上带人，去我们经开区规划内的那几座荒山，进行一次地质勘探。重点勘探山体的岩石成分和结构。” 李太光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书记的用意，但还是立刻点头：“是！” “秦局长，你马上成立一个专项小组，重新测算我们的项目成本。如果我们能拥有自己的采石场和水泥搅拌站，成本会是多少？” 秦文静的眼睛猛地一亮。她瞬间明白了沈风的意图！ 第54章 另寻谋路 自己开采！自己生产！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自力更生！ 秦文静激动地说：“我明白了，书记！我马上就去办！” 沈风心想，胡振风，你以为你能卡住我的脖子？ 我直接把你的根都给刨了！ 接下来的几天，经开区表面上风平浪静，项目处于停工状态。 胡振风那边，每天听着手下的汇报，得意得不行。 “哈哈，我就说嘛，那小子就是个愣头青！跟我斗，他还嫩了点！等着吧，用不了二天，他就得乖乖地提着猪头来找我磕头！” 胡振风的建材封锁令给项目进程带来了不少的困难。 中标的省城建筑公司，尽管设备精良，队伍专业，却陷入了无米之炊的窘境。 项目现场，上百台崭新的工程机械整齐排列，却寂静无声。 工人们无所事事，三三两两地聚在工棚里打牌聊天，脸上写满了焦虑。 项目经理赵总，一个五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汉子，嘴里燎泡都起来了。 他几乎每天都要往沈风的办公室跑一趟，每次来都是愁眉苦脸，带回的也都是坏消息。 “沈主任，北川市大大小小的建材厂和砂石场我都跑遍了。人家要么直接说跟虎振建设公司有独家供货协议，要么就开出一个离谱的高价。” “一立方沙子要四百，这不是抢钱吗？我们宁愿从邻市拉，加上运费都比这便宜。” 赵总摊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几个点。 “但是，从邻市运要经过好几段国道和省道，路况复杂不说，胡振风那帮人肯定会在半路上使绊子。” “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把路一堵，或者天天派人来查超载，我们的车队就别想安生。这项目根本没法干。” “沈主任，你这.....” 办公室里，李太光和秦文静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李太光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等于是把我们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这个胡振风，简直就是北川的一颗毒瘤！” 秦文静考虑得更实际。 “沈主任，停工一天，我们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样耗下去，不用等胡振风动手，我们自己的资金链就要先断了。” “李总那边也不好交代，投资方还在等消息呢。” 所有的问题现在都摆在眼前，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难缠。 所有人的心头上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 沈风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却没有什么焦急的神色，众人看得心生疑惑。 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 是不是，项目就这么黄了？ 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好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就在这时，沈风开口问：“赵总，工人的情绪怎么样？” “人心惶惶啊，沈主任。大家都是出来挣钱养家糊口的，现在活干不成，心里都没底。” 赵总叹了口气。 “不能让他们闲着。” 沈风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那片沉寂的工地。 “李太光，你马上跟赵总对接。组织所有暂时没有工程任务的工人，进行全员生产技能培训。” “请市里最好的工程师、最严格的安全员来给他们上课，考试，先稳住他们的情绪。食宿标准不变，工资照发，就当是我们经开区出钱，给中标单位练兵了。” 赵总愣住了：“沈主任，这……这不合适吧？哪有甲方给乙方花钱培训的道理？” “没什么不合适的。” 沈风皱眉看着下方继续说：“我不仅要让他们有活干，还要让他们知道，经开区有决心、有能力把这个项目搞下去。” “胡振风想用这种方法来瓦解我们的军心，我偏不如他的意。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不仅没停，还在为更大规模的开工做准备。” 他又转向秦文静：“文君，你之前做的那个关于自建采石场和水泥搅拌站的成本测算，数据再做得详尽一些，特别是关于环保投入和后期生态修复的预算，要做得扎实，要有科学依据。” “明白。”秦文静立刻点头。 “小李，”沈风的目光最后落在李太光身上，“地质勘探队联系得怎么样了？” 李太光回：“已经联系好了，是省地质勘探局第一大队，国内权威。他们说最快后天就能派专家组过来。”。 “好。” 沈风点了点头。 “告诉他们，我们经费充足，要求只有一个。” …… 两天后，省地质勘探局的专家组如约而至。 带队的是一位姓吴的老教授，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是国内岩土工程领域的权威。 沈风在一个月前给吴教授的团队发送邀请函，杨宪民在其中调和，费了不少的力气才请动这位大山松口。 沈风亲自接待了吴教授一行人，将他们带到了经开区的规划图前。 “吴教授，情况紧急，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沈风指着图上用红圈标注出的二座荒山。 “这两座山，分别叫石虎岭和马鞍峰，我需要您和您的团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一份关于地质的评估报告。” 吴敬忠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露出惊讶和欣赏之色。 他搞了一辈子地质，最不喜欢的就是官场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沈风的直接和务实，让他很有好感。 不枉费他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沈主任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设备和人员都已就位，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工作。”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经开区东侧的二座荒山上忙得火热。 沈风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山脚下。 他每天和李太光一起，跟着勘探队跋山涉水盯着项目进度。 沈风的裤腿上沾满了泥土，双手也被山石划出了几道口子，但他毫不在意。 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脏活累活，杨宪民这两天给他传话，上面急需要第一个工程进度的进展报道。 不然，上面的人个个如狼似虎盯着五个亿不放，出了什么问题，杨宪民不一定能完全保得住沈风的主任位置。 成败，就看现在。 沈风现在觉得肩头压力山大。 但是，自己选的路，咬咬牙也得走下去。 与此同时，胡振风也得知了沈风在山里叮叮当当搞勘探的消息。 “自建采石场？” 胡振风坐在他那间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听到手下的汇报，不屑地笑出了声。 “他以为那山是面团捏的，想怎么采就怎么采？开采许可证、环评报告、安监手续……光是跑这些手续，就够他喝一壶的。等他把这些都弄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第55章 黄凌村 一个手下谄媚地笑道：“虎哥说得是。” “那小子就是个书呆子，想一出是一出。咱们就等着看他笑话。” 胡振风得意地靠在真皮沙发上，端起一杯上好的龙井。 “让兄弟们看紧了，别让他从外面偷运一粒沙子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他根本没把沈风的举动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黔驴技穷的挣扎。 在北川，他经营了二十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 他有绝对的自信，只要他不点头，沈风的项目就别想动一铲子土。 ....... 一周后，一份厚厚的评估报告摆在了沈风的办公桌上。 会议室里，吴教授亲自向沈风和经开区的核心团队进行汇报。 “沈主任，经过我们严谨的勘探和数据分析，结论已经出来了。” 吴教授指着投影幕布上的数据图表，“石虎岭和马鞍峰的岩石主要是风化花岗岩，质地较软，储量也一般，不适合作为大规模工程的骨料。” 听到这里，李太光和秦文静的心都沉了一下。 吴教授话锋一转，按动遥控器，幕布上出现了一座山体的三维结构图。 “但是，我们发现二公里之外还有一座山！这座山叫黄凌山。” 他指着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出的岩层。 “黄凌山的岩体，是高标号的石灰岩！储量预估超过五千万吨，而且岩层稳定，杂质少，裸露地表，非常便于开采！” “更重要的是，它的各项物理和化学指标，完全符合生产高强度水泥和高等级建筑骨料的要求。” “简单来说，这座黄凌山，就是一座金山！一座足以支撑整个经开区十年以上建设需求的天然建材库！” 轰——！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秦文静迅速在计算器上按着，嘴里喃喃道：“如果自己开采，光是原材料成本，就能比市场价低百分之四十！” “刨去设备、人工和环保投入，我们至少能节省下一个亿的工程成本！” 沈风的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紧紧握住吴教授的手。 “吴教授，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你了！” 吴教授笑着说：“勘测都是小事，不过，沈主任，我也要提醒你。” “黄凌山的地理位置虽然好，但山脚下有一个叫‘黄凌村’的村子，住了大概四五十户人家。” “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开山采石必然会对他们造成影响。搬迁补偿和安抚工作，处理不好，会引发大麻烦。” “沈主任，你可得想清楚了。” ........ 刘载明受沈风的指令，带着两名年轻的管委会干部开车进黄凌村。 他们的任务是进行前期摸底，试探村民的意向情况。 可是，工作一开始就遇到了阻力，险些没能从黄凌村全头全尾走出来。 村民们对于这些穿着干净制服的“城里干部”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无论刘载明怎么解释，他们都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直接把人往外推。 “啥子开发区？俺们不懂！” “俺们就知道，这山是俺们祖宗留下来的，这地是俺们吃饭的根。想让我们搬走？没门！”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情绪激动地拦在村口。 刘载明额头急得冒出热汗，说得口干舌燥，还是耐心地解释： “我们是来给大家送富裕政策的。搬迁会有补偿款，政府还会给大家安排新的住处，保证比现在好。” “说得好听！你们当官的嘴，骗人的鬼！” “以前修水库的时候，也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呢？补偿款层层克扣，到我们手里就没剩几个子儿了！新村是盖了，可地没了，我们吃啥喝啥？” 一个中年汉子梗着脖子喊。 村民们过去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对政府的信任度极低，没把刘载明几人打一顿都已经是强忍极限。 刘载明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先带着人撤了回来。 “书记，这块骨头不好啃。” 刘载明一脸无奈地向沈风汇报。 “村民们对我们抵触情绪很大，根本不听解释。而且村里的宗族势力很强，基本上都是村长胡大海一个人说了算。我们想跟村民单独接触，都找不到机会。” 沈风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在纸上画着黄凌村的简易地图。 “胡大海？他是什么样的人？” “五十多岁，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了。” “听说在村里一言九鼎，为人非常霸道。我们去的时候，他压根就没露面，就让几个村民代表把我们打发了。” 刘载明说：“我感觉，他好像是故意在煽动村民的情绪，不想让我们顺利开展工作。”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里面有蹊跷。胡大海……也姓胡？” “对，跟胡振风一个姓。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他们俩是同一个宗族出来的，按辈分，胡振风还得叫胡大海一声堂叔。” 果然如此。 沈风立刻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村民抵触问题了，指不定背后有胡振风的黑手在操纵。 胡振风在建材上卡不住他，就想在征地拆迁这个环节上，给他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想把黄凌村的村民当成盾牌，把水搅浑，让我们知难而退。” 沈风冷笑一声，“想法不错啊，。” 李太光担忧地说：“那我们怎么办？强行推进，肯定会激化矛盾。要是闹出群体性事件，我们就太被动了。”。 “当然不能强行推进。” 沈风抬起头看向一脸苦涩的刘载明。 “对付流氓，我们有的是比他更硬的手段。” “但对付老百姓，这招行不通。” “他们是苦主，不是刁民。他们不信任我们，是因为他们被伤害过。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的信任重新建立起来。” “小李，你再去一趟。这次不要谈搬迁，不要谈补偿。就带上慰问品，米、面、油，挨家挨户地送。” “告诉他们，经开区刚成立，来拜访一下老邻居。谁家有困难，有病人，都给我记下来。能当场解决的，立刻解决。不能解决的，回来我们想办法解决。” “记住，姿态要放低，要让他们感觉到，我们是真心来帮助他们的，不是来抢他们地盘的。” “另外，给我重点关注一件事。” 沈风的语气变得严肃。 “胡大海在村里这么多年，有没有欺压百姓、贪污腐败的行为？村民们对他到底是真心拥护，还是敢怒不敢言？把这个给我摸清楚。” 第56章 冰面下的裂痕 刘载明第二次进入黄凌村，车上装的不再是文件和图纸，而是满满当当的米、面、食用油。 他谨记沈风的交代，这次来，只字不提搬迁，只说是经开区新邻居上门拜访，认个脸熟。 车刚到村口，就被几个年轻人拦了下来。 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斜着眼睛看刘载明，语气不善：“又来干啥？不是说了我们这不欢迎你们吗？” 这人是村长胡大海的侄子，叫胡丙子。 刘载明脸上堆着笑，从车上跳下来，递上一根烟：“兄弟，误会了，误会了。” “我们沈主任说了，以后经开区和黄凌村就是一家人，我们这些当晚辈的，先来拜访一下各位长辈，送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胡丙子歪着头，没接烟，眼神里的怀疑一点没少。 刘载明也不尴尬，自顾自地指挥带来的两个年轻干部往下搬东西。 “来，搭把手，给村里每家每户都送一份过去。”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但没人敢上前来。 胡丙子几个人就那么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刘载明带着人，硬着头皮，一家一家地送。 大部分人家都是门虚掩着，人躲在屋里不出来。 刘载明他们就把米和油放在门口，隔着门喊一声：“大叔大婶，我们是经开区的，沈主任让我们来看看大家，东西放门口了啊。” 一圈下来，带来的几十份慰问品都送了出去。刘载明几个人热得满头大汗，连口水都没喝上。 “刘主任，这……人家根本不理我们啊，这不是”一个年轻干部小声说，语气里满是挫败。 柴米油盐都是从单位里自己掏腰包买来的，都不是便宜货。 本来自己的钱包就没多少钱，这一下又花出去不少。 花出去也就算了，别人还不领情摆脸色。 热脸贴上冷屁股，谁心里都不好受。 刘载明带来的几个实习生心里有怨气不好受，只是碍着领导的面子不说出来。 刘载明也不是傻子，实习生就是脸皮薄，这些苦算什么？ 想起前两年，他给沈风手下做文员秘书的时候，红脸吵架泼茶那都是家常便饭。 那沈主任还不是就这么干出来了。 基层该受的苦也得受，不然怎么往上走。 还当是文雅人文绉绉说话指点江山呢？ 刘载明没把话说出口，这些道理之前也没人教他，都是从沈主任身上学来的。 正好给底下的人知道个道理——铁饭碗，铁饭碗，可没说铁饭碗就是国宴啊。 “急什么。” 刘载明擦了把汗，“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次不理，我们就来两次，两次不理，就来三次。东西送到了，我们的心意就到了。” 他们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声音嘶哑，听着十分难受。 刘载明心里一动，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在村子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一间破败的土坯房里，门没锁，一推就能进去。 刘载明左右看没人，喊了一声打扰了，推门进去一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气若游丝。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大娘，您怎么了？”刘载明赶紧走进去。 老太太看到他们，浑浊的眼睛里眯起，慌乱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们……你们是……” “大娘，您别怕，我们是经开区管委会的，路过这里，听到您咳嗽。” 刘载明环顾四周，屋子里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和一张破桌子，几乎再没有别的家具。 桌上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渣。 “您病了多久了？去看过医生吗？家里人呢？”刘载明一连串地问道。 提到家人，老太太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顺着干瘪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那苦命的儿子……被人打伤了，还手的时候失手把人推倒了，就……就被抓进去了……” “那之后，我这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刘载明心里咯噔一下，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忽然灵光一闪，这可能就是沈风要找的突破口。 他详细地询问了老太太儿子的情况，包括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事，被关在哪里。 老太太叫张桂芬，村里人都叫她张婆子。她儿子叫王大力，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半年前，因为一点田地灌溉的小纠纷，和胡大海的另一个侄子胡四发生了口角。 胡四仗着人多，把王大力打了一顿，王大力情急之下推了胡四一把，胡四自己没站稳摔倒，胳膊骨折了。 结果，胡大海报了警，一口咬定是王大力故意伤人。 派出所的人来了，不由分说就把王大力带走了。 最后，王大力被判了故意伤害，关进县看守所，要判一年。 “我们家没钱没势，斗不过他们胡家人……” 张婆子哭得泣不成声，“现在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我儿子出来那天……” 刘载明听完，心里燃起一股怒火。 这哪是依法办事，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他当即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一共一千多块，塞到张婆子手里。 “大娘，这钱您先拿着，买点好吃的，看看病。您儿子的事，您放心，我们沈主任知道了，绝不会不管！您相信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 从张婆子家出来，刘载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回去！”他只说了两个字，立刻开车返回经开区。 他要把这个情况，原原本本地向沈风汇报。 刘载明有预感，黄凌村的天，要变了。 沈风听完刘载明的汇报，久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欺人太甚！” 李太光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都红了。 “这帮人简直就是土匪！村霸！把老百姓往死里逼！” 秦文静的表情也十分严肃：“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了。一个普通的民事纠纷，硬是给办成了刑事案件。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第57章 破冰行动 “这些事虽小，沈主任，我觉得，这里面肯定不简单！” 刘载明兴致勃勃，这里边，肯定是突破口！ 李太光苦笑两声：“还真是，村里算来算去就这点屁事了。” 过了一会，沈风抬起头，眼神冰冷寒霜。 “小刘，你做得很好。” “送米送油，是小恩小惠，只能让他们放下戒心。但要真正让他们信任我们，就必须为他们解决米油解决不了的难题，为他们申冤！” 他看向刘载明：“王大力的案卷，想办法去县公安局和检察院调出来看看。我要知道，当初办这个案子的人是谁，流程有没有问题。” 他又转向李太光：“小李，你立刻去市里最好的医院，请一位呼吸科的专家。明天一早，我们亲自去黄凌村，给张婆子看病。” “书记，我这就去办！”李太光立刻起身。 最后，沈风拿起电话，拨通了赵伟林的手机。 “伟林，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了。” 他把王大力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赵伟林听完，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胡闹！沈书记，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查这个案子！要真是冤假错案，我亲自把办案的人揪出来！” “不是冤假错案那么简单。” 沈风提醒道：“胡大海是胡振风的堂叔。这条线，你要想清楚。” 赵伟林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有些退意。 沈风能理解，越往下查，可能就越是脱不开身。 他没指望赵伟林能帮他干到底。 几秒之后，沈风听到对面斩钉截铁地说：“沈主任你放心，你对我爸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你是我们赵家的恩人。” “我不管他叔是谁！只要是在北川市的地盘上，就容不得这种黑恶势力无法无天！沈书记，等我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挂着市人民医院牌子的救护车和沈风的专车，一前一后，再次驶入了黄凌村。 这一次，村口的胡丙子等人还想上来阻拦，但看到救护车上下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一时也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拦。 沈风根本没理他们，直接带着医生，在几个胆大的村民指引下，快步走向张婆子家。 市里来的专家给张婆子做了详细的检查，诊断是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和心情郁结，导致病情加重。 专家当场就开了药方，随行的护士立刻给张婆子输上了液。 沈风一直守在床边，亲手给老人喂水喂药，态度亲切得就像是自家的晚辈。 这一幕，被屋外许多悄悄围观的村民看在眼里。 他们交头接耳，眼神复杂。 “这个沈书记，看着不像坏人啊。” “是啊，还亲自从市里请医生来，这得花多少钱？” “胡大海当了二十年村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们？” 无亲无故的，有谁能做到沈书记一样？ 瞧着这么年轻，还有情有义，那对他们岂不是....... 人心，是一杆秤。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老百姓心里清楚得很。 输上液，张婆子的气色明显好了一些。 她抓住沈风的手，老泪纵横：“沈书记，您真是个好官啊！我……我给您磕头了……” “大娘，使不得。” 沈风赶紧扶住她，“我们是干部，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您好好养病，身体是本钱。儿子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就在这时，刘载明匆匆赶了过来，他附在沈风耳边，低声说道：“书记，赵领导那边来消息了。王大力的案子，找到了！” 沈风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们走到屋外，刘载明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赵伟林动用职权，连夜组织人手审查了王大力的案卷，发现里面疑点重重。 首先，伤情鉴定报告有问题。 胡四的胳膊只是轻微骨裂，根本构不成轻伤，更别提故意伤害罪的立案标准。 当初的法医，是县公安局一个和胡振风关系密切的人，明显是做了手脚。 其次，口供笔录也存在诱导和威胁的痕迹。 几个所谓的“目击证人”，都是胡大海的亲信。 最关键的是，赵伟林的人找到了当时出警的一个年轻民警。 那个民警良心未泯，悄悄透露，当时他们都觉得这事够不上刑事案件，但办案的所长接了个电话后，态度立刻大变，强行把案子定了性。 沈风听完，一字一顿地说：“证据确凿！” “这是赤裸裸的滥用职权，徇私枉法！” 他拿出手机，再次打给赵伟林：“伟林，可以收网了。” “立刻成立专案组，对涉案的法医、派出所所长进行双规！以涉嫌提供伪证和诬告陷害的罪名，对胡大海、胡四等人进行传唤调查！” 这记重锤，沈风酝酿了两天，现在，他要狠狠地砸下去！ 不仅要救出王大力，更要砸开黄凌村这块铁板，砸掉胡大海这个村霸头上的保护伞！ 不到一天的时间，一连串的消息如同地震波，迅速在黄凌村扩散开来。 县公安局的法医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镇派出所的刘所长被停职调查了！ 村长胡大海和他的几个侄子，包括在家养伤的胡四，全被警车拉走了！ 整个黄凌村都炸了锅。村民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村口，看着呼啸而去的警车，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是咋回事？天塌下来了？” “胡大海……就这么被抓了？” “活该！这老东西坏事做尽，早该有今天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快意。 一些曾经被胡大海欺压过的村民，甚至激动得当场拍起了手。 这时，一辆车开到人群前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神情有些憔悴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大力！是王大力！” “我没看错吧？大力回来了？” 人群中，王大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风和刘载明。 他快步走上前，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第58章 放长线，钓大鱼 “沈书记！刘主任！是你们救了我！这份恩情，我王大力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 他一个七尺男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风赶紧将他扶起：“快起来，你受苦了。我们是政府，为你申冤是我们的责任。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好照顾你母亲，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这感人的一幕，再次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村民。 他们亲眼看到，仅仅一天时间，这个年轻的沈书记，就办成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仅请来了市里的专家给张婆子治病，还真的把蒙冤入狱的王大力给救了出来，更是把作威作福了二十多年的村霸胡大海给抓了。 这是何等的魄力和手腕！ 一个老者分开人群，走到沈风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沈书记，我们……我们都错怪您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老人家，您言重了。” 沈风诚恳地说，“过去的事情，我们不提。我知道大家心里有顾虑，对我们不信任，这不怪你们。” “现在，胡大海这个毒瘤被拔掉了，我向大家保证，以后在黄凌村，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敢欺压你们！” 他环视众人，声音洪亮地说：“我知道大家最关心的是什么。是脚下这片土地，是我们的未来！” “我今天也给大家交个底。经开区要发展，黄凌山要开发，这是市里定下的大政方针。” “但是，怎么开发，怎么让大家在开发中受益，这个主动权，我要交到大家自己手里！” “搬迁，是肯定的。但我们绝不会强迫大家。我们会拿出最优惠的补偿方案，保证大家拿到手的钱，比你们自己估算的只多不少！” “我们会在经开区最好的地段，为大家建设全新的安置小区，房子比现在的好，环境比现在的好，上学、看病都比现在方便！” “最重要的一点！” 沈风加重了语气，“黄凌山采石场未来的收益，我们会拿出一部分股份，成立村集体基金。” “也就是说，以后山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有你们的一份分红！大家不仅能拿到补偿款，还能有一个长长久久的稳定收入！” 一番话，说得所有村民都热血沸腾。 拿补偿款，住新楼房，还能当股东拿分红！ 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想过的好事！ “沈书记，我们信你！”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对，我们信你！我们愿意搬！” “跟着沈书记，有肉吃！” 看着群情激昂的村民，刘载明和李太光的眼睛都有些湿润。 ....... 胡振风是在自己的豪华办公室里接到堂叔胡大海被抓的消息的。 他正在和两个从外地来的“朋友”打牌，电话响了，是他安插在黄凌村的一个眼线打来的。 “虎哥，不好了！大海叔……大海叔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 胡振风的动作一滞，手里的牌“啪”的一声掉在桌上。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怎么回事？说清楚！” 电话那头的人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胡振风越听，脸色越是阴沉。 当他听到王大力被当场无罪释放，沈风还许诺给村民分红时，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妈的！” 他猛地将桌上的牌和筹码全部扫到地上，价值不菲的玉石麻将摔得四分五裂。 “姓沈的，你他妈的敢动我的人！”胡振风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原以为，有胡大海在黄凌村搅局，足够让沈风焦头烂额，知难而退。 他万万没想到，沈风的手段竟然如此凌厉，不仅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请来市里的专家和公安。 而且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他经营多年的棋子连根拔起！ 旁边一个牌友劝道：“虎哥，消消气，为了个泥腿子，不至于。” “你知道个屁！” 胡振风一把推开他，“这不是一个泥腿子的事！黄凌村一丢，老子的采石场就泡汤了！姓沈的这小子是在刨我的根！” 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黄凌村的村民一旦倒向沈风，采石场的征地就再无阻碍。 沈风有了自己的石料来源，他胡振风的建材垄断，就成了一个笑话！ 他来回踱步，额头上青筋暴起。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抓起电话，直接打给了市委副市长张建峰。 “喂，张市长，我是老胡啊！” 胡振风的语气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 “我叔，胡大海，被你们市公安局的赵伟林给抓了！这事您得给我个说法！” 电话那头的张建峰显然也有些意外。 “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您别跟我装糊涂了！抓人的命令，就是那个新来的沈风下的！他不就是杨宪民的人吗？他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也是不把我胡振风放在眼里！” 胡振风开始煽风点火。 张建峰皱了皱眉。 他确实不待见杨宪民一系的人，但沈风最近风头正盛，拉来了五个亿的投资，市委书记霄正国都对他另眼相看。 “老胡，你先别急。” 张建峰安抚道：“一个村长而已，多大点事。回头我给赵伟林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要是没什么大事，让他把人放了就是。” “不行！” 胡振风吼道，“不光要放人，还要把那个沈风给我办了！他这是滥用职权，公报私仇！我要告他！” 张建峰有些不悦：“老胡，注意你的态度！沈风是市委常委会任命的经开区主任，正县级干部，你说办就办？你冷静一点，这事我来处理。” 说完，张建峰就挂了电话，他靠在椅子上，心里盘算起来。 他确实收过胡振风不少好处，胡振风的“虎振建设”能垄断城东的建材，也少不了他在背后打招呼。 现在胡振风求上门来，他不能不管。 而且，他也想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沈风。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爬得太快，太扎眼，不是什么好事。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沈风办公室的号码。 此时，沈风正在和李太光、秦文静商议黄凌村搬迁补偿方案的细节。 电话响起，刘载明接了起来，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脸色微微一变，捂住话筒递给了沈风。 “书记，张建峰副市长的电话。” 沈风眼神一凝，接了过来，按下了免提键。 “张市长，您好，我是沈风。” 第59章 威胁 “沈风同志啊，” 张建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听说，你把西葫乡……哦不，是黄凌村的村长胡大海给抓了？” “张市长，纠正一下错误。不是我抓的，是市公安局依法办案。胡大海涉嫌诬告陷害、提供伪证，严重干扰司法公正，证据确凿。” 沈风的回答不卑不亢。 “证据？什么证据？我怎么听说，就是一个普通的村民纠纷？” 张建峰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沈风同志，你刚到经开区，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嘛。基层工作复杂，不能简单粗暴。” “你这样随便抓一个村干部，会引起多大的负面影响，你想过没有？” “为了一个案子，搞得人心惶惶，值得吗？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让公安局那边把人放了，你给村民们做做思想工作，稳定大局要紧嘛。” 这番话，名为劝告，实为施压。 李太光和秦文静都听得心里膈应。 事情一团糟的时候不见你出来维持大局，净是装聋作哑。 现在事情平稳了，你张建峰就想出来插手？ 沈风却笑了，他对着话筒，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张市长，我不同意您的看法。”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胡大海不是普通的村干部，他是带头破坏法治的罪魁祸首。” “公安机关依法办案，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我相信赵伟林同志和我们市局的同志们，会给人民一个公正的交代。” “所以，您说的‘放人’，我办不到。也请您，不要再提了。” 说完，沈风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太光和秦文静都震惊地看着沈风。 他们没想到，沈风竟然敢如此硬气，直接顶撞一位市委副市长，而且是把话说得这么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刘载明担忧地说：“书记……这……这不是把张建峰彻底得罪了吗？” “从我决定动胡大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得罪他了。” 沈风的表情异常平静。 “对付这种人，你退一步，他就会进十步。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一记当头一棒。” 沈风很清楚，跟张建峰这种人，已经没有调和的余地。 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战个痛快！ 什么一级官大压死人，手里没实权你官再大也没用！ 这样的人，沈风根本不看在眼里，也没必要闹到杨宪民那里去。 被沈风当众驳了面子，张建峰气得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把一个名贵的瓷杯摔得粉碎。 “岂有此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跟我叫板！” 他立刻打电话给赵伟林，想以领导的身份强压他放人。 没想到赵伟林的态度比沈风还硬，直接搬出了“市委督办”“省厅关注”几顶大帽子，说案件正在关键时期，谁来说情都没用。 张建峰碰了一鼻子灰，他这才意识到，沈风和杨宪民这一系，已经铁了心要拿胡家兄弟开刀。 而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胡振风这些年给他输送的利益，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如果胡振风倒了，他自己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办我？没那么容易！” 张建峰眼神变得阴狠起来。他决定动用自己的人脉，给沈风制造点麻烦。 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沈风的第二轮攻击，已经以更快的速度到来了。 就在胡大海被抓的第二天，赵伟林亲自带队，市局、经侦、税务、消防等多个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调查“虎振建设公司”的总部。 公司的所有账目、合同、电脑，全部被当场查封。 胡振风直接被戴上了手铐，从他那张价值百万的红木办公桌后被带走。 他到被塞进警车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么快！ 他不知道的是，胡大海被抓进去之后，心理防线第一时间就崩溃了。 为了立功减刑，他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胡振风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全交代了。 包括胡振风如何用暴力手段垄断市场，如何偷税漏税，如何勾结官员拿项目，甚至还交代了几个关键的行贿对象和账本的隐藏地点。 有了胡大海这个关键人证，赵伟林的调查势如破竹。 胡振风被抓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北川市的商界和官场同时引爆。 所有人都被沈风这雷霆万钧的手段给惊呆了。 上任不到一个月，先是拉来五个亿的投资，紧接着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扳倒了盘踞城东多年的地头蛇胡振风。 这个年轻的经开区主任，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与此同时，沈风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审阅着一份刚刚由刘载明整理好的报告。 这份报告是关于“虎振建设”过去几年承建的几个重点工程的资料。 其中一个项目，引起了沈风的特别注意。 城东区第一小学的新教学楼。 这个项目是四年前建成的，当时的审批领导，正是时任城关区区长的张建峰。 两人狼狈为奸，经手的项目不可能没有问题！ 正好查一查，没有问题那放过，如果有问题，那就是做事不干净留着把柄给人抓住！ 机会送到眼前，沈风不可能视而不见。 “小李，” 沈风把资料递给李太光，“你马上联系省里最权威的建筑质量检测机构，就说我们经开区想请他们来北川做一个项目评估。” 李太光一愣：“书记，检测什么项目？” “城东一小教学楼。” 沈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我要一份检测报告。” 至于是什么检测报告，李太光跟在沈风身边两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一份，能堵住众人嘴的权威报告。 李太光的身后冒出一层的冷汗。 这是要釜底抽薪，挖出胡振风和张建峰之间利益输送的直接证据！ 如果教学楼存在质量问题，那就是豆腐渣工程！ 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到时候，别说一个张建峰，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李太光拿着资料，手都有些发抖，情绪有些激动。 “我马上去办！” 沈风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他没有直接把胡大海交代的行贿证据抛出来。 那些账本和口供，虽然能给张建峰造成麻烦。 张建峰这种老狐狸，很可能会用各种手段把关系撇清，最后找个替罪羊了事。 沈风可不愿意搭建了这么久的戏台子，最后的演员却是跑路不赶了。 这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要想这台戏继续唱下去，还得有其他人的助力。 想到这里，沈风忽然想起一个人。 第60章 连端拔起 杨宪民说，他能当上这主任，最大的功劳在于那个人的想法。 沈风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把这份功劳送到那个人手上。 也算是还他的一份‘恩情’。 沈风拿起电话，打给了市委书记霄正国。 “霄书记，我是沈风。有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向您做个紧急汇报……” 霄正国接到沈风电话的时候，正在看一份关于经开区项目进度的文件。 听完沈风的汇报，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沈风同志，你说的这件事，有几分把握？”霄正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霄书记，我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也不敢预设任何结论。” 沈风的语气十分沉稳。 “但我认为，学生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既然存在疑点，我们就必须以最严谨、最负责任的态度去查清楚。这是对全市几万名学生负责，也是对我们的良心负责。”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大义凛然。 霄正国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 “好。” 他最终说道，“检测机构的事情，你去做。但是要记住，保密！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不能有任何风声泄露出去。” “我明白。” 挂了电话，霄正国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一个市委书记能够掌控的范围。他需要向更高层级的领导请示。 沈风这一招，太狠了。 直接把事情上升到了公共安全和民生的高度，这把火一旦烧起来，谁敢去捂盖子，谁就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一周后，一个由省建设厅和省质监局专家组成的秘密调查组，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抵达了北川市。 在李太光的带领下，在一个周末进入了城东一小的校园。 取样、钻孔、红外线探测、钢筋扫描…… 两天后，一份初步的检测报告，秘密送到了沈风和霄正国的案头。 当看到报告上的结论时，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沈风，也感到一阵心惊。 而霄正国，更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报告显示，教学楼的主体结构存在严重质量问题！ 部分承重梁和柱子使用的混凝土标号，比设计标准低了整整两个等级！ 钢筋的直径和密度，也严重不达标，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抽筋”现象！ 报告的最后，专家组用触目惊心的红色字体写下结论：该建筑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在强震或极端天气下，有随时坍塌的风险！ “混账！畜生！” 霄正国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手背都砸红了。 “这是在拿几千个孩子的命开玩笑！这是谋杀！” 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问题，而是一起足以震惊全省的重大安全丑闻！ 他看向沈风，眼神复杂。 从这份报告出炉的这一刻起，张建峰的政治生命，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沈风同志，” 霄正国的声音有些沙哑，“你马上把完整报告的复印件，亲自交给省纪委的周书记。原件，由我亲自上报省委！” “是！” 当天下午，北川市官场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正在主持一个会议的市委副市长张建峰，被突然到来的省纪委调查组当场带走。 紧接着，与“虎振建设”有染的一批官员，包括市住建局、规划局、国土局的几名副职领导，相继落马。 一张以张建峰和胡振风为核心的腐败网络，被连根拔起。 消息传出，整个北川市为之震动。 市民们在震惊之余，无不拍手称快。 而官场中人，再提到“沈风”这个名字时，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敬畏。 清除了所有的障碍，经开区的项目建设，终于走上了正轨。 黄凌村的搬迁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沈风兑现了他的所有承诺，补偿方案公开透明，标准优厚。 全新的安置小区在经开区最好的地段破土动工，由中标的那家省级建筑公司承建，标准和质量绝对一流。 村民们喜气洋洋地签下搬迁协议，黄凌山采石场也很快挂牌成立。 沈风信守承诺，将采石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划入村集体，并由村民代表和经开区共同成立监管委员会，保证每一笔收益都清清楚楚。 轰隆隆的机器声中，优质的石料源源不断地从山上开采下来，运往热火朝天的经开区工地。 曾经困扰项目进展的最大难题，被沈风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变成了项目发展的强大助力。 曾经寂静无声的工地，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钢铁的森林。 上百台工程机械同时作业，工人们干劲十足。 省城那家建筑公司的赵总，现在见到沈风，简直是奉若神明。 他不仅再也不用为原材料发愁，还能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拿到最优质的石料。 他逢人便说，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接了北川经开区的这个项目。 文辉集团的五个亿投资也开始发挥出威力，在秦文静的精打细算下，各项支出都把控得恰到好处。 除了无伤大雅的小事之外，沈风安安稳稳渡过维持半年之久的‘开头难’。 在一个平常的晚上，沈风正准备拿起公文包下班，接到了韩佳毅的电话。 沈风这才想起来，他忙着工作，忘记了私事。 下放到西葫乡的两年，韩佳毅时不时开车来看他，他调到经开区后，时常约私下吃饭。 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但是现在还没有捅破那层关系。 沈风本不是个会忽略儿女私情的人，只是经开区从一片荒芜到初具规模，桩桩件件都压在他的心头，实在分身乏术。 胡振风和张建峰这条线上的蚂蚱被一锅端了，他才算真正松下一口气。 接到韩佳毅的电话，听着她带着几分幽怨又不敢发作的语气，沈风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在哪儿？我过去接你。”沈风拿起车钥匙，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和了许多。 第61章 新官之间的角力 “不用啦，我已经在你们管委会楼下了，就等你这个大忙人下班。”韩佳毅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沈风下楼，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红色小车。 韩佳毅穿着一身米色的连衣裙，倚在车门上，路灯的光晕洒在她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沈风走过去，“等很久了？” “不久，也就刚够想你一百次吧。” 韩佳毅俏皮地眨了眨眼，很自然地挽住了沈风的胳膊。 沈风失笑，这段时间的疲惫和紧绷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两人没有去什么高档酒店，而是找了一家环境清幽的私房菜馆。 菜是地道的北川本地菜，味道家常，却很可口。 “你呀，就是个工作狂。” 韩佳毅一边给沈风夹菜，一边数落他，“上次见你，还是你刚上任的时候，这才多久，感觉你人都瘦了一圈。” “没办法，摊子铺得太大，一步都不能错。”沈风感叹道。 “我知道你厉害。” 韩佳毅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骄傲。 “我听我爸说，现在省里都点名表扬你们北川经开区，说你们北川市的典范。特别是你，沈风，他们都说霄正国书记是捡到宝了。” 沈风一愣，“你父亲？” 他一直知道韩佳毅家境优渥，但具体做什么的，韩佳毅没提，他也没问。 韩佳毅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爸……是省发改委的韩卫东。” 沈风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省发改委主任，韩卫东！ 这个名字在北川官场，乃至全省，都是如雷贯耳地存在。 发改委素有“小政府”之称，执掌着全省重大项目的审批和资金的流向，是真正的实权部门。 韩卫东作为一把手，其分量可想而知。 沈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想避开的所谓“背景”和“关系”，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 “怎么了？吓到了？” 韩佳毅看到沈风的表情，有些紧张地问。 沈风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吓到，是有点意外。难怪上次请吴教授的地质队，杨市长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就立刻派了最权威的专家组。我还以为是杨市长面子大，现在想来，恐怕有韩主任的因素在里面吧。” “才不是呢！” 韩佳毅急忙解释，“我爸那个人，公私分明得很。他虽然知道我在和你……和你接触，但他肯帮忙，也是因为他看了你的规划方案，觉得你是在干实事，是个能吏，不然我求他也没用。” 她顿了顿，语气又低落了下去：“不过……他也因为这件事，很不高兴。” “不高兴？” “嗯。” 韩佳毅搅动着杯子里的果汁，小声说，“他觉得你这次扳倒张建峰，手段太凌厉，锋芒太露，把人都得罪光了。他说官场不是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你这样……” “这样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以后路不好走。” “他还说……”韩佳毅抬头看了沈风一眼，欲言又止。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让我离你远点。” 沈风的心沉了一下。 他知道，韩卫东说的，是官场老吏的经验之谈，甚至是金玉良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确实打破了太多官场潜规则，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但沈风更有自己的原则。 他可以隐忍，可以迂回，但绝不会在原则问题上妥协。 经开区这块地，他要按照自己的蓝图来描绘，任何想来摘桃子、使绊子的人，他都绝不容忍。 “那你呢？你怎么想？”沈风看着韩佳毅的眼睛。 韩佳毅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无比坚定：“我信你。我相信你做得都是对的。我爸他们……不懂你。”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沈风心中一暖。 送韩佳毅回家的路上，沈风一直在思考韩卫东的话。 张建峰倒台，看似是胜利，实则也捅了马蜂窝。 张建峰背后，必然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留下的权力真空，也必然会引来新的角逐者。 果然，麻烦很快就找上门了。 张建峰落马一周后，市里火速任命了新的副市长，填补了他的空缺。 新任副市长叫孙建平，是从隔壁市平调过来的，据说背景深厚。 一来就接管了之前张建峰负责的城建、规划和财政等几个关键领域。 而他，恰恰也是分管经开区工作的市领导。 …… 孙建平上任的第一周，没有来经开区视察，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这本身就是一种极不寻常的信号。 沈风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新来的副市长，恐怕来者不善。 一周后的一个上午，管委会办公室主任刘载明敲门走进了沈风的办公室，脸色十分难看。 “书记，出事了。” “说。” 刘载明递上一份文件。 “刚才市财政局那边打来电话，说我们申请的下一笔七亿元的基础建设专项资金，被驳回了。” 沈风接过来一看，文件末尾的签批人，正是孙建平。 批示意见写得很冠冕堂皇：“经开区项目投资巨大，需进一步完善财务模型，优化支出结构，待重新评估后再议。” “狗屁地重新评估！” 李太光正好也在场，看完文件，气得破口大骂。 “这明摆着就是故意刁难！我们的项目一天都不能停，上百台机器，几千号工人，每天的开销都是天文数字。他这一‘再议’，是想活活把我们拖死！” 秦文静接到沈风的电话后匆忙赶来，听到这话，领会出其中的意思。 “书记，我们的账上，刨去给施工单位的预付款和工人工资，能动用的流动资金，最多还能撑半个月。半个月后，要是资金还不到位，我们就要全面停工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胡振风的建材垄断，没能卡住他们的脖子。 张建峰的政治施压，没能让他们屈服。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倒在最关键的“钱”字上。 这位新来的孙市长，一出手，就掐住了经开区的命门。 而且用的是阳谋，是程序，让你有火都发不出来。 第62章 韩卫东 “他想干什么？” 刘载明愤愤不平，“经开区是市里的头号工程，把它搞黄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太大了。” 沈风的眼神变得深邃。 “如果项目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停摆，作为项目的一把手，我难辞其咎。” “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介入，调整领导班子，把项目的主导权，从我们手里夺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 孙建平的目标，不是项目，而是沈风！ 他想摘桃子！ “太阴险了！” 李太光一拳砸在桌子上，“书记，我们去找杨市长和霄书记！我就不信，他孙建平敢一手遮天！” “没用的。” 沈风摇了摇头，“孙建平用的是规则，我们就算去找霄书记，他也可以用一堆理由来搪塞。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把皮球踢来踢去，拖延时间。” “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似乎又是一个死局。 沈风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规划图前，沉默了良久。 “市里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了。” 他缓缓开口，“我们得另外找一条路。”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既然北川市的池子太小，容不下我们这条船，那我们就去更广阔的大海里游一游。” 秦文静眼睛一亮：“书记，您的意思是……去省里？” “对！” “他孙建平能卡住市财政的脖子，但他卡不住省发改委的！” 去省里要钱！ 这个想法，大胆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绕开市政府，直接向省里伸手，这在官场上是大忌。 这等于是公然宣布，你北川市政府无能，连自己的重点项目都摆不平。 这不仅会把孙建平得罪死，甚至连霄正国和杨宪民的脸上，都会很难看。 刘载明担忧地说：“书记，这……风险太大了。” “风险大，收益也大。” 沈风的态度异常坚决。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这件事，我亲自去跑。你们的任务，就是稳住工地，安抚好工人的情绪。告诉他们，资金很快就会到位，我们的项目一天都不会停！” 这番话给在场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散会后，沈风一个人留在办公室。 要去省里，最关键的一环，就是韩卫东。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韩佳毅的电话。 他不想利用韩佳毅，但眼下的局势，他别无选择。 “喂，大忙人，终于想起我啦？”电话那头传来韩佳毅轻快的声音。 “佳毅，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沈风的语气很郑重。 “我想见一见韩主任。不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而是以北川市经开区管委会主任的身份，向他专题汇报工作。” 韩佳毅冰雪聪明，立刻就从沈风凝重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 沈风没有隐瞒，将孙建平卡住项目资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他怎么能这样！” 韩佳毅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这不就是公报私仇，故意使坏吗？不行，我得告诉我爸，让他……” “别。” 沈风打断了她，“佳毅，这件事，不能让你父亲以私人的名义介入。” “我要的是一次正式的会面。我要用我的方案，我的数据，堂堂正正地去说服他，而不是让他因为我们的关系，来为我开绿灯。”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柔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必须自己去打赢。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敲开那扇门。”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韩佳毅在消化沈风的话。 她明白这是沈风的骄傲和原则。他可以借助她的关系见到她父亲，但他赢得胜利的武器，必须是他自己的能力。 “好。” 韩佳毅最终说：“我帮你约。但是沈风，你要答应我，我爸那个人，脾气又臭又硬，说话很直接，你……你别跟他顶牛。” “放心吧。”沈风笑了笑。 第二天，韩佳毅就打来了电话，说时间约好了，后天上午十点，在省发改委韩卫东的办公室。 沈风立刻让刘载明订了去省城的高铁票。 出发前一天，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和秦文静一起，将经开区所有的项目资料、财务报表、发展规划，全部重新梳理了一遍。 他们做出了一个比之前提交给市里更加详尽和说服力的报告。 报告的核心，不再是单纯地“要钱”，而是将“茶谷小镇”项目，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战略高度。 沈风在报告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中央和省里最新的政策风向——“城乡融合发展试验区”和“数字农业示范基地”。 他将经开区的项目完美地与这两个概念结合起来，如果这个项目成功，它提供的将不仅仅是GDP和税收，而是独属于北川市的“北川模式”。 当秦文静看完这份最终版的报告后，看向沈风的眼神里，已经只剩下两个字——拜服。 有些激动地说：“书记，有了这份报告，我觉得，我们赢定了。” 沈风却很平静：“报告只是敲门砖，其余的，就看命吧。” ....... 省发改委大楼，庄严肃穆。 沈风在门口登记后，独自一人走进了这座执掌着全省经济命脉的权力中枢。 韩卫东的办公室在十七楼，是一个宽敞的套间。 装修并不豪华，但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全省经济地图和堆积如山的文件，彰显着主人的权威和忙碌。 韩卫东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到来人，他没有起身，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你就是沈风？坐吧。”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开场白冷得像冰。 沈风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没有坐，而是将手里的报告，恭敬地递了过去。 “韩主任，您好。我是北川市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沈风。这是我们经开区关于申请省级‘城乡融合发展试验区’专项扶持资金的可行性报告，请您审阅。” 韩卫东接过报告，却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靠在椅背上，审视着沈风。 他开门见山地问：“我听佳毅说，你们市里，有人卡了你的项目资金？” “工作中遇到一些不同的意见，很正常。” 沈风的回答滴水不漏。 “但经开区项目是省市两级的重点工程，等不起，也拖不起。所以我今天来，是想为项目寻找一条更有效率的发展道路。” 第63章 否认 “说得好听。” 韩卫东冷哼一声，终于翻开了那份报告。 他看得很快，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沈风静静地站着，不卑不亢，细看之后发现韩卫东不是敷衍了事，专门盯着关键数据看。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韩卫东才合上报告，将它放在桌上。 “想法很大胆，概念很新颖。” 他评价道，语气却听不出是褒是贬。 “城乡融合，数字农业，这些都是省里正在大力倡导的方向。你的方案，切入点很准。” 他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但是，光有概念是不够的。”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描绘的这些蓝图不是空中楼阁？一个传统的农业县，要搞数字经济，搞文旅康养，基础在哪里？人才在哪里？产业链如何构建？”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颗颗子弹，密集地射向沈风。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沈风挺直了腰杆，不假思索地回答：“报告韩主任。基础就是我们脚下的土地和背后的市场。” “北川的茶叶品质，是经过市场验证的，文辉集团五个亿的投资，就是最好的证明。” “人才，短期靠引进，长期靠培养。” “我们会和省内的高校合作，建立产学研基地，定向培养我们需要的人才。” “至于产业链，” 沈风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晰。 “我们将以茶叶为核心，向上延伸到标准化种植和茶树种苗培育，向下延伸到茶叶精深加工、品牌打造和茶文化衍生品开发。” “您担心的所有问题，在我们的方案里，都有对应的解决方案和详细的数据模型支撑。我们不是在画饼，经开区是实实在在在找走的路！” 一番话掷地有声。 韩卫东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胆识，更有如此清晰的逻辑和深度的思考。 他所说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县区级干部应有的眼界。 韩卫东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就在沈风以为他会继续提出更尖锐的问题时，韩卫东却忽然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 “小王，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召开主任办公会。” “议题只有一个——讨论北川市经开区申请省级专项扶持资金的事。让所有副主任和相关处室的负责同志，必须参加。” 放下电话，他看着沈风，说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也一起来参加。在会上把你刚才说的，再对所有人说一遍。” ....... 省发改委的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坐着发改委的七位副主任和十几个核心处室的一把手。 每一个人都是在省内经济领域跺一脚地动山摇的人物。 当沈风跟着韩卫东走进会议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不速之客”身上。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北川市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沈风同志。”韩卫东的介绍言简意赅。 他让工作人员将沈风的报告分发给每一个人，然后对沈风说：“给你十五分钟，介绍一下你的项目和想法。” 这是最后的机会。 沈风走到投影幕布前，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没有照本宣科，直接把数据摆出在这些全省经济的决策者面前。 从产业结构，到市场前景，从财政预测，到社会效益。 当他讲到，要将经开区打造成全省“城乡融合发展”的标杆和“数字农业”的引擎时，在座不少领导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沈风演讲结束，鞠了一躬。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韩卫东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都看完了，也听完了。大家，都说说看法吧。” 一位分管工业的副主任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质疑。 “韩主任，沈风同志的想法很好，但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又是农业，又是工业，又是旅游，还要搞数字经济。战线拉得太长，我担心最后会贪多嚼不烂，什么都搞不精。”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我省的财政资金，每一分都来之不易。这么大的投资，放到北川这样一个基础薄弱的地区，风险还是太高了。我觉得应该慎重。” 反对的声音，开始出现。 这完全在沈风的预料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出来替他说了话。 是分管农业的张副主任。 “我倒觉得，这个思路，值得一试。” 张副主任扶了扶眼镜，“我们农业口，这几年一直在探索如何提升农产品的附加值，如何将农业和二、三产业结合起来。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抓手和载体。北川这个‘茶谷小镇’的模式，恰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样本。” “而且，” 他看了一眼沈风。 “文辉集团的李文辉董事长，我看过他的专访，这人只看重稳赚的项目，他能拿出五个亿来投这个项目，本身就说明了这个项目的方向没有大问题。” 这番话给其他人的心定了定。 对呀，不相信这个项目，那还不相信李文辉的眼光吗？ 紧接着，分管高新技术的王副主任也点了点头。 “报告里提到的数字方向是未来发展的产业。如果我们省里能率先打造出这样一个成功的样板，那北川省就是示范省。” 示范省。 所有领导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三个字足足就说明了重量。 支持和反对的意见，开始激烈交锋。 会议的焦点逐渐从“要不要给钱”，变成了“这个项目到底值不值得重注投入”。 韩卫东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沈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颗心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过了有半个小时，他将目光投向了资金处和项目处的两位处长。 “你们的意见呢？” 资金处的处长面露难色。 “韩主任，今年省里的财政预算已经非常紧张了，各个地市都在伸手要钱，我们确实很难再挤出这么大一笔专项资金。” 项目处的处长也说：“这个项目确实很好，但没有被列入我们今年的重点项目库，现在临时要追加，程序上……有些难度。” 这两个最关键的部门，给出了否定的意见。 会议室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第64章 你胆子可真大 刚才还支持沈风的几位副主任，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即将陷入僵局时，沈风再次开口了。 “各位领导，资金和程序的问题，我想，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的身上。 沈风看向韩卫东，掷地有声地说：“我了解到，我们省正在和邻省竞争国家级‘数字农业示范区’的牌子。” “这个牌子，附带着一笔高达十个亿的中央专项补贴资金。” “如果我们能将‘茶谷小镇’项目，作为我们省申报的核心项目和最大亮点，一并上报。” “那么，我们争取中央的十个亿！” “到时候，资金的问题迎刃而解！程序的问题特事特办！” 一番话，如同一声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响。 所有人都被沈风这个石破天惊的提议，给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看着这个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不仅是来要钱的。 他是来送一份天大的政绩，一份足以让整个省发改委，乃至省政府都为之侧目的超级功劳！ 韩卫东死死地盯着沈风，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小子，他的野心和格局，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中央的钱？ 他也敢伸手要！ 胆子可真够大的！ 会议室里，瞬间的死寂之后，是难以抑制的骚动。 资金处和项目处的两位处长，脸上的表情从为难瞬间变成了震惊。 他们是跟钱和项目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机关，自然明白“国家级示范区”这块牌子，以及它背后那十个亿的中央补贴，是何等的分量。 那是足以让任何一个省份的领导都为之疯狂的政治资本和发展红利！ 之前还持反对意见的那位分管工业的副主任，此刻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刚才还在纠结于三两个亿的投资风险，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开口，就将赌注和回报，同时翻了十倍。 这已经不是在汇报工作了，这是把野心摆在面前了！ 分管农业的张副主任和分管高新技术的王副主任，对视一眼，看到眼中的灼热。 他们瞬间明白了沈风的意图。 如果北川这个项目能够成为申报国家级示范区的核心，那他们分管的领域，将立刻从省里的边缘地带，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不仅仅是沈风的功劳，更是他们自己的政绩！ 韩卫东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沈风身上。 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本以为沈风是来求援的，最多是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争取一些支持。 他万万没想到，沈风竟然反客为主，直接拿出了一套“借船出海，直捣龙门”的惊天方案。 他不是来要一兵一卒，他是来献上一整个扭转战局的战略！ 这个年轻人，他的胆魄、视野和对政策的敏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级别，甚至超越了在座的大部分人。 韩卫东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机会正摆在他的面前。 抓住了，他韩卫东在省里的地位将再上一个台阶，稳如磐石。 错过了，他可能会后悔终生。 “都安静！” 韩卫东猛地一拍桌子，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刚才，沈风同志的提议，大家都听到了。” “我认为，这个思路，是完全可行，并且必须立刻执行的！” “我们和邻省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对方实力很强，我们之前的方案，说实话，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而北川这个‘茶谷小镇’项目，完美契合了国家政策，足以成为我们申报方案中的定海神针！” 他加重了语气：“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申报国家级‘数字农业示范区’的工作，作为我们省发改委下半年的头号工程来抓！” “为此，我提议，立刻成立‘数字农业示范区省级申报工作领导小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由省发改委一把手亲自挂帅，这个规格，已经高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韩卫东的目光，最终落回到沈风身上。 “我同时提议，由北川市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沈风同志，担任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具体负责整体申报方案的起草和统筹工作。发改委各相关处室，必须无条件配合！” 轰！ 如果说前一句话是惊雷，那这一句，就是引爆全场的核弹。 让一个正县级干部，担任省级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常务副主任？这在发改委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这等于是韩卫东用自己的权威，给了沈风一把尚方宝剑，让他拥有了在省发改委内部调动资源的巨大权力。 资金处的处长和项目处的处长，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从这一刻起，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们再也得罪不起，必须全力配合。 会议室里，再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所有人都明白，韩卫东已经下了最大的赌注。 而沈风，就是他押上赌桌的那张王牌。 会议一结束，沈风就被韩卫东叫到了办公室。 “小子，你可真行啊。” 韩卫东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第一次用一种近乎私人的语气对沈风说话。 “在我的会上，给我来了个将计就计。你知道我今天担了多大的风险吗？” “我知道。” 沈风点头，“但我也知道，韩主任您看到的，这个项目有很大的发展前程。” “哼，算你小子会说话。” 韩卫东重新戴上眼镜，神情也恢复了严肃。 “我给了你位置，也给了你权力。但丑话我也说在前面，方案的质量，必须是全国顶尖水平。如果在你这个环节上掉了链子，别说我，谁也保不住你。” 沈风马上肃然起敬，“请主任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从韩卫东办公室出来，沈风没有立刻返回北川。 第65章 吃里爬外的东西 他当即给秦文静打了电话，让她带着管委会最精锐的几个笔杆子，火速赶到省城。 韩卫东的秘书效率极高，当天下午就在发改委大楼里，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宽敞的临时办公室。 “沈书记……我们……我们真的要在省发改委里办公？” 秦文静带着人赶到时，看着门口挂着的“省级申报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牌子，感觉像在做梦。 “没错。” 沈风指着办公室里的一排空桌子。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阵地。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一个月内，拿出一份能够震惊全国的申报方案。” 话说得好听，但是做起来，第一步就是举步维艰。 虽然有韩卫东的尚方宝剑，但省发改委毕竟是一个枝节繁复的庞大机构。下面的各个处室，对于沈风这个“空降”来的年轻人，表面上客客气气，但骨子里却充满了审视和若有若无的抵触。 他们去农业处要最新的产业数据，对方说“领导出差了，文件锁在柜子里”。 去信息中心调取全省的数字基础建设图，对方说“涉密等级太高，需要层层审批”。 皮球被踢来踢去，各种软钉子碰得秦文静他们焦头烂额。 “书记，这帮人就是故意的！” 秦文静气得直拍桌子，“他们看我们是外来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处处给我们使绊子！” 沈风却很平静。 这是必然的。 在这些眼高于顶的省直机关干部眼里，他一个从下面地市来的年轻人，突然爬到他们头上发号施令，人家心里不服，是很正常的。 换做是沈风自己，也未必能听比自己年前的人对自己发号施令。 这才是难办的地方。 人心，才是最能动摇的。 可是沈风觉得，利益面前，没有人能不动心。 “光靠行政命令，是压不服这些人的。” 沈风说道：“他们是各个领域的专家，要让他们服气，就必须在专业上，彻底碾压他们。” 沈风一改策略。 他不再派人去各个处室“要”资料，而是以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名义，发出了一张“邀请函”。 他邀请所有相关处室的业务骨干，召开一场关于研讨会。 接到邀请的各处室干部，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了。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讲出什么花来。 大家都当看个热闹，心里暗想最好闹出个笑话，被抓住小辫子赶紧滚蛋！ 从哪来的就回哪里去！ 研讨会上，沈风没有讲一句空话套话。 他亲自上台，用PPT展示了自己连夜做出的数据模型。 从外国的最新技术，到国内最新的无人机植保。 他引经据典，案例详实，数据精确，对全球数字农业发展趋势的理解，甚至比在场的很多专家还要深刻。 最后，他结合本省的实际情况，提出了几个极具创见性的核心发展思路。 一场研讨会下来，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还心存轻视的业务骨干们，此刻看着沈风的眼神，已经从不屑变成了震惊。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靠关系上位的草包。 他是一个在专业领域，有着恐怖积累和惊人天赋的“大神”。 研讨会一结束，农业处的副处长第一个追了上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沈主任，沈主任！您刚才提的那个‘丘陵地区无人机施肥’的思路，太有启发性了！我们处里正好有一批相关数据，我马上让人给您送过去，您看我们能不能再深入探讨一下？” “沈主任，我们信息中心关于全省电信号基站覆盖的最新图纸，下午就给您送到办公室！” 局面，瞬间打开。 接下来的日子，沈风的办公室门庭若市。 之前那些“找不到人”“需要审批”的资料，像雪片一样送了过来。 各个处室的专家，甚至主动上门，要求加入方案的撰写小组。 ....... 新任副市长孙建平，在他的办公室里听着秘书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说什么？韩卫东成立了省级领导小组，让沈风去当办公室常务副主任？” “是的，市长。听说，是为了申报国家级的项目，省里非常重视。”秘书小心翼翼地回答。 孙建平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傻瓜。 他在这里费尽心机地想用几亿的市财政资金来卡沈风的脖子，结果人家转头就去了省里，撬动了一个十亿级别的国家项目。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他孙建平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沈风……好，你够狠！” 常规的手段，已经奈何不了沈风了。 孙建平觉得，必须用更阴险，更致命的方法。 他想了想，拿起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压低声音说道：“老同学，帮我个忙。你们省，是不是也在争那个‘数字农业示范区’……” 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 孙建平此刻，就已经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要当一个“叛徒”。 他联系的老同学，正是邻省发改委的一名处长。 他利用职务之便，开始悄悄地将北川市，乃至本省的一些经济数据和项目规划思路，透露给对方。 只要邻省能赢，沈风的功劳就成了泡影，他就能看到沈风从云端跌落的惨状。 对于孙建平的小动作，沈风并非一无所知。 沈风身在省城，但刘载明和赵伟林，就是他安插在北川的眼睛和耳朵。 孙建平近期频繁的异常通讯，很快就被赵伟林的人捕捉到了。 赵伟林在电话里向沈风汇报：“书记，孙建平最近跟邻省发改委的一个人联系很密切，非常可疑。” 沈风的眼神冷了下来。“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他将这个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韩卫东。 “混账东西！吃里爬外！” 韩卫东听完，勃然大怒，“我马上让省纪委去查他！” “韩叔叔，别急。” 沈风出人意料地拦住了他，“现在动他，只会让他警觉。而且光凭几个电话，定不了他的死罪。不如……” “我们将计就计，送他一份‘大礼’。” “什么意思？”韩卫东看着沈风。 第66章 压风头 沈风说：“他不是想要我们的方案吗？我们就给他一份‘料’更足的。” 韩卫东沉默下，最后对他点点头。 “这事，你亲自办，有问题你尽管来找我。” 沈风带领团队，加班加点，制作了两份申报方案。 第一个方案，包含了最核心的发展模式和最精确的数据支撑。 备用方案则是一份精心伪造的“陷阱”。 这份方案表面上看，更亮眼，提出了一个关于“全产业链智能温室集群”的构想。 这个构想，极具诱惑力。 但它的核心，却隐藏着一个致命的技术缺陷。 它所依赖的土壤改良技术，在本地的酸性红壤上，不仅成本高到天文数字，而且五年内就会造成不可逆的土壤板结。 这是一个外行，甚至是一般的专家都极难发现的陷阱。 随后，沈风故意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无意”中将备用方案的部分内容，透露给了一个从市里借调来帮忙，且和孙建平走得很近的干部。 果不其然，不到二天，这份被精心包装过的“毒丸”，就通过孙建平，摆在了邻省发改委的办公桌上。 邻省的领导班子如获至宝。 这简直就是天降的方案啊！ 有这个还怕什么沈风吗？！ …… 一个月后，国家发展改革委在首都组织最终的申报评审会。 由韩卫东亲自带队，沈风作为主汇报人代表本省上台演讲。 邻省的代表队，就坐在他们的对面，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沈风假装没看见。 现在得意着吧。 等到了后面，有你们哭的！ 评审会开始，邻省率先汇报。 他们果然将“智能温室集群”作为核心卖点，引来现场评委们阵阵赞叹。 轮到沈风上台时，他只是平静地打开了自己的PPT。 没有花哨的动画，只有扎实的数据和清晰的逻辑。 他将“茶谷小镇”的生态闭环模式，娓娓道来。 就在汇报即将结束时，他话锋一转。 “各位评委，刚才兄弟省份提出的‘智能温室集群’构想，确实非常精彩。但是，我想请问一个技术问题。” 他将一张关于土壤成分的分析图，打在了大屏幕上。 “根据我们的研究，该地区普遍为酸性红壤。” “请问，你们方案中提到的‘交换土壤活化技术’，如何解决在这种土质上必然会产生的高成本和二次板结问题？” “你们的成本预算和环境评估报告里，似乎并没有体现出这一点。”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 邻省的主汇报人，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只是个负责汇报的领导，对具体的技术细节，根本一知半解。 不是说十拿九稳的吗？ 怎么突然整这一出？ 这不按套路出跑啊？ 他求助地看向台下的技术专家，而那位技术专家已经汗流浃背，脑子一片空白。 这跟本不在预想之中啊！ 现场的评委都是国内最顶尖的农业和经济专家，见邻县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位研究院的院士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仔细看了看那张土壤分析图。 “这个技术路线，在酸性红壤上行不通。这是农业常识。” “你们怎么会犯这么致命的错误？” 研究员院士的一句话彻底砸碎了邻省代表队所有的幻想和侥幸。 主汇报人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技术专家则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份从天而降的“妙计”，竟然是一个包裹着蜜糖的致命毒药。 台上的沈风笑了笑，这群人比他想的要蠢。 还以为是要花费一番功夫，果然门外汉就是门外汉。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扳倒。 评审会现场，气氛变得极其尴尬和严肃。 评委会主席，一位国家发展改革委的副主任，用严厉的目光看着邻省的带队领导：“提交国家级项目的评审报告，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方案可以有不足，但绝对不能有如此低级且致命的常识性错误！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我要求你们，回去以后，彻查此事！” 这番话，已经不只是批评，而是上升到了追责的高度。 邻省的带队领导，汗如雨下，连连称是，一句话也辩解不出来。 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 北川省代表队，以近乎碾压的姿态，赢得了“国家级数字农业示范区”的殊荣。 那十个亿的中央专项补贴资金，也顺利收入囊中。 当评委会主席宣布结果的那一刻，韩卫东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紧紧地握住沈风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省内，举省欢腾。 这场胜利，堪称酣畅淋漓。 可是，在返回北川的路上，沈风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 车厢内，是经开区团队成员压抑不住的欢呼和喜悦。 秦文静和几位核心骨干正在兴奋地讨论着十亿资金的初步分配方案。 只有沈风，靠在窗边，眉头微锁。 “书记，我们赢了，您怎么还心事重重的？”细心的刘载明凑过来，小声问道。 沈风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们赢了面子，但里子，可能要出问题了。” 刘载明一愣，没明白沈风的意思。 沈风没有过多解释。 孙建平这种不惜出卖全省利益来攻击自己的政敌，其背后所代表的，绝不是他一个人。 这次虽然将他连根拔起，但这个过程中，自己将省级单位当枪使，把邻省彻底得罪，这种近乎“掀桌子”的斗争方式，必然会引起省里一些高层领导的不满和警惕。 他们会欣赏自己稳扎稳打的能力，但是树大招风。 也会忌惮自己的“不守规矩”。 政治，很多时候讲究的是平衡和妥协。 沈风回想这几年的做法——是有些过激不留后路。 这样的做法，往往是大集。 沈风揉了揉眉头，现在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他在省里的日子，可能不会像之前那么顺遂了。 果然，他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回到北川后，庆功和表彰接踵而至。 沈风的名字在北川市达到了声望的顶点。 但是，在关于他个人晋升和开发区升格的关键问题上，省里的批复却迟迟没有下来。 杨宪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去省里开会时，特意找了几个熟人打听情况。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沈风的担忧。 “省里有几位领导，对你这次的行事风格，有不同意见。” 第67章 养精蓄锐 杨宪民表情严肃地对沈风说：“他们认为你虽然有功，但不懂团结，不顾大局。” “你上任几年，每次都是把人拉下水誓不罢休，这不利于局里的团结。” “他们认为，你需要敲打敲打，压一压你的锐气，做事圆滑些。” “所以，市里提报的让你进市委常委，并且把经开区升格为副厅级的方案被暂时搁置了。” 李太光和秦文静听完，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这不公平！” 李太光第一个没忍住，气愤地说：“书记为了这个项目，把得罪人的事都干尽了，现在项目拿下来了，不给奖励就算了，还要打压？” 秦文静虽然没说话，但紧抿的嘴唇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在她看来，这纯粹就是过河拆桥。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沈风本人却显得异常平静，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这个结果，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这次的手段确实上不了台面，打破了太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引起一些人的警惕和不满，是必然的结果。 “我知道了，市长。” 他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丝毫的怨气。 “您放心，我不会有情绪。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手里的项目干好，把十个亿的资金用好，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的这份冷静和成熟，让杨宪民既感到心疼，又无比欣赏。 这小子，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能沉得住气，不急不躁，光是这份心性，就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同龄人，甚至比许多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油条还要强。 杨宪民看出了沈风是真的想通了，而不是在说场面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沈风年轻气盛，因为这件事闹情绪，跟上头对着干，那可就把事情搞僵了。 他接着说：“还有孙建平的事，我的建议是，到此为止。” 见沈风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杨宪民就知道他心里那关没过去，于是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小沈，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孙建平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别说你，我都想一巴掌拍死他。” “但是，水至清则无鱼。这件事，我们已经赢了，赢得了项目，赢得了资金，也把他这个人从北川踢了出去。” “再往下深究，牵扯面太广，邻省的脸面要不要顾？省里那些和他相熟的领导的感受要不要顾？” “我们现在拿到了国家级的项目，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稳定压倒一切。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见好就收。” 杨宪民看着沈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有时候，放过对手，不是因为软弱，而是为了给自己留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你的精力应该放在经开区那片工地上，而不是在这些人事纠纷里。”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沈风心中最后的一丝火苗。 他不得不承认，杨宪民说得是对的。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一个可以快意恩仇的孤胆英雄。 为了追查一个已经翻不了身的孙建平，而去节外生枝，打乱项目发展的节奏，的确是因小失大。 “杨市长，我明白了。” 沈风站起身，郑重地说：“谢谢您的教诲。孙建平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从今天起，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经开区项目上。”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李太光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书记，难道就这么算了？太便宜孙建平了！” “小李，”沈风停下脚步，看着他。 “杨市长说得对，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一口气把人彻底打死，那是江湖手段。官场上，有时候留人一线，不是慈悲，是给自己扫清障碍。” 他拍了拍李太光的肩膀：“把这股劲儿用到工作上去。省里不是觉得我锐气太盛吗？那我们就把锐气收起来，把事情做得更扎实些，上面挑不出毛病，我们才能走下去。” 回到经开区管委会，沈风立刻召集了所有中层以上干部开会。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互相道贺，气氛热烈。 他们都以为这是一个庆功会，等着沈书记宣布下一步的奖励和人事安排。 十亿！ 那可是整整十亿块钱！ 局里的人每人分一分都能把钱兜子装满！ 这几年可就不愁吃喝了！ 有的人已经和亲戚吹上牛了，就等着给钱到手给家里补贴了。 可是，沈风走上台，表情严肃，第一句话就给所有人大跌眼镜。 “十个亿的资金，这笔钱怎么花，项目怎么建，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讨论。” “干好了，是北川模式，是样板工程；干砸了，我们就是北川的罪人，是全国的笑话。” 他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所以，我今天要宣布的第一件事，不是庆功，而是纪律！” “我提议，立刻成立‘经开区项目资金廉政监督委员会’。由我担任组长，由市纪委副书记、市审计局局长担任副组长，成员吸收部分政协委员和村民代表参加的调查小组。” “项目所有的资金往来、采购招标，都必须经过廉政监督委员会的审核和批准，全程留痕，定期向全社会公示！” 这个决定一宣布，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沈风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给镇住了。 自己给自己戴上“紧箍咒”，主动把财权交出去一部分接受监督，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决心？ 一些原本还存着点小心思，想趁着项目大干快上，在里面捞点好处的干部，此刻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在沈风手底下，任何想伸手捞钱的侥幸心理都将是自取灭亡。 而秦文静和刘载明等人，则是眼前一亮，心中对沈风的敬佩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们瞬间明白了沈风的用意。 这一招，既是向省市领导表明姿态，证明自己绝无私心，项目资金绝对安全，堵住了那些想插手资金分配的人的嘴。 同时，也是对内部所有干部的一次强力敲打和震慑，从根源上杜绝了腐败滋生。 更重要的是，通过引入政协和村民代表监督，赢得众人的好印象。 这是一箭三雕的阳谋，堂堂正正，让任何人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上头的人不是说他沈风不懂圆滑吗？ 我现在就脚踏实地给你干！ 十亿块钱都给你们盯着！ 工程进度都摆出来给你们看！ 工作态度都给你们端正！ 我沈风就看你们领导谁有意见？ 谁有意见，去和程序和规章制度说去！ 沈风问：“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发出稀稀拉拉的掌声。 众人脸色各异，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这沈风，怎么都不走寻常路线？ 第68章 一年之计 一年后，初秋的北川，天高云淡。 经开区的工地上，早已不是半年前那片沉寂的荒野。 上百台塔吊如钢铁森林般林立，数千名工人穿梭其间，各种工程车辆往来不息，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 “茶谷小镇”的核心区已经初具雏形，高标准的安置小区、宽阔的园区道路、现代化的标准厂房…… 黄凌村的村民们，早已喜气洋洋地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家。 采石场的股份分红，第一笔钱已经打到了村集体的账户上，每一户村民都分到了数万元的红利。 那些曾经对搬迁持观望甚至抵触态度的村民，现在见到管委会的干部都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夸沈书记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青天大老爷。 文辉集团的投资也全面铺开，最先进的茶叶自动化生产线正在安装调试，由省城那家顶级建筑公司承建的五星级康养度假酒店，也已经完成了主体结构的封顶。 这段时间，沈风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他白天泡在工地上，解决各种现场问题。 晚上回到办公室，研究图纸，优化方案，审批文件，常常工作到深夜。 他把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变成了一个脚踏实地的“打工人”。 省里那些原本对他有意见的领导，了解到经开区的情况后，也都渐渐改变了看法。 一个有能力、有魄力，还不居功自傲，懂得自我约束，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年轻干部，谁会不喜欢？ 这一年经开区过得风平浪静，大事没出过，小事易摆平。 这天傍晚，沈风刚从工地回到办公室，累得往椅子上一靠，连动都不想动。 韩佳毅的电话打了进来。 “大忙人，今天有空赏脸吃顿饭吗？” 电话那头，韩佳毅的声音娇柔悦耳。 沈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和韩佳毅好好见过面了，他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有空，必须有空。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不用啦，我爸今天也来北川了，说是视察工作，晚上想见见你。” 沈风心里一动。 韩卫东要见他？ 自从上次在省城分别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也不知道韩卫东现在见面是什么意思？ 回想这段时间的项目，也都没有出错。 难道，就是吃上一顿饭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到了，没有拒绝不去的意思。 “好，时间地点发给我。” 晚上七点，北川宾馆。 这是市里接待规格最高的宾馆。 沈风赶到时，韩卫东和韩佳毅正坐在包间里喝茶。 “韩主任。”沈风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小沈来了，坐。” 韩卫东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完全没有了上次在办公室里的严肃和压迫感。 “爸，我都说了，私下里别叫得那么生分。” 韩佳毅给沈风倒上茶，嗔怪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韩卫东哈哈一笑：“好，好，听你的。沈风，坐吧。” 沈风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韩卫东主动开了口：“今天去你们经开区看了一天，很震撼。” 他看着沈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地赞许：“说实话，超出了我的预期。规划做得好，不稀奇，全国会做规划的人很多。” “但能把规划一步步落到实处，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这么快的速度，不简单。你干得很好。” 得到这位未来岳父，同时也是省里实权领导的肯定，沈风心里也有些高兴,谦虚地说:“都是您和省市领导支持，我们就是做了些具体的执行工作。” “不用谦虚，功劳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韩卫东摆了摆手，“我今天来，除了看看项目，还有一件事，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经开区的盘子，现在已经铺得很大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沈风知道，这才是今晚的重点。 他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困难肯定是有的。最大的困难，还是‘人’的问题。” “哦？”韩卫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经开区未来的发展方向，对人才的要求非常高。” “光靠我们北川市自身的人才储备是远远不够的。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人才的问题。” “我们初步的构想是建设一个‘北川人才特区’。” “在经开区内部，实行比外面更优惠的人才政策，计划和省内几所重点大学合作，共建研究院和博士后工作站。” 韩卫东听得连连点头。 正合省里的计划不谋而合。 “这个想法很好。” 韩卫东说：“但是，光靠政策吸引人才，还不够。人才为什么要来你这里？除了钱和房子，他们更看重的是发展的平台和事业的前景。你能给他们提供一个什么样的平台？”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沈风笑了笑，他早有准备。 “韩主任，这正是我要向您汇报的第二件事。我们的‘茶谷小镇’项目，现在只是一个起点。我的最终目标，是依托这个项目，打造一个‘国家级现代农业产业科技创新中心’。” 韩卫东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睛都亮了。 “国家级创新中心？” 沈风看到这个反应，和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 经开区第一阶段已经打好了基地，再往上走就得靠人才引进。 “对。” “我们有最好的茶叶基地，有文辉集团的龙头带动，有十个亿的国家资金做启动，现在又有了国家级示范区的金字招牌。我们可以去争取这块牌子。” “一旦这个创新中心建成，我们就能吸引来全国的专家，到时候人才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包间里，一片安静。 韩佳毅美目异彩连连地看着沈风，咬住下唇，一颗心怦怦地直跳。 被自己心上人的魅力吸引得挪不开眼。 韩卫东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以为沈风只是一个出色的“战将”，能攻城拔寨。 现在他才明白，沈风更是一个下棋的顶级的“帅才”。 他的心中装着一盘关乎全省乃至全国产业布局的大棋。 第69章 陷入尴尬 韩卫东沉声定了定神，继续说：“拿下国家级创新中心，你有多大把握？” 沈风坦然道：“如果光靠我们北川自己，一成把握都没有。” “但如果能得到省里的支持，特别是您，韩主任的支持，我认为，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表明了困难，又不动声色地把韩卫东拉上了自己的战车。 韩卫东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看着沈风，忽然笑了。 “你小子，连我的主意都敢打。” 他指着沈风，笑骂道：“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这件事，光有发改委支持还不够，需要省科技厅、农业农村厅一起出面。回头我来牵头，组织一次专题会议，你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到时候来省里，当面向他们汇报。” 沈风心中大喜。 “谢谢韩主任！” 有了韩卫东这句话，这件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敲响了。 两个个不速之客出现在门口。 “哎呀，韩主任，您来北川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给您接风洗尘啊！” 来人五十岁上下，地中海发型，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满脸堆笑，正是北川市的市委书记霄正国。 霄正国身后，还跟着市长杨宪民。 他们的出现，让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霄正国和杨宪民显然也没想到，沈风和韩佳毅会在这里。 杨宪民震惊的表情写在脸上，小沈怎么会在这里？！ “霄书记，杨市长。” 韩卫东站起身，笑着跟他们握了握手，“我就是借着周末，陪女儿过来转转，没想惊动你们。” “韩主任太见外了。” 霄正国目光在沈风和韩佳毅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笑道：“早就听说令千金和我们的小沈书记是朋友，今天一见，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这话一语双关，既点破了沈风和韩佳毅的关系，又把沈风捧了一下。 韩佳毅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沈风则是不动声色地站着。 霄正国和杨宪民绝对不是碰巧路过，他们是冲着韩卫东来的。 果然，寒暄几句后，霄正国就切入了正题。 “韩主任，听说您今天在经开区视察了一天，感觉怎么样？对我们市里的工作，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 韩卫东摆了摆手，“经开区搞得很好，沈风同志功不可没。不过……” 他话锋一转：“这么大的项目，光靠一个经开区管委会，力量还是单薄了一些。市里，应该给予更多的支持和关注嘛。” 霄正国和杨宪民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凛。 他们听出了韩卫东话里的潜台词。 这是在提要求了，甚至，是在为沈风“撑腰”。 “韩主任说得是。” 霄正国立刻表态，“我们市委、市政府，对经开区的工作一直是百分之百支持的。” “前段时间，我们已经向省里提报了，建议由沈风同志担任市委常委，并将经开区的规格提升为副厅级，只是省里一直没有批复。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他巧妙地把皮球踢给了省里。 韩卫东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端起酒杯：“来，我们不谈工作。今天是我和女儿的家宴，难得霄书记和杨市长也来了，大家一起喝一杯。” 一场暗流涌动的饭局，在客气的氛围中结束。 送走霄正国和杨宪民后，韩卫东对沈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看到了吗？有时候，想做事，光有能力还不够，还得有位置。没有相应的位置，你说的话，就没有足够的分量。” 沈风心中一震，他明白，韩卫东是在点拨他。 之前省里压着他的提拔，现在韩卫东亲自来了北川，并且当着市委书记和市长的面，明确表达了对他的支持。 这个信号已经足够强烈。 沈风的待遇问题，恐怕很快就要解决了。 可是杨宪民那边....... 当着韩卫东的面，沈风没提杨宪民，等着之后找机会和杨宪民透个底。 果不其然。 一周后，省委组织部的一纸调令，正式下发到了北川市。 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沈风同志为北川市市委常委，北川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 同时，北川经济技术开发区的行政级别，正式由正处级升格为副厅级。 消息传出，整个北川官场为之震动。 上任不到两年，从一个正处级的开发区主任，一跃成为手握实权的市委常委、副厅级领导。 沈风的晋升速度如坐火箭，创造了北川市，乃至全省干部提拔的历史记录。 那些曾经对沈风心存观望甚至质疑的人，此刻再也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年轻的市委常委，已经真正在北川站稳了脚跟。 他的身后，不仅有市里主要领导的支持，更有来自省里的强大背景。 杨宪民听到消息，只给沈风打了个电话，简单问了几句什么时候结婚。 沈风说还不确定。 杨宪民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口头说得不确定，韩卫东会在这个出力？ 沈风有些尴尬，杨宪民在之前劝他别和上面的人领导计较提升的事。 转头这个时候韩卫东给他提拔上去。 在杨宪民的角度看，沈风是对他不满，抱上了金大腿，求人求到他的领导。 对比之下，杨宪民就是办事不成。 这让他杨宪民的面子往哪搁。 沈分是阴差阳错，有嘴说不清。 再解释就显得自己矫情，还不如不说。 杨宪民没再多说什么，但是之后许久没再打电话过来。 …… 成为市委常委后，沈风的工作更忙了。 他不仅要管好经开区的一亩三分地，还要参加市委的各种会议，参与全市重大事项的决策。 沈风每天忙得喘不上一口气，下班回家还得整理报告。 在韩卫东的亲自协调下，由省发改委、科技厅、农业农村厅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很快进驻了北川经开区。 第70章 再见旧案 沈风提交的报告和经开区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让省里来的专家和领导们大为震撼。 经过一周的实地调研，联合工作组最终形成了一致意见：支持北川经开区代表本省申报国家级创新中心！ 竞争的对手，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农业强省和经济大市。 沈风肩头的压力又重了一倍。 韩佳毅几次约会看他眼底的黑眼圈，心疼地说：“不然我和爸爸说给你多加几个人分担工作？” “不用。” 沈风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我不做出点成绩，怎么把韩领导的掌上明珠娶回家呢？” 韩佳毅捶他胸口：“讨厌！” 沈风以为后续的工作会一切顺利，可在申报工作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一个沈风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麻烦突然找上了门。 这天，已经升为市公安局局长的赵伟林，行色匆匆地走进了沈风的办公室，脸色异常凝重。 “沈书记，出事了。” 赵伟林递过来一份文件。 “我们刚接到邻省警方的协查通报。他们那边破获了一个以网络赌博和‘杀猪盘’诈骗为主的犯罪集团，抓捕了几十名犯罪嫌疑人。” “在审讯过程中，有一个核心成交代出了一个重要情况。” “他说，他们集团曾经在国内发展过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帮助他们进行洗钱和资金转移。” 赵伟林顿了顿，看着沈风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合作伙伴’，就是虎振建设公司的胡振风。” 沈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胡振风？！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了。 自从被抓进去之后，胡振风和张建峰的案子就由省纪委专案组接手，一直在秘密审理中。 之后的事情沈风也不清楚，没想到这条线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 沈风理了理情绪，沉声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根据那个嫌疑人的交代，从五年前开始，胡振风就利用虎振公司的名义和这个境外诈骗集团合作。” “诈骗集团在国外骗取了巨额资金后，会通过地下钱庄，把钱打到虎振公司的账上。胡振风则利用承建各种工程项目的便利，通过虚报工程款、伪造材料采购合同等方式，将这些黑钱‘洗白’，变成合法的工程利润。” “然后再扣除高额的‘手续费’，将剩下的钱转移出境。” 赵伟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我们初步核算了一下，仅仅是已经查实的，经胡振风的手洗白的资金，就高达七个亿！” “七个亿！” 沈风听到这个数字，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和工程质量问题了，这是性质极其恶劣的、涉案金额巨大的跨国洗钱犯罪！ 又是跨国洗钱！ 沈风闭了闭眼，想起在北川县负责的贪污案子。 现在，他想视而不见也没有办法。 胡振风和张建峰一开始就是他负责的案子。 如果不继续往下查，之后总会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查到他身上，一个包庇贪污的帽子就得扣自己头上。 沈风无奈叹气：“一个个的，这都什么事啊……” 偏偏是发生在他身上。 “胡振风在里面全都招了吗？” “还没有。” 赵伟林摇了摇头。 “省纪委那边，主攻的方向是他的行贿和工程问题。关于洗钱的事，他们也是刚刚才从我们这里得到消息。” “胡振风这个人，嘴硬得很，一直抱有幻想以为张建峰能保他。现在看来，他背后的水比我们想象得要深得多。” 沈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瞬间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给他，给整个经开区带来不少的麻烦。 因为，虎振公司承建的那些工程里，有一个项目是所有人都绕不开的。 城东区第一小学的新教学楼！ 当初，沈风正是以这座教学楼的质量问题为突破口，才一举扳倒了胡振风和张建峰。 现在，如果证实了建设这座教学楼的资金，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境外的黑钱，那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一个用“杀猪盘”骗来的黑钱建造的豆腐渣工程，给几千名小学生使用。 这个消息一旦捅出去，舆论会爆炸！ 整个北川市，乃至省里的领导，都将面临巨大的问责压力。 而他沈风，作为亲手揭开这个盖子的人，也必然会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更要命的是，现在正值申报国家级创新中心的关键时期。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北川市爆出如此惊天丑闻，那申报工作必然会受到致命的影响。 那些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疯狂攻击。 沈风稳住心神，先问他：“消息封锁住了吗？” “目前还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但是，邻省的协查通报已经发过来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 赵伟林忧心忡忡。 沈风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地运转。 事情已经发生，堵是堵不住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抢在舆论发酵之前，主动出击，牢牢地把事件的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伟林，你马上回去，两件事。” “第一，立刻成立市局最高级别的专案组，你亲自担任组长。把胡振风洗钱的案子，办成铁案！我要知道他洗的每一分钱的来龙去脉，以及这些钱，最终都用到了哪些工程项目上。”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沈风看着赵伟林，压低了声音。 “我要你想尽一切办法，撬开胡振风的嘴。不光是洗钱，还有他和张建峰背后，是不是还站着更大的人物。我要一张完整的、从上到下的关系网！” 赵伟林神色一凛：“书记，我明白了！” 送走赵伟林，沈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点燃了一支烟。 缭绕的烟雾中，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和冰冷。 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几个腐败的官员，而是一个盘根错节、隐藏在更深处的利益集团。 而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第71章 二哥 两周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通过非官方的渠道,在北川市的官场和坊间悄然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城东一小那栋教学楼，是豆腐渣工程，随时都可能塌！” “何止是豆腐渣，建楼的钱，都是骗子从国外骗来的黑钱！” “真的假的？太可怕了吧！那我们孩子在里面上学，不是天天冒着生命危险？” “官商勾结，草菅人命啊！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 各种小道消息迅速蔓延。 虽然主流媒体还没有报道，但一股恐慌和愤怒的情绪已经在市民中，特别是学生家长中，积聚发酵。 市委、市政府的电话快被打爆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 霄正国紧急召开了市委常委会。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霄正国的脸色铁青，狠狠地一拍桌子：“查！到底是哪个环节泄露了消息！我要枪毙了他！” 所有常委都低着头，不敢作声。 现在追究谁泄密，已经没有意义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平息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霄正国看向杨宪民：“杨市长，市教育局那边，家长们的情绪怎么样？” 杨宪民叹了口气：“非常激动。今天上午，已经有上百名家长聚集在教育局门口，要求给个说法。城东一小的校长，电话都不敢开了。很多家长已经不让孩子去上学了。” “胡闹！” 霄正国怒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他的目光落在了沈风的身上。 这件事，因沈风而起。 现在，也需要他来拿出一个解决方案。 “沈风同志，你是经开区书记，也是城东区的上级领导。这件事，你怎么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沈风身上。 这里面，有担忧，有审视，也有幸灾乐祸。 一些原本就对沈风晋升过快心存嫉妒的常委，此刻心里甚至在暗暗期待，看这个年轻人怎么收场。 杨宪民双眼闪了闪，最后还是没说话。 沈风的表情却依旧平静，缓缓开口说：“我认为，堵不如疏，瞒不如坦。” “现在任何的掩饰和回避，都只会让市民的恐慌和猜忌加剧。” “我建议，立刻采取三项措施。” “第一，由市政府牵头，发布一则正式的官方通告。承认城东一小教学楼在建设资金来源和工程质量上，确实存在严重问题的现状。向全市人民，特别是学生和家长，坦诚道歉。” “第二，立刻对城东一小的教学楼进行封锁，停止使用。同时，市财政马上拨付专项资金，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孩子们租赁或者搭建最安全的临时校舍，确保课业不受影响。” “我们向所有家长承诺，半年之内，一定在原址上，为孩子们建起一栋全国质量最高、最安全的全新教学楼！”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沈风的声音，掷地有声，“由我，沈风，亲自担任‘城东一小事件’调查组组长，市纪委、市公安局、市审计局全力配合。我向市委，向全市人民立下军令状！” “一个月内，无论涉及谁，无论他职位有多高，背景有多深，都必须一查到底，严惩不贷！给所有孩子家长交代！” 这三条建议，如三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响。 所有人都被沈风的魄力给惊呆了。 主动承认错误，向市民道歉。 承诺建全国最好的教学楼。 自己亲任组长，立下军令状。 这哪里是在解决问题，这分明是要把事情闹得更大，把火烧得更旺！ 一位副书记忍不住开口，担忧地说：“沈风同志，你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主动把问题全部揽下来，万一……” “万一后面查不动，或者查出来的结果，我们控制不了，那怎么收场？” “没有收不了的场。” 沈风的眼神，坚定如铁，“现在，事情已经越闹越大，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霄正国死死地盯着沈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久违的决绝和担当。 许久，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所有常委。 “我同意沈风同志的意见。” “天大的事情，有市委顶着！出了任何问题，我霄正国，一力承担！” 有了市委书记和沈风这两个主要领导的表态，其他的常委，再也无人敢提出异议。 方案，全票通过。 会议一结束，沈风立刻行动起来。 官方通告在第一时间通过电视、报纸、网络等所有渠道，向全社会发布。 通告的内容，完全采纳了沈风的建议，承认了错误，并公布了处理措施。 这则通告像一颗定心丸，让原本恐慌的市民情绪得到了极大地缓解。 尤其是沈风亲自担任组长，并立下军令状的决定，更是让无数市民拍手称快。 “沈书记是个好官！有担当！” “我们相信沈书记，一定能把这帮贪官污吏都揪出来！” 舆论的风向逐渐变得好转。 与此同时，赵伟林的专案组在高压之下，效率猛然提高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胡振风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所有问题。 他承认了自己利用虎振公司，为境外诈骗集团洗钱高达七亿的事实。 他还交代了，这些钱中的一大部分，都以“分红”和“干股”的名义，输送给了一个他称之为“二哥”的线人。 而这个“二哥”，才是他真正的靠山。 当年能拿下城东一小教学楼这个项目，也正是这位“二哥”在背后运作的结果。张建峰，只不过是“二哥”推到前台的一个棋子。 “二哥是谁？” 审讯室里，赵伟林厉声问。 胡振风面如死灰，犹豫了半天，摇摇头说不知道，从来没人见过。 “你知道包庇罪会多判两年吗？” 胡振风低头假装没听见。 都到最后一步了！ 只要赵伟林说出背后的二哥是谁，那这个案子就能顺利结束了啊！ 可是胡振风怎么问都不肯开口。 第72章 拆屋行动 赵伟林无奈地给沈风打电话，胡振风这条线索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个所谓的“二哥”像一个幽灵，只存在于口供里，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指向。 “书记，胡振风这个人骨头很硬，应该是被‘二哥’抓着什么致命的把柄，可能是家人，他宁可自己多扛几年，也不敢吐露半个字。再审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赵伟林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知道了。” 沈风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换一条路。他不开口，不代表我们就找不到人。” 挂了电话，沈风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硬骨头，是敲不开的。 但釜底的薪，是可以抽掉的。 第二天一早，沈风召集了一个只有三个人参加的秘密会议。 除了他自己，另外两个人是市公安局局长赵伟林和市审计局局长钱振华。 钱振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审计，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为人刻板，不苟言笑，在北川是出了名的“铁算盘”，任何账目上的猫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老钱，伟林，今天请你们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沈风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客套。 他将胡振风案的最新进展，以及那个神秘的“二哥”和高达七亿的洗钱金额，简单扼要地通报了一遍。 钱振华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寒光。 作为审计局局长，七个亿的黑钱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这是他的失职。 现在，沈风给他卖个人情，他乐意接下。 赵伟林则补充道：“目前，我们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胡振风是唯一的知情人，但他不开口，我们就像在黑屋子里抓鬼，无从下手。” “所以，我今天的想法是，既然抓不到鬼，那我们就把这间黑屋子，整个给拆了！” 他看向钱振华：“老钱，我需要你动用审计局最精锐的力量，成立一个专案审计组。” “我要你把虎振建设公司从成立之日起，承建的所有工程项目，特别是政府工程，每一份合同，每一笔账目，每一张发票，全部重新审计一遍！” 钱振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个无比浩大的工程，虎振公司在北川经营了十几年，承建的大小项目上百个，要把十几年的账本全部翻出来重审，工作量之大，难以想象。 “工程量太大，而且很多都是陈年旧账，查起来难度非常高。”钱振华实话实说。 “我知道难。” 沈风的目光坚定。 “但再难也要查！七个亿的黑钱不可能凭空消失。胡振风把它洗白，必然要通过虚报工程造价、伪造采购合同、开具阴阳发票等方式。这些都会在账目上留下痕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要求你们查出所有的漏洞，我只要你们找到一个规律。你是专业的，你应该清楚哪些地方有问题” “比如，是不是有某家建材供应商，反复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中标？是不是有某家监理公司，对所有问题都视而不见？是不是有某家咨询公司，凭空收取了高额的服务费？” “‘二哥’能操控胡振风这么多年，绝不是一个人。他背后一定有一个为他服务的网络。这张网上的每一个节点都会在账本上留下蛛丝马迹。” “我要你做的，就是把这些蛛丝马迹给我找出来！” 钱振华沉默了。 他被沈风的思路震撼了。 这不是在查账，这是在通过账本，反向绘制一张犯罪网络图。 虽然工作量巨大，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 通过这查案成为沈风手下的班子一员，算起来，成本实在不算高。 “好！” 钱振华猛地一拍桌子。 “沈书记，你放心！就算把审计局的灯熬灭，我也保证把这颗钉子给你拔出来！” “伟林，” 沈风转向赵伟林，“你的任务，就是配合老钱。” “审计组查到任何可疑的公司或个人，立刻由你的人跟进，秘密调查他们的背景和资金往来。记住，全程保密，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赵伟林立刻领命。“明白！” “这件事，就叫‘拆屋行动’。” “胡振风以为守住嘴巴，就能保住他的‘二哥’。那我们就把他赖以生存的这间屋子，一根根房梁都给它拆了，我倒要看看，他背后的鬼，还能藏到哪里去！” 在官方通告发布的第二天，由市财政紧急拨付的专项资金就已到位。 沈风亲自协调市教育局和城东区政府，仅仅用了一周的时间，就在城东一小附近的一个体育中心，搭建起了数十间高标准、配备了空调和全新教学设备的临时板房校舍。 当学生们重新背起书包，走进窗明几净的临时教室时，家长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言出必行，雷厉风行的政府。对沈风和市委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层。 而另一边，拆屋行动背地里悄然开展。 市审计局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档案室，被临时改造成了“拆屋行动”的指挥部。 钱振华亲自挂帅，从全局抽调了二十多名业务能力最强、政治最可靠的审计骨干，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工作。 一车又一车的陈年账本和项目档案，从市城建档案馆、财政局，以及虎振公司查封的仓库里，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 档案室里，灯火通明。 时间一天天过去，进展却并不顺利。 十几年的账目，浩如烟海。 很多早期的项目，记录混乱，甚至关键票据缺失，审计的进度慢如王八。 钱振华心里一阵恼火，对手下的员工发了几起大火，给出指令。 两天之内必须挖出点有用的证据！ 高压之下，审计的同志被激发出潜力，终于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钱局，这是虎振公司五年前承建的‘滨河大道’绿化工程，总造价五千六百万。” “但是他们采购苗木的合同里，很多珍稀树种的单价，比当时的市场价高出了一倍还多。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一个年轻的审计员指着账本，眉头紧锁。 第73章 惊弓之鸟 “有问题的项目太多了。” 另一个年长的审计员揉着酸涩的眼睛。 “几乎每一个政府工程，虎振公司报上来的成本，都比正常的市场价要高出百分之二十到三十。” “这些多出来的钱，就是被洗白的黑钱。但是这些账目从表面上看，做得天衣无缝，合同、发票、签收单，一应俱全，我们很难找到直接的证据链。” 钱振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们陷入了沈风预想过，却又最不愿意见到的困境。 问题无处不在，却又找不到那个最关键的突破口。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贪腐和洗钱，但这些线索太分散，无法汇集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戴着老花镜，在角落里默默工作的老审计员，忽然举起了手。 “钱局，我这里好像有点发现。” 这个老审计员叫丁建国，快退休了，是局里出了名的老黄牛，平时不声不响，但做事极为严谨细致。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丁建国指着一本已经泛黄的出纳记录，说：“我把虎振公司所有项目的‘其他支出’这一项，单独拉了一张表。” “然后我发现，从八年前开始，几乎在他们每一个重大工程项目的账目里，都会出现一笔费用，名目是‘技术咨询费’。” “技术咨询费？” 钱振华皱起了眉，“这很正常，大型工程项目聘请技术顾问，是合规的。” “问题就在这里。” 丁建国继续说：“这些‘技术咨询费’，金额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但收款方，永远都是同一家公司。” “北川博远工程咨询有限公司。” “北川博远？” 钱振华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我查了一下这家公司的工商注册信息。” 丁建国递过来一张打印纸。 “这是一家注册资本只有十万元的小公司，成立了十年，全公司加上老板，只有四个人。但是，它却为虎振公司上百个项目，提供了总金额超过八千万的技术咨询服务。” “八千万！”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四个人的皮包公司，十年时间，从虎振公司手里拿走了八千万的“咨询费”？ 这已经不是猫腻了，这简直就是把“我有问题”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查！” 钱振华的眼睛瞬间亮了。 “立刻查这家‘北川博远’！查它的法人是谁，股东是谁，资金流水！我要看看，这八千万，最终流进了谁的口袋！” 线索，终于出现了。 赵伟林接到消息，精神大振，立马对“北川博远”的员工展开了秘密调查。 好在几个员工都是北川市本地人，通过调出档案和走访询问，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名叫周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纺织厂退休女工。 根据邻居反映，她生活俭朴，唯一的儿子在国外读书，经济上似乎并不宽裕。 一个普通的退休女工，名下竟然拥有一家赚了八千万的公司？ 这明显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白手套”。 侦查员继续深挖，对周琴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全面的排查。 很快，一个关键人物浮出了水面。 周琴有一个亲弟弟，名叫周立。 而这个周立，是北川市国土资源局规划科的一名主任科员。 一个国土局的主任科员！ 虽然级别不高，但位置却极为关键。 任何工程项目，前期的土地规划、审批，都必须经过他所在的科室。 “是他了！” 赵伟林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个周立，很可能就是“二哥”犯罪网络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沈风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显得异常冷静。 一个科级干部，有胆子，也有能力，在十年时间里，吞下八千万吗？ 他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大的人物？ 这几年的做事风格让沈风闻到不一样的味道。 谨慎为上。 沈风对赵伟林下达了指令。 “先不要动周立。” “继续查，我要查清楚，周立的背后还有谁！” 可是所有人都认为，这还查什么？ 这周立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重要关键点啊！ 只要拿下周立，就能顺藤摸瓜，把那个神秘的“二哥”揪出来。 但沈风力排众议，坚持暂不动手。 “周立只是一条鱼，甚至可能是一条小鱼。” 在专案组的碰头会上，沈风对赵伟林和钱振华说： “我们现在动手抓他，最多只能拿到他贪腐的证据。他很可能会像胡振风一样，把所有事情自己扛下来，线索到他这里就断了。” 赵伟林问：“那书记您的意思是？” “打草，是为了惊蛇。敲山，是为了震虎。” 沈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周立这条线，我们要利用好。他不是喜欢躲在暗处吗？那我们就把手电筒照过去，让他无所遁形，让他背后的人坐立不安。” 沈风的计划很简单，也很大胆。 他决定，将计就计，故意“泄露”一些消息出去。 几天后，一则看似不起眼的传闻，开始在市国土资源局内部悄悄流传。 “听说了吗？市纪委和审计局，好像在查咱们局以前的土地审批项目。” “是吗？查什么啊？” “好像是跟虎振公司的案子有关，据说有好几个项目，在土地规划环节就有问题。” 这些传闻，被刻意模糊了关键信息，但又精准地指向了规划科的业务范围。 一时间，国土局内部人心惶惶。 而作为规划科的主任科员，周立的反应比任何人都要剧烈。 赵伟林派出的便衣侦查员，二十四小时都在秘密监控着周立的一举一动。 他们发现，自从单位里有了传闻之后，周立整个人都变得魂不守舍。 他上班频繁出错，开会时总是走神，好几次把滚烫的茶水直接倒在了手上。 下班后，他不再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兜圈子，似乎在观察有没有人跟踪他。 他还一反常态地将自己存在好几家银行的存款，全部取了出来，换成了现金，藏在家里。 “鱼儿上钩了。” 赵伟林在电话里向沈风汇报：“周立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所有的反常举动都说明他心里有鬼。” “书记，现在抓不抓？” 第74章 剧本 “还不够。” 沈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非常沉稳：“光他一个人慌没用，我要让他背后的人也慌起来。继续加一把火。” 又过了两天，专案组故意将调查范围扩大。 市纪委的工作人员以“例行核查”的名义，进驻了市国土资源局，要求调阅规划科过去十年的所有项目卷宗。 国土资源局的领导们大手一挥。 查呗。 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干的事情就是没干。 那个傻逼胆子肥的动在土地头上，不要命了把！ 国土资源局的领导们不慌，不代表手底下的人不慌啊！ 周立彻底崩溃了。 当天下午，他向单位请了病假，提前回了家。 监控他的侦查员发现，他回家后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并且在网上订购了当晚飞往南方一座小城的机票。 他想跑！ “收网！” 赵伟林一声令下，几名侦查员迅速冲进周立的家中，将他当场控制。 在他的行李箱里，侦查员搜出了几十万的现金和几本伪造的护照。 审讯室里，周立面如死灰，心理防线在被抓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垮塌。 他没有做任何抵抗，就交代了所有问题。 他承认，“北川博远”咨询公司，就是他利用姐姐周琴的名义开设的。 那八千万的“咨询费”，也全部落入了他的口袋。 但是，当赵伟林问他，这些钱的去向，以及他背后的主使人是谁时。 周立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镜。 “钱……钱大部分都被我拿去赌博输掉了。”周立的声音发着抖。 “赌博？”赵伟林皱起了眉。 “是……是网络赌博。” 周立交代，他几年前在一个境外网站上沾染了赌博的恶习，几千万的赃款，几年时间就输得一干二净。 赵伟林追问：“那你背后的人是谁？谁是‘二哥’？” 周立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是‘二哥’。” “我从来没见过他。每次，都是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哪个项目可以做，让我配合胡振风。事成之后，钱打到我姐姐公司的账上，他们也从来不过问。” “我……我一直以为，是天上掉馅饼。我以为他们是利用我洗钱，拿我当个工具，没想到……” 审讯陷入了僵局。 周立这条线，似乎也断了。 他只是一个被贪欲控制的棋子，一个工具人，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秘密。 赵伟林将审讯结果报告给沈风，难免有些失落。 “兜兜转转，还是不知道这二哥是谁！” “操！” “这几天的工作岂不是都白费了？！” 沈风听完，却笑了。 “伟林，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太‘完美’了吗？” “完美？” 赵伟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愚蠢的、被贪欲冲昏头脑的科级干部，一个神秘的只通过电话联系的幕后黑手，一笔八千万的巨款，和一个输得精光的网络赌徒。” 沈风看着本子上画出的人物关系图，中间的人物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一切都太巧合，太像一本编好的剧本了。” “这个剧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赌徒身上。让我们相信，他就是终点，他背后再也没有别人了。” 赵伟林瞬间坐直了身子。 “书记，您的意思是……周立在撒谎？” “他没有撒谎，但他知道的，肯定不是全部。” 沈风站起身，走到规划图前。 “他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挡箭牌。而他背后那个真正的大人物，那个所谓的‘二哥’，一定比我们想象得更狡猾谨慎。” “他一定还在我们北川，甚至就在我们身边，冷冷地看着我们办案，看着我们把周立这个替罪羊送进监狱，然后他自己继续逍遥法外。” 赵伟林听得脊背发凉。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风缓缓吐出四个字。 “将计就计。” “既然他想让我们相信周立就是终点，那我们就假装相信。” “对外就宣称周立的案子已经告破。然后，把周立放了。” “什么？！” 赵伟林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书记，这……这绝对不行！放了他，他肯定会跑，我们就再也抓不到他了！” “我就是要让他跑。” 沈风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只被惊吓过的兔子，你觉得它从笼子里跑出去以后，第一件事是会做什么？” 赵伟林看着沈风，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它会立刻跑回自己的窝里！或者，跑去找能给它安全感的主人！” “没错。” “周立现在就是那只兔子。放他出去，在他身后，安上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我要看看，他到底会跑回哪个‘窝’，去找哪个‘主人’！” 赵伟林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兴奋，离开了沈风的办公室。 沈风的计划太大胆，也太冒险。 释放一个已经认罪的、涉案金额高达八千万的犯罪嫌疑人，这在公安系统内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旦周立真的跑丢了，或者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他赵伟林这个公安局局长，是要承担巨大责任的。 但是，他又不得不佩服沈风的魄力。 这的确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将那条隐藏在最深处的“大鱼”引出水面的办法。 当天晚上，赵伟林以“证据不足，需要补充侦查”为由，为周立办理了取保候审。 走出公安局大门的周立，双腿还打着抖。 就这么，放出来了？ “周立，调查发现你没问题，赶紧走吧。” 身后的警察推了他一吧，周立这才反应过来。 真的.....这都是真的！ 周立哆哆嗦嗦往大门走，正要掏出手机打电话，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是他的姐姐周琴。 “上车。”周琴的脸色很难看。 周立坐上车，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这个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们全家都害死！” 周琴一边开车，一边哭着骂道。 周立低着头，任由她发泄。 车子没有开回周立自己的家，而是在城里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在小区一栋居民楼的地下车库里，周立被带到了一辆灰色的面包车前。 周立看到熟悉的车牌号，再看四周黑漆马虎，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脑门。 车门拉开，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坐在里面，冷眼看着姐弟两人。 “上车谈。” 第75章 线索 周立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上了车。 而在几百米外，一辆低调黑车停在角落。 两名便衣侦查员，正用高倍望远镜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鱼儿进窝了。车牌号已锁定，正在查询车主信息。”一名侦查员通过加密频道，向赵伟林汇报。 面包车里。 戴口罩的男人，递给周立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五十万现金，还有一张去东南亚的机票。你姐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出了国，就再也别回来。” 周立哆哆嗦嗦地接过信封，声音里带着哭腔：“二……二哥，这次的事，都怪我……我没用……” “闭嘴！” 被称为“二哥”的男人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个蠢货！我不想听废话！” “我都和你说了不要慌不要慌！结果你这傻逼轻举妄动，我们也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周立不敢说话，周琴抱臂坐在一旁不说话。 二哥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现在，你记住接下来我说的话。” “你只是一个烂赌鬼，你做的一切都与其他人无关。你姐姐我会照顾好。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说一个字，你知道后果。” 周立吓得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 “滚吧。” 周立连滚带爬地逃下了车。 面包车很快发动，驶出了地下车库。 赵伟林在指挥中心，果断下达了命令。 “跟上那辆面包车！” 几辆伪装成普通私家车的警车，立刻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面包车司机显然非常警觉，看了眼后视镜。 “二哥，有人跟着我们。” 坐在后座的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冷声说：“甩掉他们。” 在市区里不断地变换车道，绕行小路。 但赵伟林派出的都是局里最顶尖的跟踪高手，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始终让目标保持在视线范围之内。 最终，面包车驶入了郊区，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停了下来。 戴口罩的男人下了车，走进工厂。 “行动！” 埋伏在周围的特警队员瞬间冲了进去。 工厂里，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正准备换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轿车离开。 当他看到荷枪实弹的特警时，整个人都懵了。 “快开车！” “都别动！” 男人速度再快也没有特警快，很快就被几名特警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口罩被揭开，露出一张侦查员们熟悉的脸。 “操！” “怎么是你啊？！” 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只是北川市一个专门替人处理“脏活”的混混头子，外号“黑子”。 另一边，正准备带着钱和机票跑路的周立也被警方抓获。 两条线，似乎又同时断了。 “二哥”的谨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只是派了一个小混混来处理善后。 赵伟林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向沈风汇报了情况，语气颓丧：“书记，我们失败了。那个‘二哥’，就像个鬼影，我们根本抓不住他。” “怎么办啊沈主任？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审计部那边只能查到这么多的线索，压力让赵伟林喘不上口气。 沈风给他倒了杯茶，“不，我们没有失败。” “相反，我们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什么意思？”赵伟林不解。 沈风反问道：“你想想，一个普通的混混头子黑子，他凭什么能调动周立的姐姐，还能拿出五十万现金和机票来安抚周立？” “这说明……” 赵伟林脑中灵光一闪。 “这说明，黑子只是一个执行者！” “在他背后，一定有一个直接向他下达指令，并且提供资金的人。这个人才是‘二哥’的亲信，甚至可能就是‘二哥’本人！” “立刻审讯黑子！” 沈风斩钉截铁地说：“用尽一切办法，撬开他的嘴！是谁给了他钱，是谁让他去找周立的！” “这个给他指令的人，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黑子被带回了市局的秘密审讯室。 他是个老江湖，起初还想负隅顽抗，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并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 但赵伟林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没有对黑子用任何强制手段，只是将一份文件扔在了他的面前。 文件里，是黑子年迈的父母和正在上小学的儿子的照片，以及他这些年所有违法犯罪的记录，每一条都证据确凿。 “黑子，我们查得很清楚。” “你这些年干的破事，加起来，足够判你无期徒刑。你进去，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你不想想你父母，你儿子，以后怎么办？”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争取立功表现。还是顽抗到底把牢底坐穿。你自己选。” 黑子的心理防线，在看到家人的照片时，就已经开始动摇。 赵伟林的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钟，最终颓然地低下了头。 “我说……我都说。” 根据黑子的交代，给他下达指令的，确实另有其人。 这个人，每个月都会给他一笔钱，让他养着一帮兄弟，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次处理周立，也是这个人直接下令，钱和机票，也都是这个人提供的。 赵伟林追问：“他叫什么？在哪里能找到他？” 黑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们都叫他‘伟哥’。他从来不用真名。我们每次见面，都在不同的地方，而且都是他主动联系我。” “伟哥？” 又是一个代号。 “他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相很普通，就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 黑子努力回忆着，“对了，他有个习惯，说话的时候喜欢用右手的小指敲桌子。” 一个模糊的代号，一个不起眼的习惯。 线索又再一次中断。 赵伟林不死心，立刻安排技术人员，根据黑子的描述，绘制模拟画像。 同时，在全市的监控数据里查找所有跟黑子有过接触的可疑中年男子。 工作量如同大海捞针，进展缓慢。 半个月又过去了，就在案件再次陷入僵局的时候。 沈风接到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杨宪民。 第76章 大哥 自从沈风被提拔为市委常委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杨宪民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沈风能感觉到，他心里还是有疙瘩。 两人除了在会上见面，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局里的人私底下传出杨宪民和沈风这对往昔师徒关系一落千丈，怕是最后要反目成仇。 这些离谱谣言传得一个比一个离谱。 两个当事人全当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沈，有时间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杨宪民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沈风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赶了过去。 市长办公室里，杨宪民正在看一份文件。 见沈风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质询的味道。 “一小教学楼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你立了军令状，一个月内要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现在时间过去大半，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沈风知道，杨宪民这是在敲打他。 他如实回答：“目前案件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我们基本锁定了犯罪网络的核心成员。但是主犯非常狡猾，还需要一些时间。” “哦？重大突破？” 杨宪民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看着沈风。 “我怎么听说，你们抓了放，放了抓，跟演戏一样？到现在连主犯的影子都没摸到。”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沈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他没有反驳。 他知道，现在杨宪民对他有意见。 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晋升绕过了他，让他感觉失了面子。 另一部分，则是两人在执政理念上的根本不同。 这两年，杨宪民的做法逐渐保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霄振邦书记退休的原因决策上逐渐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 现在，杨宪民是典型的“守成派”，讲究稳定，讲究平衡，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眼下这种几乎失控的局面。 “杨市长，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沈风的语气放缓，不再像在常委会上那样咄咄逼人，而是多了一丝作为下属的尊重。 “这件案子牵扯甚广，金额巨大，性质恶劣，已经不是我们北川市自己能捂住的了。邻省的协查通报发过来，省纪委也一直在盯着。现在的问题不是查不查，而是怎么查，怎么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怎么把对北川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他站起身，走到杨宪民的办公桌前，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一些情况。主犯‘二哥’的身份，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但这个人非常谨慎，所有的环节都用了白手套和代理人，要锁定直接证据，还需要时间。” “还有一件事情。” 杨宪民接过文件，快速地浏览着，当他看到高达七亿的洗钱金额和那个代号“伟哥”时，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抬起头，看着沈风：“什么事？” “我需要您的支持。” “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而是行动上的。” 沈风的目光十分诚恳。 “这个案子，往下查必然会触及一些深层次的利益关系，甚至可能会牵扯出我们内部的一些干部。” “到时候，我需要市委、市政府，特别是您，让我能把这个案子一查到底。” 这番话既是请求，也是一种试探。 沈风想看看，杨宪民在这件事上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杨宪民沉默了。 他将文件放在桌上，身体靠在宽大的椅背里，十指交叉放在腹部，双眼微闭，似乎在权衡利弊。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沈风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着，看不出杨宪民的脸色意思。 许久，杨宪民才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此前的质询和不满，反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小沈，你知道，我一直是很欣赏你的。你有能力，敢打敢拼。但是，你的行事风格太锐利了。” “我之前就说过你，做事要为自己留点余地，别老逼着人。” “官场不是江湖，不是你一刀我一剑，快意恩仇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他指了指窗外：“这栋大楼里，有多少人？每个人背后又有多少关系？你动一个人，可能就会影响到一大片。把事情搞得太大，最后难以收场，对谁都没有好处。” 沈风静静地听着，这才是杨宪民真正想说的话，闭了闭眼，缓缓开口。 “大哥，十亿块钱，我兜不住，还得你帮我。” 杨宪民心头一动。 沈风把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放软了态度，继续说：“大哥，走到这里我快撑不住了，我怕，我把你交代的事情搞砸了。” 杨宪民把嘴边的话塞回嘴里，叹口气。 都叫上大哥了，还怎么训得下去 “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行了。” 杨宪民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 “这件事，又不一样。城东一小的教学楼，有几千个孩子！七个亿的黑钱！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在掘我们的根！是在拿我们政府的公信力开玩笑！” “这种事情，如果都不能一查到底，那我们这些当官的，还有什么脸面坐在这里？”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沈风面前。 “我答应你。” “从现在开始，市长办公会，就是你这个专案组的后盾。任何人，任何部门，只要敢阻挠办案，你直接来找我。” “我杨宪民别的本事没有，帮你顶住压力的胆子，还是有的！” 沈风的心头一热。 他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杨宪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可能要搬出韩卫东来施压。 “谢谢大哥！” 杨宪民摆了摆手，重新坐下，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说说吧，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那个叫‘伟哥’的，有头绪了吗？” 沈风摇了摇头：“只有一个模糊的画像和一个敲小指的习惯，全市符合这个特征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海捞针，太难了。常规的排查手段，基本已经没有用了。” 杨宪民提醒他：“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的军令状可只有一个星期了。” 第77章 以东击西 “既然找不到他，那就逼他自己走出来。” “怎么逼？” “杨市长，您还记得我们申报国家级创新中心的项目吗？” 沈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杨宪民一愣，点了点头：“当然记得，省里不是还派了工作组下来吗？这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工作组已经回去了，报告也递上去了。总体来说，省里对我们的‘茶谷小镇’模式非常认可。但也有专家提出，我们的方案，在产业的广度和深度上，还略有不足。” 沈风解释道：“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把经开区的盘子，做得更大。” 他走到办公室的规划图前，指着城东区和经开区交界的一大片区域。 “这里，是北川市的老工业区。几十家半死不活的国营小厂，占据了大量的土地，但产值几乎为零，还带来了严重的环境污染。” “我的想法是，以申报创新中心为契机，由市政府牵头，对整个老工业区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造升级。” “把这些老厂子，通过兼并、重组、技术改造，全部盘活。土地重新规划，厂房升级，引进新的技术和管理团队。” 杨宪民听得心头一震，他立刻明白了沈风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个大项目，把水搅浑？” “不是搅浑，是换水。” 沈风纠正道，“这个‘二哥’和‘伟哥’，能在北川隐藏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过去几十年北川这种相对落后、封闭的经济环境。” “他的洗钱网络必然要依附在一些实体产业上。这些老旧的工厂，混乱的管理，不清不楚的账目就是他最好的藏身之地。” “我们现在搞这个要清产核资，要审计账目，要更换管理层。这等于是在对他进行一次釜底抽薪。” “他过去用来洗钱的那些渠道，那些合作了多年的老关系，都会被我们连根拔起。你说，他会不会慌？” 杨宪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招，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在查案了，这是在用一个更大、更具正当性的阳谋，去碾压对方的阴谋。 无论那个“二哥”是谁，只要他的根在北川，就绝对逃不过这次地毯式的清洗。 “这个项目，牵扯的利益太大了。那些老厂的职工安置，债务问题，都是头疼的事情。市财政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杨宪民提出了现实的困难。 “钱不是问题。” 沈风自信地笑了笑。 “我们有十个亿的专项资金做启动，文辉集团那边也可以再拉一部分投资。” “至于职工安置就更不是问题了。我们不是要关停工厂，而是要升级改造，需要的是更多的技术工人和管理人才，需要扩大人手。” 杨宪民沉思一会。 的确，沈风说得是事实，这也是一条出路。 沈风这几年还是没变，思路清晰，做事利落。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做事磨磨叽叽婆婆妈妈。 杨宪民不是不知道这几年背后的评论，任谁坐上他这个位置，都是看十步走一步，年轻时养精蓄锐的精血在这两年全都耗完了。 怪不得老师提前退休，鬓边的头发都熬白了。 杨宪民彻底被说服了，下定了决心。 “好！就按你说的办！” “明天，我就召开市长办公会，专题研究这件事。你今天晚上辛苦一下，连夜把方案做出来，不给任何人反映和阻挠的时间！” 沈风用力地点了点头，“是！”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沈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有预感，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二哥”，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 第二天上午，北川市市长办公会准时召开。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关于推动“北川转型示范区”建设的报告。 主讲人是市委常委、经开区书记沈风。 杨宪民亲自主持会议，大大小小的干部都坐在会议室。 沈风准备得非常充分，整个报告逻辑严密，数据详实。 会议室里，副市长和各局委办的负责人们听得聚精会神。 将一个包袱沉重的老工业区改造成一个转型示范区，这对于任何一个有政治抱负的官员来说，都具有吸引力。 更何况，负责人是沈风啊！ 沈风是谁啊！ 现在是北川市内的大名人！ 干实事办绩效的第一人！ 沈风在私底下有一个外号叫“沈三哥”！ 跟着沈三哥走，定能吃香喝辣的！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方案将毫无悬念地通过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有点不同的意见。” 说话的人，是常务副市长钱伟宏。 钱伟宏五十岁出头，是杨宪民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在市政府里根基深厚，说话也极有分量，他一直被看作是杨宪民最信任的副手。 “沈书记的这个构想确实很宏大。” 钱伟宏不紧不慢地开口，脸上带着微笑。 “但是，我们做决策不能光凭一腔热血，更要考虑到现实的困难。这个项目在我看来，摊子铺得太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 “首先是资金问题。沈书记说有十个亿的启动资金，听上去很多，但真要投到这么大一个片区，恐怕是杯水车薪。” “后续的贷款和补贴，都还是未知数。万一项目进行到一半，资金链断了，留下一个烂尾工程，这个责任谁来负责？” “还有这个就是时间问题。清产核资，兼并重组，职工培训，厂房改造……这一套流程下来，没个三年五载，根本不可能完成。” “我们申报国家级创新中心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这样一个周期长、见效慢的项目上，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核心任务？” “最后一个，就是稳定问题。” 钱伟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老工业区那几万名职工，思想观念陈旧不愿意折腾，对改革有抵触情绪。这么大的动作，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群体性事件，影响我们全市的安定团结大局。” “我认为，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钱伟宏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句句都打在要害上。 一些原本还很兴奋的局长，听完之后也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杨宪民的脸色看不出任何变化，没有插话。 在座的各位领导和负责人都是人精，都不知道是在干啥？ 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情况？ 第78章 意外之喜 沈风则迎着钱伟宏的目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这个。 如果这个方案所有人都一致叫好，那反而说明有问题。 现在，终于有人跳出来公开反对了，正好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沈风语气平和地开口，没有丝毫的火药味。 “钱市长提出的这几点，确实都是我们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不过，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 “关于资金，任何大项目在启动初期都会面临资金压力，这是正常现象。” “时间我认为产业转型和申报创新中心非但不矛盾，反而是相辅相成的。” “一个只有‘茶谷小镇’的示范区，和一个拥有完整产业链、具备强大转型升级能力的示范区，在国家评委面前，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恰恰是我们的加分项。” “至于稳定，” 沈风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 “我认为，最大的不稳定，是抱着那些僵化的体制和落后的产能不放，是让几万名职工守着铁饭碗混吃等死，最终被时代彻底淘汰！”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钱伟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似乎在组织新的语言。 就在他放下茶杯的那一刻，一个微小的细节，被沈风敏锐地捕捉到了。 钱伟宏在听他说话的时候，右手的小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一下，两下，三下…… 这个动作，和黑子在审讯室里描述的那个“伟哥”的习惯，一模一样！ 沈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的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将目光锁定在钱伟宏的身上。 钱，伟，宏。 伟哥！ 原来是你！ 一个常务副市长，杨宪民最信任的臂膀，竟然就是那个隐藏在北川市官场最深处的，掌控着高达七亿黑金帝国的“二哥”！ 这个发现，让沈风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所有的线索都会在关键时刻中断。 有这样一个身居高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在背后操控，任何调查都如同在蛛网中挣扎。 而自己今天这个示范区计划，无疑是精准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他藏在老工业区的那些洗钱渠道和利益关系网，一旦被翻出来，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跳出来，公然反对。 想通了这一点，沈风的心反而彻底定了下来。 “钱市长，我明白您的顾虑。” 沈风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 “不如这样，这个项目，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就由我来负总责。” “我向市委、市政府立下军令状，一年之内，如果示范区建设见不到成效，或者因为项目引发了重大的稳定问题，我沈风，引咎辞职！”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齐刷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沈风。 立军令状，这在官场上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尤其还是以辞职为赌注。 杨宪民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风。 这小子，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话都说出口，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的钱伟宏，杨宪民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 “既然沈风同志有这样的决心和担当，那我们市政府就没有理由不支持。”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成立‘北川市转型示范区’领导小组，我任组长，沈风同志任常务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全面负责具体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钱伟宏：“钱市长，你经验丰富，考虑问题周全，就担任领导小组的顾问吧，多为项目提提宝贵意见。” 这个任命，看似给了钱伟宏面子，实则完全架空了他。 让他从一个决策者，变成了一个只能提意见的旁观者。 钱伟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要再说什么，但看到杨宪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会议一结束，沈风立刻找到了市公安局局长赵伟林。 在沈风的办公室里，他将自己的判断和在会上的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伟林。 “钱伟宏……竟然是他？” 赵伟林听完，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个常务副市长？ 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沈风也以为是误会，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 “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沈风的表情严肃。 “伟林，我需要你立刻去做两件事。要绝对保密，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市政府那边的人。” 赵伟林立刻立正，神情专注。 “书记，您说！” 沈风走到赵伟林身边，压低了声音。 “立刻将那个混混头子黑子从看守所秘密转移出来。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由你亲自审讯。把钱伟宏的照片给他辨认，我要拿到他指认钱伟宏的直接口供。” “立刻联系省公安厅的技术侦查总队，请他们派最顶尖的专家过来。对钱伟宏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全方位技术监控，他的电话车辆和办公室，我都要了如指掌。” 赵伟林神色一凛，他明白这件事的分量。 动用省级技侦力量监控一位常务副市长，这在程序上是需要极其严格的审批的。 沈风敢这么做，背后必然有更高级别的支持。 那就是杨宪民和肖书记的意思？ “我明白了，书记！我马上去办！” 赵伟林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快步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北川市的政坛表面上风平浪静。 “转型示范区”领导小组正式挂牌成立，沈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中。 频繁地出入市里的各个局委办，忙得不可开交。 而钱伟宏异常低调。 他除了参加一些必要的会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少公开露面。 也确实履行了“顾问”的职责，没有对示范区的项目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仿佛之前在会议上的那场交锋，从未发生过。 第79章 该收网了 钱伟宏省公安厅的技侦专家以“协助北川市公安局进行信息化系统升级”为名，悄无声息地进驻了北川。 在他们的操作下，钱伟宏所有的通讯都已经被置于严密的监控之下。 另一边，赵伟林对黑子的秘密审讯也取得了突破。 当黑子在照片中看到钱伟宏时，先是惊恐地连连摇头，声称不认识。 但在赵伟林心理攻势和证据面前，他最终还是崩溃了，承认照片上的人就是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伟哥”。 他虽然没有和钱伟宏直接见过面，但他交代，每次给他下达指令的那个神秘电话，其声音特征，和他在电视新闻里听到的钱伟宏的声音，高度吻合。 虽然这还不能作为直接的定罪证据，但已经将所有的疑点都聚焦到了钱伟宏一个人的身上。 沈风下令先别动，等待最后的机会。 赵伟林再着急，也得按下不动。 可是这一等，就是半年。 赵伟林稳如老狗，平时就是单位、家里两点一线。 不是上班就是回家上班睡觉，偶尔去小学接孙子孙女放学。生活轨迹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老人生活。 暗地里的人埋伏几个月，也没能抓到证据，大部分人都是失去了耐心。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沈风的指令还是一个字——等。 真正的突破，发生在半年后的一个深夜。 这时，北川市产业转型项目已经进行到一半。 监控钱伟宏的技侦人员截获了一个他用非实名电话卡打出去的加密通话。 电话是打往境外的，通话内容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鱼塘要被抽干了，必须马上把东西转移。老地方，老规矩，明天晚上动手。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笔，我也会离开。” 这个“东西”，指的显然是还没有来得及洗白的黑钱。 而“明天晚上”，就是他们最后的转移时间。 沈风在第一时间拿到了这份通话记录。 他只说了四个字：“现在，收网！” ....... 第二天傍晚，北川市郊区，一处早已废弃的水泥厂。 这里位置偏僻，荒无人烟，是钱伟宏选定的最后交易地点。 夜幕降临，几辆看似普通的货车悄悄地驶入了水泥厂。 车上跳下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在他们的指挥下，工厂深处一个隐蔽的地下仓库被打开，一口口沉重的金属箱子被搬上了货车。 赵伟林坐镇在角落的临时指挥车里，眼睛死死地盯着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各单位注意，目标人物钱伟宏还没有出现，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这次不仅要缴获赃款，更要人赃并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最后一箱赃款被搬上车，准备驶离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开进了水泥厂。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帽檐，但在高清红外摄像头的捕捉下，面容清晰地显示在指挥中心的屏幕上。 正是常务副市长，钱伟宏。 他是来做最后的交接和监督的。 赵伟林一声令下。 “就是现在！行动！” 一瞬间，藏在黑暗角落里的数十辆警车撕开伪装，警灯爆闪，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早已埋伏好的特警队员如神兵天降，从四面八方冲向了水泥厂。 厂区里的人瞬间大乱。 钱伟宏看到从天而降的警察，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拉开车门就想逃跑。 “不许动！警察！” 几名特警队员早已堵住了他的去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钱伟宏的身体僵住了，他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尽。 怎么会…… 怎么会被发现呢？ 他不是…… 抓捕行动异常顺利，现场所有犯罪嫌疑人，包括钱伟宏在内，无一漏网。 警方当场缴获了十几个装满了现金的金属箱，经过初步清点，总金额高达一点二亿人民币。 这还仅仅是他准备转移的一部分。 赵伟林戴着白手套，亲自从钱伟宏的口袋里，搜出那部用于加密通话的非实名手机。 钱伟宏瞳孔震惊地说不出话。 “走吧，钱副市长。” “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说吧。” 常务副市长钱伟宏，在转移赃款现场被当场抓获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第二天清晨引爆了整个北川官场。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在各种会议上大谈廉政建设的钱市长，竟然是隐藏最深、贪腐金额最大的巨蠹！ 市委书记霄正国在接到报告后，一夜未眠。 他紧急召开了市委常委会，会议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会上，赵伟林详细汇报了案件的侦破过程。 当一份份铁一样的证据被摆在桌面上时，所有的常委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霄正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风。 这次北川市能够刮骨疗毒，清除掉钱伟宏这个巨大的毒瘤，沈风居功至伟。 还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霄正国心里一阵后怕，第一次生成了提前退休的心理。 会议的最后，霄正国一锤定音。 “坚决支持省纪委、省监委对钱伟宏案进行彻查！无论涉及谁，无论他职位有多高，都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与此同时，沈风当初立下的那个“一年内破案”的军令状完美完成。 市政府立刻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由沈风亲自向全市人民通报“城东一小事件”及“钱伟宏案”的调查结果。 “转型示范区”的项目在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后，加速度推进。 中央专项补贴资金在省发改委的协调下，顺利拨付到了经开区的账上。 一天下午，沈风正在办公室研究示范区的规划图纸，杨宪民的电话打了进来。 第80章 代市长 “小沈，晚上有空吗？到我家里来，喝两杯。” 杨宪民的语气是沈风许久没有听到过的随和和亲近。 沈风有些意外，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沈风提着两瓶好酒，来到了杨宪民的家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市长的家里做客。 杨宪民的家很普通，就是常见的三室一厅，装修也很简朴。 嫂子是一位温和的中年妇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 饭桌上，没有别人，就只有杨宪民和沈风两个人。 杨宪民亲自给沈风倒上酒，端起酒杯，感慨万千地说道：“小沈，这杯酒，我得敬你。” “如果不是你，我杨宪民恐怕到退休都还被钱伟宏那样的伪君子蒙在鼓里。是他背叛了我，但如果不是我识人不明，也不会让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沈风连忙端起酒杯：“大哥，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欸。” 杨宪民摆了摆手，继续说：“在我面前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 “这杯酒也是向你道个歉。” “之前因为你晋升的事情，还有你处理问题的方式，我对你确实有些看法。现在想来，是我心胸狭隘了。” 听着杨宪民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沈风的心里也百感交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再计较炒冷饭那就是显得他斤斤计较。 沈风由衷地说：“大哥，我是你提拔上来的，您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的老师。我有很多地方还需要向您学习。” 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杨宪民和沈风连碰了三杯，脸上都泛起了红光。 放下酒杯，杨宪民亲自给沈风夹了一筷子菜，叹了口气。 “小沈，钱伟宏这个案子，说实话我是真的没想到。” “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到副市长，再到常务，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不说是同事，也是朋友，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一个常务副市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多事，我这个市长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已经向省委写了深刻的检讨。” “大哥，您千万别这么说。” 沈风诚恳地说：“钱伟宏这个人，隐藏得太深，伪装得太好。他不是一般的贪腐，他的背后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手段专业，反侦察能力极强。” “别说是您，就是省纪委的同志，如果不是我们这次机缘巧合，恐怕也很难发现他的真面目。” 杨宪民摇了摇头，给自己满上一杯酒。 “不管怎么说，识人不明就是识人不明。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个醒，我们队伍里的问题，比想象中要严重。以后，在干部任用上，德才兼备，德要放在第一位。” 他看向沈风，眼神里充满了欣赏：“你这次，是为我们北川立了大功。不光是查了一个案子，更是帮我们市委、市政府，避免了一次天大的丑闻，保住了一块来之不易的金字招牌。” “转型示范区的项目，你放手去干。市里这边，我给你兜底。需要什么支持，人、财、物，你随时开口。谁要是在这个项目上给你使绊子、穿小鞋，你不用管，直接告诉我。” 杨宪民的这番话，分量极重。 这等于是给了沈风一张空白支票。 两人又喝了几杯，话匣子彻底打开。 这顿饭，一直吃到深夜。 从杨宪民家里出来，沈风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脑子却清醒得很。 杨宪民今晚的推心置腹，彻底消除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隔阂。 这比任何提拔和奖励，都来得更重要。 钱伟宏案在北川官场引发的地震，余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省纪委成立了专案组，进驻北川。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张以钱伟宏为中心，盘根错节的利益输送网络被彻底揭开，相继有十几名干部被立案调查。 整个北川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那些过去办事推诿、效率低下的部门，忽然变得雷厉风行。过去门难进、脸难看的干部，忽然变得和颜悦色。 一个月后，省委关于北川市人事调整的决定，正式下发。 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杨宪民同志北川市市委副书记、市长职务，另有任用。 任命沈风同志为北川市市委副书记，提名为北川市市长候选人。 为了加强对“转型示范区”这一省级重点项目的领导，沈风将继续兼任北川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书记。 这个任命，再次震动了全省。 沈风，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从一名副厅级的市委常委，一步跃升为一座地级市的代市长，执掌一市的行政大权。 这个晋升速度堪称凤毛麟角。 消息传来，有人惊叹，有人嫉妒，但更多的人，是服气。 在钱伟宏案中，沈风已经征服了所有人。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实至名归。 接到任命的当天，沈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杨宪民。 杨宪民的新职务也已经明确，他将调任省政协，担任一个专委会的副主任。 这是一个退居二线的安排。 “市长……” 沈风走进办公室，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杨宪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杨宪民转过身，脸上带着坦然的微笑，看不出丝毫的失落。 “以后，该叫你沈市长了。” “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老领导，老大哥。”沈风由衷地说。 杨宪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沈，祝贺你，”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觉得我的这个安排是不是跟你这次的提拔有关系。是不是省里为了给你腾位置，才让我提前退下来。” 沈风着急地说：“不是的大哥，我……” “欸！” 杨宪民看穿了沈风的心思，摆了摆手。 “你想多了。我这个市长当得是有问题的。” “钱伟宏案，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省委能给我一个二线的安排，平稳落地，已经是最大的照顾了。这里面，我知道，有韩主任帮你说话，也有你自己的功劳。”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小沈，你比我年轻，也比我看得远。北川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 第81章 情敌 杨宪民一走，沈风立马接管他手头的工作。 除了原本手里负责的几个项目，还有市内日常的工作指示都需要他把关。 大大小小的会议不断，私人时间只有睡觉的几个小时。 沈风接连几天都睡在招待所，韩佳毅几次打电话约他吃饭都推脱了，心里愧疚，嘴上却说不出什么软话。 “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刚接手，千头万绪，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陪你。” 韩佳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叹口气抱怨。 “你这样，我想和你结婚都没时间。” 结婚？ 沈风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不着急，等我办完这些事我带你回家见见父母。” “好啦，我的沈大市长，知道你现在是北川市几百万人民的父母官，日理万机。我不打扰你工作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别累垮了。我等你忙完。” 这句“我等你”，瞬间驱散了沈风连日来积攒的疲惫 “嗯。” 他重重地应了一声，“等我。” 挂断电话，沈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代市长，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小张探进头来。 “市长，省政府办公厅刚发来的加急通知。” 说着，小张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沈风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标题，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关于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联合调研组赴北川市考察“转型示范区”建设工作的通知》。 联合调查组？ 沈风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个调研组的分量。 这直接关系到“转型示范区”能否被正式纳入国家级战略，也关系到后续一系列的政策和资金支持。 他快速地翻到调研组成员名单，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字上。 组长：卫凌云。 国家发展改革委地区经济司副司长。 卫凌云？ 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后面的职务却让沈风感到了压力。 地区经济司是国家发展改革委的核心部门之一，主管全国的区域发展战略和规划。 一个如此年轻的副司长亲自带队，足见国家层面对北川这个项目的重视。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这次是韩卫东打来的。 “小沈，省里的通知收到了吧？”韩卫东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要严肃几分 “收到了，韩叔叔。”在私下里，沈风已经改了称呼。 “这个卫凌云，你可能不认识。” 韩卫东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是卫老的孙子，京城里真正的顶级衙内。年纪轻轻，能力和手腕都非常突出，是他们那一代里重点培养的苗子。” 卫老 沈风的脑子飞速转动，能被韩卫东称为“卫老”的，在京城里屈指可数。 “他这次来北川，明面上是考察项目，但你也要有别的准备。” 韩卫东话锋一转。 “什么准备？”沈风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个卫凌云……和你佳毅妹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家是世交，关系一直很好。” “当年，我们家老爷子，还和卫老开玩笑，说要给他们两个定个娃娃亲。” 轰！ 沈风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终于明白韩卫东这通电话的真正用意，也终于明白了这个“情敌”的真正分量。 这不是商场上的对手，也不是官场上的政敌，这是一个在出身、背景、资源上，都足以对他形成碾压之势的，真正的情敌。 “韩叔叔，我明白了。” 沈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但握着电话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明白就好。”韩卫东似乎松了口气。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退缩，是让你心里有个底。事业上，你要用你的成绩堂堂正正地赢他。感情上，佳毅是我女儿，我相信她的眼光。你自己，好自为之。” 挂断电话，沈风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卫凌云……” …… 一周之后，北川机场。 市委书记霄正国，代市长沈风，率领着北川市所有在职的市委常委和副市长，提前半小时就等在了贵宾通道出口处。 如此高规格的迎接阵仗，放眼全国都极其罕见。 上午十点，从京城飞来的航班准时降落，不久之后，一行十余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年轻人。 他身材挺拔，气质从容，脸上微笑，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深浅。 即便被一群省市领导簇拥着，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从容和贵气，也让他如鹤立鸡群的醒目。 北川市一行人都不用开口介绍，一眼看过去，笃定这人就是卫凌云。 霄正国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主动伸出了双手。 “卫司长，欢迎您来北川指导工作。” 卫凌云和他握了握手，笑容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霄书记客气了，我们是来学习的。北川的‘茶谷小镇’和‘转型示范区’，现在可是我们司里重点研究的案例。” 他的目光扫过霄正国身后的众人，落在了沈风的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霄正国看了眼两人。 这气氛，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沈风打量卫凌云，终于知道韩卫东话里的意思。 这样的有位青年，配上韩佳毅绰绰有余。 沈风莫名有一种危机感。 卫凌云的嘴角上扬，主动向沈风伸出了手。 “想必这位，就是创造了‘北川奇迹’的沈风市长吧？”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名不虚传。” “卫司长过奖了。” 沈风的神情不卑不亢，握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做了一些分内的工作。北川能有今天，靠的是省委、省政府和市委的坚强领导。”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谦虚，又巧妙地将功劳归于集体，让旁边的霄正国等人听得暗暗点头。 好！ 小沈不愧是笔杆子出身，这张嘴，就是牛逼！ 官话就是一个信手拈来！ 简单的寒暄之后，一行人登上了市里准备的中巴车。 车上，卫凌云和霄正国、沈风坐在一起。 按照常规的接待流程，接下来应该是去宾馆安顿下来，然后听取市里的工作汇报。 但卫凌云却摆了摆手，直接对沈风说：“沈市长，汇报材料我们来之前都看过了。今天就不搞那些虚的了，直接去现场吧。我想到你们的‘转型示范区’去走一走，看一看。” 这个要求，有些出人意料。 不听汇报，直接下基层，这显然是不按套路出牌。 霄正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看了一眼沈风。 第82章 纠纷 沈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他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有此一招。 “好。”他平静地回答。 “既然卫司长想看，那我们就去现场。正好，我们老工业区最大的一家企业，北川钢铁厂的搬迁改造工作，今天正式启动。卫司长可以亲身感受一下。” 卫凌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本想通过这个突然袭击，打沈风一个措手不及，看看他引以为傲的示范区，是不是真的像材料里写的那么光鲜。 没想到，沈风不仅坦然接受，反而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北川钢铁厂，是老工业区最大的一块硬骨头。 职工上万人，债务几十亿，关系盘根错节。 沈风竟然敢选择在这里启动搬迁，这股魄力....... 卫凌云想到之后的事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车队直接驶向了城东的老工业区。 半小时后，当尘土飞扬、机器轰鸣的北钢厂区出现在眼前时，调研组的所有成员都感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数千名工人正在拆除老旧的设备，远处，推土机正在平整土地。 厂区门口，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告别旧时代，拥抱新未来！北川转型，我们是排头兵！” 沈风亲自担任现场解说。 “卫司长，各位领导。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在未来将会是我们示范区的高端装备制造产业园。” “我们计划引进外国最先进的工业生产线北钢的几万名职工，在经过培训后，将从传统的钢铁工人，转变为现代化的产业工人。” 沈风指着不远处一排排正在建设的住宅楼。 “那里，是我们为搬迁职工建设的安置小区，全部是按照最高标准设计的电梯洋房，半年后，工人们就能住上新家。” 卫凌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他的表情很平静，但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他看得出来，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迎接检查而临时搭建的“盆景”，工人们脸上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干劲和期待，是演不出来的 沈风这个盘子，做得远比他想象中要大，也更扎实。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的考察，将会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时，意外发生了。 一群情绪激动的工人，忽然冲破了保安的阻拦，将调研组一行人团团围住。 “我们要见领导！你们不能说搬就搬，我们的工龄怎么办？我们的补偿款呢？”“沈市长，你当初承诺我们的，是不是都忘了？” 带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涨红着脸，情绪激动地冲着沈风大喊。 霄正国和市里其他领导的脸色都变了。 在这种国家部委领导视察的关键时刻，竟然发生了群体性事件，这简直是捅了天大的娄子。 卫凌云的嘴角勾起，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风，想看看这个年轻的市长，要如何收场。 这，才是他今天真正想看到的“好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沈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挥手示意身边的安保人员不要紧张，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了那群情绪激动的工人面前。 “王师傅，是你啊。” 沈风竟然直接叫出了那个带头闹事的中年汉子的名字。 “你今天不是应该在职工代表大会上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被称为王师傅的汉子显然没想到沈风会认识自己，愣了一下，气势顿时弱了半截。 “我……我们是来向领导反映问题的！凭什么第一批搬迁补偿款，有的人拿得多，有的人拿得少？不公平！” “对！不公平！”他身后的工人们也跟着鼓噪起来。 “不公平？” 沈风笑了笑，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王师傅，你去年是你所在车间的生产标兵，各种奖金加起来，比你们车间主任都高，大家服气吗？” 王师傅的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那是我凭本事挣的！加班加点干出来的！” “说得好。” 沈风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次的补偿方案，同样也是凭‘本事’。那些积极响应号召，第一批签订搬迁协议，主动参加转岗培训，为工厂搬迁做出贡献的职工，他们多拿一些补偿，是不是也理所应当？” “我们的方案，从制定到公示，开了不下十次职工代表大会。每一条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座的各位，有谁敢说自己不知道？” 沈风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也变得犀利。 “今天，当着国家来的卫司长和各位领导的面，你们把路堵住，口口声声说不公平。你们想要的，真的是公平吗？” “你们想要的，是‘平均’！是不管干多干少，贡献大小，都拿一样的钱！是回到过去那种干好干坏一个样的大锅饭时代！” “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那样，对那些真正为工厂付出的人，公平吗？！” 一番话，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工人们，此刻都低下了头，陷入了沉默。 王师傅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沈市长说的，句句在理。 补偿方案早就公示了，大家也都认可。今天跑来闹事，说到底，就是一部分人看到别人拿得多，自己心里不平衡，被人一煽动，就头脑发热冲了过来。 “回去吧。” 沈风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大家心里有想法，可以正常反映。市里专门成立了职工接待处，我沈风的办公室大门，也随时为大家敞开。” “但如果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要挟政府，逼迫政府在原则问题上让步，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他转向王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王，你是老党员，是厂里的顶梁柱，这个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懂。别让人当枪使了，还觉得自己是英雄。” 王师傅的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沈风一眼。 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工友们挥了挥手。 第83章 处变不惊 “都……都散了吧。沈市长说得对，我们……我们做差了。” 一场眼看就要失控的群体性事件，被沈风几句话就化解于无形。 整个过程，他没有一句官话套话，没有一次推诿回避，全都是用最朴素和真诚的态度，直面问题，化解矛盾。 这种强大的控场能力和群众工作水平，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卫凌云在内，都感到深深地震撼。 霄正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沈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庆幸。 把北川交到这个年轻人手里，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而卫凌云，脸上的那丝微笑早已消失不见。 沈风，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一场精心策划的“下马威”，最终却成了沈风个人能力的“展示会”。 卫凌云的心里第一次对这次北川之行，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工人们亲切交谈的背影。 说实话，出乎他的意料。 卫凌云回想起上头开会对沈风的评价——愣头青。 可是现在转头这样一看，和流言蜚语说的，不太一样。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晚上的接风宴，设在了北川宾馆。 韩佳毅作为市电视台的主持人和市政府特邀的宣传成员，也一同参加。 当她身着一袭白衬黑裙的连衣裙，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卫凌云看到韩佳毅，眼睛一亮，立刻放下酒杯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亲切熟络的笑容。 “佳毅，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肯来见我这个老朋友呢。” “凌云哥，你说笑了。” 韩佳毅礼貌地笑了笑，但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是代表国家部委下来考察的贵客，我哪敢不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沈风，眼神里瞬间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快步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个亲昵的举动，已经无声地宣告了她的立场。 卫凌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端起酒杯，走到沈风面前。 “沈市长，今天在北钢，你可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他看着沈风，意味深长地说：“说实话，我跑过全国那么多地方，能像你这样，几句话就平息一场群体性事件的市长，你是第一个。” “这杯酒，我敬你。” 沈风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神情淡然：“卫司长言重了。我相信任何一个真心为老百姓办事的干部，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好一个‘真心为老百姓办事’。” 卫凌云笑了笑。 “不过，有时候光有一腔热血还不够。北钢那个摊子，我粗略看了一下，问题不少。” “历史遗留的债务，人员安置的压力，技术改造的瓶颈……每一个都是大难题。沈市长立了军令状，要把老工业区一年内盘活，这个目标，是不是定得有些太高了？” 这番话，看似是善意的提醒，实则是在质疑沈风的能力和决策。 宴会厅里，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风的身上。 谁不是个人精？ 韩佳毅和卫凌云是老相识。 沈风和韩佳毅又正在处对象。 卫凌云现在调查查到沈风头上。 这戏码，刺激啊！ 霄正国和其他领导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看过的热闹比吃过的饭还多！ 沈风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细细地品了品，才缓缓开口。 “目标嘛，定得高一点，跳一跳，才能够得着。如果定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目标，那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 “至于困难，卫司长说的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也都有相应的解决方案。” “我向您保证，一年之后，您再来北川，看到的绝对会是一个全新的现代化产业新城。” 卫凌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牛逼吹破天了。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不过，我有个建议，不知道沈市长愿不愿意听？” “卫司长请讲。” “据我所知，你们的‘转型示范区’项目，目前最大的短板，就是缺少一个足够量级的龙头企业来带动。” 卫凌云侃侃而谈，专业性齐具。 “茶谷小镇的文辉集团虽然不错，但体量还是小了些。我这次来，倒是可以帮你们牵个线。”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部里，和‘未航科工集团’关系一直很好。他们最近正在全国布局能源高端制造的生产基地。如果北川能把他们引进来，那你们这个示范区，可就真正盘活了。” 未航科工！ 这四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北川干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国内顶级的巨头，世界五百强！ 如果能把这样的“航母”引到北川，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泼天政绩！ 霄正国的眼睛都亮了，激动地看着卫凌云：“卫司长，您……您说的是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 卫凌云自信地笑了笑，目光却始终看着沈风。 “不过，伟航科工的眼光很高，要求也很苛刻。他们对地方的营商环境、配套政策、办事效率，都有着极高的标准。” “就不知道，北川市沈市长，有没有信心能接得住这个项目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同时，也是一个无比凶险的陷阱。 所有人都明白，卫凌云这是在“引君入瓮”。 他利用自己的资源和人脉，抛出了一个让北川无法拒绝的“大蛋糕”。 但吃下这个蛋糕的前提，是北川必须按照他的“游戏规则”来玩。 从项目谈判，到土地规划，再到政策配套，主导权将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里。 到时候，沈风这个代市长，这个示范区的总指挥，很可能就会被彻底架空，变成一个听他号令的“执行者”。 如果项目成功了，首功是卫凌云的。 如果项目失败了，责任却是沈风和北川市来背。 好一招“借力打力，反客为主”！ 霄正国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他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而沈风，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卫凌云说完，他才鼓了鼓掌。 “卫司长的这个建议，真是雪中送炭，解了我们的大难题。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代表北川几百万人民，感谢卫司长对我们革命老区的大力支持！”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一饮而尽。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看着卫凌云，说出了一句让对方始料未及的话。 “这个项目，我们北川，接了！” 第84章 你来我就接 沈风的回答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接了？ 就这么水灵灵地接下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干脆地答应下来，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上的是他自己的政治前途，以及整个北川市的未来。 韩佳毅的心都揪紧了，她紧张地看着沈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看到的只有平静和从容。 霄正国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 卫凌云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一切，尽在掌握。 “好！” 他抚掌大笑，“沈市长果然有魄力，有担当！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爽快的人合作。” 他当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叔叔，我是凌云啊……对，我现在在北川。我跟您说个事，这里有个项目，我觉得特别适合你们……” 他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 “哦？你卫大司长亲自推荐的项目，那肯定差不了。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北川市正在搞一个国家级的转型示范区，政策好，力度大。他们的市长沈风同志，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年轻干部。我建议，你们可以把能源项目的生产基地，放到这里来……” 卫凌云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伟航科工的一位副总，谈笑风生地介绍起了项目。 那份从容和随意，像只是在谈一笔几万块钱的小生意。 而电话那头的张副总也给足了他面子。 “没问题。既然是你凌云开口了，这个面子我必须给。这样，我下周就安排一个考察团过去，由我们战略投资部的总经理亲自带队，跟沈市长他们具体对接。”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叔叔。” 挂断电话，卫凌云笑着看向沈风。 “沈市长，你看，事情我已经帮你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这个下马威，给得结结实实。 他用一通电话，就展现了自己无与伦比的人脉和资源，也彻底掌握了这件事的主导权。 沈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微笑着点头：“一定不会让卫司长和张总失望。” 接风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送走调研组一行人后，霄正国把沈风单独叫到了自己的车上。 “小沈，你今晚……太冲动了。” 霄正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卫凌云这个人，背景太深，心思也太深。你这么轻易就跳进他挖的坑里，后面会很被动。” “霄书记，我明白您的担心。” 沈风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平静。 “但您有没有想过，我们有的选吗？” 霄正国一愣。 “伟航科工这样的项目，对北川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这个机遇是他给的，我们拒绝不了。” 沈风继续说：“如果我们今晚拒绝了，他明天就可以跟省里说，北川市的领导班子思想保守，错失重大发展机遇。这个帽子，我们戴不起。” “与其被动地被他将军，不如主动入局。” 沈风笑了笑：“他想做棋手，那我们就陪他好好下一盘。棋盘是在我们北川，规则，可就未必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听完沈风的这番话，霄正国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沈风比他看得更深，也更透。 在那种情况下，答应，是唯一的选择。 看似是冒险，实则是破局的开始。 许久，霄正国才问了一句。 “你……有把握吗？” 沈风坦然道：“没有。” 那种骑虎难下的情况，沈风只能先答应。 之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事在人为。他有他的背景人脉，我们有我们的主场优势。北川这片土地上的事，不是他们说了算。他想摘桃子，也得看我们答不答应。” 这番话，让霄正国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小沈，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 只要卫凌云想使绊子，谁都逃不掉。 …… 第二天，关于“伟航科工集团”即将考察北川的消息，就在市政府内部不胫而走。 所有人都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刺激得兴奋不已。 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出了这背后暗藏玄机。 天上不会掉馅饼，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交换。 除了上层的几个干部顶着，其余的人都看个热闹。 在接下来几天的考察中，卫凌云始终扮演着一个“热心人”的角色 他对“转型示范区”的规划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 这些意见，听上去都很有道理，但如果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每一条都在试图将项目引向对他自己有利的方向。 他建议将核心的商业用地，优先出让给与伟航科工有合作关系的某家地产公司。 在税收优惠政策上要对伟航科工这样的“战略投资者”给予倾斜，所有的建议都在不动声色地为伟航科工的入驻铺路，也在为他自己攫取项目的主导权。 我卫凌云把资源给你们，为你们拉头牵线，那是不是得听我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北川市现在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想拒绝，那也不行，都是资源。 可是让我们听你一个年轻人的？ 你又不是沈风稳扎稳打上来的，一定要配合你听你的话，那肯定不服气。 那不服气也得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所有的压力都给到了沈风。 你沈风自己亲口答应的，你自己去解决。 面对这些，沈风的处理方式非常巧妙。 他从不当面反驳。 对于卫凌云的每一个“建议”他都让秘书详细记录下来，然后笑呵呵地表示：“卫司长的意见非常专业，非常有价值，我们一定认真研究，充分吸纳。” 但他一转身，就召集经开区和市直各部门的负责人开会，将卫凌云的建议原封不动地抛出来，让大家讨论。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都来说说看，卫司长的这个建议，在咱们北川，落地的可能性有多大？会遇到什么实际问题？” 这些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对北川的实际情况了如指掌。 财政局局长第一个提出异议。 “沈市长，这个税收政策倾斜得太厉害了，别的企业会有意见，不符合公平竞争的原则。” 规划局长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那块商业用地，我们已经规划好了，是要建我们示范区的人才公寓和配套服务中心。如果给了地产公司，我们职工的住房问题怎么解决？” 你一言我一语，卫凌云那些看似高明的“建议”，在现实面前被批驳得体无完肤。 沈风将这些意见汇总起来，形成一份详尽的报告，再客客气气地递到卫凌云面前。 第85章 交锋 “卫司长，您的建议我们经过了深入的可行性研究。我们非常认同您的思路，但在具体操作层面，确实还存在一些困难……” 他既没有得罪卫凌云，又代表北川市领导班子的意思，化解对方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几轮交锋下来，卫凌云发现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他看着眼前这个始终微笑着，却滴水不漏的年轻人，心中的凝重又加深了几分。 沈风，就像一个太极高手，总能用最柔和的方式，将他最凌厉的招式化解于无形。 这场博弈，远比他想象中要艰难。 想在牌桌上赢过沈风，光靠自己手里的几张“大牌”，恐怕还不够。 为期一周的考察在表面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卫凌云率领的联合调研组返回京城。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烫手得很。 卫凌云离开的当晚，沈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复盘了这几天和卫凌云的数次交锋。 他清楚地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卫凌云在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我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打开了“转型示范区”的规划图，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是他这段时间心血的结晶。 伟航科工这个项目就像一颗威力巨大的棋子，一旦落下，就能盘活全局。 但如果落错了地方，或者被对手所利用，那满盘皆输的风险，也同样存在。 深夜，韩佳毅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风，你没事吧？我听我爸说，卫凌云这次在北川，故意为难你。” “我没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下棋，我奉陪就是了。” “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韩佳毅的语气变得严肃。 “我比你了解卫凌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顺了，也太骄傲了。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输’这个字。” “他认准的事情，无论是项目还是……人，他都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这次在你这里碰了钉子，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沈风心中一暖。 “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韩佳毅的声音温柔如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挂了电话，他刚想继续研究方案，桌上的红色电话又响了，是秘书小张打来的。 “市长，刚刚接到伟航科工集团张承志副总办公室的电话，他们已经确定了考察行程。” “由集团战略投资部总经理高振东亲自带队，下周一抵达北川，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商业考察。这是他们发来的考察团名单和需要我们准备的资料清单。” 小张的语气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沈风的心却猛地向下一沉。 这么快？ 卫凌云前脚刚走，伟航科工的团队后脚就到。 这节奏，快得有些不正常。 这分明是不给他任何喘息和准备的时间，想用一场快节奏的“闪电战”，来冲垮他的防线。 “我知道了。” 沈风平静地回答：“通知所有相关单位，从现在开始，取消所有休假，我们要在五天之内，把所有资料准备好。” 一周后，伟航科工集团的投资考察团，一行十五人，准时抵达北川。 带队的战略投资部总经理高振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锐利，不苟言笑。 从下飞机开始，除了必要的寒暄，他几乎没有一句废话。 欢迎晚宴上，面对北川市领导们的热情敬酒，高振东也只是浅尝辄止，二杯之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沈市长，霄书记，感谢各位的热情招待。我们这次来，时间紧，任务重。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希望直接听取项目的技术性报告。” 霄正国的脸色不太好看，这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有点不给脸面。 沈风笑了笑，一杯酒下肚爽快说：“当然行，资料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天上午，市政府第一会议室。 气氛严肃得如同考场。 高振东的团队成员，全部是来自财务、法务、技术、市场等各个领域的顶尖专家。 他们提出的问题，个个都像手术刀一样刁钻。 一位财务专家率先发言。 “沈市长，根据你们提供的规划，项目一期的基础设施建设，包括道路、水电、通讯管网，总投资是三十五亿。” “我想请问，这笔资金的具体来源构成是怎样的？市财政投入多少？银行贷款多少？利率是多少？还款周期是多久？”。 一位人力资源专家紧接着提问。 “贵市的职业技术院校，每年能培养多少符合我们要求的技术工人？” “其中高级技工的比例是多少？我们需要的数控、模具、自动化等专业的工人，缺口有多大？” “你们的人才引进政策，具体有哪些可以落地的条款？” “从北川到最近的深水港，陆路运输的最优路线是什么？全程需要多长时间？每吨货物的运输成本是多少？铁路专线的修建，是否已经纳入省里的交通规划？” 一个个问题，如同密集的炮火，接踵而至。 会议室里，北川方的干部们，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问题太细致，太专业，很多数据他们都是第一次接触。 坐在主位上的沈风始终从容不迫。 他对经开区和示范区的每一个项目，都了如指掌。 这是他经手的项目，每一个数据都烂熟于心。 高振东冷冰冰看向沈风。 来之前他收到上头的消息——务必要让这个投资合作黄了！ 沈风，在他看来就是个花架子！ 他看多了只懂得指挥不知道规划的花架子。 在专业问题面前，必定会露馅。 那这个项目是不黄也得黄！ 沈风看向他们，问了一句：“都问完了？” 众人一愣，最先开炮的几个负责人点头，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沈风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电子屏幕前，亲自操控着PPT。 第86章 一封信，满城风雨 “各位担心的资金问题，请看大屏幕。” 沈风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巨幕上便亮起了清晰的图表。 “这是我们北川市未来三年的财政预算报告，旁边这份，是我们与工、农、中、建四大国有银行共同签署的合作协议。” “诸位请看，三十五亿的基建投资，每一笔都已经落实到位了。换句话说，项目启动，我们北川自己掏钱，不需要伟航科工再为基建多花一分钱。” “至于人才，这是我们白纸黑字的人才引进政策，对于行业顶尖的专家，我们直接赠送一套一百八十平方米的人才公寓，外加五十万的安家费，拎包入住。” “物流方面，我们也成功争取到了省里的鼎力支持。” “一条连接北川与出海港口的货运高速铁路，已经通过审批，明年就将正式动工。这条铁路一旦建成，从咱们北川工厂下线的精密零件，最多二十四小时，就能装上远洋货轮，出现在外国的港口上。” 沈风的话都掷地有声，条理清晰，数据从他口中娓娓道来，没有丝毫的迟滞。 他的那种从容不迫和深入骨髓的专业，让会议桌对面那些向来眼高于顶的专家们，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好。 高振东，这位伟航科工的掌舵人，自始至终没有插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沈风，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整整一上午，如同高强度的压力测试，沈风表现得滴水不漏。 面对各种刁钻和尖锐的问题，沉着应对，对答如流，没有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纰漏。 中午的工作简餐上，气氛明显松弛了许多。 高振东破天荒地主动端起了面前的果汁，朝沈风碰杯示意。 “沈市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次来北川之前，我对这个项目，心里是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高振东的语气比上午在会议室里缓和了不止一个调。 “一个传统的农业县，突然要上马这么大规模的重工业项目，我实话实说，我怕你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你们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但是今天，听完您上午的报告，我必须承认，我小看你了，也小看了你们北川。” “高总您过奖了，我们没想那么多，就是想为北川的老百姓，踏踏实实地做点实事。” 沈风谦虚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年轻人少有的沉稳。 “光有踏实，恐怕还不够。” 高振东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光靠你们北川一级政府，是绝对扛不起来的。部委那边的支持，省里边的具体态度，这些才是最关键的。” 他别有深意地瞟了沈风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国家发展改革委的卫凌云卫司长，对你们北川这个项目非常关心，也非常支持。” “我这次下来之前，他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嘱咐我务必多关照一下。沈市长，这种来自更高层级的协调与支持，对项目最终能不能真正落地，才是至关重要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句话，点到为止，却字字千钧。 沈风何等聪明，瞬间就听懂了这背后的潜台词。 高振东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不动声色地敲打他。 技术、数据、政策，这些都只是摆在台面上的基础。 真正能决定这个千亿级项目最终命运的，是那些看不见的力量，是更高层面的博弈。 而卫凌云，就是那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看不见的手。 接下来的两天，与伟航科工的谈判进入了冲刺阶段。 所有技术性问题和复杂的商务条款，在双方团队夜以继日地努力下，基本上都被扫清了障碍，达成了共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拦路虎——土地。 伟航科工的生产基地，规划占地面积高达惊人的五千亩。 而且他们的要求极为苛刻：这五千亩地必须是完整连片，不能有任何分割，并且必须在半年之内完成所有地面附着物的清理，交付给他们进行施工。 放眼整个北川市，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地方。 正在进行整体搬迁改造的北川钢铁厂。 北钢的搬迁在沈风的安排下，本已是箭在弦上，进行得异常顺利。 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职工都高高兴兴地签订了安置协议，拿到了满意的补偿，大部分老旧的设备也已经拆除完毕。 按照原计划，最多再有两个月，这片工业土地就能完全腾空，交给后来的人接手。 可偏偏就在这个所有人都以为万事大吉的节骨眼上。 意外，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十几名早已退休，但在北川工业界德高望重、门生故旧无数的北钢老领导、老专家突然联合起来，向市委、市政府，甚至直接捅到了省政府，递交了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联名信。 信中，他们打着“保护国有资产，捍卫工业遗产”的旗号，对市政府主导的北钢搬迁方案提出了质疑。 他们言辞激烈地认为，目前的资产评估方案，严重低估了北钢这个老牌国企的品牌价值和技术价值，直指这背后可能存在“恶意贱卖国有资产”的重大嫌疑。 他们强烈要求，立刻停止一切正在进行的搬迁和拆除工作，必须重新组织全国性的专家团队，对北钢进行为期至少半年的全面资产重估和历史价值评估。 这群老专家，个个都是北川工业界的泰山北斗，跺一跺脚，整个北川的工业系统都要抖三抖。 他们联合起来发声，那个分量和影响力就连市委书记霄正国都感到棘手，后背的冷汗直冒。 谁都清楚，一旦真的启动所谓的“重估程序”，北钢的搬迁工作，别说半年，一年都打不住。 等到那时候，别说伟航科工的项目，黄花菜都凉透了！ 这一击，来得太突然，太致命，打得北川市委、市政府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点抓得太准了，手法也太高明了。 用一个谁也无法反驳冠、冕堂皇的理由制造障碍，让你有苦说不出。 市政府的紧急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领导干部们个个愁眉苦脸，桌上的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头。 第87章 你接，还是不接？ 一位副市长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 “这帮老家伙，早不跳出来，晚不跳出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这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把他们当枪使！”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霄正国黑着一张脸，目光像刀子一样扫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沈风。 “小沈，这件事，你怎么看？” 沈风一夜没合眼，眼眶底下是浓重的青黑色，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他一直低头看着面前的笔记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听到霄正国点他的名，他才像是从沉思中惊醒，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 “霄书记，各位领导，这不是巧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会议室前方的白板前，拿起一支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出了一张简单的关系图。 “我们的对手非常聪明。他很清楚我们推进这个项目，最大的优势是效率。” “他就打下我们的七寸。” “他利用老专家们在北川的威望和他们对北钢的情怀，挑动他们以‘保护国资’为名出来反对我们。” “这样一来，就在程序上给我们设置了一道障碍。” “我们如果不管不顾，强行推进搬迁，那顶‘不尊重老同志’、‘肆意破坏国有资产’的帽子扣下来，谁也戴不起。” “可我们如果停下来，那就正好中了他的奸计，项目被无限期拖延，最后黄了，责任还得我们自己背。” “这是一个阳谋。” 沈风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地说：“一个摆在明面上，让我们进退两难，无从下手的阳谋。”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无端地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是啊，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那……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瞪眼，眼睁睁地看着项目黄了？”有人绝望地问道。 “当然不能。” 沈风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厉色。 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有回头路。 我沈风被扣下的帽子没有百顶也有十顶！ 怕个锤子！ “他既然已经把牌打出来了，那我们除了接招，要用比他更硬的手段狠狠地打回去！” 他转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市公安局局长赵伟林身上。 “伟林同志，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会议室的人群散去，沈风却把公安局局长赵伟林单独留了下来。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尽的烟味。 赵伟林站得笔直，“沈市长，您有什么吩咐？” “伟林，坐。” 沈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隔墙有耳。 “我需要你给我查一个人。这次联名信的发起人，那个北钢的前总工程师，钱宏声。” 沈风的眼神锐利如鹰。 “重点查他的社会关系，近期的所有资金往来，特别是他那几个子女的详细情况，查个底朝天。”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被人当枪使了。而能驱动钱宏声这样一位清高了一辈子的老专家的，绝不是一般人，也绝不是一般的手段。突破口，有极大的可能，就在他的家人身上。”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赵伟林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疑问，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领命而去。 公安系统的能量一旦被真正调动起来，运转效率惊人。 不到四十八小时，一份关于钱宏声所有社会关系的详细调查报告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沈风的办公桌上。 报告的内容，字字句句，都印证了沈风两天前的精准猜测。 钱宏声本人，确实是清廉正直，两袖清风，一辈子没干过出格的事，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他那个不成器的独子钱斌，问题很大。 钱斌在邻省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建材公司，生意做得一直不温不火。 调查显示，就在半个月前，钱斌的公司账户上，突然凭空多出了一笔来自京城某家投资公司的巨款，不多不少，整整六千万，名义是“无息贷款”。 而这家看似平平无奇的京城投资公司，经过办案人员层层穿透其复杂的股权结构，最终发现，其背后的实际控股方，赫然指向了一个与发改委卫凌云司长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密切联系的商业集团。 所有的线索，到这里，终于清晰地串联了起来。 卫凌云，通过其家族控制的商业势力，用一笔六千万的巨款，精准地收买了钱宏声的软肋——他的儿子钱斌。 再由钱斌出面，以各种理由说服，甚至是隐晦地要挟他的老父亲，最终出面组织了这场声势浩大的“联名上书”闹剧。 整个阴谋的链条，清晰完整，但又处理得隐蔽高明。 如果不是动用公安力量进行如此深度的调查，单从表面上看，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民意表达，谁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沈风看着报告，眼神冰冷。 为了阻止这个项目，卫凌云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赵伟林在一旁请示：“沈市长，现在证据确凿，要不要立刻对钱斌采取强制措施？” “不。” “恰恰相反。” 沈风果断地摇了摇头。 “现在动钱斌，只会让钱宏声那只老狐狸狗急跳墙，把事情彻底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笔六千万的贷款，他们完全可以用正常的商业往来做解释，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这就是一笔贿赂。仓促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赵伟林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可是，除了这个，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指向卫凌云。” 沈风说：“那我们就给他来一招更狠的，干脆将计就计。” “你接着按我说得去做.......你先这样……” 第88章 情愫暗生 七天后，一则消息通过北川市的官方媒体渠道向全社会发布。 北川市人民政府将于五日之后召开一场听证会。 市政府将郑重邀请以钱宏声总工程师为首的北钢老专家团队、职工代表、市民代表、法律界专家以及各大新闻媒体，共同参与此次听证会。 代市长沈风将亲自出席听证会，现场听取来自社会各界的意见，并回答所有疑问。 这一下，钱宏声和那几位联名的老专家，瞬间被推到了聚光灯下，一下子就骑虎难下了。 他们本想通过“上书”这种传统的方式向上面施压。 可现在，却要被逼着直面全市的媒体和民众，这让压力不是一般地大。 去，肯定是要去的。 不仅不去，还要看看沈风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听证会当天，市政府最大的会议厅里，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满了人。 来自省市各家媒体的记者们架起了长枪短炮，对准了主席台。 钱宏声等人被特意安排在了最前排的位置，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碍于摄像头，起码没表现出太难看。 沈风迈着走上主席台，没有一句官话套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各位尊敬的老领导，老专家，各位市民朋友，媒体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今天请大家来，不为别的，只为一件事。” “我首先要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在座的各位，向全市人民做一个深刻的检讨。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够细致，和大家的沟通还不够充分。” 说完，他从主席台后站起身，走到了台前，向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钱宏声那几位老专家，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得无比复杂，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钱老，” 沈风直起身，目光温和转向钱宏声。 “您和各位老专家在信中提出的问题，我们市委、市政府，完全理解，也高度重视。” “你们是北川工业的功臣元老，你们的意见对我们来说是千金不换的宝贵财富。” 这番话，给足了老专家们面子，说得他们心里热乎乎的，原本憋着的一肚子抵触情绪，瞬间就消解了大半。 “所以，经过市委、市政府的慎重研究，我们决定……” 沈风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然后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坐在台下的高振东和他的伟航科工团队都始料未及的重磅决定。 “我们立刻中止现有的北钢资产评估方案！” “将面向全国，公开招标，聘请第三方权威资产评估机构对北钢的所有有形和无形资产，进行一次重新评估！” “并且，评估的全过程，我们将郑重邀请各位老专家和新闻媒体的朋友们，进行全程监督！” “我们完全采纳老专家们的宝贵建议，必须保护好我们北川自己的工业遗产。所以，市政府决定，” “在北钢的原有厂址上，专门划出一百亩黄金地块，由政府投资五个亿，建设一座现代化的‘北川工业博物馆’！” “而这座博物馆的筹备委员会专家顾问，我个人提议，就由钱宏声总工程师和在座的各位老专家来共同担任！这个荣誉，不知道各位老前辈，愿不愿意接？” 决定一宣布，全场像是经历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经久不息。 好！ 漂亮！ 太漂亮了！ 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 你不是说我“贱卖国资”吗？ 好，那我就找全国最牛的机构来重新评估，还让你全程盯着，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不是要“捍卫工业遗产”吗？ 好，我直接给你投资五个亿建一个气派的博物馆，还把你捧上总顾问的宝座。 这个天大的面子和荣誉，你接，还是不接？ 钱宏声和那几位老专家，此刻已经彻底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质询和诘难，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风这套组合拳打下来，直接把他们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他们被沈风彻底将死在了棋盘上。 坐在台下观摩区的高振东深深地看了一眼主席台上那个正侃侃而谈的沈风。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迅速地给远在京城的卫凌云发去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卫司长，事情有变，看新闻。” “伟航科工的项目，我们决定和北川市政府进行全面合作。” 千里之外，京城发改委那间宽大的办公室里，卫凌云看到这条信息，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将手中那只名贵的骨瓷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混账！” …… 高振东当场表态，伟航科工将原定的“投资考察”直接升级为“项目落地谈判”，并邀请北川市尽快派出代表团前往京城总部，敲定最终的合作协议。 当晚，市政府在北川宾馆最大规格的宴会厅举行了一场庆功宴。 一来是庆祝这场政治危机的圆满解决。 二来也是为即将返京的伟航科工团队壮行，并正式欢迎他们的全面合作。 宴会厅里，华灯璀璨，人声鼎沸。 高振东在宴会上，一改往日的严肃和矜持，主动端着酒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沈风面前。 “沈市长，今天这场听证会，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他毫不掩饰自己发自内心地欣赏，声音洪亮。 “您这一手‘化干戈为玉帛’的阳谋，说实话，我高振东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跟形形色色的官员都打过交道，您，绝对是我见过最特别、最厉害的一个。”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我们伟航科工这个千亿级的项目，最终决定落在北川，有您这样的市长坐镇，这个项目就一定能成！” 这番话，分量极重。 这可不是一般的客套话。 而是从一个顶级的投资负责人嘴里说出来的，并且是当着北川市所有主要领导的面。 这无异于一份无可厚非的认可和政治背书。 霄正国等市领导听得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看沈风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韩佳毅就站在沈风的身边，一双美丽的眼眸中异彩连连，挽着手臂亲昵温柔地笑着。 就在这时，一个扛着摄像机的靓丽身影，带着两名助手，快步走进了宴会厅。 第89章 后院的火 “沈市长，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一下。” “我是省电视台《热点播报》栏目的首席记者，我叫柳依恋。我们栏目组想对您做一个简短的现场专访，可以吗？” 来人正是省台新闻界的当家花旦，柳依恋。 她身材高挑，容貌秀美，一身干练的女士职业套装，更衬得她气质出众，娇媚如花。 《热点播报》是省电视台收视率最高和影响力最大的新闻栏目。 他们被白天那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听证会所吸引，特地从省城连夜赶来，就是为了采访事件的沈风。 这个宣传的名头摆在面前，沈风没有理由拒绝，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容应对。 “当然可以，欢迎柳记者。” 柳依恋立刻打开了摄像机，迅速进入了专业的工作状态。 “沈市长，我们都通过网络直播观看了今天听证会的全过程。” “现在外界都在评价说，打出了一场神仙仗，四两拨千斤，堪称经典。” “我们很想知道，当您最初决定要召开这样一场完全公开的听证会时，您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您有没有想过，一旦现场失控，可能会给您和市政府带来巨大的政治风险？” 她的问题非常犀利，直指事件的核心。 沈风想了想，坦然地回答：“我想得其实很简单。做任何事情，风险永远都是存在的。” “把所有的问题都摆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来参与监督，这才是化解一切风险最好的办法。” “我相信我们的老百姓是通情达理识大体的。而事实也证明，我的这份相信，没有错。” 他的回答没有半分炫耀自己的意思，而是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百姓群众。 话说得正式，可是挑不出半点的错误。 甚至还抬高了一个台阶。 这种胸襟和格局，让柳依恋眼前一亮。 看他的眼神从最初职业性的欣赏，渐渐地多了几分惊艳。 她做过无数的官员专访，见过太多的人在镜头前夸夸其谈，极力地粉饰自己。 像沈风这样，如此朴实无华，却又一字千钧，让人心生敬佩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令人着迷的魅力。 专访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柳依恋问得越来越深入，沈风也答得越来越精彩。 两人在镜头前你来我往，竟然有几分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感觉。 站在不远处的韩佳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隐去。 女人那种天生的直觉，让她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柳依恋看向沈风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超越了记者对采访对象的好奇与欣赏的某种情愫。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流露，但韩佳毅的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泛起了一丝小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 京城，那座戒备森严的四合院里。 卫凌云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已经整整一天了，不吃不喝。 高振东发来的那条信息，以及随后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和评论，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是最顶尖耀眼的存在。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级市，在一个他原本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地方小干部身上，栽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气场的老人，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走了进来。 正是卫凌云的爷爷，那位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在政坛影响力依然巨大的卫老。 卫老看了一眼地上还未清扫的碎瓷片，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开口。 “一杯茶而已，就这么拿不稳吗？” “爷爷，我……” 卫凌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羞愧无光。 “坐下。” 卫老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到太师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普洱，动作不紧不慢，从容镇定，呷了一口茶，抬头说： “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 “你觉得，你这次输，究竟输在哪里？” 卫凌云沉默了半晌，艰难开口：“我……我轻敌了。我没想到，那个沈风……他的手腕和心智，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和级别，我把他看简单了。” “错！” 卫老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你不是轻敌，你是傲慢。” “你太习惯用你的身份和家族的资源去俯视别人了，总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事情只要靠着背景和身份碾压就行。” “这个天下，不是单单姓卫！也不姓别家人！” “凌云，我之前说了多少次，真正的政治根基永远在下面，在基层。那个叫沈风的年轻人，他比你，比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懂基层的运行逻辑，更懂得人心的向背。” “他用一场公开听证会，就把自己和北川几百万的老百姓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 “你跟他玩阳谋，他用一个更大的阳谋来回应你。你借上面的势，他就造下面更大的势。你拿你的背景去压他，他就拿整个北川的民意来挡你。” “你告诉我，这样的仗，你怎么赢？” 卫老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卫凌云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次，输得真的一点都不冤。 “那……爷爷，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卫凌云的眼中写满了不甘。 卫老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一时的胜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这个沈风，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不过，他这样的人，未来的路，走得越高，爬得越快，树下的敌人，也就会越多。” “你要知道，有时候，想让一个人彻底倒下，不一定要从正面去硬推他。” 卫凌云的眼睛猛地一亮：“爷爷，您的意思是？” 卫老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省城韩家那个宝贝丫头，好像对他很有好感？” 第90章 误会 一提到韩佳毅的名字，卫凌云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是，他们走得很近。” “韩卫东那个人，我了解他，一辈子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前途充满了巨大变数，而且派系背景不明确的年轻人。” 卫老缓缓地放下茶杯。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后院都稳不住，那他的事业，又能走多远呢？” 卫凌云瞬间就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既然在战场上正面赢不了你，那我就从你的大后方釜底抽薪，让你后院起火。 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原本阴沉的脸上，瞬间就换上了一副无比亲切和煦的笑容。 “喂，是伯母吗？我是凌云啊。哎呀，我最近工作不忙，正好想去省城看望一下您和伯父。好久不见，真是怪想念的……” 两天后，省城韩家。 韩佳毅刚下班回到家，就意外地看到卫凌云正陪着自己的母亲，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聊天，气氛看起来相当融洽。 韩佳毅笑着走过去：“妈，凌云哥，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佳毅回来啦，快过来坐。” 韩母看到女儿，脸上笑开了花，但随即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工作，也不知道回家多陪陪我。还是凌云有心，从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工作那么忙，还特意飞过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伯母您这话就太客气了。我和佳毅从小一块儿长大，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卫凌云风度翩翩地站起身，笑着说道：“倒是佳毅，我看着最近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在北川的工作太辛苦了？” 他这番话，说得既体贴又自然，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韩母听得是连连点头，越看他越满意。 “可不是嘛！” 韩母一把拉住韩佳毅的手，心疼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一门心思全都扑在那个什么北川的项目上，天天加班加点，人都熬憔悴了。我跟她说让她调回省里来，她还不乐意。” 说着，她话锋一转，看似无意地问道：“佳毅啊，你和那个……就是北川的那个沈市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韩佳毅的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妈，您问这个干什么呀？” “我这是在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韩母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刚才凌云都跟我说了。那个沈市长，虽然是很年轻，也很有能力，但是做事太激进了，锋芒太露，不懂得收敛。” “这次为了一个项目，就把省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得罪光了，现在又为了招商引资，跟人家立什么军令状。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太容易树敌，风险太大了，不稳妥。” “凌云哥！” 韩佳毅有些不满地看向卫凌云，带着责备的意味。 “佳毅，你千万别误会。” 卫凌云连忙摆手解释，脸上堆满了“真诚”和“担忧”。 “我跟伯母说这些，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担心你。沈市长是个想干事、能干事的人，这一点我由衷地佩服他。” “但是官场如战场，他现在冲得有多快，将来可能摔得就有多重。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卷进那些是是非非的复杂斗争里去，最后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处处都在为韩佳毅“着想”，滴水不漏。 韩母听了，更是觉得他想得周到，成熟稳重，再看自己女儿的眼光，也越发充满了担忧。 “佳毅，你听听，你听听凌云说得多有道理。” 韩母语重心长地劝道：“妈不是老封建，不是反对你自由恋爱。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妈只希望你找一个稳重可靠，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人。” “凌云这孩子，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根知底，家世、人品、能力，哪一样不是顶尖的？你……真的就一点都不考虑一下吗？” “妈！”韩佳毅又羞又气，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您胡说什么呢！我和沈风好着呢！我的事，不用你们瞎操心！”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用力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韩母气得直摇头，而卫凌云则端起茶杯笑了笑。 ....... 北川市。 在解决了北钢的搬迁难题后，各项工作正步入正轨。 沈风面向全国，为北钢的资产重估和未来工业博物馆的设计方案进行完全公开的招标。 一时间，国内顶尖的审计公司、设计院、建筑集团，如同闻到腥味的猫纷至沓来。 小小的北川市，一时间竟然成了全国经济界和建筑界瞩目的焦点。 沈风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像上紧了发条的钟。 白天是开不完的各种会议，见不完的各路客商。 晚上，还要一个人在办公室研究各种方案，批阅堆积如山的文件。 他忙得像一个旋转的陀螺，几乎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 这天下午，他刚刚送走一批从外地风尘仆仆赶来的投资客，累得靠在椅子上，秘书小张就敲门进来了。 “市长，外面有一位从云城来的客人，说是想和您谈一个关于在咱们示范区建立研发中心的项目。她没有提前预约，您看……” “没有预约？请她立刻进来。” 沈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行打起精神。 对于真正想来投资干事的人，他的大门永远都是敞开的。 片刻之后，一个女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留着一头及腰大波浪卷发，脚踩红底高跟，穿着一身贴身黑丝套裙，身材傲人，红唇勾起。 沈风两眼一亮。 她的漂亮，不是那种江南水乡的柔美、需要男人保护的漂亮。 而是充满了攻击性，让人无法忽视的漂亮。 哪个男人看到，都为之一振。 比电视上的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91章 感情危机 “沈市长，您好。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她主动伸出手，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苏清雨，是云城‘多图科技’的创始人。” “苏总，您好，欢迎来到北川。” 沈风和她握了握手，多看了她两眼。 “多图科技”这个名字，他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这是一家在人工智能领域异军突起的明星级创业公司。 成立短短四年，就已经完成了数轮巨额融资，市场估值已经超过了百亿。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家明星公司的创始人，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女人。 “沈市长，我就不兜圈子，开门见山了。” 苏清雨在沙发上坐下，进入工作商谈状态。 “我这次来北川，是想为我们公司的核心部门算法研究院，寻找一个新的研发基地。我，看中了你们正在规划的‘转型示范区’。” “哦？” 沈风一下子来了兴趣，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苏总，我很荣幸，但是全国有那么多的高新产业园，政策比我们优惠的也不在少数，您为什么会偏偏看上我们北川这个刚刚起步的地方？” “因为三样东西。” 苏清雨伸出三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干脆利落。 “第一，是你们的政策。” “来之前，我让我的团队把你们所有关于人才引进和科研补贴的政策文件都研究透了。说句实话，你们的扶持力度，比我们总部所在的云城还要大。这说明你们是真心实意想搞高科技，不是停留在口头上的玩虚的。” “第二，是你们的效率。” “北钢搬迁这么复杂的一个老大难项目，牵扯到那么多的利益纠葛，你们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底解决，这种行政执行力，在全国都罕见。对于我们企业来说，和这样有效率的政府合作，能省去我们太多麻烦和内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苏清雨看着沈风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欣赏。 “是因为您，沈市长。” “我？” 沈风确实有些意外了。 “对，就是您。” 苏清雨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我看过您那场听证会的全程直播。说实话，我这个人很少佩服什么人，尤其是我不怎么喜欢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但是跟着你这样干实事的人，我们企业心里踏实。” 这番赞誉不带一丝一毫的奉承，坦诚直接，让人如沐春风。 沈风笑了笑：“苏总过奖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两个人就研发中心的细节深入探讨。 苏清雨不愧是顶尖科技公司的CEO，思维敏捷逻辑严密，对整个产业发展趋势的判断之精准，都让沈风在心里暗暗赞叹。 会谈结束时，窗外已是黄昏。 “沈市长，今天和您聊得非常愉快，收获巨大。” 苏清雨站起身，说：“我决定了，‘多图科技’的算法研究院，就落在北川了。” “这是我的名片，后续的具体细节我的团队会过来进行对接。” 沈风接过那张名片，伸出手握手。 “欢迎苏总，欢迎‘多图科技’的到来。” 苏清雨走出市政府大楼，回头望了一眼那间依然亮着灯的办公室。 “有意思.......” 这个地方，这位市长，比她来之前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来之前以为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 没想到不仅年轻，眼界和格局比曾经遇到的男人都要长远。 怪不得年纪轻轻没到而立之年就坐上了代市长的位置。 苏清雨收回视线，“呵！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 沈风当晚就紧急召集了经开区的相关负责人，连夜开会，研究承接这个项目。 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才结束，所有人都已经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沈风大手一挥。 “走，时间不早了，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吃顿夜宵，好好犒劳一下。” 作为项目方的代表，苏清雨和她的团队也全程参与了会议，听到这话，她笑着打趣道： “沈市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们为了这个项目，也是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呢。您这顿夜宵，可得带上我们才行。” 沈风爽朗地大笑道：“哈哈，那当然是必须的。苏总和各位专家是我们的贵客，必须带上，一个都不能少。” 一行人没有去什么高档酒店，而是就近找了一家路边烟火气十足的大排档。 十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点了几箱冰镇啤酒和烧烤，摆满了几张大桌子，敞开肚皮吃。 饭桌上，沈风和苏清雨恰好坐在一起，两人聊得尤为投机。 两个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越聊越投机，脑袋越凑越近。 角落里。 “欸，你看那边那一桌。” 柳依恋刚刚结束了一个深夜的采访任务，也和同事来到这家口碑不错的大排档吃夜宵。 被同伴戳了戳手臂，示意往后看去。 “谁啊？” 这一看不要紧。 要命的是个大红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沈风，也立刻注意到了他身边那个气质和容貌都极为出众的女人。 看着那两个人相谈甚欢，柳依恋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一眼认出那是最近财政圈的大红人苏清雨。 人长得漂亮不说，年纪轻，手腕高，最重要还是——单身。 乍眼看去，两人莫名地般配。 柳依恋两眼咕噜一转，计从心上来。 她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别想着得到。 柳依恋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沈风正侧着身子，非常靠近地凑在苏清雨的耳边，似乎在认真地听她说话。 而苏清雨则笑得巧笑嫣然，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嘈杂的背景，将这一瞬间的气氛烘托得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暧昧。 …… 与此同时，省城的家属院。 韩佳毅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心里惦记着连日操劳的沈风。 两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怪想念的。 她亲手煲了一锅汤，用保温桶装好，决定连夜开车去北川，给他一个惊喜。 两个小时后，她抵达了北川市政府。 看到沈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心里一阵心疼。 可当她敲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沈风的电话。 “喂，佳毅，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电话那头传来沈风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背景里，是嘈杂的人声。 “你在外面？” “嗯，刚开完会。正和经开区的同志，还有投资方一起吃夜宵呢。” “哦……” 韩佳毅的心里，掠过一丝小小的失落。 “那你……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韩佳毅提着保温桶，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感觉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手机忽然“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匿名发来的彩信。 第92章 冷战 韩佳毅疑惑地点开，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屏幕上的那个男人，正是她的男朋友，沈风，身边依偎一个娇小漂亮的女人。 屏幕上的男女，目含情意，嘴角带笑，相谈甚欢，堪称郎才女貌。 照片下面还配了一行文字：“我们的沈市长，为了招商引资，真是宵衣旰食，令人感动。” 轰！ 韩佳毅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母亲那句“他身边诱惑太多，风险太大”和卫凌云那句“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的话，瞬间在她耳边回响。 照片的角度拍得太巧了，那种亲昵的氛围，让她无法不多想。 那个女人是谁？ 她那么漂亮，看沈风的眼神…… 巨大的委屈和不安瞬间攫住了她的心。 她提着那锅还冒着热气的汤，像是提着千斤重担，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圈一点点地红了。 最后，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一腔热情，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韩佳毅没有再打电话，也没有再发一条信息。 夜风吹来，汤还温热，但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她默默地转过身坐进车里，没有片刻停留，一脚油门踩下离开。 夜宵摊上，气氛正酣。 沈风送走了苏清雨和她的团队，又和经开区的几个干部碰了碰杯，安排了明天的工作，这才感觉到了疲惫。 经开区主任关切地说：“沈市长，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连轴转，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沈风摆了摆手，坐进车里，掏出手机想给韩佳毅回个电话，却看到屏幕上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者信息。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她已经睡着了，便没有多想，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终于被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韩佳毅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和疏离。 “佳毅，还没睡呢？我这边刚忙完。” 沈风笑着说：“今天谈成了一个大项目，回头跟你细说。” “嗯，恭喜你。”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睡了，挂了。” “欸，等等。” 沈风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他举着手机，愣在车里。 不对劲。 这完全不是韩佳毅平时的风格。 以往无论多晚，她都会兴致勃勃地听他讲工作上的事，会心疼他，会叮嘱他。 今天，怎么怪怪的？ 沈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自己除了上班之外，再也没什么事了。 第二天一早，沈风处理完几份加急文件，第一时间又给韩佳毅打去了电话。 这次，她的态度更加冷淡。 “有事吗？” “佳毅，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先不说了，我要开会。” 又一次，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沈风握着发烫的手机，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他不是不通情理的毛头小子，他知道女人会有情绪，会有不舒服的时候。 但他现在是北川的代市长，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谜。 更别说这莫名其妙的冷暴力。 沈风把手机丢在桌面，浮躁地扯开领带。 自己的对象怎么也得自己哄着，正要下单买个韩佳毅看中的包包，工作上的电话很快又打来。 与此同时，省城韩家。 卫凌云提着上好的茶叶和补品，再次登门拜访。 韩母见到他，就像见到亲儿子一样热情。 “凌云啊，你工作那么忙，怎么又来了？说了多少次，人来就行，还带什么东西。” “伯母，看您说的，这都是应该的。” 卫凌云笑得谦和有礼，“我就是不放心佳毅，她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事了？” 一提起这个，韩母就叹了口气，把卫凌云拉到沙发上坐下。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北川那个沈风。” 韩母压低了声音，把昨天女儿哭着跑回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不知道照片的事情，只以为是两人闹了别扭。 “凌云啊，你帮我分析分析，那个沈风，做事是不是真的太不稳重了？我听佳毅说，他身边现在围着好多漂亮又能干的女老板，你说，这时间长了，能不出问题吗？” 卫凌云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但脸上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伯母，沈市长年轻有为，有魅力，自然会吸引不少人。这其实也正常。”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关键是，他现在的位置太敏感了，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有时候，就算自己是清白的，也耐不住别人泼脏水，也怕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佳毅这么单纯，我真是怕她受委屈。” 这番话，句句都在“为沈风开脱”，但字字都像钉子一样把“沈风很危险”的印象钉进了韩母的心里。 那张被精心挑选角度的照片，并没有在社会上公开传播，但北川市小圈子里传遍。 省电视台的记者柳依恋，写了一篇关于北川招商引资的内部参考报道。 报道本身写得非常正面，盛赞了沈风市长的魄力和“多图科技”苏清雨的远见。 可偏偏，她在报道里配上了那张照片。 这篇内参，只在省委、省政府的一些领导和相关部门之间传阅。 看到的人，都是人精。 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市长，一个貌美如花的单身女CEO，一张气氛暧昧的深夜宵夜照。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闲话开始在私下里流传。 有人说沈风为了招商，下了血本；有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谁不知道韩卫东的掌上明珠，女的靓，男的才。 沈风出身简单，但是能力强啊！一等一的紫微星下凡！ 这样看来，是沈风看不上韩佳毅，这也要，那也要。 流言蜚语自然也流到了韩卫东的耳朵里。 作为省发改委主任，韩卫东的政治嗅觉何其敏锐。 他看到那篇内参和照片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一切。 “什么东西？！” “沈风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韩卫东在办公室气得把眼镜摔在桌面。 第93章 糊涂！ 这不是桃色新闻，这是有人故意整沈风！ 是有人在攻击沈风的“后院”，想让他根基不稳，自乱阵脚。 手段不算高明，但很恶毒，直击要害。 再往深处想，这背后的人是要整沈风，还是要整他韩卫东？ 那打狗还哦得看主人！ 晚上，他把女儿韩佳毅叫到了书房。 韩卫东开门见山问：“佳毅，你和沈风，是不是出问题了？” 韩佳毅的眼圈一红，点了点头。 韩卫东没有急着批评，而是将那份内部参考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看这个。” 当韩佳毅看到那张熟悉的照片，被印在白纸黑字的文件上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以为这只是私下里的挑拨，却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 “爸，我……” “佳毅，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韩卫东的表情很严肃，“你告诉我，你看到这张照片，第一反应是什么？” “我……我很难过，我觉得他骗了我。” “然后呢？” “我觉得他……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韩佳毅的声音越来越低。 “糊涂！” 韩卫东猛地一拍桌子。 “我平时就是这样教你挑男人的？！” 韩卫东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只看到了照片，看到了表象，你有没有想过，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来？为什么会这么巧，就传到你手里，传到我们这些人的眼里？” “你还是太单纯。” 韩卫东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 “沈风现在是什么位置？代市长！他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盼着他摔跤？他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挡了多少人的官路？” “这些人不会跟他摆开了阵势干，他们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从背后捅刀子！” 韩佳毅不是蠢货，被这么一说，才反应了过来。 “爸，您的意思是，这是个圈套？” “是不是圈套，需要证据。” 韩卫东看着闺女的眼神一言难尽。 “这个坎是冲着他来的，如果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你们趁早分开，也省得将来他被你拖累，你被他伤害。” 父亲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被情绪冲昏头脑的韩佳毅。 回想自己这几天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又是多么的伤人。 她中了敌人的计，小性子上头就冷战。 想通了这一点，韩佳毅坐立难安。 “欸！佳毅！佳毅！这么晚了你去哪？！” “爸妈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今晚不用给我留门了！” 韩佳毅不顾母亲的阻拦，连夜又驱车赶往北川。 沈风此时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和韩佳毅的冷战，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工作，而忽略了她的感受。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秘书小张敲门进来。 “市长，韩小姐来了，没有预约，直接到楼下了。” 沈风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快步冲出了办公室。 市政府大楼下，韩佳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沈风跑到她面前，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所有的火气和烦躁都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疼。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他伸手想去抱她。 韩佳毅却后退了一步，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举到了他的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沈风看到照片，瞳孔猛地一缩。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有的一切瞬间都串联了起来。 韩佳毅莫名其妙的冷淡，那些欲言又止的电话，根源全在这里。 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但看到韩佳毅那张挂着泪珠和写满委屈的脸，他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 他接过手机，认真地看着韩佳毅的眼睛。 “我如果说，这张照片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你信吗？” “我……” 韩佳毅咬着嘴唇，心里天人交战。 “好，那我给你解释。” 沈风把那天晚上和苏清雨团队开会、吃夜宵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和添油加醋。 “照片上的女人，叫苏清雨，是‘多图科技’的创始人。她决定把研发中心落户到我们北川，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价值百亿的项目。”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团队十几个人都在场，不是我和她单独一起。”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韩佳毅的心已经信了七八分，但那个“坎”还是没有完全过去。 “那……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跟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在一起，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提？” “我错了。” 沈风上前一步，用力地将韩佳毅搂进怀里。 “佳毅，我错了。我以为我的工作，你都懂。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解释。我没想到，我的自以为是，会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他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声音里带着歉意。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怀里的身体从僵硬慢慢变得柔软。 韩佳毅的眼泪无声地打湿了他的肩头。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捶打了两下。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误会虽然解开，但沈风的心里，却燃起了一股熊熊怒火。 他沈风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敢动他的人，他可以一笑置之。 但是敢动他的女人，触碰他的底线，那就要做好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 送韩佳毅回招待所休息后，沈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市公安局。 局长赵伟林正在值班，看到沈风深夜到访，神情凝重，立刻意识到有大事发生。 “沈市长！” “伟林，帮我查两件事。”沈风的眼神冰冷。 “查一个手机号，我要知道这个号码发出的所有彩信记录，以及这个号码的来源。” “还有帮我联系省电视台新闻中心的朋友，我要知道最近那篇关于北川招商的内参报道，执笔记者柳依恋的所有背景资料。” 赵伟林心头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第二天中午，赵伟林就拿着一份报告，敲开了沈风办公室的门。 第94章 倒伐 “市长，都查清楚了。” “那个发送彩信的手机号，是一个不记名的预付费卡，也就是俗称的‘黑卡’。我们查了信号基站，发送彩信的地点，就在省电视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另外，柳依恋的资料也在这里。她确实是省台的首席记者，业务能力很强，拍下这些照片不是问题，那个报道也是她撰写发布，目的是什么暂且不知道。” “但我们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情况。” “她的家庭背景很普通，但在不久前，她刚刚全款在省城最高档的一个小区，买了一套价值近千万的豪宅。”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 柳依恋。 沈风想不通，自己和这个女记者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害自己。 难道仅仅是因为上次庆功宴上的采访？ 那采访不是好好的吗？ 还是说，柳依恋又是谁的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沈市长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 “我是，您是？” “我是苏清雨。” 沈风有些意外：“苏总，您好。” “沈市长，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苏清雨的语气很直接：“关于最近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和一些不好的谣言，我听说了。这件事因我而起，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深表歉意。” “这不是您的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我明白。” 苏清雨继续说：“所以，我刚刚让我的公关团队，在所有合作的媒体平台上发布了我们那天晚上整个团队聚餐的所有照片，一共二十多张，并且配发了一份官方声明，澄清了事实。” “同时，” 苏清雨顿了顿。 “我也用我私人的一些渠道，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那个背后搞鬼的女记者，好像和京城来的那位卫司长走得挺近。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您有没有用？” 沈风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卫司长？ 卫凌云！ 原来是你！ 柳依恋只是那把刀，而真正握着刀的人，是卫凌云。 好一招蛊毒人心！ 在北川正面战场上输给了自己，就立刻转到后方，用这种阴险的手段来攻击自己的软肋。 “苏总，谢谢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沈市长客气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您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 苏清雨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相信，您一定能处理好。我等您的好消息。” 挂断电话，沈风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卫凌云，你既然把牌都打到桌上了，那我也该出招了。 你打我的七寸，我就要你的命！ ....... 省城，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里。 柳依恋品着面前的顶级红茶，心里却七上八下。 苏清雨的公开声明和那二十多张照片，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她本以为那张照片能让沈风和韩佳毅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让沈风焦头烂额，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速，如此彻底。 现在，网络上的风向已经完全变了。 所有人都在称赞沈风团队的光明磊落，以及苏清雨作为企业家的坦荡。 而她，那个匿名的爆料人虽然没有暴露，但却像一个跳梁小丑。 “嘟嘟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北川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柳记者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柳依恋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没拿稳。 是沈风！ 她强作镇定。 “沈市长？您……您找我有事？” “有点事，想当面请教一下柳记者。我在你们省台对面的那家咖啡馆，不知道柳记者肯不肯赏光？” 这已经不是邀请，而是命令。 柳依恋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半小时后，咖啡馆的卡座里。 沈风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白水。 柳依恋在他对面坐下，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沈市长，真不好意思，还让您亲自跑一趟。” 沈风没有跟她客套，而是将一部手机，轻轻地推到了她的面前。 屏幕上，是一份银行流水单。 “柳记者，眼光不错。省城最贵的楼盘，天誉华府，一千多万的房子，说买就买，还是全款。真是年轻有为。” 沈风的语气很平淡，柳依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沈市长，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这是我的私人事务。” “是吗？” 沈风笑了笑，又将另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那是一份股权穿透图，图表的尽头，清晰地指向了卫凌云的家族企业。 “给你这笔钱的投资公司，背后真正的老板，姓卫。柳记者，你现在，还觉得这是你的私人事务吗？” 柳依恋彻底慌了。 自己做得很隐秘啊！ 怎么在对方眼里，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所有的秘密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你利用记者的身份，打着采访的名义，恶意剪辑照片，匿名中伤我，挑拨我和家人的关系。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人？” 沈风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 “或者，两者都有？” “我……我没有！沈市长，这都是误会！” 柳依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沈风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漠然喝了口水。 “柳记者，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给你两个选择。”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我现在就让公安机关介入，以‘恶意诽谤’和‘受贿’的名义对你进行立案调查。你那套房子的钱，来源不明，数额巨大，够你在里面待上十年了。你的记者生涯和人生，到此为止。” 柳依恋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风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做我手里的刀。” 柳依恋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风。 “你背后的那个人，是卫凌云吧。” 沈风的语气很肯定，“他让你咬我一口，你没咬着，反而崩了牙。他现在一定很失望。” “你想让我做什么？” 柳依恋的声音都在发颤。 第95章 打不死的苍蝇 “很简单。” 沈风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事情败露了，我沈风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准备对他进行实名举报。” “你就哭，就闹，就说你害怕，让他给你想办法，让他安抚你。” “把你们的通话，全程录下来。” 柳依恋瞬间明白了沈风的意图。 这是要让她做投名状，做反间计。 她要是打了这个电话，就等于彻底背叛了卫凌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绑在了沈风的车上。 “沈市长……我……” 她还在犹豫。 “你没有选择。” 沈风语气坚定地说：“给你那套房子的钱，是卫家公司打给你的，对吧？你以为那是对你的奖赏？不，那是拴住你的狗链。” “一旦出事，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说你是商业敲诈。到时候，你人财两空，身败名裂。” “而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从棋子，变成执刀人的机会。” 沈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下地狱，还是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你自己选。我给你十分钟考虑。”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咖啡馆，留下柳依恋一个人，在座位上，如坠冰窟。 十分钟后，沈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柳依恋。 上面只有一个字。 “好。” ......... 京城，国家发展改革委。 卫凌云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心情烦躁。 北川的事情是他履历上一次不折不扣的滑铁卢。 他不仅没有打压下沈风的气焰，反而被对方借力打力，促成了伟航科工的项目，反而为沈风编出了嫁妆！ 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精心策划的“后院起火”计划，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化解了。 那个沈风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让他感觉无比的恶心和憋屈。 这时，他那个专门用来单线联系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柳依恋打来的。 卫凌云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什么事？” “卫……卫司长，救我啊！”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柳依恋带着哭腔的声音。 “出大事了！沈风……沈风他什么都知道了！” 卫凌云心里一惊，但表面上依旧镇定：“慌什么！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今天来省城找我了！” 柳依恋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他把我的银行流水，还有……还有你们家公司给我打钱的记录，全都拍在了我面前！” “他说他要报警，要实名举报我，举报你！卫司长，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坐牢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把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女人的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卫凌云的后背莫名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风的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狠！ 居然能把线索直接查到他家族公司的头上。 想起爷爷的话，卫凌云定了定神。 查出又怎么样？ 只要他们不承认，北川市的人还能杀到京城不成？ “你慌什么！” “他那是在诈你！他手里不可能有直接的证据！我们那是正常的商业投资，跟你有关系吗？你稳住，不要自乱阵脚！” “可是……可是他把话都挑明了啊！” 柳依恋继续哭诉。 “他说，他不在乎证据，他就是要借这个由头，把事情捅到纪委去，把水搅浑！他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卫司长，他就是个疯子！我斗不过他啊！” “废物！” 卫凌云在电话这头低声骂了一句。 他现在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女人去办事。 但他现在和柳依恋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柳依恋真的被抓进去乱咬一通，就算最后查不出什么，对他的声誉也是打击。 “好了，你别哭了！” 卫凌云深吸一口气，开始安抚她。 “天塌不下来！这件事，我会处理。” “你听我的，你现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手机关机，找个地方躲几天，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他沈风在北川市内手眼通天，但在省城，他翻不起什么浪花。” “另外，” 卫凌云压低了声音，“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等这阵风头过去，我再给你打一笔钱，你出国去散散心。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明白吗？” 柳依恋带着哭腔问：“真……真的吗？” “我卫凌云说话，一言九鼎！” 挂断电话，卫凌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对面的柳依恋挂断电话后，暂停录音键，颤抖着手点击发送。 拿到录音的第二天，沈风便带队前往省城，向省政府的领导专题汇报伟航科工项目的进展情况。 这是一次早就定下的行程，一切顺理成章。 汇报会进行得非常顺利。 省长亲自出席，对北川市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称赞沈风和他的团队，并表示省里会全力支持这个项目，要钱给钱，要政策给政策。 汇报会结束后，沈风并没有急着返回北川，而是拨通了韩卫东的电话。 “韩叔叔，晚上有空吗？我想去拜访您一下。” “臭小子，还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电话那头传来韩卫东爽朗的笑声，“来吧，我让你阿姨多准备几个菜。” 晚上，韩家。 饭桌上，韩卫东看着和女儿坐在一起的沈风，心里是越看越满意。 之前对沈风的那些疑虑和担忧，经过这次的“照片风波”，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能力，有手腕，更难得的是，在面对如此阴险的攻击时，表现出的那种沉稳和冷静，以及雷霆万钧的反击能力，都让他刮目相看。 这绝对不是一个池中之物。 饭后，韩卫东把沈风叫到了书房，给沈风沏了一杯茶，开门见山地问 “那个卫凌云，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 沈风沉默一瞬，抬起头说：“我想知道卫家的情况。” 韩卫东端茶的手狠狠颤了颤。 他没有直接回答沈风的问题，而是亲手给沈风续上茶水，动作沉稳，不急不缓。 “小沈，你知道在京城，什么样的家族，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顶级门阀吗？” 沈风端坐着，洗耳恭听。 韩卫东伸出一根手指：“不是看他家里出了多少个部级省级的干部，那些都是面子上的东西，是流水的兵。”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也不是看他家里有多少钱，经商的，说到底，地位还是差了一层。” “真正的顶级门阀，看的是根基，看的是人脉，看的是门生故旧。” 韩卫东的眼神变得深邃。 “卫家，就是这样的家族。” 第96章 打标签 “卫家，是真正的门阀。” “他们的根基，不在于一两个在位的部级干部，那些只是大树的枝叶，会随着季节更替。” “卫家的根，扎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扎在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人脉和门生故旧里。军队、部委、地方大员，甚至是一些退休了但说话依然一言九鼎的老同志……这张网，盘根错节，深不见底。” 韩卫东看着沈风，眼神锐利。 “卫凌云只是这张网上的一个节点。你动了他，整张网都会感觉到震动。卫家为了脸面，为了维持这张网的稳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反扑。” “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更不会跟你讲规矩。到了他们那个层面，他们自己，就是规矩。” 沈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预料到卫家势大，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自成规矩”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官场斗争，而是阶层与阶层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沈风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他没有说自己手里有什么牌，但他知道，韩卫东一定猜到了。 “我想先问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韩卫东反问，“是图一时痛快，把他彻底打翻在地，让他永不翻身？还是想消除这个威胁，让他不敢再对你动心思？”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沈风沉默了。 泄露录音，把事情捅到天上去，确实能让卫凌云身败名裂。 但后果，就像韩卫东说的，是引来整个卫家不死不休的报复。 那将是一场他目前绝对无法承受的压力，他自己倒无所谓，但他不能不考虑韩佳毅。 他不是一个只图痛快的莽夫。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更是利益交换的艺术。 沈风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目光坚定。 “我想让他再也不能成为我的威胁，最好，是能让他从我的敌人，变成一块垫脚石。” 韩卫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赞许的笑。 “孺子可教。” 他点了点头，“你手里那份东西，是核武器，不能轻易发射。核武器最大的威力，是在发射架上的时候。一旦射出去，是伤敌一千，还是自损八百，就由不得你了。” “那你觉得，这颗核武器应该对准谁？” “当然不是卫凌云。” 韩卫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你要对准的，是卫凌云的保护伞，是让他有胆子这么做的根源——卫家的规矩。” “你要让卫家的人，亲手把他从棋盘上拿掉。” …… 从韩家出来，沈风坐进车里，没有马上发动。 韩卫东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让卫家亲手拿掉他……”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他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思路渐渐清晰。 直接把录音交给卫家，让他们“清理门户”？ 不，那太天真了。 那只会把自己的底牌暴露无遗，把主动权拱手让人。 卫家或许会处理卫凌云，但下一秒，就会调转枪口，对付他这个手握把柄的外人。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能让卫家感到切肤之痛，却又抓不到他任何把柄的刀。 这把刀，就是舆论。 但不是普通的舆论。 他想到了柳依恋。 这个女人虽然被他抓住了把柄，但她省台首席记者的身份，以及她背后那张通达省市乃至京城媒体圈的关系网是她最好的用处。 沈风拨通了柳依恋的电话。 “沈市长。” 电话那头的声音颤抖，带着恐惧和敬畏。 “柳记者，上次我们谈的事情，我想了想，觉得让你去直接面对卫凌云太危险了。” 沈风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为她着想。 柳依恋一愣，没明白沈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录音都录完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但这话，柳依恋不敢说，继续往下听。 “我这里有几份材料，不是录音，是一些文字性的东西，我觉得对你来说有很大的作用。” 沈风继续说：“一份是关于北川市前总工程师钱宏声的儿子，钱斌，名下公司收到京城某公司六千万无息贷款的详细资料。另一份，是你那套千万豪宅的资金来源证明。” 柳依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需要你，以一个有良知的媒体人的身份，把这两份材料，用匿名的方式，递进京城。” “不是给纪委，也不是给报社。我要你递给卫家的几个对头，还有几个在政坛上以刚正不阿著称的老前辈耳朵里。” 沈风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要让他们知道，发改委的卫司长，为了个人的男女私情，不惜动用家族势力，耗费数千万的资金。” “先是收买专家阻挠国家重点项目，后又收买记者，构陷地方主要领导。” “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卫家的这个孙子，做事没有底线，没有规矩，为了一个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柳依恋瞬间明白了。 这比直接扔出录音要狠毒一百倍！ 录音是实证，拿出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官司。 而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杀伤力却更强。 它不会立刻扳倒卫凌云，但会彻底搞臭他的名声，让他被打上“不成熟”“没格局”“恋爱脑”“为了女人不顾大局”的标签。 在官场，这比贪腐更致命！ 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干部，一旦被贴上这些标签，背景再好又怎么样？ 直接给你敷衍了事架空，核心政务一个也别想碰！ 更狠的是，这种流言蜚语，无形无迹，卫家就算想反击，都找不到目标。 他们总不能挨家挨户去解释，说我孙子没有为女人冲昏头脑吧？ “沈市长……您……您这一招，太……” 柳依恋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沈风的语气很平静。 “你只管把东西递进去，剩下的，就等着看戏吧。” 半个月后，伟航科工项目的最终签约仪式，在京城举行。 北川市由市委书记霄正国和代市长沈风亲自带队。 签约仪式规格极高，国家发展改革委也有主要领导出席。 沈风在人群中，看到了卫凌云。 第97章 订婚 卫凌云比上次在北川时憔悴了不少，虽然依旧西装革履，但眉宇间那股飞扬跋扈的锐气已经消失不见，多了几分阴沉，像一条受伤的毒蛇 他也看到了沈风，眼神怨毒。 沈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种无视，比挑衅都更让卫凌云愤怒。 签约仪式上，沈风作为北川市的代表上台发言。 坐在台下的卫凌云，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以往对他客气有加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带着几分疏离和探究。 一周前，那些关于他的流言已经在京城的圈子里传开了。 仪式结束后，霄正国和沈风正准备离开，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他们。 “霄书记，沈市长，请留步。” 来人是卫凌云。 霄正国客气地问：“卫司长，有事吗？” 卫凌云却没有看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沈风，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霄正国看了看沈风，沈风微微点头。 两人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是你干的，对不对？” 卫凌云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那些风言风语，是你放出去的！” 沈风笑了笑：“卫司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是觉得有人造你的谣，可以报警，可以向组织反映。你来找我，是找错人了。” “你！” 卫凌云气得浑身发抖，“你别得意！你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赢了我？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事，没完！” “是吗？” 沈风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向前走了一步，凑到卫凌云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这里，还有一份更有意思的礼物，是关于你和柳记者的通话录音。你在电话里，可是亲口承认了，要再给她一笔钱，让她出国躲风头。” “这份录音，你说我要是交给纪委，算不算直接证据？” 轰！ 卫凌云脸色煞白，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风。 自己最后的底牌，对方竟然也一清二楚。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卫凌云的声音都在颤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我不想怎么样。” 沈风直起身，掸了掸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我只是想提醒卫司长一句，北川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以后，别再把手伸得那么长。” 说完，他不再看卫凌云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卫凌云一个人站在原地，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当天晚上，京城卫家那座四合院里，灯火通明。 卫老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混账东西！” 卫老将一份报告狠狠地摔在卫凌云的脸上，气得拐杖敲得地板咚咚作响。 报告上，是家族动用关系网，搜集到的关于卫凌云在北川一系列行为的详细记录，以及那些已经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 “为了一个女人，跟一个地方干部斗气，输了不说，还把家族的脸都丢尽了！现在人家把柄都抓到手里了，你告诉我，你想让卫家怎么给你收场？！” 卫凌云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沈风，我已经派人查过了。” 卫老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他不是什么愣头青，他是杨宪民亲手带上来的学生！几年前你怎么不想想那几年北川几个贪污案子为什么沈风能全身而退！” “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你动用家族的资源去对付他，这是坏了我们卫家的规矩！” 卫凌云张嘴想说话，最后还是没开口。 卫老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 “你自己，去纪委说清楚吧。” “爷爷！”卫 凌云猛地抬起头，满脸的绝望。 “这是为了保住你，也是为了保住卫家。” 卫老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那个发改委地区经济司副司长的位置，不要再待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社科院的政策研究所，当个研究员，好好读几年书，给脑子除除草！” 这个安排，无异于直接宣判了死刑。 从手握实权、前途无量的发改委副司长，到一个无人问津的研究员，这是从云端跌落泥潭。 这是爷爷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用一个前途，换一个平安落地，保全卫家的脸面。 他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两个月之后，一则不起眼的人事调动通知，在部委的小范围内传达。 “卫凌云同志因个人原因，不再担任国家发展改革委地区经济司副司长职务，另有任用。” 这场由沈风和卫凌云的个人恩怨引发的交锋，最终以一种外人看不懂，但圈内人却心知肚明的方式，画上了一个句号。 沈风，毫发无损，并且借着伟航科工项目的东风声望日隆。 等手头的工作平稳，沈风带着韩佳毅回家见沈父沈母，商量订婚的事。 沈母拉着韩佳毅的手，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不住口地夸赞。 “佳毅啊，又漂亮了。” “快，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外面工作肯定很辛苦。” 沈父坐在一旁，话不多，但脸上那满意的神情却是藏不住的。 他时不时给沈风递个眼神，那意思很明显：臭小子，有你的，这么好的儿媳妇都能领回来。 韩佳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红，但举止大方得体，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叫得比蜜还甜。 她没有丝毫的忸怩作态，也没有因为自己是省委领导的女儿就带着任何架子，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良好家教和温婉气质，让沈家二老越看越喜欢。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沈母拉着韩佳毅在客厅看电视聊天，沈风则被父亲叫到了阳台。 “那个卫家的事，都解决了？” 沈父递给沈风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嗯，解决了。”沈风点头。 “那就好。” 沈父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在夜色中慢慢散开。 “我跟你妈都是普通人，官场上的事我们不懂，也帮不了你什么。我们只希望你，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走路要走得正，行得端。” “爸，我知道。” “还有，” 沈父话锋一转，看向客厅里正和母亲说笑的韩佳毅，压低了声音。 第98章 老干部 “佳毅是个好姑娘，你别辜负了人家。你们的婚事，我跟你妈没意见，你们自己定个时间，我们两家大人见个面，把事情办了。” “嗯。” 沈风重重地应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 订婚的事情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在韩卫东的安排下，两家父母在省城一家低调的饭店见了面。 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是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 沈父沈母原本还有些拘谨，毕竟对方是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是他们一辈子都仰望的存在。 但韩卫东和嫂子却表现得极为谦和，没有一点官架子，席间对沈风的欣赏和赞许更是溢于言表，这让沈家二老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婚事，就这么定了。 解决了个人问题，沈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伟航科工的项目正式落地，厂区建设如火如荼。 苏清雨的“多图科技”研发中心也签订了协议，第一批顶尖的算法工程师已经进驻。 两大龙头项目吸引了上下游无数的配套企业闻风而来。 小小的北川市，一时间成了全省最炙手可热的投资热土。 一年春冬过去，沈风稳稳坐定代市长的位置。 这天下午，沈风刚主持开完一个项目推进会，主管城建的副市长马东海，就敲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沈市长，有点事情，想跟您汇报一下。” 马东海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但眼神里却看不出多少敬意。 马东海是北川市政府里资格最老的一位副市长，在城建系统干了快二十年，关系盘根错节。 过去杨宪民在的时候，他仗着自己资格老，又是杨宪民的老乡，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太听招呼。 沈风来了之后，雷厉风行地拿下了钱伟宏，又斗倒了京城来的卫凌云，威望日隆，马东海这才收敛了不少。 但现在，眼看着示范区这块蛋糕越做越大，各种工程项目动辄就是几亿、几十亿的盘子。 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又开始活泛了起来。 沈风看破不说破，私底下让秦文静仔细盯着马东海经手的项目账单，别是在他手上出错了。 “马市长，坐。” 沈风指了指沙发。 马东海坐下后，将一份文件放到了沈风面前。 “沈市长，这是我们建设局根据示范区最新的发展规划，拟定的一份周边配套路网的升级改造方案。” 沈风拿起来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方案倒是做得有模有样，但最后的工程预算，比经开区自己做的初步测算，整整高出了四成。 沈风不动声色地问：“这个预算，是不是有点高了？” “唉，不高啊，沈市长。” 马东海立刻大倒苦水。 “您是不知道，现在伟航科工和多图科技那边，对配套设施的要求有多高。” “道路要加宽，承重标准要提高，地下的水电、通讯管网全都要重新铺设，用的还都是进口的顶级材料。这成本，能不高吗？”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们这也是为了对项目负责，为了保证工程质量，打造百年工程。要是为了省那么一点钱，将来出了问题，这个责任，我们可担不起啊。” 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沈风心里冷笑一声。 这老狐狸，是看项目多了，想伸手捞一笔了。 这种手段，他见得多了。 利用信息不对称和专业壁垒，虚报工程预算，然后在招标和采购环节，安插自己的关系户，从中牟利。 “马市长，你的顾虑，我理解。” 沈风把方案放回桌上。 “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预算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样，你先把方案留下，我让市财政局和经开区的同志们再联合评估一下，我们还是要慎重一点好。” 马东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没想到沈风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就把他的方案给驳了回去。 “那……行吧。不过沈市长，项目那边催得紧，您可得抓紧时间。要是耽误了工期，影响了项目进度，我这边可不好交代。” 他话里有话地提醒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 送走马东海，沈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马东海这是在向他叫板了。 如果他这次退让了，那以后，市政府里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老家伙们，恐怕都会有样学样，把他这个年轻市长架空。 “想伸手？我先剁了你的爪子！” 接下来的几天，沈风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一样，对马东海那份预算方案，不批，也不提。 马东海那边，按捺不住了。 示范区好几个等着开工的基建项目，报到市建设局和规划局审批时，都被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卡了下来。 不是“图纸细节不符合规范，需要重新设计”，就是“缺少一份补充的地质勘探报告”，再不然就是“项目申请的流程有问题，需要补件”。 一套官僚主义的组合拳打下来，把经开区的负责人搞得焦头烂额，天天往沈风办公室跑。 “沈市长，您快想想办法吧！马市长那边摆明了就是不给批，再这么拖下去，伟航科工那边就要有意见了！” “别急。” 沈风却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让他卡，我看他能卡到什么时候。你去把这几次被卡的所有项目的申报材料，和他们给出的所有退回理由，原封不动地给我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 一周后，一个由十几家民营企业老板组成的“企业家维权团”，敲开了沈风办公室的大门。 带头的，是北川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物流公司老板，姓刘。 “沈市长，我们是来向您反映问题的！” 刘老板一脸的苦相。 “我们这些企业，都是为示范区做配套的。现在路不通，水不通，电也没有，我们的厂房建好了，设备进不去，工人没法开工，天天都在亏钱啊！” “是啊沈市长，我们当初可都是冲着您，才把全部身家都投到北川来的。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其他的企业家也纷纷附和。 第99章 作风问题 这就是沈风一直在等的“民意”。 他亲自给这些企业家倒上水，态度诚恳地安抚道：“各位老总，大家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大家反映的问题，市委、市政府也高度重视。” “光说不练假把式。这样，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就在示范区的项目工地上，开一个现场办公会。” “我把所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叫上，也请各位老总和媒体的朋友们都到场。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谁的责任，谁当场给定下时间表。解决不了的，就地免职！”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企业家们，瞬间就吃了一颗定心丸。 第二天上午，市政府的现场办公会，第一次从窗明几净的会议室，搬到了机器轰鸣的工地。 市长沈风，副市长马东海，以及市建设局、规划局、财政局、交通局等十几个部门的一把手，齐刷刷地站在一张巨大的项目规划图前。 他们的对面，是那十几位民营企业家，还有省市各家媒体的长枪短炮。 “今天，我们不开会，只解决问题。” 沈风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拿起一个扩音喇叭，指向身边那位物流公司的刘老板。 “刘总，你先说，你的问题是什么？” 刘总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沈市长，我的问题是路！从市区到我们示范区的这条主干道，规划了八车道，到现在连地基都没挖！我们的运输车队，天天堵在路上，成本高得吓人！” 沈风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马东海。 “马市长，路，归你管。你来回答一下刘总的问题。” 马东海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沈风会来这么一手，把他直接架在火上烤。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了官场上惯用的那套说辞：“这个……道路项目，我们一直在积极推进。” “但是呢，大家也知道，这么大的工程，程序很复杂，规划设计、地质勘探、招标采购，一个环节都不能少。我们也是为了保证质量，所以……进度上，是慢了一点。” “慢了一点？” 沈风冷笑一声，“马市长，据我所知，这份规划方案，在你的办公桌上，已经压了整整二十天了，对吗？” 马东海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这个……主要是方案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 “什么细节？” 沈风步步紧逼。 “是资金问题，还是技术问题？如果是资金问题，财政局局长就在这里，你问他，钱到没到位？如果是技术问题，设计院的院长也在这里，你问他，图纸有没有问题？” 财政局局长和设计院长连忙表态，钱早就拨付了，图纸也早就审核通过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马东海的身上。 马东海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马市长，看来，既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技术的问题。” 沈风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就是人的问题！是思想作风的问题！” “上面三令五申，要优化营商环境，要为企业排忧解难！” “我们的一些干部，口号喊得震天响，就是不落实！” “我今天，就在这里，当着全市人民和企业家的面宣布，从现在开始，示范区所有项目的审批权，全部上收到经开区管委会，成立‘一站式’服务中心，特事特办，限时办结！” “至于马东海同志……” 沈风的目光冷得像冰。 “工作能力和思想觉悟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分管城市建设这么重要的领域了。我稍后会向市委常委会建议，对他的工作进行适当的调整！” 马东海身体一晃，面如死灰，几乎瘫倒在地。 “哟。” “谁在这嚷嚷呢？” 那声音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嘲弄和居高临下的味道，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 不远处，七八个一看就是领导干部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那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那双眼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和威压。 北川市的干部们，看到这群不速之客都愣住了。 而市委书记霄正国，在看清为首那人的脸时，脸色却是猛地一变，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脸上挤出恭敬的笑容。 “林书记！您……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去迎接您啊！” 林书记？ 能让霄正国这个市委书记如此恭敬，还称呼为“书记”的，全省也没几个人。 沈风的脑子飞速一转，一个名字立刻浮现出来。 省委常委、省会江州市市委书记，林涛！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林涛没有理会霄正国的热情，甚至连手都懒得伸，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越过他，直接落在了沈风的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沈风，眼神里的那股子审视味道更浓了。 “你就是沈风？” 这语气，不是问询，更像是质问。 沈风心中一凛，迎着对方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报告林书记，我是沈风。” “好大的官威啊。” 林涛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指了指旁边面如死灰、几乎瘫倒的马东海。 “一个现场办公会，开成了批斗大会。当着这么多企业家和媒体的面，就要就地免掉一个副市长。” “沈市长，你们北川市的干部任免，程序就是这么走的吗？” 这话，太重了。 也太毒了。 他没有说沈风处理马东海这件事的对错，而是直接从“程序”上进行攻击。 你沈风当众说要免掉一个副市长，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是搞一言堂！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沈风之前建立起来的所有正面形象，都蒙上一层阴影。 现场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热烈，变得冰冷尴尬。 那些刚刚还在为沈风鼓掌的企业家和媒体记者，此刻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第100章 打脸 霄正国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心里七上八下的。 平时也不见林书记为谁做出头鸟。 怎么今天就偏偏遇上了？ 拼命向沈风使眼色——态度放软点，机灵点说点好话！ 沈风的心也沉了下去，看到霄正国的眼神，张口就要给台阶。 可看到身后的几位企业家畏惧的脸色。 一个念头浮现脑海。 这是他亲手负责的工作，处处细节亲手把关。 怎么容得下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自己现在绝不能退。 一旦退了，他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就会立刻崩塌。 “报告林书记。” “我刚才说的，是‘建议’向市委常委会进行调整，并不是‘决定’就地免职。干部任免，当然要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来办。” 他先把自己从程序的漏洞里摘了出来。 然后，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但是！对于那些不作为、慢作为，严重影响我们营商环境，损害企业家利益的干部，我们市委、市政府，也绝不会姑息！今天这个现场办公会表明我们北川市优化营商环境的决心！” “项目工期等不及，企业家的困难等不及！有困难，我们当场解决！有责任，我们当场追究！我认为，这才是对人民负责，对发展负责的态度！” 这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他巧妙地把自己的行为，和“为企业服务”“抓发展”这些政治正确的大旗绑在了一起。 你林涛总不能说，为企业解决困难是错的吧？ 林涛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沈风，反应如此之快，言辞如此犀利，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被动的局面里解脱了出来，甚至还反守为攻。 “说得比唱得好听。” 林涛冷哼一声。 “决心？北川要是有决心，这个示范区，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这么个乱糟糟的工地模样。” 他环视了一圈尘土飞扬的四周，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我今天就是代表省委，来对你们北川的重点项目进行一次不定时的突击检查。现在看来，问题不少嘛。” 他大手一挥，对自己身后的人说：“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由省纪委、省发改委、省住建厅牵头，成立省市联合督导组，全面进驻北川转型示范区。对项目的所有规划、资金、进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专项督查！” “在督查结束之前，我建议，北川市的部分重大项目审批工作暂时冻结。等我们省里把情况都摸清楚了，确保没问题了，再继续推进不迟。” 这一招，釜底抽薪，比刚才那番话还要狠毒百倍！ 成立联合督导组，是夺权！ 冻结项目审批，是让你停摆！ 他就是要用这种蛮横的方式，强行中断北川市高速发展的势头，把项目的主导权，从沈风手里，抢到自己手里。 霄正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林书记，这……这不合规矩吧？我们北川的项目，都是经过市委常委会集体决策，报省政府批准的……” “规矩？” 林涛打断他，语气傲慢。 “现在，我就是规矩。” 嚣张！ 霸道！ 不讲理！ 沈风看着眼前的林涛，心中怒火翻腾。 但他知道，此刻发怒，没有任何用处。 林涛是省委常委，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今天摆明了就是要用权力来硬压你，你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沈风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微微一动。 电话，是伟航科工的总经理，高振东打来的。 沈风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开启了免提。 “喂，高总，您好。” “沈市长！我刚下飞机，就看到新闻了！” “你们那个现场办公会，办得好啊！真是给我们这些投资商，吃了一颗定心丸！” 电话那头，传来高振东洪亮的声音。 “我们集团董事会，刚刚开了个紧急会议。我们决定，追加投资！” “在原有合作的基础上，再追加十个亿，把我们集团最新的能源研发中心，也一并落户到你们北川！”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现场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追加十亿！ 还把最核心的研发中心都搬过来！ 这是何等巨大的信任！何等泼天的功劳！ 霄正国的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 林涛那张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皲裂。 自己刚要对北川发难，伟航科工这个千亿级的巨头，就用这种方式站出来为沈风撑腰！ 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沈风故作惊喜地问：“高总，您……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下周就派团队过去，跟你们谈具体细节！” 高振东“关切”地问：“不过……沈市长，我刚才好像听您电话里挺吵的，您那边……没出什么事吧？我们的项目，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林涛的身上。 现在，压力来到了他这边。 你不是要成立督导组吗？ 你不是要冻结项目吗？ 好啊，你冻结一个试试？ 伟航科工这尊大神，刚决定追加十亿投资，你要是敢把项目搅黄了，这个责任，你林涛担得起吗？ 林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就像吞了一只苍蝇，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沈风，这个电话，绝对不是巧合！ 他利用伟航科工这块金字招牌，把自己从悬崖边上又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你沈风是什么意思？ 专门拆我的台子？ 许久，林涛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呵呵……我刚才，只是在跟小沈同志，开个玩笑嘛。” 他走上前，亲热地拍了拍沈风的肩膀，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沈风同志，年轻有为，省委对你是高度肯定的！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为了考验考验你。不错，你经受住了考验！” 他转向众人，朗声说道：“北川市的工作，做得很好嘛！营商环境，抓得很扎实嘛！我代表省委，对你们提出表扬！至于那个什么督导组……我看，就没那个必要了嘛！” 这场由林涛挑起的，来势汹汹的风波，最终，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林涛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第101章 道德的高点 那些企业家们，看向沈风的眼神，已经不只是敬佩，而是近乎崇拜了。 这位年轻的市长，简直是神了！ 面对省委常委的公然发难，不仅从容应对，还能在谈笑间，就让对方铩羽而归。 这种手腕，简直是闻所未闻！ 只有沈风自己心里清楚。 像林涛这种人，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更猛烈的报复，一定还在后头。 果然，林涛返回省城江州的第二天，他的反击就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选择和沈风正面硬刚，而是用了一招更阴损的招数。 一份由江州市环保局牵头，联合了省内好几家所谓“权威”环评机构共同出具的报告，被递交到了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案头。 报告的标题，触目惊心。 《关于北川市转型示范区项目可能对跨区域水源地造成严重污染风险的紧急预警》。 报告中，北川市正在建设的几个重化工项目，由于选址不当，环保措施不到位，其产生的工业废水，极有可能通过地下水系，污染到下游几十公里外的，作为省会江州主要饮用水源地的“月亮湖”。 报告的结论是，建议省政府立刻叫停北川示范区的所有涉水项目，并成立更高规格的专家组，进行为期至少一年的环境影响重新评估。 这一招，可谓是恶毒至极。 他抓住了“环保”和“民生”这两张王牌。 一个是国家现在最重视的红线，谁也不敢碰。 一个是关系到省会几百万市民饮水安全的天大的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把自己摆在了“为民请命”“保护环境”的道德高地上，让你沈风，根本无从辩驳。 你总不能说，为了发展，就可以不要环保，不顾省会人民的死活吧？ 这份报告一出来，省里立刻炸了锅。 省长亲自做出批示，要求北川市方面，立刻就报告中提出的问题，做出书面解释。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伟航科工等几个核心项目，必须暂时放缓施工进度。 消息传到北川，整个市政府都人心惶惶。 “这……这简直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我们的项目，环评报告都是请国内顶级的专家做的，怎么可能会污染到几十公里外的月亮湖？” “林涛是想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紧急召开的会议上，烟雾弥漫，干部们个个义愤填膺，却又束手无策。 沈风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看向墙上那幅巨大的北川市地图。 地图上，转型示范区的区域被红笔圈出，伟航科工、多图科技，一个个他亲手引进的项目。 像一颗颗刚刚种下的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要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霜冻。 “都说完了？” 许久，沈风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骂娘，解决不了问题。愤怒，也吓不退敌人。” 沈风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林涛这次，是冲着置我们于死地来的。他知道在项目发展下，他已经赢不了我们。所以，他换了个玩法。”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环保”。 “环保，你们都知道重要性。” “他现在就是从道德点的高处来砍我们。如果我们光是去解释，说我们的项目没问题是没有用。” 沈风转过身，丢下笔。 “因为他要的从来就不是真相。他要的是一个能把我们拖死，把我们的项目搞黄的‘程序’。” “只要启动了所谓的‘重新评估’，一年半载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到时候，伟大的林书记再站出来说，哎呀，经过我们严谨的调查，发现北川的项目还是没问题的，可以继续干了。那个时候，还有意义吗？投资商早就跑光了！” 一番话，血淋淋地揭示了这场斗争的残酷本质，让在场所有干部都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是啊，这根本就不是技术问题，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那……沈市长，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有人绝望地问道。 “他想用程序拖死我们，那我们就用一个更快的程序打回去！” 沈风看向市委书记霄正国。 “霄书记，我建议我们不要再给省里写什么书面解释了。那种你来我往的公文旅行只会正中对方下怀。” “我建议，由您和我亲自带队，明天就去省城！” 霄正国一愣：“去省城？去跟省长解释？” “不。” 沈风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去解释的。我们是去‘请罪’和‘求助’的。” “请罪？” “求助？”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没错。” 沈风微笑缓缓地说：“我们去，就要当着所有省领导的面，承认我们北川市能力不足水平有限。” “我们就去问，我们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们请的国内顶级专家团队做出来的环评会被一份江州市的报告全盘否定。” “所以，我们是来向省里求助的！我们恳请省委、省政府，从国家层面，邀请最权威的专家调查组立刻进驻北川和江州！” “不光要查我们北川的项目，更要查他们江州那个所谓的‘月亮湖’水源地！要查个底朝天！” “他不是说我们污染吗？那我们就让国家顶级的大神来看一看到底是谁在污染！” “他不是要用程序吗？那我们就启动一个比他更权威的程序！他一个市级环保局搞的报告，跟两院院士的调查结论比起来，算个屁！” “我倒要看看，他林涛，敢不敢接这招！”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风，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太狠了！ 这一招，简直是倒打一耙！ 你不是要拿环保说事吗？ 好啊。 那我们就把天捅破，请国家级的“大神”下来，咱们就在全省面前好好掰扯掰扯，看谁的屁股底下不干净！ 霄正国激动得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他林涛敢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明天，我亲自带队，我们去省城，‘负荆请罪’！” 第102章 负荆请罪 第二天一早，一辆低调的中巴车，驶入了省委大院。 北川市委书记霄正国、市长沈风，带着市政府一众主要领导一脸“沉重”和“羞愧”地走进了省政府办公大楼。 他们没有先去拜见任何一位领导，而是直接将一份《关于北川市转型示范区项目存在重大环境风险的紧急请示报告》，递交给了省政府办公厅。 这个举动，立刻就在省委大院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的第一反应：这怎么敢的？！ 第一次见这么刚省会的人物！ 那人家都把证据都摆出来了，你不是应该快速收拾门户吗？！ 这是，彻底杆上了？ 北川市方面不仅没有辩解，反而还“主动认罪”。 并且要求省里派最高级别的专家组来调查，最好是请权威的院长来查！ 摆明态度：不是要查吗？给我查！往死里查的！ 这一下，皮球被狠狠地踢回给了省里，也踢到了林涛的脚下。 省长办公室里。 省长看着手里的这份报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悠闲喝茶的韩卫东，右眼直跳。 “卫东同志，这个沈风，有点意思啊。” 韩卫东笑了笑：“这小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他这是在将军啊。” 省长一针见血。 “他知道我们不可能真的去请科研院来搞这个调查，那个动静太大了。但他把这个姿态做出来了，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绝对主动的位置上。” “现在，如果我们不理会他的请求，那就是我们省里不作为。如果我们真的启动调查，那最后被打脸的，很可能是江州和林涛。” 省长叹了口气，“小林啊，这次是碰到钉子了。” 小林指的是林涛。 韩卫东笑了笑，一大早他就在这拦着人不让走。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 是江州市委书记林涛打来的。 “省长，我刚听说，北川的同志们来省里了？”林涛的语气里带着紧张。 “是啊，他们来‘负荆请罪’了。” 省长不咸不淡地说：“还请求我们省里，邀请国家级的院士专家组，去你们江州和他们北川，搞一个全面的环境调查。林涛同志，对于这个请求，你怎么看啊？” 电话那头的林涛，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风的反击，会如此的刁钻和狠辣！ 这哪里是“负荆请罪”，这分明是“上门逼宫”！ 他那个所谓的“环评报告”，本来就是找了几个相熟的专家，夸大其词，捕风捉影搞出来的东西，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恶心沈风。 这种报告，根本就经不起真正权威的调查。 一旦国家级的专家组下来，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他这份报告的真伪。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林涛的脸就丢尽了。 “这个……省长，我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严重。” 林涛的声音有些干涩。 “北川的同志们，可能也是有些反应过度了。我看，要不还是让我们江州和北川，坐下来，内部协调一下？” “协调？” 省长的声音冷了下来。 “现在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北川的项目要污染你们江州几百万人的水源地。你现在跟我说内部协调？” “林涛同志，这件事是你挑起来的。现在，你要怎么收场啊？总不能我给你擦屁股是不是？” 省长直接把电话挂了。 林涛握着话筒，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自己这次，玩脱了。 他不仅没能把沈风怎么样，反而把自己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绝境。 “操！” “沈风这个傻逼！” …… 此时的沈风和霄正国正“老老实实”地待在省政府安排的会议室里，等待着省里的“处理意见”。 下午二点，省政府秘书长亲自过来通知他们。 省委、省政府经过紧急研究，决定驳回江州市环保局那份“不专业、不严谨”的预警报告。 同时，为了消除影响，省政府将亲自牵头，组织省内最权威的环保和水利专家，组成联合调查组，再次对北川和江州两地的水文环境，进行一次公开的科学评估。 而伟航科工等重点项目，在评估结果出来之前可以继续正常施工，但必须将环保工作放在首位。 这个处理结果，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省里，各打五十大板。 既安抚了北川，让他们可以继续干活。也给了林涛一个台阶下，没有让他当众出丑。 但实际上，谁输谁赢，已经一目了然。 林涛想阻碍北川发展的图谋，彻底破产了。 而沈风，再一次在全省干部面前，上演了一出“以弱胜强，四两拨千斤”的经典好戏。 从省政府大楼出来，霄正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说不清的舒畅！ 痛快！ 实在是太痛快了！ 他霄正国算是彻底服气了，拍了拍沈风的肩膀说：“小沈，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我今天算是彻底服了！” 沈风笑了笑：“霄书记，我们只是占了一个‘理’字。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 这次虽然又赢了一阵，但和林涛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沈风不信，林涛会就此罢休。 之后，来自省城的明枪暗箭，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返回北川市的路上，沈风接到了苏清雨的电话。 “沈市长，恭喜你，又打赢了一场漂亮仗。” 电话那头，传来苏清雨带着笑意的声音。 “苏总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那是当然。我们公司几十亿的身家都投在您身上了，我能不上心吗？” 苏清雨半开玩笑地说：“不过，沈市长，我得提醒您一句。” “哦？” “林涛这个人，我很了解。我们公司在江州也有业务，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苏清雨的语气变得严肃，“特别是在一些，您看不见的地方。” 沈风的心里一动：“苏总指的是？” “比如说，人事。” 苏清雨明人不说暗话，沈风是她的合作伙伴，不能出行，提前透个底把话说清楚，算是卖个人情。 “据我所知，你们北川市，马上就要进行市一级领导班子的换届了吧？” “到时候，省委组织部考察组下来，林涛作为省委常委是很有发言权的。他如果在一些关键的位置上，给您安插几个他的人，那您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第103章 是骡子是马 沈风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坐直了身子。 是啊，自己光顾着在项目上和林涛斗智斗勇，却忽略了这最致命的一环。 政治斗争，归根结底，是人的斗争。 阵地，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人来守。 如果在新一届的市委、市政府班子里，被林涛安插进太多的钉子，那他沈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会被处处掣肘，动弹不得。 “苏总，谢谢你的提醒。” 沈风的语气很诚恳，“这个消息，对我太重要了。” “不客气。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苏清雨笑了笑，“对付林涛这种人，我一个人不行，您一个人，恐怕也费劲。但我们两个加起来，或许能让他喝一壶的。” 挂了电话，沈风陷入了沉思。 北川市的这次换届，市委书记霄正国因为年龄原因，退居二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他沈风作为代市长，在做出了如此亮眼的政绩之后接任市委书记，也是顺理成章。 那么，新一任的市长人选，以及几个关键的副市长、市委常委的位置，就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焦点。 这盘棋，他必须提前布局。 绝不能让林涛，有任何可乘之机。 回到北川后，沈风立刻找到了即将退休的市委书记霄正国，和他进行了一次关起门来的长谈。 沈风也不磨磨叽叽，开门见山就说：“霄书记，关于这次换届，您有什么想法？” 霄正国叹了口气：“我老了，干不动了。” 他看着沈风，眼神里充满了期许。 “小沈，你来当这个家，我一百个放心。” “但是啊，光有一个好当家的还不够，你还需要一个能跟你搭好台，唱好戏的好班子。” “林涛那边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往我们北川掺沙子。我们不能不防。” 霄正国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名单。 “这是我考虑了很久的一份名单，上面有几个人，是我认为，既有能力，又信得过，关键时刻能顶上去的。” 沈风接过名单一看，上面有现任的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还有几位他比较熟悉的，在工作中表现非常出色的县区一把手。 “这些人都是在北川土生土长的干部，对北川有感情，轻易不会被外面的人拉拢。” 霄正国说道：“但是，光我们自己觉得好不行，最终的决定权在省委组织部。” “所以.......” 沈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接过他的话。 “我们不仅要让他们看到这些干部的‘德’和‘能’，还要让他们看到这些干部的‘绩’！” 三个月后，北川市委、市政府，联合下发了一份红头文件。 文件要求，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场为期一年的项目查漏补缺活动。 活动的核心内容，就是将全市所有在建的、拟建的重点项目，全部下放到各个县区和市直部门，进行“认领”。 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最高效地完成征地、审批、配套服务等工作，谁就能在年底的干部考核中获得最优的评级。 而评级的最终结果，将作为这次换届提名和调整的重要参考依据。 这份文件一出，整个北川官场瞬间就炸了锅。 绩效评比？ 升值考核？！ 这不是就是送机会来了吗？！ 在换届的关节下搞这个！ 这不是明摆着光明正大地搞绩效吗？！ 不仅是市内，县村里的年纪稍大经验老到的干部一听这消息，立马打了鸡血。 欸哟喂！ 这是下来指令了！ 白纸黑字写着，谁干得好，谁就有机会提一提。 没到退休年纪的干部都想着拼一拼，办好了就升，没办好也不少胳膊少腿的。 这买卖，不亏啊！ 这是沈风在换届之前，对所有干部的一次“大考”，也是一次“赛马”。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谁有能力，谁想干事，谁在混日子，一目了然。 一时间，北川市的各个县区、各个部门，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忙得脚底生火。 那些原本被认为能力出众、想干事的干部，果然不负众望，表现得极为亮眼。 他们带领团队，没日没夜地泡在工地上，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 而那些平时只知道开会喝茶，不干实事的老油条立刻现了原形，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站在原地干着急地嘴上长泡。 就在北川市的这场“干部赛马”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省委组织部的换届考察组进驻了北川。 考察组的成员里赫然就有几个来自省会江州，一看便知是林涛亲信的干部。 带队的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姓王，是个面容和善、说话滴水不漏的“老机关”。 他一到北川，就召集市领导班子开了个简短的见面会，官话套话讲了一堆，核心意思就一个。 “我们是来考察走流程的，大家不要紧张，正常工作。” 但谁都看得出来，这风平浪底下，是波涛汹涌。 考察组的成员里，那几个从江州抽调过来的干部，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子挑剔和审视。 他们就像一群拿着放大镜的啄木鸟，恨不得从北川这棵树上找出几个虫眼来。 没错都能跳出点错处来。 当天下午，考察组就开始了第一项工作。 个别谈话。 谈话的范围，涵盖了市委、市政府的所有在职领导，以及部分县区和市直部门的一把手。 市委书记霄正国是第一个被请进谈话室的。 “霄书记，您在北川工作多年，对北川的干部队伍，最有发言权。” 王副部长亲自主持谈话，笑呵呵地问道：“您觉得，在您之后，谁最适合来接您这个班？” 这个问题，看似是常规询问，实则是让霄正国表态。 霄正国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今天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送到省委主要领导的案头。 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想得什么玩意，坐你身后的几个同志盯着他像是有仇似的！ 霄正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我推荐沈风同志。” “哦？” 王副部长身旁，一个来自江州的考察组成员，立刻推了推眼镜问道：“霄书记，我们承认沈风同志年轻有为，在经济工作上，确实有一套。” “但是，作为市委书记，需要的是全面把控大局的能力。沈风同志毕竟还年轻，在党务工作和处理复杂局面上的经验，是不是还略有欠缺？” 这话，问得就很刁钻了。 摆明了就是说沈风偏科，只会搞经济，当不好一把手。 谁不知道沈风在经济上风生水起，对人不懂圆滑，那像是棵树上长的辣椒。 一碰一个辣眼睛。 第104章 辣眼睛 霄正国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回答：“经验，都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我们看一个干部，不能光看他的过去。” “沈风同志来北川不到五年，我们北川发生了什么变化，我想，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 “他处理北钢搬迁，化解群体性事件；他面对省城方面的无理指责，有礼有节，寸步不让；他一手引进了伟航科工和多图科技这两个百亿级的项目，让北川这个昔日的老工业基地，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些，难道不算是处理复杂局面的能力吗？” “至于党务工作，” 霄正国话锋一转，“他一手策划的这场‘干部赛马’活动，把我们北川整个干部队伍的精气神都提了起来。” “现在，我们的干部想的不是怎么去混日子，而是怎么去抢项目，怎么去为企业服务。这种抓班子、带队伍的能力，我看，比很多只会讲空话套话的老同志，要强得多！” 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个江州来的干部，被顶得哑口无言，脸色有些难看。 王副部长在一旁，始终微笑着，没有插话，只是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接下来的几天，考察组的谈话，一直在持续。 林涛安插进来的那几个人，果然上蹿下跳，不断地在谈话中，给沈风和那些在“赛马”活动中表现出色的干部们，设置障碍，泼脏水。 “我们听说，沈市长为了引进伟航科工，给了对方超国民待遇的土地和税收政策，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说不清的利益交换？” “经开区新提拔的那个主任，太年轻了，听说跟沈市长的私交很好。这种‘火箭式’的提拔，符不符合组织程序？” “多图科技的那个女老板，那么漂亮，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偏偏把几十亿的项目，投到北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各种捕风捉影的猜测和恶意满满的暗示，层出不穷。 但他们低估了沈风在北川干部队伍中的威信。 这两年，沈风是真刀真枪地带着大家，干出了实实在在的成绩。 北川的干部和老百姓，是最大的受益者。 现在，有人想来摘桃子，抹黑他们的带头人，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几乎所有接受谈话的北川本地干部，都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和数据把话都顶回去了。 “伟航科工的政策，条条都是经过市委常委会集体讨论通过，并且向省里报备过的，完全公开透明！” “经开区的主任，是凭着自己招商引资的过硬业绩，在‘赛马’活动中，堂堂正正地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至于多图科技为什么来，你们可以去看看我们为高科技人才准备的人才公寓，去看看我们真金白银的科研补贴！筑巢引凤，靠的是诚意，不是别的！” 几轮交锋下来，林涛的人，非但没有抓到任何把柄，反而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他们发现，北川这块地已经被沈风经营得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个别谈话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又想出了新的招数。 考察组提出，要对“干部赛马”活动中，涌现出来的几位重点提拔对象的过往履历，进行一次全面的“回头看”式审查。 美其名曰“对干部负责”，实则是想用放大镜，去挖这些人的黑历史。 他们第一个目标，就对准了霄正国和沈风都非常看好准备在新班子里委以重任的现任乌山县县委书记。 赵启明。 赵启明是北川本地成长起来的优秀干部，作风硬朗，能力突出。 在这次“赛马”活动中，他带领乌山县，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完成了二个老大难项目的征地拆迁工作，成绩斐然。 考察组进驻乌山县，调阅了赵启明这几年的所有档案，走访了他工作过的所有单位，甚至把他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查了个遍。 折腾了整整一个星期。 结果，一无所获。 赵启明这个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在工作和生活作风上没有任何污点。 就在林涛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外的“线索”被送到了他们面前。 一份匿名的举报信，被悄悄地塞进了考察组的举报信箱。 信中称，赵启明在担任乌山县县长期间，曾经利用职权，将县里一个投资上千万的绿化工程，交给了自己的小舅子来做。 这封信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让林涛的人瞬间兴奋了起来。 任人唯亲，以权谋私！ 这可是干部提拔中的大忌！ 他们立刻成立了专项调查小组，连夜赶赴乌山县，对这个所谓的“绿化工程”进行突击调查。 可调查的结果却让他们再次大跌眼镜。 赵启明的小舅子确实承包了那个绿化工程。 但是，是通过完全公开、合法的招投标程序，凭着自己公司过硬的资质和最低的报价，在七八家竞争对手中，堂堂正正地中标的！ 而且，为了避嫌，赵启明在整个招投标过程中主动向县纪委进行了报备，并且全程没有参与任何一个环节。 那个绿化工程，最后以高质量低成本成了全县的样板工程，到现在还被老百姓交口称赞。 这一下，林涛的人，彻底傻眼了。 这哪里是“黑料”，这分明是“政绩”啊！ 他们本想挖个坑把赵启明埋了。 结果，反倒是给赵启明的履历上，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清正廉洁”。 而那封匿名举报信的来源，也被沈风安排的市公安局查了个水落石出。 写信的是乌山县本地一个在这次招投标中落败的建筑商。 他因为怀恨在心，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赵启明。 这个结果，让考察组里那几个江州来的人面子上彻底挂不住了。 他们灰溜溜地结束了对赵启明的调查，再也不敢提“回头看”这三个字。 这场由他们挑起的闹剧，最终，以一种自取其辱的方式收了场。 沈风却觉得不对劲。 第105章 北川市市长！ 沈风把市公安局局长赵伟林，叫到了办公室。 “小林，那个写匿名信的建筑商你去查一查，他跟江州那边有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赵伟林一愣，随即明白了沈风的意思。 “市长，您是怀疑，这封信也不是巧合？” “天下没有那么多巧合。” 沈风冷笑一声：“林涛的人前脚刚到乌山，这封举报信后脚就跟了过来。我不相信这是一个失意商人的心血来潮。” “这里面，一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纵。” 赵伟林的办事效率极高。 两天后，一份调查报告就放在了沈风的案头。 报告显示，那个乌山县的建筑商，他公司最大的一笔业务就是承接了江州市一个大型房地产项目的土方工程。 而那个房地产项目的开发商，经过层层穿透，其背后的一个重要股东就是林涛书记的小舅子。 所有的线索，再次串联了起来。 林涛，通过自己的亲属，在背后煽动、指使那个乌山县的商人，写了那封举报信。 他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构陷沈风看好的干部。 “好啊，林涛。” 沈风看着报告，眼神冰冷。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阴的，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他没有声张，而是将这份报告恶意中伤自己的所有证据，一并打包送到了一个最关键的人手里。 …… 韩卫东的书房里。 他看着沈风递过来的这两份材料，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一份，是林涛利用职权，干预北川市干部换届，恶意构陷地方干部的证据。 另一份，是林涛利用媒体，造谣中伤，攻击自己未来女婿的证据。 两份材料，任何一份拿出来都足以让林涛喝一壶的。 “小沈，你想让我怎么做？” 韩卫东抬起头，看着沈风。 沈风把这些东西交给他，绝对不是让他拿到台面上去，跟林涛搞一场你死我活的公开战争。 那样做，动静太大，影响太坏。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沈风笑了笑，说出了一句让韩卫东都有些意外的话。 “韩叔叔，我什么都不想您做。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放在您这里，比放在我这里更安全，也更有用。” 韩卫东瞬间就明白了。 沈风这小子，是在“存牌”。 他把这些足以致命的“核武器”，交到自己这个省委的实权领导手里。 他不是要立刻发射，而是要让这颗“核武器”悬在林涛的头顶，成为一种无形的威慑。 他要让林涛知道，他的那些小动作，自己都一清二楚。 他要让林涛以后再想伸手的时候，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后果。 “你啊你……” 韩卫东指着沈风，笑骂道：“真是个小狐狸，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心眼还多。” 他把那两份材料，郑重地锁进了自己的保险柜。 “放心吧，这东西，什么时候用，怎么用，我心里有数。” …… 省委组织部的考察，在波澜不惊中结束了。 考察组最终形成的报告，对北川市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对沈风和霄正国推荐的那几位干部，也给出了“德才兼备，群众认可度高”的正面鉴定。 林涛想在人事上卡住北川的计划再次宣告破产。 一个月后，北川市人代会、党代会相继召开。 人事任命，尘埃落定。 沈风，全票当选为新一届的北川市市委书记，成为这座城市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而市长的位置，则由那位在“赛马”活动中表现出色，又经受住了组织严格审查的，原乌山县县委书记，赵启明接任。 几个重要的市委常委和副市长岗位，也全部由那些在“项目攻坚”中证明了自己能力的实干派干部担任。 整个北川市的领导班子，焕然一新。 一个以沈风为核心的领导班子正式形成。 “沈风时代”，正式到来。 ....... 上任市委书记的第一天，沈风没有搞任何迎来送往的仪式。 他召开了新一届市委常委会的第一次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发展。 就在沈风准备甩开膀子，带领北川人民，朝着他描绘的宏伟蓝图大步迈进的时候。 一场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危机，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悄然降临。 这次的危机，无关政治，无关经济。 它，关乎人命。 而且，是以一种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方式。 这天下午，沈风正在办公室听取新任市长赵启明关于城市冬季供暖工作的汇报。 市委秘书长突然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沈书记，不好了！出大事了！” 沈风眉头一皱：“什么事，这么慌张？” “市人民医院……市人民医院刚刚打来紧急电话！” 秘书长的声音都在发颤。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市里，连续出现了三十多例，不明原因的，急性肾衰竭的病人！” “什么？！” 沈风和赵启明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病人有什么共同特征？” “共同的特征就是……他们，在发病前，都喝过我们北川本地生产的‘雪山泉’牌桶装水！” “雪山泉”！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沈风。 这不就是林涛上次拿来做文章，说他们示范区的项目可能会污染到的那个，所谓的水源地吗？ 难道，林涛的报复，已经疯狂到了这种不择手段，不顾人民死活的地步？ 秘书长和赵启明嘴唇哆嗦，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那水源不是没问题吗？！怎么会出现情况？！” 这个情况已经是重大的安全隐患！ 两人齐齐看向沈风。 “书记！怎么办？！” 沈风有一瞬间的慌乱。 第一次碰到突发的人民案件。 怎么办？怎么办？ 不能慌！ 不能慌！ 冷静！ 沈风深吸两口气才稳住心态，脑子逐渐清醒。 先开会，先开会理清楚情况！ “立刻通知市卫健委、市疾控中心、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所有单位一把手，十分钟内，到市委应急指挥中心开会！” “另外，立刻通知公安局，对‘雪山泉’水厂，进行查封！控制住企业法人！所有库存产品，一律封存，不准一滴水流出工厂！” “赵市长，你立刻赶往市人民医院，现场指挥救治工作！不惜一切代价，要确保病人的生命安全！” 第106章 投毒 应急指挥中心里，气氛凝重得可怕。 大屏幕上，实时更新的数字，触目惊心。 确诊病例，42例……51例……63例！ 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市人民医院的院长，通过视频连线，汇报了最新的情况，声音里带着哭腔。 “沈书记，我们医院的透析设备，已经全部满负荷运转了！但是病人还在不断地送来，我们……我们快撑不住了！请求省里紧急支援！” 市疾控中心的主任，也汇报了初步的检测结果。 “我们在部分‘雪山泉’桶装水的样本中，检测出了严重超标的，有毒化学物质二氯乙烷！这是一种剧毒的工业溶剂，会对人体的肾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投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生产安全事故，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无差别投毒案件！ 沈风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指挥台上，双目赤红。 他立刻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打给了省委书记。 他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汇报。 省委书记在听完后，当即做出指示： “我命令，省武警总队的防化兵团，省医疗救援队，立刻集结，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北川！” “我授权你，沈风同志在北川全权指挥这次应急处置！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只有一个要求，把人民群众的生命损失，降到最低！” 放下电话，沈风的目光投向了大屏幕。 他现在不仅要和死神抢人，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个隐藏在幕后，丧心病狂的投毒黑手，给揪出来！ 他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公安局局长赵伟林。 “伟林，水厂那边有结果了吗？” 赵伟林摇了摇头，脸色凝重。 “水厂的法人和工人都已经控制起来了。但是，他们都说对投毒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检查了水厂的监控，在案发一周前，有一段关键时间的监控录像被人为地破坏了。” “能修复吗？” “很难。对方的手法很专业。” 线索，在这里，似乎断了。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网络舆情监控的年轻干警，突然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沈……沈书记，您快看！” 他将一台平板电脑，递到了沈风面前。 屏幕上，是省内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网络论坛。 一个刚刚发布的帖子，被置顶高亮，标题是…… 《震惊！北川市重点项目排污，致使水源地污染，数十人生命垂危！天灾还是人祸？》 帖子里，不仅详细地描述了这次“雪山泉”中毒事件，还配上了几张病人在医院抢救的，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更恶毒的是，发帖人还将这件事与之前江州市那份所谓的“环评预警报告”，进行了“巧妙”的关联。 “早在半个月前，就有权威专家指出，北川市盲目引进的重化工项目，存在巨大的环境风险，可能会污染水源。” “但北川市的主要领导，为了追求所谓的‘政绩’，置若罔闻，强行上马项目。如今，悲剧终于发生！我们不禁要问，这几十条无辜的生命，到底应该由谁来负责？！” 这篇帖子就像一颗引爆的炸弹瞬间在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短短半个小时内，点击量突破十万，跟帖数千条。 “无良政府，草菅人命！” “必须严惩！杀人偿命！” “沈风下台！还我公道！” 各种不明真相的谩骂和攻击涌向了沈风和北川市委、市政府。 舆论，彻底引爆了。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看着沈风。 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是一套组合拳。 先是投毒，制造恐慌。 再是舆论，煽动民意。 双管齐下，招招致命！ 对方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他就是要用这几十条无辜的生命作为代价，彻底搞臭沈风，让他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查！给我查这个发帖人的IP地址！” 沈风的声音，冷得像冰。 很快，结果出来了。 IP地址显示，在省会江州。 “江州……” 呵呵！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 林涛！ 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他，那这个人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政客了，他是一个为了政治目的，不惜以几百、上千条人命为赌注的魔鬼！ 和这样的人为敌，光是想一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沈书记，现在……现在怎么办？”市委宣传部部长颤抖着声音问。 “网络上的舆论，已经完全失控了。我们再不发声，就要被这盆脏水给活活淹死了！” “发声？怎么发声？” 沈风反问：“我们现在发声明，说是有人恶意投毒，是栽赃陷害，有人信吗？在那些愤怒的网民眼里，那只是我们在推卸责任，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他投毒就是为了引爆舆论。舆论就是为了坐实我们‘项目污染’的罪名。这是一套连环计，一环扣一环。我们现在，决不能跟着他的节奏走！” 沈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通知下去，二十分钟后，市政府新闻发布厅，我要亲自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什么？！” 这个决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书记，不可啊！” 新任市长赵启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现在外面群情激昂，您在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那些记者，会把您生吞活剥的！” “是啊沈书记，太危险了！” 宣传部部长也急了。 “我们还是先发一份新闻通稿，稳住局面再说。” “稳不住了！” 沈风断然喝道：“现在任何一篇官方通稿都只会引来更多的质疑。”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摆明态度！我出去不是为了辩解，我是去承担责任的！”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北川的市委书记，北川的天，塌不下来！就算真的要塌，也得由我这个书记，先顶着！” 二十分钟后，北川市政府新闻发布厅。 闻讯赶来的国内外上百家媒体，将小小的发布厅挤得水泄不通。闪光灯如同白昼，气氛紧张得几乎要爆炸。 第107章 道歉 沈风独自一人，走上了主席台。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主席台的最前方。 没有讲稿，没有助手。 他环视了一圈台下那些虎视眈眈的记者。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向着镜头，向着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民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记者朋友，各位正在关注北川的父老乡亲们，大家晚上好。” “我是北川市委书记，沈风。” “今天，我站在这里，首先，是要代表北川市委、市政府，向这次中毒事件中的所有受害者，以及他们的家属，致以最沉痛的歉意。” “作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我们没有尽到保护好人民生命安全的责任。我们，有罪！” 没有推诿，没有辩解。 一上来，就是最直接的认错和担责。 这个出人意料的开场，让台下那些原本准备了无数尖锐问题的记者们，都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发问。 沈风直起身，脸色沉重。 “截至今天下午六点，全市累计发现中毒病例78例，全部收治在市人民医院。” “省委、省政府在接到我们的报告后，第一时间派出了由国内顶尖专家组成的医疗队，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正在赶来北川的路上。” “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保证，我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全力救治每一位病人！” “同时，对于涉事的‘雪山泉’桶装水，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对水厂进行了查封，对法人进行了控制，对所有市面上的产品，进行紧急下架封存。” “由市公安局、市疾控中心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也已经进驻水厂，对污染源，展开全面的刑事侦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也注意到了网络上的一些声音。有传言说，这次的中毒事件是我们示范区的重化工项目排污，污染了水源造成的。” “对于这个说法，我现在，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但在这里，我沈风，可以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联合调查组，会给出一个最终的调查结论。结论无非两种。” “第一种，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是我们的项目，造成了这场悲剧。如果真是这样，我沈风，将立刻引咎辞职，并且，主动向司法机关投案，承担我应该承担的一切法律责任！绝不姑息！” “第二种，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丧心病狂，恶意投毒，想用我们北川几十条无辜百姓的性命，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查出来是这样，” “我同样向大家保证，我们北川，就算是把地翻过来三尺，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把这个，或者这群畜生，给揪出来，让他们接受人民和法律最严厉的审判！” “为了让大家能够实时地监督我们的工作，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开通24小时的网络直播。” “我们应急指挥中心的所有救援调度，医院的所有救治进展，案件的所有调查进程，都将第一时间向全社会公开！” 说完，他又一次，向着镜头，深深鞠躬。 整场发布会，不到十分钟。 但其带来的冲击力，却是核弹级的。 沈风的这番话，通过直播迅速传遍了全国。 网络上的舆论，瞬间逆转。 “这个书记，是条汉子！敢作敢当！” “先不说别的，这个态度，就比那些只会推卸责任的官员强一百倍！” “我相信沈书记！一定要把幕后的黑手揪出来！严惩不贷！” 那些原本的谩骂和攻击被赞许和支持取代。 民众的怒火被成功地从政府引向了那个未知的投毒者。 林涛精心策划的舆论战，被沈风用一场堪称完美的危机公关打得土崩瓦解。 …… 省城，江州。 林涛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对沈风的赞誉，气得将手里的平板电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 沈风竟然敢用这种方式来破局！ 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书记，现在怎么办？”他的秘书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问。 “怎么办？” 林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不是要查吗？那就让他查！我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什么来！” 他很自信有把握。 这次的计划，做得天衣无缝。 投毒的那个棋子，李虎，是个亡命徒，拿了钱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给他钱的那个中间人，也是他找的绝对可靠的人，层层转手，根本不可能查到自己头上。 水厂的监控，也已经被彻底破坏，无法修复。 可以说，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了。 沈风，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抓到我的任何把柄！ 惹了我林涛，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作该死！ ....... 北川市，应急指挥中心。 两天两夜，沈风几乎没有合眼。 在他的亲自坐镇指挥下，在省里医疗队的全力支援下，病人的救治工作稳步进行。 除了二位因为送医太晚，本身又有基础病的老人不幸去世外，其余所有的病人，病情都已经稳定下来。 医疗这条战线，算是稳住了。 但是，刑事侦探这条战线，却陷入了僵局。 “沈书记，我们把水厂翻了个底朝天，审讯了所有相关的工人，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公安局局长赵伟林一脸疲惫和沮丧。 “那个被破坏的监控硬盘，我们请了省里最好的技术专家，也无法修复。对方是个高手。”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连毒是什么时候，怎么投进去的，都不知道？” 沈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是的。” 指挥中心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找不到源头，就找不到凶手。 找不到凶手，这件事就永远是一桩悬案。 而他沈风，就算这次能侥幸过关，这个“疑点”，也将会像一根刺一样，永远扎在他的职业生涯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重新翻出来，大做文章。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风投看向墙上的那幅巨大的水厂结构图。 第108章 遗忘的井口 他在图前，站了整整一个小时，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整个水厂的生产流程。 从原水抽取，到过滤，到消毒，到罐装…… 哪个环节，最容易被动手脚？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图纸上，那个用来储存成品的蓄水罐上。 “伟林，” 他突然开口，“这个蓄水罐，是整个水厂的核心。它的安全防范应该是最严密的吧？” “是的。” 赵伟林回答：“我们查过了，蓄水罐是全封闭的，只有一个入水口和一个出水口，都有铅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而且，蓄水罐所在的房间是24小时有人值守的，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去。” “也就是说，从外部，直接往蓄水罐里投毒是不可能的？” “理论上，是的。” “凡事没有绝对。”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张图纸，是最新的吗？” “是最新的。” “那……有没有，更老的图纸？” 赵伟林一愣，不明白沈风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水厂，是九十年代建的，后来经过几次改造。最早的图纸恐怕得去市档案馆的故纸堆里找了。” “找！马上去找！” 沈风的语气变得生硬。 “我要这个水厂从建厂第一天开始的所有的设计图纸！” 十二个小时后，一份已经泛黄发脆的旧图纸被送到了指挥中心。 沈风和几个技术专家趴在图纸上，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地仔细地比对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沈风的手指突然停在了图纸的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已经被标注为“废弃”的标记。 标记的旁边，有一行极其微小的文字注释——“紧急维修通道及备用井”。 “备用井？” 一个老工程师凑了过来，扶了扶老花镜。 “哦，我想起来了。当年建厂的时候，为了应对突发的大规模停水，设计上，确实预留了一个备用的深水井，可以直接把井水，补充到蓄水罐里。” “不过，后来市政自来水管网完善了，这个井就从来没用过，慢慢地也就被人忘了。” 遗忘？ 这不就是最好的投毒地点？ 沈风的心开始狂跳。 “这个井，在什么位置？” “应该就在……水厂西北角的那个废弃的杂物院里。” “走！去现场！” 一行人，立刻驱车，赶往“雪山泉”水厂。 在那个杂草丛生的杂物院的角落里，他们拨开半人高的荒草，果然发现了一个被水泥板盖住的井口。 水泥板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但是，在水泥板的边缘，有几道非常新鲜的被撬棍撬过的痕迹！ 赵伟林立刻让技术人员，对井口和周围的泥土进行样本提取。 半小时后，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从现场化验车里传来。 在井口的泥土样本里，检测到了和中毒者体内，完全一致的，剧毒化学物质。 二氯乙烷的残留物！ 找到了！ 这里就是投毒的第一现场！ 指挥中心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所有的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查！给我查！这个水厂里，有谁知道这个废弃古井的存在！” 沈风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另外，立刻排查，近半年来，所有从水厂离职的，或者被开除的员工！” 很快，一个名字，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李虎。 男，四十二岁。 原“雪山泉”水厂维修工，在水厂工作超过十五年，对厂区的所有管线、设备，了如指掌。 半年前，因为盗窃厂内财物，被厂方开除。 被开除后，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扬言要报复水厂，报复社会。 而就在案发前半个月，这个一直穷困潦倒的男人，他的银行账户上突然多出了一笔五十万的巨款。 打款的账户，是一个在邻省开户的无法追查来源的“黑账户”。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这个李虎。 他有作案的动机，有作案的能力，更有作案的时间！ “立刻抓捕李虎！” 当警方的抓捕小组，踹开李虎家的大门时，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 邻居反映，李虎在二天前，就已经悄悄地离开了。 “他跑不了！” 赵伟林咬着牙说：“全市所有的交通要道，车站，机场，都已经被我们布控！他就算变成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北川！” 但是，一连三天过去，李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除非…… 沈风的心里，升起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 除非，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涛，为了掩盖罪行，杀人灭口了！ 如果李虎死了，那所有的线索，就又断了。 这次的投毒案，将再次成为一桩悬案。 不行！ 沈风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他绝不能让林涛得逞！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吃不喝，对着北川市的地图看了一天一夜。 他在思考，如果他是李虎，一个拿了五十万封口费，准备跑路的亡命徒，他会选择什么样的逃跑路线？ 他不会去机场，不会去火车站，那些地方，太显眼，盘查太严。 他最大的可能，是找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先躲起来，等风声过去，再想办法出境。 什么样的，是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沈风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地移动。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东北角，一个与邻省交界的地方。 那里有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废弃矿山。 那是几十年前，北川小煤窑遍地开花时，留下的历史遗迹。 矿洞成百上千，如同迷宫，地形极其复杂。 而且，那里人迹罕至，是天然的藏身之所。 “赵伟林！” 沈风拨通了电话，“立刻，集结你手下最精锐的警力，带上警犬，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们去，抓鬼！” 当沈风带着大批警力，赶到那片废弃矿区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早已等在了那里。 第109章 神秘的中间人 苏清雨穿着一身紧身的户外冲锋衣，长发扎成了干练的马尾，英姿飒爽。 她的身边停着几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越野车。 车的旁边，站着十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眼神锐利，气息彪悍的男人。 “沈书记，您可算来了。” 苏清雨迎了上来，递给他一个军用级别的望远镜。 “您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里面。” 沈风一愣：“苏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您忘了，我们‘多图科技’，是做什么的了吗？” 苏清雨笑了笑。 “我们是搞大数据的。就在半小时前，我们通过技术手段，捕捉到了一个可疑的手机信号，信号的来源就在这片矿区。” “这个手机号虽然是一个新的号码，但它在开机的一瞬间访问了一个境外的，加密的邮箱。” “而那个邮箱的登录IP地址，我们在半年前曾经在江州市的市委大楼附近捕捉到过。” 沈风的心，猛地一震。 他知道苏清雨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虎和他背后的那个人联系上了！ “我们的人用无人机对这片区域进行了初步的红外线扫描。” 苏清雨指着望远镜里，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矿洞。 “在那个七号矿洞里，我们发现了生命热源。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 沈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多出来的，是谁？ 是不是林涛派来灭口的“清理队”！ 沈分郑重给她道谢：“苏总，这次，你又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沈书记客气了。” “我说了，我们是盟友。您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而且，我早就看那个姓林的不顺眼了。” 沈风不再废话，立刻对赵伟林下达了命令。 “一组、二组，从正面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三组跟我来！我们从矿洞的后山绕过去，那里应该有一个废弃的通风口！我们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沈风稳坐后方，半个小时之后，枪声响起。 “砰砰砰！” 经过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火，那几个奉命前来“清理”李虎的杀手，被全副武装的特警，当场制服。 而试图从矿洞深处逃跑的李虎，也被从天而降的沈风和另一队警察，堵了个正着。 当李虎看到沈风那张脸的时候，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就崩溃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别杀我！我说！我全都说！” 审讯室里，灯火通明。 李虎心理防线早已被彻底摧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是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在一个月前找到我的。他说，只要我肯往水厂的蓄水罐里投毒，就给我一百万。” “我当时被开除了，没工作，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我就……我就鬼迷心窍，答应了。” “那个毒，也是他给我的。他告诉我，事成之后，让我立刻跑路，他会安排我出国。” “前几天，就是他通知我，说警察已经发现我了，让我来这个矿洞躲着，说会派人来接我走。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们是来杀我灭口的！” 李虎的供述和警方的调查完全吻合。 但是，那个神秘的“中间人”，才是本案最关键的一环。 赵伟林问：“你还能认出那个人的样子吗？” “他每次见我，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过……” 李虎努力地回忆着。 “我记得，他的手腕上，有一块表，金色的，很晃眼。还有，他说话的口音不是我们北川本地人，有点像……像省城那边的。” 金表，省城口音。 线索，虽然模糊，但并非无迹可寻。 沈风立刻让赵伟林，联系省厅的刑侦专家，根据李虎的口述，对那个“中间人”的体貌特征，进行电脑画像。 他让苏清雨动用她公司的技术力量，对案发前后，北川市所有进出城的高速路口，酒店，娱乐场所的监控录像，进行海量的数据比对和筛查。 两天后，一个好消息，从苏清雨那边传来。 “沈书记，人我们可能找到了。” “我们在案发前五天，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入住记录里，发现了一个叫‘陈斌’的男人。他的体貌特征，和你们警方做的电脑画像，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而且，我们查了他的消费记录。他在入住酒店的第二天，曾经在市里最高档的一家商场里，买了一块价值不菲的金表。” “最关键的是，” 苏清雨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 “这个陈斌，在离开北川后，我们追踪他的手机信号，发现他最后出现的位置，是江州市委家属大院附近！” 陈斌！ 找到了！ 沈风的心，猛地一跳。 这根连接着李虎和林涛的，最关键的链条，终于要被他抓在手里了。 “立刻对陈斌，实施秘密抓捕！” 抓捕的地点，就定在省城江州。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风让赵伟林亲自带领一支便衣小队秘密潜入江州。 在省厅内部，一位绝对可靠的“内线”的配合下，他们摸清了陈斌的生活规律。 第二天晚上，就在陈斌从一家高档会所里，左拥右抱地走出来时，几名如同从黑夜中冒出来的便衣警察，一拥而上！ 迅速将他按倒在地，戴上手铐，塞进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面包车里。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干净利落。 被连夜带回北川的陈斌，一开始，还嘴硬得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这是跨地区执法，是违法的！我要见我的律师！” 赵伟林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将李虎的口供，和他那张金表的照片扔在了他的面前。 “陈斌，我们既然能找到你，手里，就不可能没证据。” 赵伟林的语气很平静。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否则光是‘投放危险物质罪’的共犯，就足够判你死刑了。” 当陈斌看到那块金表的照片时，他脸上的嚣张瞬间就凝固了。 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出现裂痕。 沈风一直在隔壁的监控室里，看着审讯的全过程。 火候，差不多了。 第110章 他输了 沈风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陈斌看到沈风，瞳孔猛地一缩，明显是认识沈风。 “陈斌，我来，不是跟你谈条件的。” 沈风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事实。” “你的主子，林涛，已经自身难保了。他为了掩盖罪行，可以毫不犹豫地派人去杀李虎。你觉得，他会为了保住你，搭上自己的前途吗？” “你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件用脏了的工具，是一个必须被清除的麻烦。就算我们不抓你，他也迟早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意外’地消失。” “你和他，从来就不是一伙的。你只是他手里一枚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棋子。” 沈风的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陈斌的心上。 “你胡说！” 陈斌色厉内荏地吼道：“林书记不会不管我的！” “是吗？” 沈风笑了笑，将一份文件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林涛书记的小舅子，在江州那家房地产公司的所有股权信息，和近期的资金流水。我们发现，就在你来北川的前一天，有一笔两百万的款子，从这家公司，打到了你远在海外的亲属账户上。” “这两百万，是你的封口费，对吗？” 陈斌看着那份文件，彻底瘫软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连这个都查到了？！ 怎么会？！ 陈斌瞳孔震惊，张嘴哆嗦着，久久说不出话。 自己所有的底牌，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我……我说。” 他的声音如同蚊蚋：“是……是林书记的秘书，亲自找到我，让我办的这件事……” 他招了从李虎，到陈斌，再到林涛的秘书。 一条完整的指向幕后最高主使的证据链，终于形成了闭环。 沈风拿到了那把足以将林涛这位省委常委彻底钉死的证据！ 但是。 他没有立刻将那份足以将林涛彻底埋葬的证据上报 林涛在省里根深蒂固，关系网复杂。 如果只是通过省里的渠道去举报，很可能会被他动用各种关系，把水搅浑，最后不了了之。 沈风现在不想掰倒林涛。 想起霄正国和杨宪民对他的评价——不懂圆滑。 行啊，要他圆滑。 不是愣头青，更不是只会拿着正义大旗横冲直撞的莽夫。 在官场这个复杂的棋局里，将死对手，只是最下乘的手段。 真正的高手，是把对手的棋子变成自己的棋子。 那掰倒对手就没意思，不如……从林涛身上谋点东西。 林涛是省委常委，是江州市的一把手。 他手里攥着的资源、人脉和项目，对于嗷嗷待哺的北川来说，是无法估量的财富。 把他一棍子打死，除了出一口恶气，对北川的发展，并无半点实际好处。 甚至，可能会引来林涛背后派系的疯狂反扑。 但如果，让这颗“核弹”悬而不发呢？ 沈风要的，不是林涛的毁灭，而是林涛的“归顺”。 他拨通了未来岳父韩卫东的电话。 “韩叔叔，我有点东西，想请您过目一下。我觉得放在您那里比放在我这作用更大。” 电话那头的韩卫东何等精明，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半小时后，韩卫东的书房里，烟雾缭绕。 他看着沈风递过来的那份详尽的证据链，从李虎的供述，到陈斌的招认，再到指向林涛秘书以及林涛小舅子公司的资金流水。 “好一个林涛啊！好狠的手段！” 韩卫东重重地将材料拍在桌上，眼中怒火涌动。 自己的女婿在眼皮子底下，差点被这头饿狼生吞活剥了！ “林涛是什么意思啊？当我韩卫东是死的呗？！” “这个蠢驴！” 韩卫东气恼这林涛是针对女婿，那不就是针对他？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小沈，你打算怎么办？”韩卫东看向沈风。 沈风把东西交给他，就代表着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已经超出了常规的范畴。 “韩叔叔，北川要发展光靠我们自己，太慢了。” 沈风的声音很平静。 “我们需要朋友，哪怕这个朋友，曾经是我们的敌人。” 韩卫东瞬间明白了沈风的意图。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终究还是被磨砺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为政者”了。 这是欣慰，还是庆幸？ 终归是成长了。 沈风既然有这个意思，那他这个做长辈的，不介意拉他一把。 毕竟之后，沈风得叫他一声‘爸’。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韩卫东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请林涛书记，明天上午九点，来我办公室喝茶。” …… 第二天上午，江州市委书记林涛心怀疑惑走进了韩卫东的办公室。 他和韩卫东分属不同的阵营，平时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在省委常委会上，几乎没有任何私交。 韩卫东突然约他“喝茶”，是干什么？ “卫东部长，您找我？” 林涛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 韩卫东没有起身，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亲手给他沏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问。 “林涛同志，最近……休息得还好吗？” 林涛心里咯噔一下，这开场白，不像是什么好事。 “感谢卫东部长关心，挺好的。” “那就好。” 韩卫东吹了吹茶叶沫子。 “我这个搞组织的，最关心的就是干部的身心健康。尤其是像你这样，为全省经济发展挑大梁的同志，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林涛额头开始冒汗，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咬过来。 “北川市前段时间，出了点乱子啊。” 韩卫东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性质很恶劣，影响很坏。省委主要领导都很关注。幸亏沈风那个小同志，处置得当，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 林涛的心跳，开始加速。 “是啊，沈风同志确实年轻有为，能力突出。” 他只能顺着韩卫东的话往下说。 “不过啊，” 韩卫东盯着他不放，目光有质似地沉重。 “我听说，这件事的背后好像没那么简单。公安那边，好像抓了几个有意思的人。一个叫李虎，一个叫陈斌。” 轰！ 林涛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握着茶杯的手，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陈斌被抓了！ 那根线，终究还是牵到了自己身上！ 他怎么没听到消息？ 公安局的眼线也没给通气啊？！ 完了…… 自己完了。 第111章 化敌为友 “卫东部长……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林涛声音干涩，心想先稳住情况。 韩卫东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推到了林涛的面前。 照片上，是陈斌那块无比晃眼的金表。 “这个东西，林涛同志，眼熟吗？” 林涛看着那张照片，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了沙发上。 认识。 怎么不认识？ 任何的辩解和狡辩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都苍白无力。 “你……你们……想怎么样？” 林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嚣张和霸道。 韩卫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林涛，你我都是干部。你做的那些事，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够你进去待一辈子了。” “不过，沈风那孩子，心善。” 韩卫东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北川的发展离不开省里各位领导的支持。尤其是江州作为省会，更应该对兄弟市，多一些帮扶，多一些提携。” 林涛是聪明人，立刻就听懂了这番话里的潜台词。 这是要让他，用手里的权力和资源，来换自己的平安落地！ 林涛喉咙里像卡着鱼刺，想吐，吐不出来，也骂不出来，恶心难受得紧。 “怎么？你不愿意？” 韩卫东看出他变来变去的脸色，重重放下茶杯。 “那可辜负了小沈的心意了。” 边说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作势正要打电话。 “我明白！我明白了！” 林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卫东部长您放心！我……我以后一定全力支持北川的工作！北川需要什么，我们江州就给什么！” 韩卫东听到这话，淡淡笑了笑。 “空口无凭啊。” “沈风同志前两天跟我提过几件事。他说，交通现在是北川最大的短板。他计划能有一条连接省城和北川的城际高铁。” “还有，北川的转型示范区虽然搞得不错，但是在政策支持上还是有些欠缺，省里如果能把北川发展的核心试点区享受和省会江州同等的政策待遇，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书记，你看怎么样？” 林涛听得心头滴血。 这两个要求，任何一个都是足以让一个城市脱胎换骨的重大利好。 他需要动用自己这些年积累的所有人脉和资源才有可能办成。 但现在，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问题！”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卫东部长，您给我二个月的时间！二个月内，我一定把这两件事，给办妥了！” 韩卫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那份足以证据当着林涛的面锁进了自己的保险柜。 “林涛同志，这份‘礼物’，我就暂时替你保管着。什么时候你兑现了你的承诺，什么时候，它才会真正地消失。” “希望你，好自为之。” 林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韩卫东的办公室，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从今天开始，自己头顶上，悬了一把利剑。 而握着剑柄的，是那个他曾经不共戴天的仇人沈风。 自己，成了沈风的一枚棋子。 “沈，风！” 林涛想——你，给，我，等，着！ …… 接下来的二个月，北川市的干部们惊奇地发现，省里的风向变了。 那些以往对北川爱答不理的省直部门，突然变得热情似火。 以前报上去要半年才能批复的文件，现在一天就有了回复。 以前去省里开会，北川的代表只能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现在，霄正国和沈风，俨然成了省领导身边的红人。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省委常委、江州市委书记林涛的态度。 在一次极为重要的省委常委会上，议题是关于全省下一阶段的交通基础设施规划。 当讨论到是否要将“江北城际高铁”项目列入优先建设计划时，会场上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常委提出，这个项目投资巨大，而北川目前的经济体量，还不足以支撑起一条高铁的运营，建议暂缓。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要被搁置的时候。 林涛，这个曾经视沈风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男人，却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 “我反对暂缓！” 林涛的发言，掷地有声。 “北川市在沈风同志的带领下已经展现出了巨大的发展潜力。伟航科工，多图科技，这些百亿级的项目，需要的正是一个高效、便捷的交通网络！” “江北高铁，不仅仅是一条交通线，它更是一条经济线！对于优化全省的产业布局，推动区域协调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战略意义！” “我们江州，愿意在资金和技术上全力支持北川！” 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词严。 在场的常委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还是那个处处给北川下绊子的林涛吗？ 他跟沈风什么时候“相逢一笑泯恩仇”，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了？ 就连主持会议的省委书记，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多看了林涛几眼。 叽里咕噜搞什么呢？ 最终，在林涛这位省委常委的强力推动下，“江北城际高铁”项目被顺利地列入了省里的“一号工程”。 消息传回北川，整个城市都沸腾了。 “天呐！我们要有高铁了！” “沈书记真是神了！这么大的事都让他办成了！” 紧接着，第二个好消息传来。 在省政府出台的最新文件中，北川市转型示范区被正式确立为“省市一体化发展核心试点区”，在土地、税收、人才引进等方面，享受省级政策的全力倾斜的待遇。 林涛用他雷厉风行的“效率”兑现了他的承诺。 沈风知道，这把剑用对了。 他没有去问韩卫东，那份证据是否已经销毁。 有些东西，存在就是一种最大的威慑。 …… 北川市成了全省乃至全国都炙手可热的投资热土。 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和国内顶尖的财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至沓来。 市长赵启明，这位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实干派，成了沈风最得力的副手。 他负责将沈风那些宏伟的蓝图，一项项地落到实处。 沈风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高兴了一段时间，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沈风的面前。 难题，来自一条老街。 第112章 老街难题 在北川市的市中心，有一片保留着二百年前明清建筑风格的老街区，名叫“文昌巷”。 按照最新的城市规划，为了修建高铁，这条文昌巷必须被整体拆除。 规划图上，一条宽阔笔直的八车道马路将从文昌巷的旧址上横贯而过。 这个规划在市委常委会上全票通过。 老街的房子动不了，安全隐患极大，局里巴不得这地方一铲平除。 所有人都认为，牺牲一条老街是值得的。 当拆迁的公告贴出去后，却激起了文昌巷居民的强烈反对。 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在巷子口挂起了横幅。 “誓死保卫文昌巷！” “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 带头的，是一位名叫“周文海”的退休老教师。 他生在文昌巷，长在文昌巷，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是土生土长的北川人。 所有人都没当回事，个人的力量在发展面前，微不足道。 周文海带着几个居民代表，找到了沈风的办公室。 “沈书记，我们不是钉子户！” “我们不要补偿，我们不要新楼房！我们就要守着我们的根！文昌巷要是没了，我们北川的历史就断了！” 老人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让沈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启明陪同接见，但是他的态度很坚决。 “周老师，您的心情我理解。” “但是，城市发展总要有所取舍，绝不能因为一条老街就停滞不前！” “你也知道每年文昌巷的火灾和爆炸起码也有二例，除了拆迁外，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赵启明说的是大局的道理。 周文海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忍。 他当然知道。 可是，文昌巷是他的根啊。 是他一辈子长大的地方。 文昌巷如果没了，还怎么落叶归根？ 沈风挥手让赵启明冷静，亲自给几位居民倒上水。 “老先生，大家的心情我明白。这件事，市委、市政府一定会慎重考虑，绝不会简单粗暴地处理。” “请大家相信政府，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送走周文海一行人，办公室里，只剩下沈风和赵启明。 “书记，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赵启明皱着眉头。 “高铁项目那边催得紧，这条路要是通不了，会影响整个工程的进度。到时候我们没办法向省里交代。” “启明，” 沈风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一座没有了记忆的城市就算建得再高，再漂亮，它还有灵魂吗？” 赵启明愣住了。 他没想到沈风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 赵启明一时语塞。他是个雷厉风行的实干家，习惯了从效率和结果出发看问题。但沈风提出的，却是另一个维度。 “规划，是人定的，就可以改。” 沈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发展必定会碍了一些人的路，也必定会抛弃他们，但是别用这样上纲上线的法子。” “如果他们被逼到绝境，做出什么事情，那这样的发展，宁可不要！” 沈风转过身，目光坚定。 “这件事，我来亲自负责。你去告诉工程队，文昌巷的拆迁工作无限期暂停。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案之前，谁也不准动那里的一砖一瓦！” 赵启明看着沈风，他再清楚不过，沈风做这个决定，要顶着多大的压力。 这不仅是跟几十亿的工程进度在对抗，更是跟整个官场的惯性思维在对抗。 “好！书记，我听您的！” 赵启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我陪您一起，啃下这块硬骨头！” 接下来的几天，沈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和会议，一头扎进了文昌巷。 他没有带秘书，也没有通知区里的干部，就像一个普通的市民穿着便装在巷子里微服私访。 他越是了解，就越是发现这里的人持反对态度。 这样的情况下，这条老街不能拆。 可是，那条关系到未来交通又该怎么办？ 沈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那张巨大的城市规划图，一看就是大半夜。 图纸上，文昌巷就像心脏上的一块小小的“血栓”，堵住了那条通往未来的“大动脉”。 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切除”这一个选择。 沈风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墙角的一个布满了灰尘的档案柜。 那是市政府搬迁时，从旧档案馆里搬过来的一些无人问津的故纸堆。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打开了一个抽屉。 里面是一卷卷已经泛黄发脆的旧图纸。 他随手拿起一卷，吹开上面的灰尘打开。 那是一份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北川市的地下管网和人防工程图。 图纸的绘制还很粗糙，用的是最原始的鸭嘴笔和墨水。 沈风的目光在图纸上移动着。 突然，眼睛猛地定格在了文昌巷所在的位置。 在那片区域的地下，有一条用红色虚线标注的巨大的通道。 通道的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战备时期，军用物资地下运输主干道”。 沈风的脑子闪过一抹白光。 地下！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既然地上走不通，为什么不能从地下走？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成形。 他立刻叫来了市规划局和建设局的几位老专家，连夜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当沈风把那张五十年代的旧图纸，和那个“地下大动脉”的想法抛出来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专家，都惊得目瞪口呆。 “沈书记……这……这太异想天开了！”一位老工程师扶了扶眼镜，连连摇头。 “这个地下通道，已经废弃了几十年了，里面的地质结构，安不安全，谁也说不准。” “而且，把它改造成现代化的城市隧道，这个工程量和技术难度，比在地面上修一条路，要大得多！成本，更是天价！” “是啊，书记，风险太大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沈风没有反驳，问了一句：“都说完了？” “都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他指着那张旧图纸，问了所有人一个问题。 “我想问问大家，几十年前，我们的前辈们，在技术那么落后，设备那么简陋的情况下，都能靠着肩挑手扛，在地下挖出这样一条主干道。” “难道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掌握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反而修复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一句话，问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是啊，时代在进步，技术在发展。 逐渐遗忘了曾经的“托举。” 第113章 打狗也得看主人 “我决定了！” 沈风的声音斩钉截铁。 “明天成立‘文昌巷保护与发展项目组’，我亲自担任组长！赵启明市长任副组长！” “立刻请国内最顶尖的岩土工程和隧道专家，来北川！对这条地下通道进行一次最全面的安全勘探和评估！” “还有，联系苏清雨的‘多图科技’！我需要他们技术把整个文昌巷和地下通道的数据，都给我做出来！” “面向全世界，征集文昌巷的改造方案！我不管花多少钱，我只有一个要求，既要保住老街的根，又要打通城市发展的路！” “我就不信，我们北川，找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沈风“保街修隧”的决定，在北川市的官场，引起了轩然大波。 支持者认为，这是市委书记高瞻远瞩。 反对者则认为，这是沈风在哗众取宠，好高骛远。 放着平坦的大道不走，非要去挑战一个技术和资金上都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是拿几十亿的投资，这不是浪费钱是什么？ 各种议论，甚嚣尘上。 就连赵启明心里也没底，私下里都对沈风说心事。 “书记，这个方案，理想是理想，但现实的困难太多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个地下通道最后被证明没有利用价值，或者改造的成本，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范围，那我们该怎么收场？” “到时候，不仅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您在干部群众中的威信，也会受到影响。” 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启明，当干部怎么畏首畏尾，怕担责任，那还当什么官？” “这件事，我意已决。所有的压力我一个人来承担。你只需要帮我把执行层面的工作做好就行。” 看着沈风坚定的眼神，赵启明不再多言。 在沈风的推动下，各项工作全面展开。 国内最顶尖的隧道专家团队，很快就进驻了北川，苏清雨的“多图科技”，也派出了最精锐的技术团队。 就在北川市为了这条老街，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一个不速之客坐飞机忽然到了北川。 来人，是国家发展改革委的一位副主任，名叫郑宏。 郑宏来北川的这天，天色阴沉，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都到机场迎接。 场面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郑宏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有股特有的矜持。 他跟霄正国和沈风握手，脸上挂着笑容。 “沈书记年轻有为啊，北川在你的带领下，真是换了新颜。” 话是好话，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温度。 晚上的接风宴，气氛同样诡异。 郑宏话不多，但句句话都带着说不出的怪味，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他放下筷子，看似随意地问：“听说，北川为了给高铁新城修路准备动一条叫文昌巷的老街？” 陪同的市长赵启明连忙解释：“报告郑主任，我们是为了城市的长远发展。而且，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打算……” “方案我听说了。” 郑宏打断了他，目光转向沈风。 “在地下挖一条隧道？这个想法很大胆，很有创新精神嘛。” 他嘴上说着“创新”，眼里的意味却截然相反。 所有人闭上了嘴不说话，沈风脸上挂着淡笑，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不过，” 郑宏慢悠悠地说：“像这种涉及老旧人防工事的改造项目，技术难度高，安全风险大。选择的合作单位，必须经过最严格的审查。国家安全是头等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 在场的北川干部，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沈风端起酒杯，神色不变：“郑主任说得是。我们一定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所有参与单位的资质都是公开透明，经得起任何调查的。” 郑宏笑了笑，没再说话，举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会结束，送走郑宏一行人，沈风和赵启明走在市委大院里，晚风吹在身上，带着一股凉意。 “书记，这个郑主任，来者不善啊。” 赵启明忧心忡忡。 “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就是冲着我们的隧道方案来的。” “他不是冲着方案来的。” 沈风的眼神很冷。 “他是冲着我来的。” 赵启明一惊。 “林涛的背后站着的就是他们。现在，是主家来替自己的狗出头了。” 沈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悸。 他这次来，名义上是视察江北高铁项目的筹备进展。 但他的真实目的，却远不止于此。 郑宏这个名字，在京城的部委圈子里，分量极重。 他不仅是发改委的实权领导，更是京城某个派系，重点培养的后备力量。 而他背后的那个派系，恰恰，就是林涛所属的派系。 林涛在北川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被沈风拿住了命脉，沦为了一个“提线木偶”。 这件事，虽然做得极为隐秘，但终究还是传到了京城那些“大佬”的耳朵里。 自己的马前卒被人废了。 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们派系的脸上。 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 郑宏就是那只“看不见的手”，派来收拾残局，并且要给沈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郑宏抵达江州的第二天晚上，林涛在自己家里设宴款待。 书房里，林涛再也没有了在韩卫东面前的卑躬屈膝。 “郑主任，那个沈风，太阴险了！他现在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把我当枪使！我……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林涛的脸上，满是屈辱，闻着落泪。 郑宏听完，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淡淡地说：“林涛啊林涛，你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怎么会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这个地步？”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手脚不干净，被人抓住了辫子。”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让林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不过，” 郑宏话锋一转。 “你毕竟是我们的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这个沈风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们就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作‘规矩’。” “郑主任，您……您打算怎么做？” 林涛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114章 叛国罪名 “他不是要保那条老街，要挖那条隧道吗？” 郑宏冷笑：“好啊，我们就让他挖。” “我这次下来，正好分管着全国的重点项目审批。江北高铁项目，既然省里已经定了，我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像他那个什么‘地下隧道’项目，投资巨大，技术复杂，又没有先例可循。这种项目想要从国家发展改革委拿到‘准生证’，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林涛瞬间就明白了郑宏的意思。 沈风那个方案，最关键的一环就是需要国家层面的立项和审批。 只要郑宏在发改委这个环节，把口子一卡。 你沈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请来再多的专家，拿出再完美的方案，没有国家发的“牌照”，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高！实在是高！” 林涛激动地一拍大腿。 “郑主任，这招简直是绝了！他沈风把全部的宝都押在了那个隧道上。我们只要把这个项目给否了，就等于直接抽掉了他的顶梁柱！” “到时候他不仅要面对工程停摆的烂摊子，更会在北川的干部群众面前，威信扫地，彻底沦为一个笑柄！” “笑柄？” 郑宏摇了摇头，眼神阴冷。 “可不仅仅是让他成为一个笑柄。” “一个项目搞砸了，最多就是个能力问题。我要让他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郑宏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林涛。 “这是我们的人刚从国外弄回来的东西。你看看。” 林涛疑惑地接过文件，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 报告的内容是关于“多图科技”的创始人，苏清雨的。 报告里详细地记录了苏清雨在国外求学和创业期间的所有经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是——苏清雨的公司，在初创阶段，曾经接受过一家有外国军方背景的风险投资基金的投资！ 虽然那笔投资在“多图科技”壮大之后很快就被苏清雨以高价回购，撇清了关系。 但是，这段过程是真实存在，无法抹杀。 林涛的心开始狂跳。 “郑主任，您的意思是……” “现在关系这么紧张，‘国家安全’是压倒一切的红线。” 郑宏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和外国军方有牵连的企业，却承接了我们国家重点城市的，包含着地下人防工程在内的项目。林涛，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林涛感觉自己的后背，蹿起了一股寒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了。 这是通敌，是叛国！ 这顶帽子要是扣下来，别说是沈风，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被砸得粉身碎骨！ “沈风，为了所谓的‘政绩’，引狼入室，将我们整个北川市的城市安全，拱手让给一个有境外背景的公司。你说，这个罪名，他担得起吗？” 郑宏看着面色煞白的林涛，满意地笑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材料‘不经意’地透露给一些该知道的人。比如，省国安厅，省纪委。” “剩下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林涛捏着那份薄薄的报告，指尖却感觉到了千斤的重量。 他后背的冷汗早已干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亢奋。 沈风！ 你不是能耐吗？ 你不是有韩卫东当靠山吗？ 在“国家安全”这顶帽子面前，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他仿佛已经看到沈风身败名裂，被押上审判席的凄惨下场。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沈风面前摇尾乞怜和强颜欢笑的屈辱，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快意！ “郑主任，我明白了。” 林涛压抑住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我这就去‘举报’，为了国家利益，我辈义不容辞！” 郑宏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里是看死人一般的冰冷。 “去吧，做得干净点。” 林涛没有亲自出面。 这种事一旦沾上，就摘不干净。 他找到了自己最心腹的秘书，将一份复印的材料交给了他吩咐道：“找一个绝对靠得住的人，用最稳妥的方式，把这份‘群众举报信’，分别送到省国安厅和省纪委主要领导的办公桌上。” 秘书跟了林涛多年，一看那材料的内容，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但他不敢多问，只重重地点了点头：“书记放心，保证办妥！” 两天后，北川市。 “多图科技”的技术团队正在对地下人防通道进行数据建模，各项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沈风刚从现场回来，对专家组提出的几个技术难点，正准备组织会议进行讨论。 市委书记办公室的红色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韩卫东打来的。 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沉稳，带着罕见的凝重。 “小沈，你马上来一趟省城，立刻！” 沈风心里咯噔一下：“韩叔叔，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 韩卫东的声音压得很低。 “从现在开始，不要主动联系苏清雨。另外，把你和‘多图科技’所有的合作文件，尤其是涉及文昌巷项目的，全部整理好，带过来。” 挂断电话，沈风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要联系苏清雨？ 文昌巷项目的文件？ 他瞬间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多图科技”身上！ 而能让韩卫东如此紧张的，绝不是商业上的问题。 他想起了郑宏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那只看不见的手，终于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沈风没有片刻耽搁，立刻让秘书备车，直奔省城江州。 一路上，沈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抓住了什么把柄，但他清楚，这绝对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搏杀。 对方既然敢动用“国家安全”这种级别的武器，必然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目的就是一击致命。 他没有给苏清雨打电话。 他相信韩卫东的判断。 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不慎的电话，都可能被监听，成为对方的罪证 他必须冷静。 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乱。 第115章 以进为退 省委大院，韩卫东的书房里烟雾弥漫。 韩卫东将一份文件推到沈风面前。 “你自己看吧。” 文件的抬头，是“省国家安全厅风险情况通报”。 内容触目惊心，直指“多图科技”在创立初期接受过一家有境外军方背景的基金投资。 并以此为由，对“多图科技”承建北川市地下人防工程改造项目的动机和背景，提出了严重质疑。 “郑宏干的？” 沈风的眼神冷得像冰。 “除了他，没有别人。” 韩卫东面沉如水。 “这是一份递交到省国安和省纪委的‘匿名举报’。现在，两个部门已经成立了联合调查组，马上就要进驻北川。” 韩卫东看着沈风：“小沈，这件事，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风波都要凶险。对方不是要给你设置障碍，他们是要……置你于死地。” “我知道。” 沈风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 他终于明白，郑宏为什么会说要让他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里通外国，出卖国家机密”，这顶帽子一旦扣实，他沈风这辈子，就彻底完了。“苏清雨那边，你怎么看？” “我相信她。” 沈风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她如果真有问题，当初就不会选择回国，更不会把核心技术都带回来。这份所谓的报告，就算说的是事实，也一定是断章取义，恶意曲解。” “好。” 韩卫东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沈风这个态度 “你信她，我就信你。” 韩卫东掐灭了烟头。 “现在，调查组马上要下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爆发骇人的精光。 “韩叔叔，他们不是要查吗？” “那就让他们查！” “但是，不能由他们这么查。我们不能被动地等着他们给我们定罪。” 沈风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我建议，由您出面，向京城更高层级的部门反映情况！” “反映什么？” “就反映两点！” 沈风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北川市欢迎任何形式的审查。但为了保证调查的绝对公正，我们请求由上头直接派遣调查组下来！调查的级别要更高，范围要更广！” “第二，我们不但要调查‘多图科技’，更要调查这次‘匿名举报’的源头！是谁，在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方式，策划了这场针对地方主要干部和企业的阴谋！” “这本身，就是对我们国家政治稳定和营商环境的巨大破坏，其危害，甚至比报告里捏造的那些罪名，更加严重！” “他想用程序置我于死地，那我就启动一个比他更高级，更彻底的程序！” “他想用‘国家安全’的大帽子压死我，那我就把这件事捅到真正关心国家安全的领导那里去！” “我倒要看看，他郑宏敢不敢接这招！” 韩卫东的眼睛，瞬间亮了！ 好小子！ 以进为退，倒打一耙！ 这一招，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还要绝！ 郑宏和林涛以为，把事情上升到“国家安全”的层面，就能让沈风束手就擒。 那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沈风竟然敢把天，再往上捅一层！ “好！” 韩卫东猛地一拍桌子！ “就这么办！我马上进京！我倒要看看，这帮人敢不敢把手，伸到上面的调查组里去！” 就在韩卫东进京的同时，由省国安厅和省纪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已经抵达了北川。 带队的是省国安厅的一位副厅长，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调查组进驻北川后，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直接走程序行动。 “多图科技”在北川的办公区被暂时查封，所有参与文昌巷项目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都被带走“协助调查”。 市规划局、建设局的相关档案，也全部被封存。 一时间，整个北川官场，黑云压城，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次，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那些曾经围绕在沈风身边的干部，如今都对他避之不及。 赵启明成了唯一一个还敢站在沈风身边的人。 “书记，情况很不乐观。” 赵启明的办公室里，他忧心忡忡地对沈风说：“调查组的人，摆明了是带着定论来的。他们现在四处找人谈话，话里话外，都在诱导大家把矛头指向您和苏总。” “我顶住了压力，告诉他们所有的决策都是集体做出，符合程序的。但是下面的人，我怕……” “启明，辛苦你了。” 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时候，敢站出来，不容易。” “书记，说这些就见外了。” 赵启明咬着牙说：“我相信您！这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沈风看着他，心里划过一股暖流。 官场险恶，身边有这样的顶天的兄弟，他心里好了不少。 “放心吧。” 沈风的语气很平静。 “天，塌不下来。” …… 一个月之后，京城。 韩卫东没有去找郑宏的顶头上司，那只会陷入无休止的派系扯皮 他通过自己的老领导，将一份更为详尽的报告，直接递交到了上头的办公厅。 报告里，他不仅陈述了沈风请求相关核心部门介入调查的意见，更是附上了另外两份材料。 一份，是当初沈风交给他保管的，关于林涛策划投毒案，并且意图构陷北川项目的全部证据链。 另一份，是韩卫东动用自己的力量，紧急调查出来的，关于郑宏以权谋私，为其亲属在多个国家重点工程中，谋取不正当利益的线索。 韩卫东在报告的最后，只写了一句话。 “以‘国家安全’为名，行政治报复之实，此风一开，国将不国。恳请核心部门彻查，以正视听，以安官心，以安民心！” 这份报告在京城的核心圈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又过了两天。一支规格极高的调查组，悄然抵达了江州省。 带队的，是纪委国家监委的一位副部级领导。 调查组的名字，叫作“核心联合督导调查组”。 它的调查范围，不仅仅是北川的“多图科技”案，更是包括了近期江州省内，所有涉及“国家安全”举报的相关案件。 省国安厅和省纪委的联合调查组，被勒令就地解散，所有人员必须配合上头核心调查组的工作。 风向，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第116章 钦差驾到 京城来的这支“核心联合督导调查组”，行事风格与省里的调查组截然不同。 没有大张旗鼓地进驻，没有提前的通气，更没有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省纪委和省国安厅那支气势汹汹的联合调查组，在接到通知的那一刻，就地解散。 组里的成员，从中层领导到处级干部，无一例外，全部被要求留在原地，手机上缴，随时等候“核心督导组”的问询。 前一天还手握“尚方宝剑”，可以决定一个地级市市委书记政治命运的他们，一夜之间，从调查者，变成了被调查者。 这种身份的急转，让许多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北川市，笼罩在头顶的乌云密布，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 “多图科技”的办公区，在一周之后被解封，被带走协助调查的工程师们，也陆续被送了回来。 虽然每个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对调查内容闭口不谈，但都如释重负。 赵启明走进沈风办公室的时候，嘴角咧到耳后。 他把一杯刚泡好的热茶放到沈风面前：“我今天去市规划局，那些前几天还躲着我走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围上来主动汇报工作。” “还有那个被省调查组扣下的文昌巷地下勘探报告也发还回来了。” 沈风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平静地看着窗外。 “这只是开始。棋局刚刚摆正。” 赵启明愣了愣，随即冷静了下来。 是啊，省里的调查组被按住了，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 京城来的督导组，最终会给出什么样的结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赵启明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 沈风转过身，看着他。 “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好。文昌巷项目，该怎么推进，还怎么推进。专家团队的工作不能停，数据建模要继续。” “我明白了！” 赵启明重重地点头。 沈风的这份镇定就是最好的定心丸。 只要沈风不乱，北川的天，就塌不下来。 …… 江州，省委大院。 林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如坐针毡。 从得知省调查组被京城来的“核心督导组”接管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他想给郑宏打电话，却发现那已经关机。 想找自己安插在省公安厅的眼线打探消息，对方却像躲避瘟神一样，根本不接他的电话。 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被孤立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可能。 郑宏，出事了。 或者说，郑宏暂时落了下风。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个递刀子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林涛越想，后背的冷汗就越多。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颗在官场上经营了几十年的棋子，随时都可能被棋盘外的大手捻起，然后扔进垃圾桶里。 就在他坐立不安，快要被恐惧吞噬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 林涛一个激灵，几乎是扑过去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而陌生的男人声音。 “是林涛同志吗？” “我……我是。” “我是核心联合督导调查组的，我叫周正。今天下午一点，请你准时到省纪委的谈话室。” 电话挂断。 林涛握着话筒，手抖得不成样子。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督导组的行动，快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他们没有选择在北川或是省委大院里展开工作，而是直接接管了省纪委的几个独立的谈话室。 第一个被约谈的，不是沈风，也不是林涛，而是那支被就地解散的省级调查组的负责人。 省国安厅副厅长，王翰。 谈话室里，气氛严肃。 坐在王翰对面的是督导组组长，那位来自京城的副部级领导，以及两个面无表情的记录员。 “王翰同志，别紧张。” 组长的语气很平和。 “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你们之前对‘多图科技’和沈风同志的调查情况。那份‘匿名举报信’，你们是在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渠道收到的？” 王翰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今天这个坎，要是过不去，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就到头了。 “报告领导，举报信是……是通过省纪委那边转过来的。我们国安厅在收到线表后，立刻按照规定和纪委同志组成了联合调查组……” 组长追问：“也就是说，信是先到的纪委？” “是……是的。” “那你们在调查中，有没有发现‘多图科技’和境外势力有实质性的联系？有没有发现沈风同志有出卖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的具体行为？” 王翰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具体行为？ 他们查了半个多月，除了那份报告里提到的，苏清雨公司早期的一笔正常商业投资外，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找到。 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拿着这份“背景资料”进行有罪推定式的调查，不断地施压，诱导，以为能拿到他们想要的“口供”。 “看你的表情，是没有了？” 组长的目光一变，威压立马压在脑袋上。 “王翰同志，我提醒你。” “我们是代表核心来调查问题的。对组织忠诚老实是每一个干部的基本原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应该比我更懂。” 王翰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而现在那个让他开枪的人，已经自身难保。 如果自己再扛下去，那下场，只会更惨。 “我说……我说……” 王翰的声音，带着哭腔。 “领导，我们……我们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啊！” “郑……郑主任亲自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这件事背景很深，性质很严重，让我们一定要一查到底，给组织一个交代！” “郑主任？” 组长眉毛一挑，“哪个郑主任？” “国家发展改革委的，郑宏副主任。” 王翰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郑宏如何授意，林涛如何暗示，他们如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强行推进调查的事情，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第117章 请君入瓮。 谈话室的门外，督导组的副组长周正听完了全程。 他转身对身边的下属说：“立刻安排，下一个，约谈沈风同志。” “另外，派人去江州，把林涛同志‘请’过来。路上注意安全，确保他能顺利抵达。” “是！” 沈风是在北川市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督导组的电话的。 电话是周正亲自打来的，语气客气，但内容不容商量。 “沈书记，我是周正。组长想跟您聊一聊，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来一趟江州？” “方便。” 沈风的回答很干脆，“我马上出发。” 他没有带秘书，也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一人开着那辆低调的公务车驶向了省城。 五个小时后，沈风走进了曾经来过的谈话室。 还是那个位置，但坐在他对面的人已经换了。 督导组组长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清瘦，眼神明亮的老者，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沉稳。 “沈风同志，请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观察员给沈风倒了一杯水。 “让你从北川跑一趟，辛苦了。” “为组织说明情况，是我的责任，不辛苦。” 沈风坐得笔直，神态从容。 组长笑了笑。 这份气度，在同龄的干部中，实属罕见。 他干审察几十年，这一份气质，只有站在最高位置的那几个人能看到。 这样的人，调查组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我们找你来，主要是想核实几个情况。” 组长开门见山，将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复印件推到了沈风面前。 “这份材料，你看一看。上面提到的，关于‘多图科技’和苏清雨女士的背景问题，你之前了解吗？” 沈风拿起材料，仔细地看了一遍。 资料可以伪造，沈风不知道郑宏能干到什么地步。 即便资料是真的，沈风也不能承认是真的。 他想在要做到的，就是转移调查组的注意力，抛出更大的炸弹。 沈风摇了摇头。 “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我并不了解苏总公司早期的融资经历。” “我们北川市和‘多图科技’的合作是看中了他们的技术实力，以及他们愿意将核心研发团队和数据中心落户北川的诚意。” “我们的合作全程公开透明，所有合同都经过了市委常委会的集体讨论，也向省里进行过报备。” “选择他们参与文昌巷地下项目是经过专家组推荐的。这一点，所有的会议纪要和专家评审意见都可以证明。”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组长静静地听完，没有插话。 等沈风说完，他才开口：“这么说，你认为这封举报信是别有用心的诬陷？” “我不敢妄下结论。” 沈风说：“但我相信，组织一定能调查清楚，还清白者一个清白。” “好一个‘还清白者一个清白’。” 组长笑了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沈风同志，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是什么人会用这种方式来给你，给北川市设置这么大的一个障碍？” 这个问题，已经有些超出正常的谈话范畴了。 沈风心里清楚，这是对方在考验自己的政治嗅觉和坦诚度。 他没有丝毫犹豫。 “我认为这件事的背后，可能与江州市的林涛书记，以及国家发展改革委的郑宏副主任有一定的关系。” 他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将自己与林涛的旧怨，以及郑宏来北川视察时的种种异常，原原本本地向督导组做了汇报。 当然，他很有分寸，没有提及自己和韩卫东用林涛的把柄逼其就范的事情。 他只陈述事实，不添加任何主观的臆测。 “……当初，我们北川市发生过一起性质恶劣的‘雪山泉’饮用水投毒案。这起案件，经过我们公安机关的侦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林涛书记的亲属。” “但是，考虑到影响也为了顾全大局，我们将相关的证据封存了起来。” 沈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 “这份，就是当初投毒案的全部卷宗。它应该能为督导组的同志们，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组长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个牛皮纸袋，久久没有说话。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因为人事斗争而引发的政治构陷。 却万万没想到，背后竟然还牵扯到了一起差点造成大规模人员伤亡的刑事重案！ 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一旁的周正，立刻上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证物袋收了起来。 “沈风同志，你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组长变得无比严肃。 “我们会立刻组织力量，对这起旧案，进行重新核查！请你放心，组织上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谈话结束。 沈风走出省纪委大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韩卫东给他打来电话：“怎么样？” 沈风：“该说的已经说了，文件也给他们了，调查组的反应和你想的一样。” 电话里的韩卫东松了口气，“行，那之后的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等消息吧。” 沈风挂断电话，看了眼身后的办公大楼。 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京城来的这把刀够不够快，够不够利了。 当天晚上，督导组便成立了一个新的专案组。 由副组长周正亲自带队，连夜赶赴北川，重新调查那起被“封存”的投毒案。 同时，省纪委的谈话室里迎来了‘新人’。 被谈话人是刚刚被从家里“请”过来的江州市委书记，林涛。 面对周正和几位一脸冷峻的调查员，林涛的心理防线比王翰还要脆弱。 脑子一片空白，说什么答什么。 当周正将那份关于“雪山泉”投毒案的卷宗扔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小舅子的名字，以及那一条条清晰的资金流水时。 林涛，彻底瘫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沈风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他竟然把这颗足以炸死自己的炸弹，留到了今天！ “林涛，这些，你认吗？”周正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 林涛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 “还有这份‘匿名举报信’，” 周正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是你指使人送出去的吧？那个给你送信的秘书，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你想不想，让他进来，跟你们当面对质？”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涛再也扛不住了，他像一摊烂泥一样，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倒在地。 “我说！我全都说！” 第118章 鱼死网破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 “这件事不全是我的主意啊！是郑宏！是郑宏逼我这么干的！” “他说，他能帮我摆平所有的事情，能让那个沈风永不翻身！我是被他蛊惑的啊！我是冤枉的！” 林涛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郑宏的身上。 他详细地交代了，郑宏是如何找到他，如何交给他那份关于苏清雨的“黑材料”，如何一步步地教他，将这盆脏水泼向沈风和“多图科技”。 周正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让记录员把林涛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 录音、录像，双重备份。 周正下令：“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是！” 审讯室的门重重地关上。 周正拿起那份刚刚形成的口供，立刻走向了组长的办公室。 所有的证据，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现在，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了。 该去会一会那位，从京城来的郑宏副主任了。 ....... 郑宏正在江州最高档的酒店套房里，悠闲地品着上好的龙井。 他还在等着自己大获全胜的消息。 在他看来，沈风这次，必死无疑。 “国家安全”这顶帽子，谁碰谁死。 就算韩卫东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不敢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保一个有“通敌”嫌疑的女婿。 只要沈风倒了，北川就会重新回到他可以掌控的范围。 至于林涛那个废物，等风头过去，随便找个理由让他去政协养老，也就算对得起他这次的“功劳”了。 这盘棋，从一开始，他就算得清清楚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 郑宏皱了皱眉。 “郑主任，我们是核心联合督导调查组的，有些情况想跟您了解一下。” 门外传来一个冷静而有力的声音。 郑宏的心咯噔一下。 督导组的人？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周正和两名调查员。 “周副组长？” 郑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 他以为对方只是来走个过场，向他这个发改委的领导通报一下案情进展。 可周正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郑宏同志，根据调查需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周正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他身后的两名调查员，已经一左一右站到了郑宏的身边。 那架势，根本不是“请”，而是“押送”。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郑宏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是国家发展改革委的副主任，是部级干部！你们有什么资格，不经程序，就对我采取强制措施？我要给我的领导打电话！” “郑主任，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 周正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核心办公厅和国家监委联合签发的‘特别调查令’。我们有权对任何涉及此案的人员，进行问询和调查。我劝你，最好还是配合我们的工作。” 看到那张盖着两个鲜红大印的调查令，郑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 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是赢了吗？ 等郑宏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押上车。 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假的！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方，不是来吓唬他的。 他们是真的敢动自己！ …… 半小时后，郑宏被带到了省纪委的谈话室。 负责谈话的，是督导组的组长。 “郑宏同志，林涛，已经全部都招了。” 组长没有绕圈子，一开口，就是王炸。 “他承认是你给了他那份关于‘多图科技’的材料，并且指使他通过‘匿名举报’的方式，恶意构陷北川市的领导干部。这件事，你认吗？” 郑宏的心沉到了谷底。 林涛那个蠢货！ 竟然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卖了！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心理素质远非林涛可比。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矢口否认。 “我和林涛同志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至于他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你们不能凭一个罪犯的攀咬就给我定罪！” “是吗？” 组长笑了笑，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也是。 郑宏怎么也是位高权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来自京城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一两句话吓破了胆子。 可核心调查组也是来自京城，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识过。 以为自己有命中注定金刚不坏的琵琶骨，还当自己是齐天大圣唯恐不予。 呵呵。 组长心里冷笑，没有再跟郑宏争辩，而是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好，既然你不承认诬陷别人的事。那我们就来谈谈你自己的事。” 组长将文件推到郑宏面前。 “这是我们刚刚收到的，一些关于你自己的‘群众举报信’。” “信上说，你利用职务之便，在你分管的多个国家重点能源项目中，为你的亲属，输送利益。” “比如，三门湾核电站的设备招标，中标的是你妻弟的公司。再比如，西气东输三线的管道供应，份额最大的是你连襟的企业。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郑宏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那份文件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笔笔清晰地记录，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这些事，他自问做得天衣无缝。 对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得一清二楚的？ 是谁？！ 是谁在背后，给了自己这致命一击？！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韩卫东！ 没错！ 一定是他！ 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出自己隐藏得这么深的秘密！ “这……这是污蔑！是栽赃！” 郑宏激烈咆哮：“我要见我的律师！我要向上级申诉！” “可以。” 组长点了点头。 “我们给你这个权利。不过我建议你，在见律师之前先见一见你的家人。”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第119章 胜利 “你的妻弟和你的连襟，在两个小时前已经从他们的公司里被我们的人带走了。现在，应该就在隔壁的谈话室。你想不想跟他们聊一聊？”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郑宏。 他的家人，被控制了！ 他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他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郑宏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瘫软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 “我输了……我输了……” 他不是输给了沈风那个毛头小子。 他是输给了那个站在沈风背后，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能一出手就直捣黄龙的韩卫东。 他输给了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却能将他所有底牌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对手。 这场持续了近半年的政治风暴，在郑宏低头认罪的那一刻。 终于，尘埃落定。 消息是韩卫东亲自打电话告诉沈风的。 “小沈，事情都解决了。” 电话那头的韩卫东，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郑宏和林涛，都已经被正式‘双规’了。” “他们两个人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尤其是郑宏，他这些年利用职权，在国家重点项目上，捞的钱是个天文数字。这一次，就算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至于你们北川，” 韩卫东的语气变得欣慰起来。 “督导组给出的最终结论是——‘多图科技’是一家优秀民营企业，其创始人苏清雨女士所谓的‘安全风险’，纯属恶意捏造。” “报告里，还特别对你，对北川市委、市政府，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说你们在面对复杂的局面时，处置得当，立场坚定。” 沈风心中百感交集。 这场风波虽然凶险，但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淬炼。 它让他看清了，官场之上不仅有刀光剑影，也有人心的向背。 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沈风真诚地对电话那头说：“韩叔叔，”“这次，谢谢您了。” 如果不是韩卫东在最关键的时刻，顶住压力，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将战火烧到京城。 那结局，可能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你这小子，跟我还客气什么。” 韩卫东笑骂道：“我这也是在帮我自己的女婿。谁让他们欺负到我韩家人的头上来了？我不把他们的皮扒下来，我就不姓韩！” “对了，” 韩卫东像是想起了什么。 “苏清雨那个女娃，这次也算是受了委屈。你作为地方的父母官可得好好安抚一下人家。这么好的企业可不能寒了心，让人家跑了。” “我明白。” 沈风挂断电话，沈风立刻让秘书备了一份薄礼，驱车赶往了“多图科技”在北川的总部。 苏清雨的办公室里，她正和几个技术主管，讨论着地下隧道数据模型的优化方案。 看到沈风进来，她愣了一下，随即破颜一笑。 “沈书记，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们的功臣。” 沈风将带来的水果和鲜花，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笑着说：“苏总，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北川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没有做好，让你们，让‘多图科技’，受委屈了。” 苏清雨诧异一瞬，连忙上前，“沈书记，您这可就折煞我了。”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商场如战场，这些事情我早就见惯了。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过程曲折一点不算什么。” 她看着沈风，由衷地说：“我知道如果不是您在背后顶着，我们‘多图科技’，可能早就被那盆脏水给淹死了。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沈风岔开话题，指着屏幕上复杂的3D模型问：“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 一提到工作，苏清雨立刻恢复了她那副干练女强人的模样。 “非常顺利！” “京城来的那几位隧道专家，给了我们很多建议。根据我们最新的模拟测算，利用那条废弃的战备通道，进行现代化改造，是完全可行的！” “而且，它的地质结构比我们想象的要稳定得多。” “最关键的是，” 苏清雨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这条地下主干道的走向，几乎完美地避开了文昌巷的核心保护区。我们只需要在两端新建两条引桥，就可以将它和城市的主干道无缝连接起来！” “也就是说，” 沈风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我们真的可以，在不破坏老街的前提下，能把高铁建立起来？” “没错！” 苏清雨的话让沈风彻底放下了心。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好！太好了！” 沈风一拳砸在手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苏总，你们‘多图科技’，这次可是为我们北川，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个项目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谢谢你们！” 苏清雨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沈书记，您别这么说。能参与到这样伟大的工程里，是我们‘多图科技’的荣幸。” 随着核心督导组的调查结论尘埃落定，郑宏、林涛等人被依法查处的消息在一定范围内传开，整个江州省的官场都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保街修隧”的方案被正式批复。 国家发展改革委在郑宏落马和新的领导班子调整之后，为北川市的“文昌巷历史街区保护性开发暨地下交通枢纽工程”项目开了绿灯。 不仅如此，还给予了专项的政策倾斜和资金补贴。 消息传出，北川全城振奋。 沈风当初力排众议，顶着巨大压力做出的那个看似“异想天开”的决定，如今被证明是何等的深谋远虑，何等的魄力非凡。 一时间，“沈书记”这三个字，在北川几乎成了“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胜利的喜悦中时，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市委书记沈风和市长赵启明的面前。 钱。 第120章 财神爷 市长办公室内，赵启明拿着一份刚刚由市财政局、规划局和项目专家组联合做出的项目总预算报告，脸上的表情比当初面对省调查组时还要凝重。 “书记，您看一眼这个……” 赵启明将报告递给沈风，声音有些发干。 沈风接过报告，只看了一眼那个最终的统计数字，眉头皱起来。 “一百二十亿？” 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估。 赵启明苦笑着点了点头：“这还只是初步概算。” “专家组的意见是要考虑到施工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地质难题和文物保护的临时开销，最终的总投资很可能要突破一百五十个亿。” 一百五十亿！ 这个数字，对于北川市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要知道，去年一整年，北川市的财政总收入，也才刚刚突破二百亿。 这一个项目，就要花掉全市半年所有的财政收入。 这仗，还怎么打？ “国家发改委批复的专项资金有多少？” 沈风沉声问：“二十亿。” 赵启明回答，“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大额度了。毕竟，我们这个项目虽然有开创性，但终究不属于国家级的战略工程。” 沈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二十亿，加上市财政东拼西凑，最多再挤出十个亿 剩下的，还有超过一百亿的巨大缺口。 沈风问：“我们之前引进的伟航科工和多图科技，他们的投资不是已经陆续到账了吗？那笔钱不能动用？” “书记，那两笔是企业投资，专款专用，都投到他们自己的产业园区建设里去了，我们政府这边一分钱都不能挪用。” “而且，为了留住这两只金凤凰，我们给出的税收优惠政策已经是底线了，未来五年内，他们给市财政带来的直接税收贡献，其实很有限。” 赵启明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是看起来满桌子都是菜，但真正能吃到嘴里的，没几样。我们最大的本钱，还是土地。” “土地财政，不能再碰了。” 沈风断然否定。 “这是寅吃卯粮，饮鸩止渴。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北川的房价稳住，绝不能再走这条老路。”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寂。 窗外，是北川市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窗内，两位主政官一筹莫展。 “一百多个亿……” 沈风看着规划图上那条地下隧道和被完整保留下来的文昌巷，喃喃自语。 “看来，光有情怀和魄力，还是不够的。我们得去找个真正的‘财神爷’来帮忙才行。” 赵启明眼睛一亮：“书记，您有办法了？” 沈风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的那个名字。 京城。 能解决这个难题的人，不在北川，也不在江州。 而在那个执掌着国家金融命脉的地方。 “有啊，怎么没有办法。” 沈风的动作很快。 在和赵启明商议之后，他立刻让市政府团队准备了一份详尽得无以复加的项目报告和招商引资计划书。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远见的投资人心动的计划书。 沈风没有通过常规的渠道去京城招商。 他将这份计划书，连同自己的一封亲笔信通过韩卫东的关系直接递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国家开发银行。 这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政策性银行，专门为国家大型基础设施、支柱产业和高新技术发展提供中长期信贷支持。 它的掌门人，行长，周建国，是一个在国内外金融界都声名显赫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周建国和韩卫东，曾经是同一期在大学学习的同学，私交甚笃。 当然，沈风很清楚，这种级别的项目，光靠私交是远远不够的。 最终能打动周建国这样人物的，只有项目本身过硬的质量和巨大的潜力。 他要做的，就是收服他。 信送出去之后，沈风像往常一样，处理着市里的日常工作，仿佛已经忘了这件事。 他越是镇定，赵启明心里就越是没底。 “书记，这都一个月了，京城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急。” 沈风安抚他：“这种事，急不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做得更细致。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话虽如此，但一百多亿的资金缺口，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就在北川的干部们在期盼与煎熬中度过了半个月后，消息，终于来了。 一纸由国家开发银行总行办公厅发出的公函，送到了北川市委。 公函的内容很简单。 国开行将委派一支由副行长亲自带队的专家考察团，于下周抵达北川，对“文昌巷项目”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实地考察和投资评估。 消息一出，整个北川市委、市政府都沸腾了。 国家开发银行 副行长亲自带队！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他们有戏了！ 赵启明激动得脸都红了，冲进沈风的办公室。 “书记！来了！财神爷真的要来了！” 沈风胸有成竹，自己的第一步棋，走对了。 下达命令：“立刻通知所有相关单位，以最高的标准，做好一切迎接准备！” “我们北川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周后，一架从京城飞来的专机，平稳地降落在江州国际机场。 沈风和赵启明亲自在机场等候。 机舱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下来。 他就是国家开发银行的副行长，魏建兴。 一个在金融圈里，以眼光毒辣、作风强硬著称的传奇人物。 “魏行长，欢迎您来到江州，来到我们北川。” 沈风快步迎了上去，伸出双手。 魏建兴和沈风握了握手，露出笑容，目光却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就是沈风同志吧？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这句开场白，和当初郑宏的何其相似。 但沈风却从魏建兴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意味。 审视，探究，甚至还带着……挑剔。 沈风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魏行长过奖了。我们北川的干部群众，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您这尊‘财神爷’给盼来了。” 简单的寒暄之后，考察团一行人直接驱车赶往了北川。 晚上的接风宴，北川市委拿出了最高的规格。 但气氛，却和所有人预想的不太一样。 魏建兴和他的团队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甚至是有点冷淡。 令人摸不准头脑。 这态度是要干啥？ 他们话不多，问的问题，却个个都切中要害，犀利无比。 “沈书记，你们这份项目报告我看过了，写得很漂亮。但是，一百五十亿的投资，你们打算用多少年才能收回成本？你们测算过项目的投资回报率吗？” “赵市长，你们北川市去年的负债率是多少？这么大的项目上马，你们有没有做过债务风险的压力测试？” “这个地下隧道的技术方案，国内有成熟的先例吗？安全性如何保证？” 这是来合作的还是来审犯人的？ 一个个问题如同一颗颗子弹打得在场作陪的北川干部们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京城来的“财神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画大饼的。 他是来算账的。 第121章 打动 那句“来算账的”，像一块冰丢进了宴会厅热烈的气氛里。 现在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魏建兴这种人，在金融圈里摸爬滚打一辈子，见过太多画饼充饥的项目和夸夸其谈的官员。 你越是急着辩解，他心里就越是看轻你。 他不是来听你保证的，他是来看你本事的。 沈风脸上挂着那份从容的微笑，仿佛没听出魏建兴话里的尖锐，他端起酒杯，站起身。 “魏行长，还有各位专家，问得好。” 他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您提的这几个问题，说实话，也正是我们北川市委、市政府最近夜夜难眠的心头大事。一百五十亿的投资，对北川来说，是压力，更是责任。” “报告上的数字，是冰冷的。但北川发展的热情，是滚烫的。我想，数据和回报率的问题，我们可以留到明天，让项目本身，让北川这座城市，来亲自向您和专家团做一次最直观的汇报。” 沈风顿了顿，目光扫过魏建兴和他的团队。 “我提议，今晚我们只喝酒，只谈风月。明天一早，我亲自担任向导，带各位去看一看。” “到时候，我相信各位的心里，自然会有一本最清晰的账。”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干了，各位随意。” 这一手，玩得漂亮。 既没有回避问题，又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出去，把评判权交还给了对方。 更重要的是，他展现出了自信。 我不跟你争辩，我让你自己看，因为我坚信你看了之后，自有公论。 赵启明心里暗暗喝彩，书记就是书记，这手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打得是炉火纯青。 魏建兴审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 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要么唯唯诺诺，要么夸夸其谈的地方官，像沈风这样不卑不亢，还敢反过来给他“下战书”的，确实是头一个。 有意思。 “好。” 魏建兴点了点头，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那就听沈书记的安排。我们这个团队希望明天的北川，不会让我们失望。” 他将杯中酒喝尽，言语间的冷淡虽然未减，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悄然收敛了几分。 这顿晚宴，就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北川的干部们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财神爷的态度，依旧是云里雾里，谁也摸不准。 送走了魏建兴一行人，赵启明跟在沈风身边，忧心忡忡。 “书记，这个魏行长，是个硬茬啊。我感觉他不像来投资的，倒像是来挑刺的。” “硬茬，才说明他专业。真要是那种你好我好大家好，三杯酒下肚就称兄道弟的，我反而要担心了。” 沈风的眼神很亮，没有半点担心。 “放心吧，启明。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国开行对这个项目是真正重视的。明天，我们得拿出点真东西，让他心服口服。” “怎么拿？” 沈风笑了笑，吐出四个字。 “虚实结合。”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考察团下榻的酒店门口，没有出现众人预想中的豪华车队和欢迎横幅。 只有几辆普通的公务车，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沈风、赵启明。 魏建兴走出酒店，看到这番景象，微微有些意外。 他预想中地方政府接待“京官”的那一套迎来送往的排场，完全没有出现。 “魏行长，各位专家，早上好。” 沈风上前一步，笑着说：“知道各位领导专家不喜欢繁文缛节，所以今天的行程，我们一切从简。” 魏建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手下的一个年轻干事凑过来低声问：“魏行长，我们不先听取市里的工作汇报吗？规划图和数据模型……” “不急。” 魏建兴摆了摆手，“先听沈书记的安排。” 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车队一路向着北川市的老城区中心驶去。 巷子两旁的老宅飞檐翘角，早起的居民提着鸟笼悠闲散步，早餐店的蒸笼里冒出滚滚的白气。 叮叮叮作响的老式自行车穿行其间。 这一切都和不远处高楼林立的新城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就是文昌巷？” 考察团的一位女专家，忍不住感叹。 她去过全国太多所谓的“古镇老街”，大多是翻新重建，商业气息浓厚，早已失了魂。 像文昌巷这样，还“活着”的老街，还保留着原汁原味市井生活气息的，几乎绝迹。 “对。” 沈风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我们计划要‘拆掉’，又力排万难要保住的文昌巷。” 他带着考察团，像普通的游客一样慢慢地走进了巷子深处。 没有封路，没有清场。 考察团的成员们，就这样和买菜的市民、上学的孩子擦肩而过。 他们能看到居民们在门口的小桌上吃着早餐，互相打着招呼。 能听到院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能闻到不知哪家窗台飘出的兰花清香。 魏建兴一路沉默不语。 走到巷子中段，一棵巨大的槐树下，摆着几个小茶摊。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那里，给街坊们讲着什么，引来阵阵笑声。 “那就是周文海老师。”沈风轻声对魏建兴说。 “哦？” 魏建兴的目光落在了那位老人身上。 他看过资料，知道这位退休老教师，就是当初带头“誓死保卫文昌巷”的领头人，当时闹出的事情大，报道上都是这位老师的肺腑之言，闻者落泪。 沈风没有走过去打招呼惊动老人，只是带着考察团在不远处的一个空茶摊坐了下来。 “老板，给我们来几碗清茶。” 茶是最大众的茉莉花茶，用粗瓷碗装着，一块钱一碗。 考察团的成员们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平时喝的，不是特供龙井就是武夷山大红袍，这种“路边摊”，还是头一次体验。 魏建兴却没什么反应，端起碗，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茶味很淡，甚至有些涩，魏建兴有一瞬间的出神。 第122章 磕头 二三十年的京城也不是现在的做派，出差去调研做基层的时候还不是有什么喝什么，哪有挑剔的条件。 那段日子虽然很短暂，但却是魏建兴意气风发时最得意的时候。 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做派越发讲究，不从表面看出，那内里也得是比黄金贵。 不然就会被落下闲话——没底蕴，没排面，没内涵。 魏建兴心底闪过一抹别扭和难受。 就在这时，周文海注意到了他们。 他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沈风，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是沈书记吧？” “周老师，您好。” 沈风连忙站起身，“冒昧打扰了。我带几位从京城来的朋友，来感受一下我们北川的老街文化。” “京城来的？” 周文海的目光落在了魏建兴的身上。 他虽然不知道魏建兴的身份，但能感觉到这个老人气度不凡。 “各位领导好。” 周文海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看了一眼沈风，似乎有话想说，但又有些犹豫。 沈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周老师，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这几位都是国家来的大专家，是来帮我们北川发展的。您的意见对我们很重要。” 听到这话，周文海才下定了决心。 他没有看沈风，径直对魏建兴说：“这位领导，我不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但我就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也要拆了这条巷子？” 字字清晰，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考察团的成员们都愣住了。 这…… 这是作甚？ 当面放大招，这就尴尬了啊！ 赵启明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来头那户不提哪壶啊！ 这坐着的人哪个不是大领导？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这话不就是撞上枪口了？！ 赵启明气血滋滋往上涨，两眼一黑就想晕过去。 沈风也不吭声，笑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魏建兴的身上。 魏建兴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他看着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亮的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老先生，您先坐。” 周文海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倔强地看着他。 这位在文昌巷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教师，身上有股读书人特有的风骨。 他敬畏权力，但更敬畏自己心中的道理。 魏建兴在无数的谈判桌上，见过形形色色的对手。 有狡猾如狐的，有凶狠如狼的。 但像周文海这样，手无寸铁，却带着一身正气，敢于当面质问他的人，还真不多。 哈哈哈，有点意思。 他没有动怒，反而笑了笑，缓缓开口。 “老先生，我们不是来拆巷子的。” “那你们是来干嘛的？”周文海追问。 “我们是来评估一项工程的。” 周文海愣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但更多的是惊讶。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 沈风适时地接过了话头，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简易的规划图，在茶桌上摊开。 那不是复杂的工程图，而是一张用立体技术渲染的效果图。 图上，文昌巷的老建筑群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在老街的地底，一条现代化的地下隧道贯穿而过，连接城市新区的高铁站。 “周老师，您看。” 沈风指着图纸，耐心解释。 “我们不拆一砖一瓦。我们从地下走。” “我们还要投入一大笔资金改造地下的管网，消除消防隐患。” 周文海戴上老花镜，凑到图纸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也都不知不觉地围了过来，伸着脖子看着那张神奇的图纸，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路从地底下走？” “那我们这房子就不用拆了？” “还有这好事？” 怀疑，惊讶，期盼……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沈书记，” 周文海抬起头，看着沈风，眼眶有些泛红。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骗我们这些老百姓？” “周老师，我以我市委书记的名义向您保证。” 沈风的表情无比郑重。 “今天，我把这些京城来的大专家请到这里，就是想让他们看一看我们保住文昌巷的决心。只要他们点头，资金一到位，我们马上就干！” 这番话，掷地有声。 围观的居民们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沈书记好样的！” “我们支持你！” 周文海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他转过身，对着魏建兴，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位领导，刚才我老头子言语冲撞，您别见怪。如果您真的能帮我们保住这条巷子，保住我们北川的根。我……我代表文昌巷所有的居民，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真的就要跪下去。 魏建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老先生，使不得，使不得！” 这一刻，魏建兴的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终于明白，沈风今天带他来这里给他看的“真东西”是什么了。 不是冰冷的数据，不是宏伟的蓝图。 而是人心。 是老百姓对一座城市的眷恋。 是至上的人情关怀。 这个项目，早已超出了单纯的经济意义。 这笔账，确实不能只用投资回报率来计算。 魏建兴扶着周文海，看着周围一张张朴实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团队成员们也都沉默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画个图谁不会？到时候还不是说拆就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嚷嚷道。 “地底下挖隧道万一把我们这老房子给挖塌了怎么办？出了事谁负责？” 这话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顿时一滞。 居民们脸上的喜悦又被一丝担忧所取代。 是啊，这个安全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赵启明的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呵斥。 沈风却抬手制止了他，他看向那个男人，眼神平静。 “这位乡亲提的问题很好，很有代表性。” “安全，是我们这个项目压倒一切的前提。” “这也是今天的一个重点关注的问题。” 他转头对魏建兴说：“魏行长，光看图纸，确实不够直观。不如我带您和专家们，去现场看一看我们的‘秘密武器’？” 魏建兴看向他。 “哦？” “你们，还有秘密武器？” 第123章 来了 沈风口中的“秘密武器”，就设在文昌巷旁边的一处临时搭建的工棚里。 这里是苏清雨的“多图科技”和京城来的隧道专家们联合组成的前期勘探项目组的临时办公室。 魏建兴一行人走进工棚时，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工棚内，十几名年轻的工程师正在电脑前飞快地操作着。 正中央的巨大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立体模型。 那正是整个文昌巷街区和其地下结构的数字孪生模型，大到每一栋房屋的结构，小到每一条地下管线的走向，都清晰无比，纤毫毕现。 “魏行长，各位专家，欢迎光临。” 一身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苏清雨迎了上来。 “这位是‘多图科技’的创始人，苏清雨女士。”沈风为双方做了介绍。 魏建兴和苏清雨握了握手，目光却被那个巨大的模型给牢牢吸引住了。 “苏总，这就是你们的技术？” “是的，魏行长，如你所见。” 苏清雨自信地笑了笑，走到屏幕前，拿起一个激光笔。 “我们利用无人机摄影和地面激光扫描技术，对整个文昌巷地表和地下的所有数据进行采集。现在大家看到的就是我们构建出的1:1数字模型。” 她一边说，一边操作着模型。 屏幕上的文昌巷可以任意旋转、放大、缩小，甚至可以像做手术一样进行剖面分析。 “通过这个模型，我们可以看到那条废弃的战备通道在地下的具体位置、走向和结构。” 她将模型切换到地下视角，那条地下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至于大家最关心的安全问题，” “我们和专家组一起，在通道内布置了上千个高精度传感器，进行为期六个月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结构应力、地质沉降和水文监测。” 她调出一组实时变化的数据。 密密麻麻，甚至整个大屏幕都装不下。 “所有的数据都显示，这条通道其主体结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固和稳定。” “我们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在确保地面建筑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完成隧道的现代化改造。” 这番展示充满了说服力。 考察团的专家们看得是目不转睛，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人物，自然看得出这套技术背后所代表的含金量。 这已经不是停留在图纸上的“设想”了。 这是一套建立在数据基础上的严谨可行的技术方案。 魏建兴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成了浓厚的兴趣。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点，提出了一个非常专业的问题。 “这个位置，是地下通道和城市主干道连接的入口。这里的地质结构最复杂，你们打算用什么技术来解决盾构难题？” “魏行长您问到点子上了。” 回答他的，不是苏清雨，而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 他是国内最顶尖的隧道工程院士，这次被沈风特意请来担任项目的技术总顾问。 “针对这个问题，我们专家组经过反复论证，计划采用国际上最先进的‘超大直径泥水气压平衡复合式盾构技术’……” 老院士从技术原理，到施工方案，再到风险控制，讲得深入浅出，条理清晰。 魏建兴听得连连点头，不时和身边的专家们低声交流。 之前在晚宴上，他们提出的那些尖锐问题，在这里都得到了解答。 技术上的可行性已经毋庸置疑。 “砰！” 一声巨响。 工棚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沈……沈书记！赵市长！不好了！出事了！” 来人是北川市规划局的一位副局长，姓钱。 赵启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钱副局长，什么事这么慌张？没看到市里正在接待重要客人吗？” 钱副局长的脸色煞白，手里捏着一份文件，嘴唇哆嗦着。 “赵……赵市长，不是我……是这份文件……” 他把文件递了过来，“这是……这是省地质勘探院刚刚传真过来的一份紧急报告！说……说我们文昌巷地下的地质结构，存在……存在巨大的未知风险！不建议进行任何大规模的地下工程！” 轰！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火热的心头。 工棚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省地质勘探院的报告？ 巨大的未知风险？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在了沈风的脸上。 魏建兴刚刚舒展的眉头皱起来。 这是做什么？ 刚有苗头的事情又出幺蛾子？ 这是在耍他们坐过山车？ 被当猴子耍的心情，魏建兴有点不高兴。 他看着沈风，眼神变得冷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地方上为了要项目，故意隐瞒了风险？ 还是说，这背后，另有文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局势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赵启明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一把从钱副局长手里夺过那份传真报告，只扫了一眼，就气得浑身发抖。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他指着报告上的结论，怒不可遏：“我们自己请的国内最顶尖的专家团队，在这里勘探了六个月，得出的结论是安全可行。” “省里这个地质勘探院，连人都没派一个过来，凭什么发一份这样的报告？他们的数据从哪里来的？” 钱副局长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说：“赵……赵市长，我也不知道啊……报告是省院直接发到局里的，还点了名，要求我们立刻向市委和项目组汇报……” 赵启明斩钉截铁地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太清楚官场里的门道了。 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一份来自上级专业部门的“否定报告”，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这是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而且是算准了时间，想在魏建兴这个“财神爷”面前，给北川，给沈风，上一个致命的眼药！ 工棚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考察团的成员们，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怀疑和警惕。 国开行做事，最重风险控制。 现在省级的专业机构直接出具了风险警告，这笔百亿级的投资，几乎就可以直接宣判死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风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且近乎无解的死局。 沈风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慌乱，甚至笑了笑。 终于来了。 第124章 清者自清！ 沈风就知道，有些人是不会让他这么顺顺当当把事情办成的。 林涛和郑宏虽然倒了，但他们所属的那个派系，在省里盘根错节，影响力依然存在。 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断了人家的财路，废了人家的棋子，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在背后使这种下三滥的绊子，再正常不过了。 “大家少安毋躁。” 沈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骚动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去看那份报告，而是转身对苏清雨和那位隧道工程的老院士，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苏总，王院士，看来，有人对你们的专业能力，不太信任啊。” 苏清雨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沈风的意思。 她好看的眉毛一挑，一股属于精英的傲气显露半分。 “沈书记，技术上的事情是最容不得谎言的。是真是假，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没错。” 王院士也沉声说：“任何没有经过实地勘探和严谨论证的报告，都是不负责任的废纸一张！” “好！” 沈风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着魏建兴，朗声说道：“魏行长，您和您的团队，都是明辨是非的专家。现在，我们北川遇到了麻烦。有人想用一份来路不明的报告扼杀一个可能改变城市命运的项目。” “我不想做任何口头上的辩解。” 沈风指着屏幕上的模型，又指了指工棚外那片真实的老街。 “数据就在这里，现场也在这里。孰是孰非，谁在说谎，我恳请考察团的各位专家，给我们做个见证！” 他的话，铿锵有力。 魏建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年轻人，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这份定力和魄力，远超他的年龄。 他心里那杆秤，已经开始悄然倾斜。 “好。” 魏建兴点头，“我们就做这个见证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科学在说谎，还是某些人在说谎。” 得到魏建兴的首肯，沈风立刻下令。 “苏总，王院士，拜托了！” “没问题！” 苏清雨和王院士对视一眼，立刻行动起来。 “启动‘岩层动态应力实时反馈系统’！” “连接‘光纤光栅传感阵列’！” “通知现场钻机，准备进行核心区域土壤深层提取！” 一道道指令，从这个小小的工棚里发出。 在文昌巷地下通道的几个关键节点，早就预埋好的高精度传感器被全部激活。 几分钟后，大屏幕上，代表着地质稳定性的各项数据开始实时刷新。 所有的数据曲线都平稳地维持在绿色安全区域内，没有丝毫异常的波动。 “数据一切正常！” 一名工程师大声报告！ 紧接着，与现场钻机的视频连线也被接通。 在专家组指定的几个核心勘探点，钻机启动向着地底深处钻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屏幕。 一边，是省地质勘探院的一纸传真。 另一边，是价值数千万的尖端设备和国内顶级的专家团队。 到底谁对谁错，马上就能见分晓。 那个前来送信的钱副局长，此刻早已是汗流浃背，脸色惨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只是个传话的，怎么就卷进了这么一场神仙打架的风暴里？ 沈风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从他脸上一扫而过，眼神里带着冷意。 他知道，这把火最终要烧到谁的身上。 半小时后，现场钻机成功地从地下五十米的深处，取出了第一份岩芯土样。 土样被立刻用密封箱送到工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由专家组进行现场分析。 “岩体完整，节理不发育，微风化……” “岩石质量指标大于95%，属于一级围岩，非常稳定！” 王院士亲自拿着分析仪器，将一组组数据高声地念了出来。 他的声音里难以抑制的激动。 “结论已经很清楚了！” 王院士放下仪器，目光灼灼地看着所有人。 “这片区域的地质条件，非常优越！完全满足，甚至超过了我们进行超大直径盾构施工的要求！那份所谓的‘风险报告’，简直是无稽之谈，是对科学的侮辱！” 真相，大白于天下。 工棚里爆发出一阵掌声。 北川市的干部们一个个扬眉吐气，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现场技术对决，不但彻底粉碎了谣言，更将“多图科技”的硬核实力和北川项目组的专业严谨，展现得淋漓尽致。 魏建兴的脸上终于笑容。 他走到沈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沈书记，好手段啊。” 他说的，不仅仅是沈风的技术手段，更是他的手段。 面对突如其来的构陷，沈风没有陷入自证清白的慌乱，而是顺水推舟，将危机变成了一场展示自身实力的表演。 这份临场应变的能力，让魏建兴刮目相看 沈风一笑：“魏行长过奖了。我们只是相信科学，相信事实。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目光冷了下来，落在了那个早已抖如筛糠的钱副局长身上。 “现在事实已经清楚了。那我们就该好好问一问，这份‘假报告’，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钱副局长。 “钱局长，现在，你能告诉我，是谁让你在这个时候把这份报告送过来的吗？” 钱副局长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崩溃。 他“噗通”一声，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我……我说……我说……” 他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开口：“是……是市建委的刘……刘副主任……” “刘副主任？” 赵启明眉头一竖，“哪个刘副主任？” “刘……刘铭……他早上找到我，说这是省里一位大领导亲自交办下来的死任务，必须在今天上午，当着京城考察团的面，把这份报告交到您和沈书记手里……” “他还说……还说事成之后，我……我年底就能解决正处级待遇……” 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自上而下的政治构陷。 其心可诛！ 第125章 北川太小 “好一个刘铭！” 赵启明气得脸色铁青。 “马上通知市纪委！把这个刘铭给我控制起来！” “等等。” 沈风却抬手，制止了冲动的赵启明。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得有些可怕。 “启明，不要急。只抓一个刘铭，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一只被人推到前台的卒子罢了。” “蛇已经引出来了，我们不能只打蛇头。我要做的，是顺着这条线，把他们藏在背后的整个蛇窝，都给我一锅端了！” 他转头看向魏建兴，“魏行长，今天这件事，让您见笑了。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些不太方便……您看……” 魏建兴何等精明，立刻就明白了沈风的意思。 这是要当着他的面“清理门户”了。 他不但没有反感，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对沈风的欣赏。 一个地方的主政官，不仅要有发展的能力，更要有掌控全局，清除阻碍的铁腕。 “无妨。” 魏建兴摆了摆手，“我们考察团，今天就当一回‘观众’。北川市的干部队伍建设，也是我们评估投资环境的重要一环嘛。” 他这话等于是给了沈风一张全权处理的通行证。 沈风点了点头，不再犹豫。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韩叔叔，鱼上钩了，可以收网了。” 电话是打给未来岳父韩卫东的。 早在预感到有人会暗中作梗的时候，沈风就已经和韩卫东通过气。 韩卫东在省里经营多年，虽然不属于任何派系，但眼线和人脉遍布各个关键部门。 他从上层入手，顺藤摸瓜，远比沈风在北川这个小地方自己调查要高效得多。 那份所谓的“省地质勘探院”的报告，在发往北川的同时，一份副本就已经通过韩卫东的渠道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报告的出处，签发人，以及背后授意者的身份，韩卫东早已查得一清二楚。 沈风之所以在现场没有第一时间点破，就是为了等。 等对方把戏演全，等对方自以为得计，也等魏建兴这个最重要的“观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现在，时机到了。 挂断电话后不到十分钟，赵启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省纪委的一位副书记亲自打来的。 电话内容很简单，省纪委接到实名举报，江州省地质勘探院党委书记、院长孙耀华，涉嫌滥用职权，伪造公文，干扰地方重大项目建设，性质极其恶劣。省纪委已经成立专案组，对孙耀华采取“双规”措施。 同时，专案组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抵达北川市建设委员会，将涉案的刘铭副主任，直接从办公室带走调查。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前一刻还气焰嚣张的“构陷者”，下一刻就成了阶下囚。 这雷霆万钧的效率，这精准无比的打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考察团的成员们，他们看向沈风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震惊，敬畏，甚至还有一丝…… 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绝不仅仅是一个懂经济有远见的市委书记。 他更是一个手腕强硬，布局深远，能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政治高手。 在自己的地盘上，他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任何想在这里挑战他权威的人，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魏建兴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久久不语。 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地方与上级部门之间的博弈。 却万万没想到，沈风竟然能直接捅到省纪委，而且反应如此神速。 这背后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沈风在省里，有着通天的背景！ 他之前只知道沈风是韩卫东未来的女婿，但现在看来，韩卫东对他的支持，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提携。 这几乎是倾尽资源的力保！ 能让韩卫东这种级别的干部如此下注，这个沈风的身上，一定还有着他所不知道的更大的价值。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里第一次，将他放在了与自己对等，甚至需要仰视的位置上。 “沈书记，” 魏建兴缓缓开口，语气已经没有了半分之前的审视和挑剔，而是带着一种平等的，甚至是商量的口吻。 “看来，北川的天，很晴朗啊。” 沈风知道，自己这步险棋，走对了。 他彻底镇住了这位“财神爷”。 “魏行长，家丑不可外扬，今天让您看笑话了。” “一些跳梁小丑的干扰，并不能代表我们北川干部队伍的主流。我们绝大多数的干部，还是想干事，能干事的。” “我明白。” 魏建兴点了点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关键是主政者有没有魄力，及时地把害群之马给清除出去。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他站起身，环视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工棚，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模型。 “技术，我看过了。人心，我也看到了。决心，我更是看到了。” 魏建兴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沈风的手。 “沈书记，国开行不做锦上添花的事情。” “我代表考察团，在这里表个态。” “文昌巷这个项目，我们投了！” “投了”这两个字，从魏建兴的嘴里说出来，分量重如泰山。 这不仅意味着一百多亿的资金缺口有了着落，更意味着北川这个项目得到了国家政策性银行最高级的肯定！ 这块金字招牌，比一百多亿的现金，价值还要高！ 赵启明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紧紧握拳头才没让自己失态地欢呼出来。 从一开始的不被看好，到中间的恶意构陷，再到现在的柳暗花明，这其中的艰辛和压力，只有他们这些亲历者才最清楚。 沈风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魏建兴：“具体的合作细节，我会让我的团队和你们市政府进行对接。我只有一个要求，资金监管必须透明，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这是当然！” 赵启明连忙表态，“我们愿意接受国开行最严格的审计和监管！” 危机解除，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考察，气氛变得无比融洽。 魏建兴一行人，又实地考察了北川的几个重点企业，包括已经初具规模的伟航科工和多图科技的产业园。 一个月的考察团圆满结束行程，返回京城。 临走前，在机场，魏建兴拉着沈风的手，私下里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沈，你很好。北川这片池子，对你来说，有点浅了。好好干，未来不可限量。” 第126章 暧昧 送走了魏建兴，沈风和赵启明返回市委。 赵启明一路都沉浸在喜悦中，嘴巴就没合拢过。 “书记，这次真是太险了！也太漂亮了！” 他一拳砸在手心，“那个孙耀华，还有建委的刘铭，真是活该！我看以后在北川，谁还敢跟我们耍这种阴谋诡计！” 沈风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 事情，真的结束了吗？ 孙耀华和刘铭，不过是被人推出来的两只替罪羊。他们背后真正的主使者，那个在省里依然有巨大能量的派系，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这次自己虽然赢了，但赢得太狠，太绝。 几乎是把对方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种不死不休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晚上，为了庆祝这次来之不易的胜利，也为了感谢苏清雨和她的团队在这次危机中的鼎力相助，沈风做东，在市委招待所设了一个小型的晚宴。 参加的人不多，只有沈风、赵启明、苏清雨，和那位德高望重的王院士在内。 没有外人，气氛很轻松。 赵启明这个实干派的汉子，今天显然是高兴坏了，破天荒地端起酒杯，主动敬了苏清雨一杯。 “苏总，这次，多亏了你们‘多图科技’！要不是你们的技术过硬，拿出了铁一般的证据，我们北川这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老赵嘴笨，不太会说话，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苏清雨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她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 “赵市长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和沈风对视了一下，眼波流转。 沈风收回视线，笑了笑。 王院士也笑着说：“沈书记，你这个‘保街修隧’的构想，听起来大胆，但实际上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你们北川，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这个项目要是成功了，是要载入史册的！” “借您吉言了。” 沈风笑着举杯，“这个项目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各位的支持。我敬大家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聊完了项目，赵启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沈风说道：“对了，书记，有个事跟您汇报一下。” “下午，市招商局那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京城‘飞建工程集团’打来的。” “飞建集团？” 沈风的眉头皱起。 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这是国内建筑行业真正的“巨无霸”，世界五百强企业，承建了国内外无数个超级工程，其实力和体量，远非一般的企业可比。 沈风问：“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说，对我们北川的文昌巷地下交通枢纽项目非常感兴趣，想了解一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赵启明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 “书记，这可是个好消息啊！飞建集团要是能参与进来，那我们的项目等于是又上了一道保险啊！他们的技术实力和工程经验，可是全国顶尖的！” 沈风闻言，却没有立刻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放下筷子，陷入了沉思。 飞建集团？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国开行刚刚点头，项目资金和前景一片大好的时候，他们就嗅着味道来了？ 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苏清雨何等聪慧，她看出了沈风的疑虑，轻声问：“沈书记，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沈风抬起头，摇了摇头，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 “没什么。能得到飞建集团的青睐，当然是好事。启明，你让招商局那边跟他们保持接触，把我们的项目资料发一份过去。看看他们具体的合作意向再说。” “好！”赵启明没有多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顿晚宴，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送走了赵启明和王院士，沈风亲自开车送苏清雨回家。 车里，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苏清雨看着窗外北川的夜景，开口：“你还在想飞建集团的事？” “嗯。” 沈风没有否认，“你不觉得，他们出现得太巧了吗？” 苏清雨说：“商场之上，资本逐利，这很正常。” “一个被国开行看中的百亿级项目，会吸引来无数的鲨鱼。飞建是最大的一条而已。” “我担心的，不是鲨鱼。”沈风的眼神变得有些冷。 “我担心的是，有心人想借着鲨鱼的嘴，来吃人。” 苏清雨的心一凛，瞬间明白了沈风的言外之意。 “你是说……他们和省里那些人有关系？” “说不准。”沈风摇了摇头。 “但我们不得不防。跟这些巨无霸打交道，一不小心，我们连骨头都会被吞得不剩。” 车子停在了苏清雨的公寓楼下。 “上去坐坐吗？”苏清雨解开安全带，发出了邀请。 沈风看着她，笑了笑：“改天吧。今天太晚了。带我未婚妻和你见个面吃个饭，她一直想见你一面。” 苏清雨脸色一僵，有一种小心思被看破的窘迫感。 “那你自己小心。”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推门下车。 看着她走进大楼的背影，沈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之前的凝重。 他有一种预感。 魏建兴带来的是“财神爷”。 而这个“飞建集团”，恐怕，来者不善。 沈风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而且对方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第二天上午，沈风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市委办公室主任就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书记，飞建集团的人来了。” “哦？” 沈风抬起头。 “这么快？他们和招商局约了时间吗？” “没有。” 办公室主任摇了摇头，“他们直接就来了市委大院，说要见您。带队的，是飞建集团的副总裁，叫……叫高天明。” 沈风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请自来，点名要见一把手。 这哪里是来谈合作的？ 这分明是来下通牒的。 “让他们去会议室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办公室主任的表情更加为难了。 第127章 拒绝 “他们……他们说，就在您的办公室门口等。” 沈风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好大的架子！ 这是在向他示威啊！ “行，那就让他们在外面站着吧。” 沈风的语气很平淡，“我这份文件，还有十分钟才能处理完。” 办公室主任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退了出去，心想书记这是动了气了， 十五分钟后，沈风不疾不徐地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办公室。 门口，果然站着二个人。 为首的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倨傲。 他就是飞建集团的副总裁，高天明。 看到沈风出来，高天明并没有像普通客人那样迎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风。 “你就是沈风书记？”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 “我是沈风。” 沈风的脸上挂着微笑，“高总，久闻大名。不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 高天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飞建集团，对你们北川的文昌巷项目有点想法。想跟沈书记探讨一下。” “好啊。”沈风伸手示意，“请到会议室谈吧。” “不必了。” 高天明摆了摆手，气势逼人。 “就在这里谈，几句话的事情，不浪费沈书记宝贵的时间。” 他这是连基本的官场礼仪都不顾了。 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压制沈风，告诉他，谁才是主导者。 沈风心底冷笑，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高总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不知道贵集团对我们的项目有什么样的合作想法？” “不是合作。” 高天明摇了摇手指，吐出了两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字。 “是‘接手’。” 接手？ 就连跟在沈风身后的办公室主任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高天明很满意众人的震惊，他慢悠悠地说：“沈书记，我们集团内部对文昌巷项目做过详细的评估。你们北川市虽然很有魄力，但说实话，无论是技术储备，还是工程管理经验，都不足以支撑起这么一个百亿级的复杂工程。” “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团队来做。”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们飞建集团，打算‘整体打包’接手这个项目。从设计、施工、到后期的运营，全部由我们来负责。” “当然，”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我们也不会让北川市政府白忙活一场。项目建成后，我们会将利润的百分之五，作为管理费用，返还给北川市财政。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沈书记。”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给北川市一种天大的恩赐。 办公室主任的肺都快气炸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是把北川市当成什么了 要饭的吗？ 他们辛辛苦苦，顶着巨大的压力，把项目跑下来，国开行的资金也马上到位了。 结果你飞建集团跑过来，一句话就要把桃子全摘走，只留给他们百分之五的“残羹剩饭”？ 这已经不是霸道了，这是赤裸裸的抢劫！ 沈风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等高天明说完，他才笑了。 那笑容，很平静，甚至有些温和。 “高总，你的意思是，我们北川市委、市政府包括我们请来的专家团队，前期的所有努力，就只值百分之五的利润？” “沈书记，话不能这么说。” 高天明皱了皱眉，“没有我们飞建集团，你们这个项目，就算有钱，也只会搞成一个烂摊子。我们这是在帮你们，避免更大的损失。” “是吗？” 沈风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那我倒要替北川四百万人民，谢谢高总的‘好意’了。” 他向前一步，与高天明对视，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退让。 “不过，我们北川人虽然穷，但是骨头还算硬，还不想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文昌巷项目，是我们北川自己的孩子。怎么养，我们自己说了算，就不劳烦高总这样的‘外人’操心了。” 他的声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如果贵集团，是想在平等的原则下，参与我们的项目建设，我们欢迎。但如果想‘接手’，想当‘救世主’。” 沈风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那恕我直言，北川不欢迎，请回吧。” 沈风的回应，斩钉截铁，没有留半分余地。 这完全超出了高天明的预料。 在他看来，一个偏远地级市的市委书记，面对他这位央企巨头的副总裁，面对飞建集团这块金字招牌，就算不纳头便拜，至少也该是诚惶诚恐，想方设法地巴结。 他怎么敢，当面回绝？ 还用这种近乎羞辱的语气？ 高天明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像是能滴出水来。 “沈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你这是在拒绝飞建集团的善意！” “善意？” 沈风冷笑一声。 “把抢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高总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你！” 高天明被噎得满脸通红，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纵横商场和官场这么多年，还从没受过这种气！ “好，很好！” 高天明怒极反笑。 “沈书记，你年轻有为，有魄力，我佩服。但是，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容易栽跟头。” “这个项目，不是你一个市委书记，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有些事情层级不够，你看不到，也摸不着。”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实话告诉你，这个项目，我们飞建集团是要定了。” “这不是我高天明的意思，是上面领导的意思。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胳膊能不能拧得过大腿。” 说完，他不再看沈风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那个跟班也连忙跟了上去，临走时，还不忘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了看沈风。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马上就要大祸临头的傻子。 看着他们嚣张离去的背影，办公室主任气得浑身发抖。 第128章 结婚 “书记！他们……他们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们要向省里，向中央反映！” “反映？” 沈风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向谁反映？高天明敢这么说，就证明他口中的‘上面领导’，级别绝对不低。我们去反映，官官相护，最后只会是不了了之。” “那……那我们怎么办？” 办公室主任急了。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项目抢走？” “抢？” 沈风冷笑：“我沈风吃到嘴里的肉，还没人能硬抢走。” 他转过身走回办公室，眼神里闪着骇人的精光。 高天明，飞建集团，上面的领导……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向着他，向着北川笼罩而来。 对方的来头，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手段，也比他想象的更直接。 这场仗，比之前对付林涛和郑宏要难打得多。 因为对方，站在了“明处”。 他们用的是阳谋，是用绝对的实力和权势，来进行降维打击。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实力。 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权力。 这确实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困局。 但是，沈风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他坐在办公桌后，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对方的优势是“势”，是来自上层的压力。 而自己的优势，是“地利”和“人和”。 项目在北川，国开行的钱是贷给北川的，北川的干部群众，都支持他。 硬碰硬，肯定不行。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对方的弱点，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然后，用最小的力气，撬动他，让他自己感到痛，让他自己选择退让。 可飞建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它的弱点又在哪里 沈风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赵启明的号码。 “启明，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另外，让市纪委的同志也一起过来。” 赵启明很快就赶到了。 听完沈风讲述了刚刚与高天明的交锋后，他同样是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这帮京城来的官老爷，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吗？” 赵启明一拳砸在桌子上。 “书记，您说怎么办，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也要讲究方法。” 沈风示意他冷静下来。 “高天明敢这么有恃无恐，证明他自认为没有把柄抓在我们手里。所以，常规的手段对他没用。” 沈风的目光落在了刚刚赶到的市纪委书记身上。 “王书记，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沈书记您请指示！” “我要你，给我查一个人。” 沈风的语气很平静：“飞建集团副总裁，高天明。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履历，他的家庭，他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他主导过的所有项目中，有没有留下什么‘手尾’。” “我不信，像他这样飞扬跋扈的人，屁股底下能是干净的。” 市纪委书记心头一凛。 沈书记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调查一位副部级的高企高管，这其中的风险和难度，可想而知。 他没有丝毫犹豫。 “请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好。” 沈风点了点头，“我要的是绝对的证据，能一击致命的证据。在没有找到之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 打发走了纪委的人，赵启明还是有些担心。 “书记，光靠我们自己查恐怕很难。他们在京城，我们在北川，天高皇帝远啊。” “我知道。” 沈风的眼神望向了窗外。 “我们自己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杀招还得从京城想办法。” 他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韩卫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小沈，这么快就遇到麻烦了？”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沈风苦笑一声：“韩叔叔，这次的麻烦，有点大。是飞建集团，他们想……” 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韩卫东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高天明我听说过。是京城高家的二代，背景很深，他背后站着的是发改委的一位实权副主任，跟之前那个郑宏，是一个派系的。” 果然如此。 沈风的心沉了下去。 郑宏虽然倒了，但他的同党立刻就发动了更猛烈的反扑。 这是要把在郑宏身上丢掉的面子，加倍地在自己身上找回来！ “韩叔叔，这件事，您看……” “你不用管了。” “他们把手伸到我韩卫东的女婿头上，就得有被剁掉的准备。你在北川稳住阵脚。京城这边，我来帮你活动。” “不管谁给你打电话，不管谁给你施压，你都给我顶住了！” “只要项目还在你手里，主动权就在我们这边！” 有了韩卫东这句话，沈风的心里，顿时有了底。 “还有啊。” 就在沈风以为谈话要结束时，韩卫东话锋一转，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笑意。 “你和佳毅的婚事，也该办了吧？订婚都半年了，再拖下去，别人还以为我韩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 沈风一怔，这才想起来，订婚到现在确实过了不短的日子。 最近一直被北川的事情缠着，倒是把这件人生大事给忽略了。 正值秋天，办婚礼最好，那彩礼也该准备了。 想起韩佳毅温柔精致的脸，沈风心头一软。 “是，叔叔，是我疏忽了。我这边随时可以，听您的安排。” “嗯，那就好。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商量着办，需要家里做什么，尽管开口。”韩卫东说完，便挂了电话。 …… 一周之后，高天明的“下马威”果然如期而至。 省发改委的一位副主任亲自打来电话，“关心”北川市文昌巷项目的进展。 电话里，这位副主任的语气十分“和蔼”，话里话外却不断暗示，飞建集团是一家有实力的企业，能参与到北川的项目中是北川的福气。 他“建议”沈风要从大局出发，积极促成这次合作。 沈风的态度滴水不漏。 他首先对省领导的关心表示了感谢，然后详细汇报了项目目前的进展，包括与国开行已经达成的初步合作意向。 最后，他话锋一转。 第129章 这一套好玩 “领导，我们北川市委、市政府的态度是开放的，我们欢迎任何有实力的企业，通过公开的渠道参与到项目建设中来。” “飞建集团的实力我们当然认可，只是他们提出的‘整体接手’方案，不符合我们与国开行签订的贷款协议精神，也绕过了市委常委会的集体决策程序。我们作为地方政府，一切还是要按规矩办事。” 一番话，有理有据，既表达了尊重，又守住了底线。 省里的那位副主任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也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们要研究研究”，便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沈风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才只是开始。 对方的攻势，会一波接一波。 他叫来赵启明。 “启明，高天明那边，我们不能不做任何回应，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怕了。” 赵启明问：“书记，那我们怎么回？” 沈风：“一个字，拖。” “你让市府办牵头，组织规划、建设、财政、文旅等所有相关部门，成立一个‘项目对接工作组’。” “告诉飞建集团，我们非常重视他们的合作意向，但由于项目过于庞大复杂，需要他们提供一份详尽到极致的‘项目整体接管能力评估报告’。” “内容必须包括但不限于，他们近十年来所有类似项目的技术方案、资金流水、工程管理细节、安全事故记录，以及后期运营的财务模型。” 赵启明听得眼睛都直了。 “书记，这……这工作量也太大了！他们能干？” “他们想拿项目，就得干。” 沈风淡淡地说：“我们这是按规矩办事，他们挑不出任何毛病。” 以前不懂那些老油条们办事情都先甩出来一套程序。 现在发现，这一套实在是太好用了。 一步程序能耗费上把个月时间。 想膈应谁，直接说，按程序审批走。 “你告诉下面的人，审核要慢，问题要多，态度要好。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要打回去让他们重做。总之，用最繁琐的程序拖死他们！” 赵启明瞬间明白了沈风的意图。 这是用官场上最常见的“文山会海”来对付这帮自以为是的“官老爷”。 让他们有力使不出，一拳打在棉花上。 “高！书记，这招实在是高！” 赵启明一拍大腿，兴冲冲地去安排了。 果然，飞建集团派来的那个趾高气扬的团队，很快就领教到了北川市的“官僚主义”。 他们递交的第一版方案，不到半天就被打了回来，上面用红笔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几十个问题，小到数据来源，大到技术标准，无一不被质疑。 团队的负责人气得差点当场发飙，可对接的北川干部却个个笑容可掬，态度谦卑，一口一个“高老师”，说这是为了对项目负责，对人民负责，让他们根本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飞建的团队就陷入了无休止地修改报告、解释问题、补充材料的循环中。 他们就像一头闯进泥潭里的公牛，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却连沈风的面都见不着了。 高天明在京城等得心急火燎，几次打电话来催促，得到的消息都是“正在走程序”。 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摔了杯子，却也无可奈何。 沈风这手“拖字诀”，看似被动，实则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就在飞建集团被程序拖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市纪委王书记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个消息。 “书记，有条线索，不知道算不算重要。” 王书记的表情有些凝重。 “我们查了高天明主导过的十几个大型项目，表面上看，程序都很完备，没有明显的漏洞。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共同点。” “说。” 沈风精神一振。 “这些项目，无论是在东北还是在西南，其中有一家负责安防工程的分包商，总是能雷打不动地中标。这家公司叫‘华盾安保’。” “华盾安保？” 沈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的。这家公司规模不大，资质也平平，但在飞建集团的工程里，却总能拿到利润最丰厚的那一块。我们通过工商系统穿透查验，发现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叫高天宇。” “高天宇？” “对，我们比对过户籍信息，这个高天宇，是高天明的亲弟弟。”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赤裸裸的利益输送。 “但是，” 王书记话锋一转。 “这家公司的股权结构做得很巧妙，高天宇只占了百分之十的名义股份，剩下的大头，都由几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代持人持有。” “而且，所有招投标的程序都做得天衣无缝。我们就算拿到了这个证据，也很难定性为‘利益输送’，顶多算个‘违规不违纪’。” 沈风点了点头。 对于高天明这种级别的人物，没有一击致命的铁证，这种擦边球根本伤不到他的筋骨。 沈风沉声说：“顺着这家‘华盾安保’继续查。” “我不信他们能把所有的尾巴都处理干净。尤其是资金流水，给我一笔一笔地过！” “明白！” 王书记领命而去。 沈风靠在椅子上，手指敲击桌面。 线索虽然有了，但还不够。 这只是一条细细的线，要想把它拧成能勒死老虎的绳子，还需要一个关键的节点。 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是苏清雨打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急切。 “沈书记，我们这边可能遇到点麻烦。” 沈风的心头一紧：“怎么了？” “飞建集团的人接触了我们几个核心的技术主管，想高薪挖人。” “这还不算最关键的。” “我通过我的一些渠道了解到，他们正在试图收购一家给我们提供核心芯片的南方小企业。这个芯片是我们数字孪生系统的关键，一旦被他们卡住脖子，我们的整个技术方案都可能瘫痪。” 沈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狠的一招！ 对方的攻击果然是立体的。 一边在政治上向他施压，一边在技术上瓦解他最信任的盟友。 “苏总，你那边能顶住吗？” 第130章 挖墙脚 苏清雨在电话那头说：“人我能稳住。但那家芯片公司是一家民营企业，面对飞建这种巨头开出的天价，我担心他们扛不住。”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北川，绝不会让自己的功臣受委屈。” 挂断电话，沈风眼中的寒意更盛。 高天明，这是你自己，把刀柄递到了我的手上。 沈风立刻拨通了韩卫东的电话。 他将苏清雨那边遇到的情况，向韩卫东做了汇报。 “哦？他们还玩上高科技了？” 韩卫东的语气里带不屑。 “看来，是真急了。” “韩叔叔，这家芯片公司虽然小，但对项目至关重要。我们必须想办法保住它。” “保，当然要保。” “不过，不是我们去保，而是要让别人，来求着我们保。” 沈风愣了一下，没明白韩卫东的意思。 只听韩卫东继续说：“这家芯片公司叫‘芯华科技’，对吧？老板叫陈粤华，是个技术狂人，一门心思搞研发，公司这两年的资金链一直很紧张。飞建集团开出的价格他很难拒绝。” 沈风心中惊讶，韩叔叔远在省城竟然对一家南方的小公司了如指掌。 “小沈，你记住，对付资本有时候用权力，不如用资本本身。” “我已经让我一个在深城做基金的朋友，去跟陈粤华接触了。我们会给出一个比飞建更有诚意的价格。” “我们不是收购，是搞投资。我们不仅给他钱，还帮他对接市场，帮他上市。这个条件他拒绝不了。” 沈风心中大定。 “谢谢韩叔叔。” “先别急着谢我。” 韩卫东笑了笑，“我这也算是在为我女儿的嫁妆做投资嘛。这个项目要是成了，以后你这个市委书记脸上也有光。” 他话锋一转。 “对了，说起嫁妆，我给你准备了份‘新婚礼物’，已经通过加密渠道发到你的邮箱了。你好好看看，应该对你现在遇到的麻烦有点用处。” “礼物？” “看了就知道了。” 韩卫东说完，便挂了电话。 沈风立刻打开自己的加密邮箱，里面果然有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 附件是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 他输入密码，解压文件。 当看清楚文件里的内容时，沈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文件里，不是关于高天明的黑料。 而是关于另一个人。 国家发展改革委，副主任，马卫军！ 也就是高天明背后，那位“上面的领导”！ 档案里，没有一行字提到马卫军本人有任何贪腐行为。 所有的内容，都围绕着他的儿子，马晓东。 马晓东，二十五岁，毕业于外国一所二流大学，目前在国内一家不知名的投资公司任职。 但这份档案，却清晰地记录了他名下持有的多家离岸公司的股权信息，他在境外多地拥有总价值超过两千万美元的数处豪宅。 以及他常年出入顶级会所，与各路模特明星交往甚密，一掷千金的消费记录。 记录都有照片、合同、银行流水的影印件作为佐证。 一个刚刚毕业两三年的年轻人，如何能拥有如此惊人的财富？ 答案，不言而喻。 这份礼物，太重了。 也太狠了。 韩卫东的意图很明确，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与其费尽心机地去挖高天明这个马前卒的墙角，不如直接一颗重磅炸弹，把帅帐给炸了！ 只要马卫军倒了，高天明这条疯狗自然就断了脊梁。 沈风深吸一口气。 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一个足以引发官场大地震的扳机。 有了这份“礼物”，沈风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但他没有立刻行动。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这颗炸弹威力发挥到最大的时机。 而这段时间，他则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另一件大事上。 筹备婚礼。 他和韩佳毅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底，金秋时节。 地点不在北川，也不在省城，而是在京城。 这是韩卫东的意思。 他要用一场盛大的婚礼，向所有人宣告。 沈风，是他韩卫东的女婿，是他韩家的人。 这是在为沈风造势，也是在震慑那些潜在的对手。 韩家本家是在京城，韩卫东是调任调到了北川。 婚礼前一周，沈风向省委请了假，飞往京城。 在机场，来接他的人，让他有些意外。 不是司机，而是韩佳毅亲自来了。 半年未见，她清减了一些，但气质却越发地温婉动人。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米色风衣，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笑，站在人来人往的出口自成一道风景。 看到沈风，她眼露喜悦，很自然地走上前接过了沈风手里的行李箱。 “累了吧？”她的声音很轻柔，路过的男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不累。” 沈风看着她，心中涌起愧疚。 这段时间，他忙于北川的事务，连一个电话都很少打给她。 而她却没有任何怨言，默默地支持着他。 车子平稳地驶向韩家位于西山的大院。 这是沈风第二次来这里，但心境已完全不同。 上一次，他是晚辈，是求亲者。 而这一次，他即将成为这里的主人之一。 沈风未来的岳母对沈风这个女婿，显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关心他工作累不累，身体好不好。 韩卫东则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眉宇间多了几分喜气。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韩卫东把沈风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开门见山。 “礼物，收到了？” “收到了，谢谢叔叔。” “打算怎么用？” 韩卫东看着他。 沈风沉吟片刻说：“这份材料，杀伤力太大。” “如果直接交给纪委，虽然能立刻扳倒马卫军，但也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防备。甚至，可能会被他的同党强行压下去。” “嗯，说下去。” 韩卫东赞许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换一种方式。” “我想把这份材料，捅给外媒。” 韩卫东的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哦？为什么？” 第131章 婚礼吉日 “马卫军在国内根基深厚，但在国际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 “这份材料一旦由外媒曝光，会立刻形成巨大的国际舆论压力。到时候，就算他背后的势力再大，为了维护国家的形象，也不得不断臂求生。中纪委介入调查，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沈风的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 借力打力，隔山打牛。 利用外部压力，来撬动内部的顽疾。 韩卫东看着沈风，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虽然早就知道沈风的手段了得，还是见一次惊讶一次。 一次比一次高。 韩卫东笑了。 “好小子，有你的。” “这件事，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天，塌不下来。” …… 沈风和韩佳毅的婚礼，在京城一家顶级的酒店举行。 婚礼当天，冠盖云集。 前来道贺的，不仅有韩卫生的亲朋故旧，更有京城各界的头面人物。 这场婚礼，本身就是一场顶级的政治秀。 出席，是表达一种态度，一种站队。 沈风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和穿着洁白婚纱的韩佳毅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从容得体与来宾握手寒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 宴会进行到一半，两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门口。 为首的，正是飞建集团的副总裁，高天明。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面容清瘦，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 沈风的瞳孔一缩。 那个人他虽然没见过，但从韩卫东给的资料里，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国家发展改革委副主任，马卫军！ 他们竟然真的敢来！ 而且是联袂而来！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当着满座宾客的面，赤裸裸地向韩家向沈风宣战！ 一瞬间，宴会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对不请自来的“客人”，又悄悄地瞥向主桌上的韩卫东和沈风。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场好戏，该如何收场。 高天明和马卫军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们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径直朝着主桌走来。 “韩部长，恭喜恭喜啊！” 马卫军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称呼韩卫东为“韩部长”，用的是他退居二线前的职务，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 韩卫东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马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这位，想必就是今天的新郎官，北川的沈书记吧？” 马卫军的目光落在了沈风的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果然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马主任过奖了。” 沈风不卑不亢地回应。 “沈书记，我听说，你们北川的文昌巷项目，最近遇到点困难？” 马卫军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獠牙。 “飞建集团，是我们发改委重点扶持的龙头企业。他们有意愿帮助地方发展，这是好事嘛。” “沈书记，你可要抓住机会，不要辜负了我们这些老同志，对你们年轻干部的一片苦心啊。” 这番话，说得是“语重心长”。 但在场的，谁听不出那浓浓的威胁之意？ 他这是在逼宫。 当着所有人的面，逼沈风低头，逼韩家让步。 如果沈风今天服软，那他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北川的项目，也将拱手让人。 如果他不服软，那就是公然与发改委的实权领导叫板，不知好歹。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启明作为伴郎团的成员，站在不远处拳头都攥紧了，手心全是汗。 沈风却笑了。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直视着马卫军。 “马主任，感谢您的关心。” “我们北川的项目，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 他故意加重了“困难”两个字。 “不过，我相信，在省委、省政府和各位领导的关心下，任何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至于和飞建集团的合作，我们北川市委的态度一直很明确，那就是在市场规则和法律框架内，进行平等的商业谈判。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 “哦，对了。” 沈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说起困难，我倒是听说，马主任最近，可能也遇到了一点小小的‘家庭困难’？” 沈风的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宴会厅里炸响。 家庭困难？ 一个发改委的副主任，能有什么家庭困难？ 这话里有话啊！ 马卫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他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他自问做得天衣无缝，除了家里人，没有任何外人知晓！ 高天明的脸色也变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沈风，又看了看身边的马卫军。 “沈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卫军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什么意思。” 沈风的笑容依旧灿烂。 “我只是前两天，偶然看到一篇国外财经杂志的报道，说的是一些咱们国家的年轻俊彦，年纪轻轻就在海外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真是令人佩服。” “其中有一位，好像就姓马，跟您还是本家。报道里说他眼光独到，在国外的核心地段，投资了好几处房产，价值不菲啊。” 沈风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聊什么八卦新闻。 但字字砸在马卫军的心上，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手中的酒杯嫌弃握不住。 那篇报道，他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这篇报道，中纪委的同志昨天已经找他“喝过茶”了！ 虽然只是前期的例行问话，但已经让他如坐针毡，这两天连觉都睡不好。 他今天之所以敢硬着头皮来参加婚礼，就是想用这种强硬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也是想最后再逼沈风一把，尽快把北川的项目拿到手，用政绩来对冲这次危机。 却万万没想到，沈风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这种方式不轻不重地点了出来！ 这一刻，马卫军终于明白了。 那篇报道，根本不是什么偶然！ 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向他射出的一支毒箭！ 他看着沈风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心底的恐惧。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他的手腕远比他想象的要狠，要绝。 “呵呵，是吗？” 马卫军强作镇定，干笑了两声。 “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了不得。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跟不上时代了。” 他不敢再接这个话茬，更不敢再提北川项目的事。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韩部长，沈书记，你们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改天我做东，再为新人庆贺。” 第13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宴会厅里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这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那不是高总吗？” “啧啧啧，估计是关于前段时间的那个事，沈风的手段……” 沈风竟然在自己的婚礼上，谈笑风生之间就让一位发改委的副主任丢盔弃甲，颜面尽失。 这一战，沈风完胜。 韩卫东端起酒杯，遥遥地向沈风示意了一下。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满意。 杨宪民受邀坐在下面，与身边的秦文静和李昊互相对视。 沈风，这几年，变了不少。 几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幸好，当时站队是站在了沈风的阵营。 如果站在对立面，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韩佳毅悄悄地在桌下握住了沈风的手。 她的手心有些凉，但握得很紧。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异彩连连。 沈风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抚亲吻她的面颊。 “没事，有我在。” 韩佳毅娇羞低头，小声在耳边：“晚上回去给你看点好玩的。” 沈风心领神会，用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调皮。” …… 马卫军和高天明从那天起，就好像从京城的圈子里消失了一样。 而那篇海外的报道则开始在国内的一些非官方渠道悄然发酵。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风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韩佳毅选择了一个山清水秀的江南小城，开始蜜月之旅。 两人白天在古镇里散步，在茶楼里喝茶，晚上则依偎在一起，蜜里调油。 沈风彻底放松下来，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 他发现韩佳毅不仅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更有颗七窍玲珑心。 她从不主动问沈风工作上的事，但沈风遇到的烦恼，她心领神会，不伸手干涉。 这天晚上，韩佳毅靠在沈风的肩上，轻声问：“还在想北川的事？” “嗯。” 沈风把人抱在怀里，没有否认。 “高天明虽然暂时退了，但飞建集团对那个项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们会用别的手段。” “担心的不是这个吧？” 韩佳毅笑了笑，“我猜，你是在担心扳倒了一个马卫军会不会引来一个更厉害的对手？” 沈风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你……” “我虽然不懂你们官场上的事，” 韩佳毅握住他的手柔声说：“但我知道，任何一个圈子，都有它的生态。你动了一个人，就等于破坏了原有的平衡。那些和他利益相关的人，自然会把你视为敌人。” “我爸常说，斗争不可能消失的。关键不是消灭所有的敌人，而是要让自己变得比敌人更强大。” 沈风心中一震。 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佳毅，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是你的妻子，我不向着你，向着谁？” 韩佳毅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叮叮叮叮！” 沈风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沈风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急切的声音。 “是……是北川的沈书记吗？” “我是，您是？” “沈书记！救命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是‘芯华科技’的陈粤华啊！” 沈风的心头一凛，立刻坐直了身体。 陈粤华！ 那家给苏清雨提供核心芯片的公司老板！ 他不是已经接受了韩叔叔朋友的战略投资了吗？ 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求救？ “陈总，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只听电话那头的陈粤华，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说：“沈书记，我的公司……完了！” “就在昨天，我们公司的服务器被黑客攻击了，所有核心的设计图纸和技术数据，全……全被偷走了！” “什么？！” 沈风大吃一惊。 “报警了吗？” “报了！可是没用啊！” “警方说，对方是顶级的黑客，服务器的日志都被清空了，根本追踪不到任何线索！” “最要命的是，就在今天早上，飞建集团的子公司，一家叫‘飞讯科技’的公司，突然发布了一款新的传感芯片，那款芯片的技术参数，和我们被盗的图纸，一模一样！他们……他们这是明抢啊！” “沈书记，我所有的心血，都在这个芯片里啊！现在全完了！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陈粤华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沈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黑客？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么巧？ 沈风就没见过哪个没脑子的黑客会在国内攻击一个公司。 现在，他终于明白，对方的后手是什么了。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政治上无法压倒他，就开始用这种最卑劣下三滥的商业手段。 他们不仅要抢走项目，还要彻底摧毁这个项目的技术根基！ 好一个飞建集团！ 好一个高天明！ 沈风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陈总，你先冷静下来。” “你现在立刻来一趟北川，把你掌握的所有证据都带上。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透露，你的家人和秘书都不行！” 陈粤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我马上订机票！” 挂断电话，韩佳毅担忧地看着他。 “出事了？” “嗯。”沈风点了点头，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韩佳毅的秀眉也蹙了起来。 “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屈服，那他们也太小看我沈风了。” 他立刻结束了蜜月，和韩佳毅一起返回北川。 在飞机上，他拨通了市纪委王书记的电话。 “王书记，还记得我让你查的那家‘华盾安保’吗？” “记得，书记，我们正准备向您汇报。” “我们顺着这家公司的资金流水，发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账户。这个账户在过去几年频繁地与一家境外的网络安全公司有大额资金往来。” “很好。” 沈风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王书记，你现在立刻派人，去一趟粤省找到‘芯华科技’的老板陈粤华，从他那里，调取他们公司服务器被攻击的所有原始数据。” “然后把这些数据和‘华盾安保’的资金流水放在一起。你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王书记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关联，但还是立刻答应下来。 “是！我马上去办！” 沈风挂断电话，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第133章 给脸不要脸 沈风的脑中，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 ‘华盾安保’，高天明的弟弟高天宇的公司。 这家公司与境外的网络安全公司有资金往来。 而这家网络安全公司，很可能就是攻击了‘芯华科技’服务器的黑客。 这是一个完整的犯罪链条。 只要能找到其中决定性的证据，将这三者联系起来，那么高天明就不仅仅是违规违纪了，而是涉嫌指使商业犯罪，窃取商业机密！ 这，才是能将他彻底钉死的棺材钉！ 两天后，陈粤华带着满脸的憔悴和满箱的材料，出现在了沈风的办公室。 紧接着，王书记也从外省返回带回了最关键的技术数据。 在苏清雨的技术团队和市局网安总队的联合分析下，一个惊人的发现，浮出水面。 “沈书记，找到了！” 苏清雨疲惫的脸上带着兴奋。 “我们在陈总公司被清空的服务器日志里，通过底层数据恢复，找到了一个隐藏得极深的IP地址跳转痕迹。这个痕迹最终指向了境外那家网络安全公司！” “同时，” 一旁的网安总队长补充道：“我们将这个发现，与王书记提供的‘华盾安保’的资金流水进行比对，发现在服务器被攻击的前后二天内。” “‘华盾安保’的那个可疑账户分三次向那家境外公司支付了总计五百万美元的款项，备注是‘技术咨询费’！” 又是技术咨询费！ 沈风对这个一点不陌生。 证据确凿！ 所有的链条，完美闭环！ 赵启明在一旁听得是热血沸腾，一拳砸在桌子上。 “好！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书记，我们现在就拿着这个证据，去京城！告他娘的！” “不。” 沈风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眼前的这份铁证，表情却异常的平静。 “这份证据，我们不能交给纪委，也不能交给警察。” 赵启明不解：“为什么？” 沈风：“因为这是一张能决定胜负的底牌。” “底牌是不能轻易亮出来的。” “我要用它来换一个更大的东西。” 沈风的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困惑。 手握如此铁证，可以直接将高天明送进监狱，为什么不立刻出手？ 还要换一个更大的东西？ 还有什么，比把对手彻底扳倒更重要？ 沈风没有解释。 他只是让王书记将所有的证据做了最严格的保密。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让市政府办公室给飞建集团发了一封公函。 公函的内容很简单，北川市委、市政府经过“慎重研究”，原则上同意与飞建集团，就文昌巷项目的“部分工程”，展开合作洽谈。 这封公函一发出，赵启明第一个就跳了起来。 “书记！您这是干什么？我们明明已经抓住了他们的死穴，为什么还要向他们妥协？” 沈风示意他少安毋躁。 “启明，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十步。” “高天明和飞建集团，现在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虽然暂时被我们困住了，但还在张牙舞爪。” “我们如果直接一棍子打过去，或许能打死他，但也很可能会被他临死反扑咬我们一口。” “最好的办法是打开笼子给他一条生路，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把头伸到我们的铡刀下面。” 赵启明听得是云里雾里，但出于对沈风的绝对信任，他还是选择执行。 沈风现在在他心里就是大哥。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飞建集团那边，很快就收到了北川的公函。 正在为窃取芯片技术而沾沾自喜的高天明，看到这封公函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嘛！这个姓沈的，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沈风顶不住压力，最终选择服软的信号。 他立刻决定，亲自再去一趟北川。 这一次，他要去拿走属于他的一切。 一周后，高天明的专车停在了北川市委大院的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被拦在门外。 沈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亲自接待了他。 “高总，几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沈风笑着为他泡了一杯茶。 高天明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得意。 “沈书记，你能想通，我很高兴。这说明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我们飞建集团，也不会亏待北川。”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扔在桌子上。 “这是我们草拟的合作方案。整个文昌巷项目，由我们飞建全盘接手。北川市政府，不需要投入一分钱，也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项目建成后，我们可以给北川百分之八的利润分红。” “这个条件，够有诚意了吧？” 他将分红比例，从之前的百分之五提升到了百分之八。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和让步了。 沈风不得跪在他的脚边感恩戴德磕头！ 沈风拿起那份合同，看都没看就放到了一边。 他看着高天明，笑着摇了摇头。 “高总，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们同意合作，但不是用你的这种方式。” 高天明的脸色一沉：“沈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玩吗？” “当然不是。” 沈风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锐利。 “我的意思是，文昌巷项目北川市政府必须占股百分之五十一，拥有绝对控股权。项目的总设计师必须是苏清雨女士。项目的核心技术必须采用‘多图科技’的方案。” “至于你们飞建集团，” 沈风顿了顿。 “可以作为工程总承包商，参与项目建设。利润，我们可以谈。但绝不是你定的百分之八，而是要经过专业的第三方资产评估公司，进行核算。” 高天明一听，直接炸了！ 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你！” “沈风！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提这种条件！” “你TMD给脸不要脸！” 沈风脸色彻底冷下。 “就凭我，是北川市委书记。” “还凭，” 沈分话锋一转，眼中闪过冰冷的寒意。 “我还知道一些，你可能不太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第134章 你没有资 “比如，一家叫‘华盾安保’的公司。再比如，一家叫‘芯华科技’的公司。” 当这两个名字从沈风的嘴里说出来时，高天明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像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沈风，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不可能！ 这件事，天知地知只有他和他最核心的几个人知道！ 沈风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高总，现在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谈合作的细节了吗？” 沈风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脸上重新挂上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 高天明则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了沙发上，冷汗湿透了他的衬衫。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彻底底地，栽在了这个年轻得可怕的市委书记手上。 他所有的底牌，都被对方捏得死死的。 他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这还没有完！ 高天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 他还有一张牌！ 一张他认为沈风绝对不可能知道，也绝对不敢碰的牌！ “沈风，你别得意得太早！” “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把柄，就能吃定我了吗？我告诉你，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背后站着的是谁，你根本想象不到！你敢动我，就是跟整个派系为敌！到时候，别说你这个小小的市委书记，就连你那个在省里的岳父，也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他把最后的赌注压在了他背后的那张大网上。 沈风再有胆量，也不敢公然挑战一个盘根错节的政治派系。 可是，他看到的沈风脸上那抹更加轻蔑的笑容。 “派系？” 沈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高总，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吗？” “你以为你那些所谓的‘把柄’和‘犯罪证据’，是我真正用来对付你的武器吗？” 沈风站起身走到高天明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怜悯如同在看一只掉进陷阱而不自知的野兽。 “那些东西，太脏了。我连碰都不想碰。” “我之所以留着它，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那些自以为是的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一文不值。” “你……” 高天明彻底懵了。 他不明白，沈风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靠那些黑料，那他靠什么？ 沈风的目光平静如水。 “高总，你口中的‘派系’，那张你自以为能保你一世周全的网，在我看来不过是秋后池塘里的一张破渔网罢了。” 沈风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十指交叉，置于桌前。 “你真的以为扳倒一个马卫军，靠的是他儿子那点见不得光的烂事？你以为对付你高天明需要用你弟弟给你输送利益的脏钱？” “错了，都错了。” 沈风摇了摇头。 “你，马卫军，还有你们背后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没看懂北川这盘棋。你们的眼界太窄了。” 高天明喉结滚动，干涩地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完全跟不上沈风的思路。 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自信，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场让他从心底感到战栗。 这不是装出来的，这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从容。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高天明的声音都在发颤。 沈风没有直接回答他，拿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启明，你和王书记，还有市局的同志可以进来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赵启明、市纪委王书记，还有几名身穿警服，神情肃穆的干警，鱼贯而入。 看到这个阵仗，高天明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根本使不上力。 “沈风！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没有上级的命令，你无权……” 沈风笑了，那笑容云淡风轻，却带着让高天明如坠冰窟的寒意。 “我无权？”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随即，他收敛了笑容。 “高总，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 “你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和我谈条件，耍威风，甚至对我进行威胁，不是因为你背后的人有多硬，也不是因为你飞建集团的名头有多响。” “而是因为，我让你坐在这里。” “你……” 高天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风不再看他，转头看向门口的市纪委王书记和市局的负责人。 “王书记，市局的同志，高天明涉嫌指使、操纵其弟高天宇名下的‘华盾安保’公司，通过雇佣境外黑客组织，非法入侵、窃取粤省‘芯华科技’的核心商业机密，造成对方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十亿元。” “同时，高天明在主导飞建集团多个重大项目期间，利用职权，为其弟高天宇的公司进行利益输送，涉案金额巨大。相关证据，你们已经掌握了。” 王书记和市局负责人神情一肃，齐齐点头。 “是！书记！” 他们早就从沈风那里拿到了全套的证据链，环环相扣，严丝合缝，铁证如山！ 高天明听到沈风当众将他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地抖了出来，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完了。 这些事情，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将他所有的底裤都扒了下来，就等他自己一步步走进这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不……不可能……” 高天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死死地盯着沈风，眼中满是血丝。 “你……你没有权力调查我！我是国家副部级干部，我的组织关系在国资委，你北川市，没有资格动我！” 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地方，无权处理他这个级别的京官！ “是吗？” 第135章 谁说我没资格 沈风笑了，市纪委王书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在如此安静压抑的环境里，这铃声格外刺耳。 王书记一愣，连忙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风，见沈风点头，才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按了免提。 “喂，周书记，您好！” 王书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权威的声音。 “王同志，你现在是不是和北川市的沈风同志在一起？” “是！周书记，我们正在沈书记的办公室！” “嗯。”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说：“我代表省纪委，正式通知你。” “根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指示精神，省纪委已与国资委纪检监察组、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成立联合调查组。” “现授权你部，在沈风同志的全权指导下，对飞建集团副总裁高天明，采取强制措施。后续事宜，联合调查组的同志会立刻赶赴北川与你们对接。”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办公室里每一个人的耳边炸响！ 中央纪委！ 国资委纪检监察组！ 公安部经侦局！ 联合调查组！ 在沈风同志的全权指导下！ 字字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启明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他看着身边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神人。 他知道沈书记能量大，背景深，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已经通天到了这种地步！ 能直接调动中央三大部委，成立联合调查组，并且，是以他沈风为主导！ 这已经不是岳父是高官所能解释的了。 这背后所代表的，是国家意志！ 而高天明，在听到“中央纪委”四个字的时候，他那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便彻底崩塌了。 他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眼神涣散，面如死灰，口中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他背后的那个派系，他引以为傲的“大腿”，在这股雷霆万钧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甚至，连一丝抵抗的浪花都没有翻起来。 沈风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高总，现在，你还觉得我没权吗？” 高天明抬起头，看着沈风那张年轻却又深不可测的脸，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以为这是一场地方与上面的博弈，是派系之间的斗争。 却没想到，沈风从头到尾，就没把他放在同一个层级的棋盘上。 沈风所站的高度，是他需要仰望，甚至连仰望都看不到的云端。 “我……我认栽……” 高天明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绝望。 沈风点了点头，对身边的警官示意了一下。 “带走吧。” 两名干警上前，一左一右，将已经形同烂泥的高天明从沙发上架了起来。 在被拖出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刻，高天明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沈风，用尽全力嘶吼道： “沈风！你别得意！你今天动了我，就是和我们整个体系为敌！他们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这声怨毒嘶吼回荡在走廊里。 沈风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体系？ 在绝对的国家利益面前，任何阻碍前进的所谓“体系”，都将被碾得粉碎。 办公室的门关上。 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赵启明和王书记等人，看着沈风，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 崇拜。 什么叫手腕，什么叫魄力，什么叫格局。 这，就是。 “启明，王书记，” 沈风的开口打破沉寂。 “接下来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了。要严格按照程序办，务必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是！书记请放心！” 赵启明和王书记齐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 从今天起，北川的天，真的要变了。 任何宵小之辈，再想来北川这片土地上伸手，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高天明在北川市委书记办公室被当场带走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台风，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便从这个偏远的内陆城市，席卷了省城，并以更快的速度，震动了数千里之外的京城。 北川市，这个在中国的政治版图上毫不起眼的名字。 一时间，成了无数人瞩目和议论的风暴眼。 …… 省城。 省委大院的一间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几个平日里在江州省跺跺脚都能引起一方震动的大佬，此刻却都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这个沈风，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忍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一个电话，就能调动中央纪委和公安部成立联合专案组？韩卫东有这么大的手腕？” “绝不可能！” 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立刻否定。 “韩卫东虽然在京城有些根基，但他的影响力主要在文宣系统。国资委和政法系统，他插不上手！更别说直接指挥省纪委了！” “那问题出在哪？” 地中海男人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高天明这条线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搭上的，他背后那位……现在，高天明在北川出了事，我们怎么跟上面交代？”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 “现在不是追究沈风背景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把我们自己摘干净！高天明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万一他顶不住，把我们给供出来……”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脊背发凉。 他们和高天明之间的利益往来，虽然做得隐蔽，但绝对经不起联合调查组那种级别的深挖。 “要不要……想办法在里面‘提醒’一下他？”有人试探性地提议。 “提醒？怎么提醒？” 金丝眼镜男冷笑一声。 “联合调查组马上就到北川了，听说带队的是中央纪委下来的硬茬子，外号‘冷面阎王’。谁敢在这个时候伸手？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那个……” “沈风最近不是刚结婚，有个老婆吗？那个老婆好像还是韩卫东的闺女。” 第136章 动我逆鳞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孙部长，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被梁超否决的提议。 梁超是君子，畏惧风险。 可他孙某人，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一个“胆”字！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他猛地抬起头，环视众人，声音嘶哑地说道：“既然讲道理、讲规矩都行不通，那就别怪我们用江湖手段了！” 梁超眉头一皱：“老孙，你又想说什么？” 孙部长没有理他，而是盯着在场的其他人，一字一顿地说： “沈风有软肋！他不是刚结婚吗？老婆是韩卫东的宝贝闺女，叫韩佳毅。我们动不了沈风，还动不了一个女人吗？” “你疯了！” 梁超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孙部长的鼻子。 “老孙，我警告你！这是在玩火！你这是在把我们所有人都往火坑里推！绑架市委书记的家属，还是韩卫东的女儿，你知不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 “后果？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孙部长也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与梁超对视。 “是坐以待毙，等着被周正一个个请去喝茶，然后家破人亡！还是搏一把，用他老婆当筹码，逼沈风让步，让调查到高天明为止！你们选！” 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挣扎和犹豫。 梁超气得浑身发抖，孙部长这个疯子！ 他看着众人脸上那丝意动，心中一片冰凉。 自己拦不住了。 这群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会跟着孙部长一起跳下悬崖。 “我不同意！” 梁超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我绝不参与！” 孙部长冷冷地看着他：“梁超，没人逼你。但我们要是成功了，你别想分半点好处。我们要是失败了，你也别想独善其身！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说完，他不再看梁超，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孙部长立刻关上门，从一个隐秘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没有卡的老式手机。 他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喂？” “阿豹，是我。” 孙部长的声音压得很低。 “孙部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有笔买卖，你做不做？” “您吩咐。” 孙部长眼中闪过狠厉的光：“去一趟江南。帮我‘请’个人。一个女人，叫韩佳毅。要活的，要毫发无伤。事成之后，这个数归你。” 他报了一个数字。 电话那头的“阿豹”沉默了，几秒之后发出一声低笑：“孙部长，您可真看得起我阿豹。这活儿……扎手啊。” “少废话，一句话，干不干？” “干！天王老子的闺女，也得请过来！” 挂断电话，孙部长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那又如何？ 他要赌，赌沈风再厉害，也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 江南，水乡古镇。 沈风和韩佳毅正漫步在青石板路上，公休假期还没休完，沈风处理完局里重要的事务，其余的放手交给赵启明。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短信，发信人只有一个代号：“苍龙”。 是韩卫东。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困兽犹斗，饿犬噬人。万事小心。” 沈风的瞳孔猛地一缩，猛地攥紧了手机。 岳父韩卫东从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苍龙”这个代号，是他们之间最高等级的示警信号，动用这个代号，意味着危险已经不是停留在政治博弈的层面，而是上升到了物理层面。 是真正的，你死我活。 他瞬间明白了岳父的警示。 “困兽犹斗，饿犬噬人。” 这八个字，像一盆冰水从沈风的头顶浇下。 这句话出自《韩非子·说难》。 意思是被围困的野兽还要作最后挣扎，饥饿的狗会不顾一切地咬人。 暗示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狗急跳墙之下，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他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 高天明和马卫军这条线，背后牵扯的是一个在江洲乃至京城都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自己这次动用雷霆手段，直接掀了他们的桌子，断了他们的财路，甚至威胁到了他们整个派系的生存。 这群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一个被逼到绝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不敢，也没有能力再从政治上反击。 那么，他们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盘外招。 就是最下作，最没有底线的手段！ 他们的目标会是谁？ “啊！沈风你看那湖里的荷花，真好看，我们去买一朵吧。我想吃莲子。” 韩佳毅抱住他的胳膊撒娇。 “好，你想吃，咱们就去买。” 沈风的目光落在了身边正一脸幸福地挑选着莲蓬的韩佳毅身上，盯着韩佳毅的脸。 一道白光忽然闪过脑海。 不对。 不对！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心底深处涌起。 他们，还会有机会。 沈风可以容忍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甚至可以享受这种智力上的交锋。 但他绝不容忍，任何人将黑手伸向他的家人！ 这是他的逆鳞，触之必死！ 沈风心猛地揪了一下，立刻拉住韩佳毅的手：“佳毅，我们得立刻回去。” 韩佳毅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有些茫然：“怎么了？不是说好再玩一天吗？” “没事。” 沈风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北川那边有点急事，我得马上赶回去处理。我们下次再来玩。” “哦，好吧。” 韩佳毅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自己的丈夫身居高位，身不由己是常态。 “走。” 沈风拉着她，转身就走，步履飞快。 在转身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冰彻入骨的寒意爬满眉眼。 他一边快步走，一边拿出私人手机，用加密的方式只发出了两个字。 “B计划。” 第137章 PLAN B 距离古镇十几公里外的一条国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应急车道。 车内，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拿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古镇出口的方向。 旁边的一个黄毛小弟低声道：“豹哥，目标出来了！” 阿豹舔了口渗血的嘴角。 “啧。” “跟上去。记住老板的吩咐，要活得不能伤到那个女的。至于那个男的……”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狠戾。 “要是反抗，就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明白！” 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几百米外，一辆更普通的白色轿车里，有人拿起了对讲机。 “‘鱼鹰’呼叫‘狼穴’，‘豺狼’已出动，正跟随‘白兔’移动。重复，‘豺狼’已出动。” 对讲机那头，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狼穴’收到。按原计划行事，将‘豺狼’引入预定地点。完毕。” 沈风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的几辆车，神色平静。 他甚至还有心情打开音乐，放了一首舒缓的民谣。 韩佳毅靠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中的那点失落也渐渐散去。 “我们晚上回去吃什么？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她撒娇道。 “好，回去就给你做。” 沈风笑着回应，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跟得很紧，也很专业。 始终保持在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 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 不如，把机会主动给他们。 想到这里，沈风放慢速度，看了眼导航，两公里之外有一道分岔口。 沈风故意将车驶离了高速主路，拐上了一条通往市郊的省道。 这条路车辆稀少，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 是动手的好地方。 韩佳毅咦了一声，奇怪地问：“怎么走这条路？这不是……” “啊！” 忽然，韩佳毅惊慌失措，急刹车的惯性往后仰。 在开出几公里后，那辆黑色商务车猛地加速，一个横切，直接别停了沈风的车。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四个戴着口罩，手持利刃的壮汉跳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阿豹。 他们迅速将沈风的车包围。 阿豹用手里的钢管“砰砰”地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眼神嚣张残忍。 “车里的朋友，下来聊聊？” 韩佳毅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沈风的胳膊。 “别怕。” 沈风拍了拍她的手，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让阿豹感到心悸的平静。 他非但没有熄火，反而踩下了油门，引擎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阿豹的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男人，太平静了！ “妈的，装什么逼。” “敬酒不吃罚酒！给我砸！” 阿豹怒吼一声，举起钢管就要朝着车窗砸去，就在他举起手的瞬间。 “咻！咻！咻！” 几声轻微的破空声，从周围的树林里响起。 紧接着，那四个准备动手的壮汉，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声闷哼，手里的武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们的手腕上，不知何时都多了一支麻醉针。 阿豹大惊失色，猛地回头。 只见周围的树林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身穿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手持消音武器。 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合围。 冰冷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 阿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人？！ 军人？ 不对！ 就算是特种部队，也不可能有这种杀气！ 这根本就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这群人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 他们的轨迹暴露了？ 他甚至没看清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 “噗通”一声。 那四个手下，已经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麻醉剂的剂量，大得惊人。 阿豹的双腿一软，手里的钢管也握不住了，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想起沈风平静黝黑的眼神。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他才是那只被围猎的野兽！ 沈风的车门打开。 他走了下来，将吓坏了的韩佳毅护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阿豹。 “谁派你来的？” 阿豹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沈风，如同在看一个魔鬼。 恐惧，像无数双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自认为是个狠角色，刀口舔血，亡命之徒。 可是在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和那群幽灵般的杀神面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脆弱得不堪一击，一刀就能弄死自己。 “不……不知道……” 他哆哆嗦嗦地挤出几个字。 沈风笑了。 他走到阿豹面前，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钢管，在手里掂了掂。 “不知道？”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 “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豹疯狂地摇头。 “我叫沈风，北川市的市委书记。” 市委书记？！ 他要绑架的，是一个市委书记的老婆？！ 孙部长这个王八蛋！ 他这是把自己往死里坑啊！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沈风的目光落在了阿豹的膝盖上。 “是谁，派你来的？” 阿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崩溃。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疯狂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我说！我说！是孙部长！省里的孙部长！” “是他让我来的！他说只要把您夫人请过去，就给我一大笔钱！我真的不知道您的身份啊！沈书记，饶命，饶命啊！” “孙部长？” 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哪个孙部长？” “我……我也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手腕很大，是省里的大官！”阿豹哭喊道。 “很好。” 沈风站起身，将手里的钢管扔在地上。 “把他带走。” 两名黑衣人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如泥的阿豹拖走。 现场很快被清理干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也被开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韩佳毅这才从惊魂未定中反应过来，她紧紧地抱着沈风，身体还在颤抖。 “刚……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第138章 跑！ “我的朋友。” 沈风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他们伤害不了我们。” 刚才那一幕，对韩佳毅的冲击太大了。 他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心中杀意更盛。 孙部长！ 很好！ 你成功地，让我动了真怒。 沈风扶着韩佳毅上了车，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恭敬地递上一个卫星电话。 “大人。” 沈风接过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韩卫东沉稳的声音。 “解决了？” “嗯。” 沈风应了一声。 “鱼已经上钩了。是省里的一个孙部长。” “孙德江。” 韩卫东直接报出了全名。 “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郑宏那个派系的核心成员之一。看来，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爸，” 沈风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件事，我要亲自处理。” 沈风已经不放心韩佳毅独自一人丢在家里，带在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韩卫东听到电话那头压抑的哭声和安慰声，知道自己的女婿这次是真的被触碰了逆鳞。 “你想怎么做？” “我要他，生不如死。” “好。” 韩卫东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字。 “京城这边，你不用担心。放手去做。” 挂断电话，沈风的眼神变得幽深。 他没有立刻返回北川，而是驱车带着韩佳毅朝着省城的方向驶去。 江洲委大院。 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孙德江的办公室里，他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阿豹那边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 “叮叮叮！” “啊！吓死我了！” 桌上的内部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孙德江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省委总机。 “喂，我是孙德江。” “孙部长您好，有一位自称是您故交的沈先生，想跟您通个话，您看方便吗？” 姓沈？ 孙德江的脑子飞速转动，他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姓沈的故交。 “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只说，他想跟您聊聊关于‘阿豹’的事情。” 轰！ 孙德江的脑子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手中的话筒“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阿豹？！ “接……接进来！”孙德江用颤抖的声音说。 电话很快被转接了进来。 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平静，却又让他如坠冰窟的声音。 “孙部长，你好啊。” “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朋友阿豹，现在正在我手上。” 电话那头，沈风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很配合，把什么都说了。包括你的名字。” 孙德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孙部长，你现在一定很害怕吧？” “别怕。我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从你的办公室出来，自己走进省纪委的大门。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你休想！” 孙德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嘶吼：“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命令我！” “凭什么？” 沈风笑了。 “就凭，我现在很不高兴。” “孙部长，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如果你没有出现在纪委门口……” “那么，我保证，你会见到比纪委‘喝茶’，恐怖一百倍的东西。”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孙德江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湿透了全身。 魔鬼！ 这个年轻人，就是个魔鬼！ 他没有威胁，没有恐吓，却让他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去纪委自首？ 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可是不去…… 那个年轻人说的话，他毫不怀疑。 他真的能做出比进监狱更可怕的事情！ 怎么办？ 怎么办？！ 孙德江的眼中疯生。 逃！ 必须马上逃！ 只要逃出这个国家，天高任鸟飞，谁也奈何不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冲向自己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假护照和一沓厚厚的美金，甚至来不及收拾任何东西，就冲出了办公室。 他要逃命！ 孙德江像一只丧家之犬从省委大院的侧门溜了出去。 他不敢开自己的车，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他一路催促着司机，不停地看着手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那半个小时的期限，他必须在时间耗尽之前，坐上最早一班飞往境外的飞机。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上出租车的那一刻，路边一个卖报纸的老人，拿起了手机。 “‘鱼’已出水，正前往机场方向。” 孙德江赶到机场，用最快的速度换了登机牌，过了安检。 当他坐在候机大厅里，看到登机口开始检票时，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 快了，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地狱了！ 在他站起身，准备排队登机的时候。 几个身穿制服的机场警察，和两个神情肃穆，气质干练的便衣男子，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是孙德江先生吗？” 为首的便衣男子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省纪委，周正。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多项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孙德江的脑子“嗡”的一声，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我没有！你们这是诬陷！” 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周正上下打量他。 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我们是不是诬陷，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一挥手。 “带走！” 两名警察上前，将孙德江从地上架了起来。 在被带走的那一刻，孙德江看到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在候机大厅二楼的咖啡厅里，一个年轻人端着一杯咖啡，居高临下地平静地看着他。 孙德江知道他。 这张脸，他在电视上和报纸报道上见过无数次。 北川的大红人。 沈风！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女人，漂亮惊艳，依偎在沈风怀里。 那必定，就是韩佳毅。 他们的眼神冰冷漠然，如同在看一只蝼蚁的眼神。 第139章 招，都招 孙德江浑身僵硬，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半分胜算。 对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自己一步步地，走进这个死局。 所谓的半小时期限，根本不是给他自首的机会。 而是逼他自乱阵脚，逼他逃跑的催命符！ 因为，一个企图外逃的官员，罪加一等！ 好狠！ 好绝的手段！ …… 沈风放下咖啡杯，对身边的韩佳毅笑了笑。 “走吧，我们回家。” 风暴，已经过去。 但江洲官场的地震，才刚刚开始。 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孙德江在机场企图外逃时被当场抓获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省委大院里炸开了锅。 紧接着，纪委的雷霆行动，全面展开。 之前和孙德江沆瀣一气，妄图对沈风家人下手的几个派系核心成员，一个个被请去“喝茶”。 其中，就包括那个之前在会议上，唯一一个站出来反对孙德江的梁超。 纪委的办公室里，梁超面如死灰。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没有参与孙德江那个疯狂的计划，为什么还是被牵连了进来。 负责审讯他的，正是省纪委的“冷面阎王”，周正。 “梁超同志，” 周正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孙德江已经全部交代了。包括你们密谋，企图绑架一位市委书记家属的全部过程。” 梁超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我没有！周书记，我当时是明确表示反对的！我绝对没有参与！” “你反对了？” 周正：“可是，根据孙德江的交代，你虽然口头上反对了，但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去阻止这场犯罪的发生。” “更没有向组织上汇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是纵容，是包庇。” 梁超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周正说的是事实。 在官场上，不作为，有时候本身就是一种罪。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不过，” 周正话锋一转，“考虑到你当时确实有反对的言行，组织上，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梁超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希望。 “周书记，您说！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让我做什么都行！” 周正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材料，放在梁超面前。 “这些，是孙德江他们这些年，利用职权，在江洲内编织的一张巨大的利益关系网。从人事安排，到工程项目，再到国企改制，无孔不入。” “他们这个小团体就像一颗毒瘤已经严重破坏了我们江洲的政治生态。” “组织上需要你，把这张网的节点和牵连其中的人，都给我原原本本地画出来。” 周正严肃地说：“你，能做到吗？” 梁超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材料，这是组织上给他的“投名状”。 一旦接下，他就等于彻底和过去的一切做了切割，也等于，把自己的那些“同僚”，全都送上了断头台。 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没得选。 他没有办法了。 为了命，为了少坐几年牢。 招，他都招了。 “能……我能……” …… 接下来的一个月，整个江洲官场，风声鹤唳。 以孙德江案为突破口，一张覆盖全省的腐败大网被彻底撕开。 数十名厅局级干部，上百名处级干部，相继落马。 其波及范围之广，涉案级别之高，堪称江洲建国以来第一大案。 此时的沈风，已经回到了北川。 文昌巷的改造项目没有受到省会的任何影响，进行得如火如荼。 在清除了省里那帮害群之马后，再也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来干扰这个项目的推进。 国开行的百亿资金，已经全额到账。 由“多图科技”和国内顶尖专家组建的技术团队，正在对地下隧道进行最后的勘探和设计优化。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下午，沈风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市长赵启明兴冲冲地推门进来。 “书记！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沈风放下手中的笔，笑着看向赵启明：“什么事这么高兴？看你这样子，是捡到金元宝了？” “比捡到金元宝还高兴！” 赵启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激动得满脸通红。 “京城，飞建集团总部，刚刚给我们发来了正式公函！” “哦？” 沈风的眉毛一挑。 自从高天明被抓，马卫军倒台后，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建筑业巨无霸就变得异常低调。 沈风也一直没顾上去处理他们。 没想到，他们自己倒先找上门来了。 “他们说什么了？” “道歉！认错！请求合作！” “公函是飞建集团新上任的董事长亲自签发的。他们首先就高天明个人的违法犯罪行为，以及之前对我们北川市造成的恶劣影响道歉。” “然后，他们说，非常希望能以一个平等的，市场化的参与者身份，加入我们文昌巷的项目建设中来。” “他们承诺将派出集团最顶尖的技术团队和管理团队，全面配合我们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不计代价，不计利润！” 赵启明说完，一拍大腿。 “书记，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那个高天明何等的嚣张，何等的不可一世，把我们当要饭的打发。” “现在呢？还不是得乖乖地低下他们那高傲的头颅！” 沈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很清楚，飞建集团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大的姿态转变，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 而是因为，他们怕了。 怕他这个能直通天眼，谈笑间就让一个副部级高管和一个实权副主任灰飞烟灭的市委书记。 他们这是在用一种近乎“投降”的方式，来换取他的谅解，来修复彼此的关系。 “启明，他们想参与，是好事。” 沈风沉吟片刻。 “但是，规矩不能破。” “他们想来，可以。” “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规矩，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来参与。能不能选上，凭他们的真本事。” “明白！” 赵启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该这样！让他们也尝尝‘走程序’的滋味！” 两人正说着，沈风的红色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沈风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第140章 同人不同命 沈风示意赵启明稍等，然后接起了电话。 “魏行长，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国开行行长魏建兴爽朗的笑声。 “小沈书记，我可是给你报喜来了！” “哦？您说。” “你们北川那个文昌巷项目，在总行的最终评审会上，全票通过！” “并且，被总行列为‘国家新型城镇化建设示范项目’！这是我们国开行近十年来给出的最高评级！” 这个消息，让沈风也感到意外。 他知道这个项目会成功，却没想到，能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 “这……真是太感谢总行对我们北川的信任和支持了！” “你不用谢我，这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魏建兴顿了顿，话锋一转。 “说起来，我这次打电话，除了报喜，还有个不情之请。” 沈风：“魏行长您太客气了，但说无妨。” “下个月，我们国开行要和发改委牵头在京城举办一个‘全国新型城镇化发展高峰论坛’。届时，上面的几位主要领导，以及全国各省市的负责人都会出席。” “我们想邀请你，作为地方政府的唯一代表，在论坛上做一个主旨发言。把你那个‘保街修隧’的理念，把你建设文昌巷项目的经验，分享给全国的同僚们。” 魏建兴的这个邀请，分量极重。 这已经不仅仅是对北川项目的肯定了。 这是要把沈风，推向一个全国性的，更高层次的政治舞台。 让他在领导和全国同僚面前，好好地露一次脸。 这是在为他造势，是在为他铺路！ 沈风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好。谢谢魏行长的厚爱。我一定认真准备。” 挂断电话，一旁的赵启明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着沈风，眼神里除了崇拜，更多了由衷的敬佩和不舍。 北川这方水土，终究是浅了。 已经快要容不下沈风这条巨龙了。 魏建兴的这个邀请，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沈风终究是要离开的。 那他们呢？ 他们这些领导班子又该怎么办？ 赵启明心中久久无法平息。 说不平衡都是假的。 沈风年纪比他年轻十多岁，自己在官场摸爬滚打的时候，沈风还抱着奶喝呢。 转眼这个没有硬台背景的年轻人不费几年就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说不嫉妒都是假的。 大家的起跑线都是一样的。 就你靠着笔杆子和一张嘴就遇到了杨宪民这个贵人，还有韩家这样有力的岳家支撑。 一路开绿灯似的稳坐高位。 同是男人。 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沈风看出了赵启明的心思，笑了笑，递过去一支烟：“启明，想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书记，您就别安慰我了。” 赵启明苦笑着接过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魏行长这通电话，分量有多重，我心里清楚。这已经不是邀请，这是信号，是调令的先声。您这次去京城，怕是……回不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实的失落。 这两年，他跟着沈风，干了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从斗倒林涛、郑宏，到顶住压力保下文昌巷，再到智取高天明，掀翻整个江洲的腐败网络。 件件惊心动魄，也酣畅淋漓。 他早已习惯了沈风运筹帷幄的指挥，习惯了这位主心骨压阵的沉稳。 一旦沈风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起北川这片天。 “胡说什么。” 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北川是我的根，只要组织上没下调令，我就是北川的市委书记。” “就算我将来真的走了，北川不还有你赵市长吗？这两年你做的事情我看在眼里。独当一面，绰绰有余。” 这番话，是安抚，也是敲打。 赵启明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沈风的言外之意。 是啊，领导高升，下属就该扛起担子，而不是患得患失。 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 “书记，我明白了。” “您放心去京城。家里，有我！” 沈风欣慰地笑了。 送走赵启明，办公室里只剩下沈风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市委大院里下班的同事，心潮起伏。 全国新型城镇化发展高峰论坛，领导出席，地方政府唯一代表…… 词词都重如泰山。 魏建兴的面子，或者说，国开行的面子，固然重要。 但能让这种级别的论坛，为他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破例，背后推动的力量绝不仅仅是魏建兴。 他想到了岳父韩卫东，想到了婚礼上那些若有深意前来道贺的大人物。 更想到了那次在书房里，岳父交给他那份扳倒马卫军的“礼物”时，眼神里的那份笃定。 这张网，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妻子韩佳毅的电话。 “喂，老公，忙完了？” 经历了那场惊魂的绑架未遂后，韩佳毅并没有被吓倒，反而更加黏着沈风。 “嗯，刚忙完。” 沈风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他将论坛邀请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韩佳毅惊呼：“老公，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但……京城的水，比江州深得多。” “这次论坛，名为经验分享，实为‘比武招亲’。去的都是各省市的青年才俊，未来的封疆大吏。你这次等于是被推上了擂台，万众瞩目，也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沈风心中微暖，自己的妻子，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我知道。” “爸那边，你打过电话了吗？”韩佳毅又问。 “还没，正准备打。” “先跟爸通个气，他看问题，比我们站得更高。” “好，听你的。” 挂了电话，沈风又拨通了岳父韩卫东的加密号码。 “喂，爸。” “嗯，猜到你会打过来，魏建兴的动作够快的啊。” “爸，这件事……” “不是魏建兴一个人的意思。” 韩卫东直接点破。 “他的背后，有更高层领导的授意。你那个‘保街修隧’的方案，还有后续处理高天明和孙德江的手段，都被人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沈风心中了然。 第141章 李泽楷 韩卫东继续说：“这次论坛不光是让你去分享经验，更是让某些人看看你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斤两，能不能扛得起更重的担子。”。 “我明白。” “明白就好。去了京城，少说多看，锋芒要露，但不能过。你的对手不再是高天明那种跳梁小丑，而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韩卫东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尤其要注意一个人，沪海市的常务副市长，李泽楷。” “李泽楷？” 沈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嗯。跟你年纪相仿，正经的京大毕业，从金融界转入政坛，一路顺风顺水。” “他的背后是沪海的本土势力和华尔街的资本，他代表的是另一种发展模式，跟你的路子，截然不同。” “这次论坛，名为探讨，实为路线之争。他是你最直接，也是最强劲的对手。” 沪海，李泽楷。 沈风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里。 “爸，我知道了。” “放手去做吧。” “韩家的女婿，没有当孬种的道理。” …… 省城的反腐还在持续发酵。 以孙德江案为切入口，省纪委顺藤摸瓜，一张盘根错节的利益大网被彻底撕开。 每过两天都有官员落马的消息传来，整个江州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权力的真空，随之而来。 有人倒下，就意味着有位置空了出来。 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市长办公室内，赵启明拿着一份名单，眉头紧锁。 “书记，这是省委组织部刚刚发下来的文件，就几个重要岗位的空缺，征求我们市委的意见。您看……” 这份名单上，好几个都是省直机关和兄弟地市的关键职位。 以往，这种人事安排根本轮不到北川这种偏远地市插嘴。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沈风在这次风暴中的特殊地位，让他拥有了旁人无法企及的话语权。 沈风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便心中有数。 “启明，我们北川这几年，也培养出了一批能干事、肯干事的干部。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沈风的指尖点了点。 “市委宣传部的王部长，笔杆子硬，理论功底扎实，这次舆论战打得也很漂亮。省委宣传部理论处的处长，我觉得他可以去试一试。” “还有我们市公安局的张局长，老刑侦出身，作风硬朗，这次配合省纪委办案，功劳不小。江州市公安局局长不是刚退吗？我看这个位置，他能胜任。” 沈风不疾不徐，一连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一个关键的空缺职位。 他推荐的这些人都是这两年在他手下，经过考验，证明了能力和忠诚的干将。 将他们安排到省里和兄弟地市的关键岗位上，看似是让他们高升，实则是沈风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他在将自己的影响力，从北川一地辐射到整个江洲。 赵启明在一旁听得是心潮澎湃。 这就是格局！ 自己还只盯着北川这一亩三分地，书记的目光早已落在了全省的棋盘上。 赵启明激动地说：“书记，您说的这几个人，我都赞成！能力绝对没问题！” “不过……” 他又有些犹豫，“我们班子里，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沈风看了他一眼：“你指谁？” “副市长，钱立群。” 赵启明压低了声音。 “老钱这个人，能力是有的，抓经济也很有一套。但总感觉……跟我们不是一条心。这次反腐，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谁也不得罪，有点太‘干净’了。” 沈风笑了。 赵启明看人，还是这么直接。 钱立群，他当然知道。 一个典型的技术官僚，业务能力出众，为人八面玲珑，信奉的是多做少说，明哲保身。 这种人，在太平时期是好干部。 但在需要攻坚克难的时候，就显得魄力不足，担当不够。 挑不出错，又情有可原。 这样的人，能力有限，没有野心，是最适合做后备工作。 沈风的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钱立群的工作能力还是要肯定的。” “北川的经济发展，他也出了力。” “不过，他的性格，确实不太适合在政府这边冲锋陷阵。市人大的副主任不是空出来一个吗？” “我看，让他过去，正合适。” 让人大当副主任，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从实权岗位调到二线养老。 赵启明瞬间就明白了沈风的用意。 既肯定了对方的功劳，又把他从核心决策圈里挪了出去，为自己人腾出了位置。 这手腕，实在是高！ 赵启明试探着问：“那空出来的常务副市长……” “让财政局的李局长上吧。” 沈风直接拍板。 “他是我们自己人，信得过，也该给他压压担子了。” 人事布局，在短短几句对话中，便已尘埃落定。 当天下午，沈风亲自给省委新上任的一把手，周书记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没有谈任何条件，只是客观地将自己推荐的几位干部这两年的工作成绩，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电话那头的周书记，听完后，只说了一句话。 “沈风同志，你的意见很重要。省委会认真考虑。” 这个“很重要”，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风知道，这盘棋，稳了。 …… 官位调整还在开会协商的日子，沈风忙着各个项目的推进和下访。 这天上午，市委办公室主任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书记，外面有位从京城来的同志，说想见您。” “京城来的？” 沈风抬起头，“有预约吗？是哪个单位的？” “他没说单位，只给了我这个。” 办公室主任递过来一个非常普通的信封。 沈风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便笺，便笺上是一行手写的字。 字迹瘦硬，力透纸背。 “故人来访，可否一叙？” 落款，只有一个字，“谦”。 沈风的瞳孔一缩。 “谦？谁啊？” 市委办公室主任心里嘀咕：神神秘秘的，还整上大打谜语了？ 再看书记的表情。 嘶。 不懂。 真不懂。 沈风却不然。 一个简单的字，让他想起了韩卫东的提醒。 韩卫东曾经提醒过他。 上面，有一个极其低调，却位高权重的国家机构。 只有寥寥一小部分才会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 第142章 试探 “国家政策研究室……他们还真来了？” 这个机构被誉为“中枢智库”。 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理论功底深厚，眼光卓绝的顶尖幕僚。 他们轻易不离京，一旦离京，必有深意。 沈风吩咐道：“请他到我的会客室，上最好的茶。”。 “是。” 片刻之后，沈风走进会客室。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儒雅，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他看到沈风进来，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沈书记，冒昧打扰了。” “这位就是张谦，张老师吧？” 沈风笑着伸出手。 “欢迎您来我们北川指导工作。” 他没有称呼对方的职务，而是用了一个更显尊重的“老师”，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张谦眼中一闪而过赞许之意，和沈风握了握手。 “沈书记客气了。我这次来只是私人性质的调研，想随便走走看看。” 两人分宾主落座。 没有过多的寒暄，张谦开门见山。 “沈书记，我来之前看过你关于‘文昌巷改造项目’的所有报告。保街修隧，数字孪生，这个构想很大胆，也很有新意。” “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也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有人说这个项目投资巨大，回报周期长，单纯从经济学的投入产出比来看并不划算。是在用政策性银行的资金为你个人打造一个‘政绩工程’。” “对此，沈书记怎么看？” 这个问题尖锐直接。 这已经不是调研，而是质询。 张谦盯着他的表情不放。 过了五秒，他有些诧异。 他的话落在谁的耳朵里都是难听至极，挂不住面子。 这眼前的人居然还不动声色，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真是奇了怪了。 沈风没有急着辩解，而是亲自给张谦续上茶水，缓缓开口。 “张老师，您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如果单纯算经济账，文昌巷项目的回报率可能比不上在北川再建一个工业园。” “但是北川市的发展，不能只算经济账。” “我们拆掉一条巷子只需要一天。但要重新找回一座城市的‘根’可能一百年都不够。” 他没有讲任何大道理，也没有引用任何理论。 张谦静静地听着，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 “说得好。” 他点了点头。 “发展为了人民，这是我们的根本。” “但是沈书记，我们也不能完全不考虑经济效益。理想，终究要落地。” “北川的财政并不宽裕，百亿的投资，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如何避免项目最终沦为需要持续输血的‘盆景’，这个问题，你想过吗？” “当然想过。” 沈风笑了。 “张老师，您只看到了我们‘保街’，却没看到我们‘修隧’的真正目的。” “那条地下隧道不仅仅是一条交通干线。它将连接新城区的高铁站，打通北川对外开放的‘任督二脉’。” “它将带动整个老城区地下的商业开发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商业综合体。被完整保留下来的文昌巷是宣传文化名片。我们计划会把它打造成一个古镇，它能带来的文化价值和旅游收入将远远超过一个工业园。” “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次性的土地财政，而是一种能够让子孙后代都受益的‘文化财政’。这笔账要从长远看。” 一番话有情怀，有理念，更有翔实可行的规划。 从点到面，面面俱到。 张谦彻底动容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北川市的街景久久不语。 他这次来，确实是带着任务来的。 上面有领导对沈风很感兴趣，但也有人对他存有疑虑。 认为他太年轻，太激进，担心他是个只会喊口号的“理想主义者”。 所以，才派自己这个最擅长“挑刺”的人来摸一摸他的底。 现在，他已经有答案了。 他远比资料上描述的，要成熟和可怕得多。 怪不得，怪不得。 “沈书记，我明白了。” 张谦转过身，脸上露出了笑容。 “北川，我来对了。” 临走时，张谦似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这次去京城，论坛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风浪在会场之外。” “京城的水深得很，有的人习惯了在水里搅浑水，沈书记，你要当心。” 这句没头没尾的提醒，让沈风的心一沉。 聪明人一听就懂。 怕是京城圈内不少人都盯着他。 那个叫李哲楷的沪海副市长，怕是来者不善。 送走了张谦，沈风心里多了一块石头。 他隐隐感觉到这次京城之行绝不会像表面上那么风光。 这时，办公室主任再次敲门进来。 “书记，飞建集团新上任的董事长罗振华亲自带队来我们北川了，现在就在楼下，想见您一面。” 飞建集团？ 沈风的眉头挑了挑。 自从高天明倒台后，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建筑巨无霸便陷入了一阵风波。 董事长换人，内部清洗，股价暴跌，一地鸡毛。 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董事长屁股还没坐热乎就亲自跑到北川来。 稀客啊稀客。 来者都是客。 “让他们去会客室等吧。” 他倒要看看，这位罗董事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会客室里，沈风见到了罗振华。 和高天明的飞扬跋扈不同，这位新任的飞建集团掌门人约莫五十出头，身材微胖，面带和气，看起来更像一个精明的商人，而非霸道无理的国企高管。 看到沈风进来，罗振华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双手紧紧握住沈风的手。 “沈书记！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人中之龙啊！”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几分谦卑。 “罗董客气了。” 沈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请坐。” 两人落座，罗振华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 他来之前都打听过了。 这位沈阎王为人性格直率，不喜欢拐弯抹角和叽叽歪歪。 “沈书记，我这次来，是专程向您，向北川市委、市政府，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说着，他站起身，对着沈风深深地鞠了一躬。 “高天明之流，是我们飞建集团的败类，是害群之马！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仅给北川市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也让我们整个飞建集团蒙羞！” “我代表集团董事会，向您郑重道歉！” 这一躬，让沈风身后的办公室主任都看呆了。 这还是那个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飞建集团吗？ 第143章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风波澜不惊。 他很清楚罗振华的道歉是真是假。 因为飞建集团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高天明和马卫军的倒台让他们失去了最大的政治靠山。 而之前窃取“芯华科技”技术的丑闻，更是让他们在行业内声名扫地。 如今的飞建集团，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急需一个项目来重振声威和急需一个强有力的政治盟友来修复形象。 而沈风和他的北川项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换句话说，沈风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是死是活，全在沈风一句话。 “罗董言重了。” 沈风淡淡地说：“高天明是他个人行为与集团无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轻轻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罗振华心中一喜，知道对方这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他连忙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双手呈上。 “沈书记，这是我们集团连夜赶制出来的关于文昌巷项目投标的初步方案，请您过目。” “另外，”罗振华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高天明和马卫军这条线，在集团内部还有一些不干净的‘尾巴’。我已经让人整理成了一份材料，算是我们飞建集团送给沈书记的一份‘见面礼’。” 他这是在递“投名状”了。 用前任的黑料，来换取自己的投诚。 好手段。 沈风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罗董有心了。不过我们北川办事只讲规矩，不讲人情。飞建集团有实力有诚意，我们欢迎。至于投标，还是要按照原则来。谁的方案最好，谁的技术最过硬，项目就给谁。” 他没有接那份所谓的“礼物”，而是把话题又拉回了“规矩”上。 罗振华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沈风的意思。 对方这是在告诉他：你的示好我收到了，但想拿项目，还得凭真本事。 “我明白！我明白！” 罗振华见好就收，连连点头。 “我们一定严格遵守北川的规矩，拿出最好的方案，公平竞争！” 沈风点了点头，站起身。 “那我就预祝罗董，能在北川马到成功。” 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罗振华识趣地告辞。 走出市委大楼坐进车里，罗振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这位年轻的沈书记，远比他想象得更难对付。 全程云淡风轻，不急不躁，却把每一个节奏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既给了你面子，又守住了底线。 让你感觉如沐春风，却又时刻能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威压。 “董事长，我们……”身边的秘书小心翼翼地问。 “按沈书记说的办。” 罗振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通知技术部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文昌巷这个项目我们不仅要拿下，还要干得漂亮！” 这是飞建集团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也是他唯一能向那位年轻人，纳上“投名状”的机会！ 罗振华眼里爬上狠色。 那些挡路的东西，是时候该收拾收拾了！ …… 京城，全国新型城镇化发展高峰论坛的邀请函如同一块投入江洲官场这池春水里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 赵启明拿着沈风圈定的那份人事推荐名单，走进了省委新任一把手周书记的办公室。 整个过程比他想象得要顺利得多。 周书记只是平静地听着他的汇报，目光在那几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便点头说： “沈风同志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就按这个意见去办吧。”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折扣。 赵启明走出省委大楼时，后背依旧有些发麻。 周书记点头的背后是沈风如今在江洲乃至更高层级中那沉甸甸的话语权。 这份话语权，是靠着掀翻马卫军、高天明、孙德江等一众大佬的赫赫战功换来的。 北川的天，真的不一样了。 沈风却无暇顾及江洲官场的人事变动。 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即将到来的京城之行。 “李哲楷这个人我从我电视台圈子里的朋友那里打听了一下。” 韩家的私宅里，韩佳毅为沈风泡上一壶刚从福建空运来的金骏眉，茶香袅袅。 “他和你不一样。你是从基层一步步打上来的，靠的是实打实的政绩和一往无前的魄力。而他是天生的‘圈内人’。” “他的父亲是上一届沪海市的老领导，虽然已经退了，但门生故旧遍布沪海。” “他的母亲是华尔街一家顶级投行的合伙人。他本人从京大光华管理学院毕业后，直接进了那家投行，短短几年就做到了高管。然后才以‘引进人才’的名义空降到沪海进入政坛。” 韩佳毅顿了顿，美眸里但又毫不遮掩。 “所以他这个人身上有官二代、金融精英、海归的标签，他所倡导的‘全面拥抱国际资本’‘金融创新驱动城市发展’的模式在沪海乃至全国都拥趸众多。” 沈风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一个没有在基层摸爬滚打过的人永远是隔着一层玻璃的。他们看得清数据，却看不懂人心。”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韩佳毅握住他的手。 “他们不懂，所以他们无所畏惧，也更加没有底线。” “在他们眼里，一切皆可为资本，一切皆可为交易。这次论坛名为路线之争，实为你和他两个人的生死之战。” “你赢了，你的‘保街修隧’模式可能会成为国家战略。” “他赢了，你就会被贴上‘保守、封闭、不懂经济’的标签，政治前途将受到重创。” 沈风反手握住妻子微凉的手，心中一片温暖。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放心，你丈夫我还没输过。” 接下来的几天，沈风把自己关在书房，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应酬。 他没有像其他干部那样，让秘书和笔杆子代劳准备发言稿，亲自构思，反复推敲。 他自己就是笔杆子出身，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怎么造势。 这天深夜，当沈风刚刚敲定发言稿的最后一句话时，他那部加密的私人手机突然“嗡”了一声。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144章 背后的人，是谁？ 沈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岳父的“苍龙”示警，也不是任何他已知的联系人。 这句诗出自李贺的《雁门太守行》，后面一句是“甲光向日金鳞开”。 全诗描写的是一场敌军压境，守将严阵以待，准备决一死战的紧张场面。 发信人是谁？ 是敌是友？ 这句诗是在警告他前路凶险？ 这条短信，不能回。 一回就会暴露身份。 沈风立马删掉短信，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 飞机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 沈风婉拒了论坛主办方派来接机的专车和入住五星级酒店的安排，和韩佳毅一起上了一辆牌照普通的黑色轿车。 车子没有驶向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拐进了京城西郊的一片胡同。 七拐八绕之后，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前。 朱红色的院门，灰色的砖墙，门上没有挂任何牌匾，只有两个饱经风霜的石狮子。 这是韩家在京城的本宅。 “爸不喜欢住高楼，他说接地气心里才踏实。” 韩佳毅笑着解释，上前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院内，别有洞天。 一株巨大的海棠树枝繁叶茂，几竿翠竹点缀在墙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茶香。 韩卫东正坐在石桌旁，手持一把紫砂壶，悠然自得。 “来了？” 他抬起眼，看到沈风。 “爸。”沈风恭敬地喊了一声。 晚上的家宴没有外人。 饭桌上的气氛很家常，岳母不停地给沈风和韩佳毅夹菜，嘴里念叨着他们在外面工作辛苦，要多吃点补补。 直到饭后，岳母出门散步，三人移步到院中海棠树下的石桌旁，警卫员送上新沏的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将这方小天地完全隔离开来，韩卫东才将话题转回正轨。 他呷了一口茶，看向沈风，眼神沉静如水：“论坛的流程和发言稿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沈风点头，“讲稿我亲自写的，反复推敲过几遍。” “那就好。” 韩卫东放下茶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就要做到极致，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笔杆子是你起家的本事，不能丢。” 他顿了顿，继续说：“今天让你过来不光是吃饭。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 “你那个对手，李哲楷，比你拿到的资料上要复杂一些。” 沈风神情一肃，认真聆听。 “沪海本土势力和华尔街资本，这只是他摆在明面上的标签。” 韩卫东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他背后还站着一位已经退休，但影响力仍在的老同志。” “这位老同志，是当年‘沪海帮’的核心人物之一，虽然人退了，但门生故旧遍布东南沿海，在金融和外贸系统里一句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沈风的心一沉。 这就意味着，李哲楷的根基比他预想的要深厚得多。 “不止如此，” 韩卫东继续说：“我收到消息，李哲楷这次是有备而来。” “他通过他母亲在华尔街的关系，已经联系好了几家国际知名的财经媒体。你的发言一结束，他们的文章就会立刻跟上。” “一套组合拳先用论坛的官方平台把他捧上高地，再用国际媒体的声音为他背书，同时把你的‘保街修隧’模式，打上‘违反市场规律’的标签。” “他们要的不是辩论，是一场舆论上的围剿。” 这番话让一旁的韩佳毅都蹙起了秀眉。 沈风却很平静。 这些手段他都预想过。 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只在会议桌上。 他问：“爸，您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有所准备？” “是，但也不是。” 韩卫东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沈风面前。 “这是我托一个朋友帮你准备的东西。” 沈风打开纸袋，里面不是他想象中的关于李哲楷的黑料，而是一份份打印整齐的报告。 “这是……” 沈风有些意外。 “李哲楷的路子本质上是想把沪海乃至我们国家的一些发达地区变成一个巨大的离岸金融中心。” “这条路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风险极大。” 韩卫东的目光变得锐利。 “这些报告是张谦所在的那个部门花了数年时间对全球几十个国家进行实地调研后得出的结论。里面没有一句空话，全是血淋淋的教训。” “李哲楷的理论在象牙塔里无懈可击，但在现实世界里漏洞百出。” “你要做的不是去攻击他个人，而是去瓦解他那套理论的根基。让他那些拥护者们看看他们追捧的‘灵丹妙药’，在别的国家是如何变成‘穿肠毒药’的。” 沈风明白了。 姜还是老的辣。 我不跟你争论个人得失，我直接跟你辩论国家路线。 “谢谢爸，这份材料太重要了。” 沈风郑重地将文件收好。 “你我父子，不说这些。” 韩卫东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 “对了，你之前说收到一条匿名的示警短信？” “是的。” 沈风将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诗说了出来。 韩卫东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是我安排的人。我的人联系你，只会用‘苍龙’的代号。” 沈风沉默。 那还有谁？ 他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这是提醒还是坑？ 韩卫东：“这就奇怪了。京城的水，看来比我想得还要深。发这条短信的人能知道你的私人号码，还能预判到你的处境，绝不是一般人。他提醒你，是敌是友现在还不好说。” “有可能是真心示警的同路人，也有可能是想借你的手去探路的第三方，甚至是李哲楷那边故意放出的烟幕弹，想让你自乱阵脚。” “不管他是谁，” 韩卫东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你都要把这件事记在心里。除了李哲楷这条明面上的狼，暗地里可能还藏着别的虎豹。” “万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 夜深了，韩卫东夫妇早已休息。 沈风和韩佳毅躺在客房的床上，却都没有睡意。 韩佳毅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你是不是压力很大？” 第145章 第一次见面 “说没有是假的。” 沈风转过身，将妻子揽入怀中。 “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看着妻子的眼睛认真地说：“棋逢对手才更有意思。如果李哲楷只是个草包，那我赢了也没意思。” “我就知道。” 韩佳毅笑了，抬头亲吻他的嘴角。 “我的丈夫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陪着你。” 沈风紧紧地抱着她。 “佳毅，有你真好。” 第二天，距离论坛正式开幕还有一天。 沈风没有像其他来京的干部一样去拜会各路神仙，把自己关在韩家的书房里，就着韩卫东给的那些材料重新打磨自己的发言稿。 下午时分，韩卫东的警卫员敲门进来，递上了一张烫金的请柬。 “书记，外面有人送来的。” 沈风接过请柬，打开一看，眉头挑起。 邀请他共进晚餐，地点是京城一家名为“长安俱乐部”的私人会所。 而落款的邀请人是一个他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名字. 方世勋。 华夏国际金融投资公司的董事长，一个在京城金融圈里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为人长袖善舞，据说和各方势力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是一个典型的“中间人”。 这样一个人物在这个时间点突然邀请自己吃饭，用意不言自明。 “鸿门宴啊。” 沈风把请柬放在桌上，淡淡地笑了。 晚饭时，沈风将这件事告诉了韩卫东。 韩卫东听完，夹了一筷子青菜，不紧不慢地说：“方世勋这个人是个聪明的掮客。他出面组局，说明李哲楷那边想在论坛开始前先探一探你的虚实。” “也可能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 “爸，您的意思是让我去？” “去，为什么不去？” 韩卫东放下筷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躲在家里你永远不知道对手的刀藏在哪里。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唱哪一出。” “你是北川市委书记，代表的是一方政府，只要你坐得稳行得正，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有了岳父的定心丸，沈风心中有了主意。 晚上七点，沈风换上一身低调的便装，独自一人开车按照地址来到了长安俱乐部。 这地方藏在一条幽深的胡同里，外面看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古朴的建筑尽是细节。 在侍者的引领下，沈风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名为“听雨轩”的包间。 推开门，包间里温暖如春，檀香袅袅。 一张巨大的黄花梨圆桌旁已经坐了五六个人。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方世勋，一个五十多岁，面带微笑的儒雅商人。 而坐在他右手边是个年轻英俊男人，令人无法忽视。 沈风一眼看去，就认出这人和照片上长得一样。 正是李哲楷。 李哲楷今天没有穿官员常穿的夹克，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正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身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谈笑风生。 看到沈风进来，方世勋立刻站起身，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哎呀，沈书记，可把你给盼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李哲楷也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笑容朝沈风伸出手：“沈书记，久仰大名。我是李哲楷。” 他的姿态无可挑剔，既有对同僚的尊重，又带着属于金融精英的傲慢。 “李市长，幸会。” 沈风平静地与他握了握手。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方世勋热情地拉着沈风。 “这位是高盛集团的亚洲区总裁，史密斯先生。这位是摩根士丹利的……” 桌上的人，除了方世勋和李哲楷，几乎都是来自华尔街的顶级投行高管。 这阵仗，与其说是晚宴，不如说是一场金融界的私人峰会。 而他沈风，是唯一的“异类”。 这确实是一个下马威。 他们在用这种无形的方式告诉沈风。 看。 这才是我们讨论问题的方式，这才是驱动世界的力量，你那个搞修修补补的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沈风脸上不动声色，与众人一一握手寒暄，然后被安排在了李哲楷的对面。 宴席开始，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全球经济形势和中国的投资机会展开。 李哲楷和那些投行家们全程用英语交流，各种专业的金融术语和复杂的经济模型层出不穷。 他们谈论量化宽松，资本利得税，如何撬动杠杆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回报。 沈风从头到尾安静地吃菜，微笑聆听，像是一个局外人。 不知过了多久，方世勋把话题引到了沈风身上。 “沈书记，” 他笑着说：“我们刚才听哲楷市长介绍了一下沪海的金融创新计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听说沈书记在北川的城市改造也很有魄力，走的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沈风身上。 李哲楷也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微笑看着沈风。 眼神像是在说：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沈风放下筷子，看着众人，笑了笑，缓缓开口： “方董过奖了。” “北川只是一个内陆小城，底子薄，玩不了太高端的金融游戏。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老祖宗留下来的那点家底好好守住，再想办法让它给老百姓带来点实惠。” “路子可能笨了点，但走得踏实。” 他这番话，说得质朴谦虚，却像一记软钉子让方世勋准备好的一堆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沈书记太谦虚了。” 李哲楷笑着接过了话头，他换回了中文，但语气里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却丝毫未减。 “我个人非常敬佩沈书记。” “但是，有时候不能太‘感性’。情怀不能当饭吃，发展才是硬道理。一个城市如果不能持续地吸引资本，创造财富，那它最终会变成一座海市蜃楼。” 他拿起红酒杯，遥遥向沈风致意。 “时代的车轮是不会因为几块有历史的砖头就停下来的。我们如果不主动拥抱资本就会被资本抛弃。” “沈书记，您说呢？” 第146章 挑拨离间 话音一落，桌上的几位投行家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番话，诛心。 它直接把沈风的模式定义为“情怀用事”“拒绝资本”“逆时代而行”。 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浓烈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沈风， 年轻气盛的，最容易闹笑话。 如果吵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京城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想看他如何应对这近乎羞辱的质问。 沈风平静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热气。 “李市长说得有道理，发展的确是硬道理。但是我想请教李市长一个问题。” 他抬起眼，目光直视李哲楷。 “资本的本质是逐利，这一点，在座的各位专家比我更清楚。” “它就像洪水，用得好可以发电灌溉；用不好，就会冲毁堤坝,淹没良田。” “我想知道，在李市长那套宏伟的金融创新蓝图里，‘堤坝’在哪里？” “当华尔街的朋友们赚得盆满钵满决定抽身离去，留下的金融泡沫和一地鸡毛又该由谁来买单？” 李哲楷脸上的笑容出现短暂的凝固。 他没想到沈风的反击会如此直接，真是不给人面子。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方世勋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沈书记和哲楷市长都是站在国家发展的角度看问题，高屋建瓴，高屋建瓴！来来来，我们喝酒，喝酒！” 但谁都看得出来，第一回合的交锋沈风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而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对方模式里最致命的风险。 大家都是人精，看破不说破。 也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啊，就是来看热闹的。 还是想看看沈风这人咋样。 这一看去，第一印象是容貌上乘，气质儒雅。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个刺头。 但是这还没过多久，就尝出了辣味。 果然和私底下穿的外号一样——沈辣椒。 晚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临走时，李哲楷走到沈风身边。 “沈书记，果然名不虚传。你的问题很精彩。” 沈风回头看他，客套笑了笑。 “哪里，李市长才是干实事的人。” “哈哈哈哈哈。” 李哲楷大笑，忽然说：“佳毅最近还好吗？” 沈风一愣，“你和我内人认识？” 李哲楷的笑容温和，但眼神里却带着捉摸不定的玩味。 “岂止认识啊，” 他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金丝眼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沈风的耳朵里。 “我和佳毅从小便是青梅竹马。当年在附中里她可是风云人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只能在台下仰望。”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在赞美韩佳毅，又像是在不经意间点明一个事实。 他和韩佳毅都属于京城这个顶级的圈子。 而你沈风，不过是个外来者。 沈风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深不见底，看着李哲楷，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笑容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和自信。 “原来是校友，那真是有缘。” 沈风的语气很平和。 “佳毅确实很优秀，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看来我和李市长眼光倒是有共通之处。”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动怒，反而顺着对方的话，四两拨千斤地将“仰望”变成了平等的“眼光”，不着痕迹地宣示了自己作为丈夫的主权。 李哲楷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本以为这句带着些许暧昧和优越感的话至少能让沈风的脸色变一变。 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平静，甚至反将一军，暗指自己当年也是“追求者”之一，而且还是个失败者。 高手过招，一言一行，皆是刀光剑影。 站在一旁的方世勋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连忙打着哈哈。 “缘分，都是缘分啊！没想到沈书记和哲楷市长还有这层关系啊！改天大家再聚一聚。” 坐上回韩家宅院的车，沈风没有立刻发动引擎，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李哲楷最后那句话难免令他心里膈应。 他倒不是怀疑韩佳毅，而是敏锐地察觉李哲楷这个对手比他预想的还要难缠。 在政治上有着清晰的打法和强大的资源，更懂得如何精准地攻击对手的软肋和心防。 回到韩家四合院，岳母已经休息，韩卫东和韩佳毅正坐在院子等他。 看到沈风进来，韩佳毅立刻迎了上来，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一群金融精英，能把我怎么样？不过是陪他们聊了聊世界经济，顺便喝了杯茶而已。” 沈风笑着捏了捏妻子的手，示意她安心。 韩卫东看着女婿脸上的平静，就知道他已经应付了过去，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下说。” 沈风将晚宴的经过，包括李哲楷最后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韩佳毅听完，秀眉微蹙，主动开口道：“他没说错，我们确实是一起长大，比我高两届。” “当年在学校他算是名人，学生会主席，家世又好，很多女生喜欢他。不过我跟他不熟，也就是在一些公开活动上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她的解释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隐瞒。 沈风点了点头，他相信自己的妻子。 韩卫东呷了一口茶，目光深邃。 “佳毅说得轻描淡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家和我们韩家，算是世交，李哲楷的父亲当年和我还做过同事。这个李哲楷从小就心高气傲，当年肯定没少打我们家佳毅的主意。” 他看向沈风：“他今天当着你的面提出来，用意很深。” “一是为了试探你的气度，看你会不会因此方寸大乱。二是在向你宣示，他和佳毅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你不是。这是典型的攻心之术，想在你心里埋下一根刺。” “爸，我明白。” 沈风：“他想让我乱，我偏不能乱。这根刺扎不到我心里。” “好。” 韩卫东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谁先动怒，谁就输了一半。他越是想激怒你，你就越要冷静。他有他的阳关道，你有你的独木桥。” “明天的论坛你也不用紧张，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有一句话，沈风没说出口。 他喜欢李哲楷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这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这一晚，沈风睡得很沉。 ....... 京城，西山一处警卫森严的宅院。 书房内，李哲楷脱下了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正襟危坐.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正是他已经退休多年，但影响力依然覆盖着东南沿海的父亲。 李鸿。 “今天去试探了？” 李鸿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第147章 交锋！ “是的，父亲。” 李哲楷恭敬回答：“方世勋组的局，请了他。” “感觉如何？” “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李哲楷没有隐瞒自己的判断。 “表面看质朴无华，实则韧性十足，绵里藏针。我原本准备的一些话术在他面前都显得刻意了。” 他将晚宴上沈风那句关于“堤坝”的质问复述了一遍。 李鸿听完没有立刻评价，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过了半晌才说：“他问到了点子上。” 李哲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李鸿放下茶杯，看向自己的儿子。 “哲楷，你从华尔街学回来的那套东西是把双刃剑。它能以最快的速度催生繁荣，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带来毁灭。” “这些年你用它在沪海做得风生水起，让很多人看到了你的能力，也让很多人看到了那诱人的回报。”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上面迟迟没有把你那套模式作为国策在全国推广？” “因为时机未到。” 李哲楷答：“我们的金融体系还不够完善，监管能力也需要加强。但这不是故步自封的理由，我们不能因为怕噎着就不吃饭。” “说得好。” 李鸿点了点头，“但这个沈风，他看到的不是吃饭噎着的问题，他看到的是这碗饭本身可能有毒。” “他的想法太保守了！” 李哲楷的语气里带上情绪。 “这是典型的内陆官员思维，僵化，封闭，对现代金融和国际资本充满了不信任甚至是敌意！” “他所谓的‘保街修隧’，本质上就是一种农业时代的城市发展观，靠的是政策倾斜和国家输血，根本不具备可复制性。这种模式如果成为主流，将会拖慢脚步！” 李鸿：“所以，明天的论坛，你必须赢。” “我明白。” 李哲楷的眼神变得坚定。 “这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胜负，更是两条路线的博弈。” “我准备得很充分，舆论方面也已经安排妥当。论坛结束之后他就会明白，在绝对的资本和话语权面前，他那些所谓的‘民心’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不要轻敌。” 李鸿提醒他：“想想卫家那小子的结局，和你们一样大，还不是被沈风斗下去了。” “啧。” 想起卫凌云，李哲楷不屑开口。 “他就是个废物，能成什么大事，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如果是他，早就把沈风踩在脚下。 李鸿没否认，卫老爷子当时的做法在他看来就是小打小闹。 为了一个女人韩佳毅闹出一个尽人皆知的笑话。 呵！ 可是韩卫东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既然敢让他的女婿站上这个擂台，就一定给他准备了后手。” “你以为你面对的只是一个从江洲来的市委书记，实际上，你面对的是整个韩家。” “韩家……” 李哲楷笑着说：“父亲，您放心。对付韩家，我或许比您更有办法。” 他的脑海里浮现韩佳毅那张清冷又绝美的脸。 有些棋子埋了十几年，也该到动用的时候了。 李鸿看着儿子眼神里的自信甚至是自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去做你该做的事。” “你只要记住一点，我们李家不能输。” “是。” 李哲楷躬身退出了书房。 当书房的门关上，李鸿拿起桌上的一个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韩，睡了吗？” “你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我能睡得着吗？” “你那个女婿，今天和我儿子碰面了。” 韩卫东打着哈哈：“年轻人嘛，总要多交流。” “哼，交流？” 李鸿冷笑一声。 “只怕是刀光剑影吧。” “老韩，我给你提个醒，哲楷这次是势在必得。他背后的远不止你看到的那些。你让你那个女婿出来打擂台，小心最后收不了场。”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韩卫东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们家沈风，别的不敢说，骨头还是够硬的，不怕跟人碰。倒是你家那个哲楷在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怕是忘了我们国家姓什么了。” “有些路走偏了，想回头就难了。” …… 第二天。 全国新型城镇化发展高峰论坛在国家会议中心大礼堂正式拉开帷幕。 会场内，座无虚席。 前排就座的是来自发改委、国资委、住建部等部委的主要领导，以及几位已经退居二线但影响力依旧巨大的元老。 中间区域是全国各省市的负责人，个个都是一方大员。 后排和两侧则是国内外顶尖的经济学家、企业家代表和主流媒体记者。 这样高级别的论坛本身就是一次政治风向的摸石路。 上午的议程是几位部委领导做主旨报告，高屋建瓴，定下基调。 所有人都听得认真，但也都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今天真正的重头戏在下午。 下午两点，主持人走上台用略带激动的声音宣布：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接下来，我们将进入本次论坛最受瞩目的专题研讨环节。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两位在地方城市发展实践中，取得了卓越成就的青年才俊。” “他们将为我们分享两种截然不同却都极具启发性的发展理念。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沪海市常务副市长，李哲楷同志！” 话音刚落，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李哲楷在一片瞩目中，从容地走上讲台。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既显得严谨，又透着金融精英式的潇洒。 底下不少的女领导双眼一亮，窃窃私语。 “长得真帅气啊。” “欸哟，细皮嫩肉，才三十出头吧。” “欸，这结婚了嘛？” 李哲楷没有拿讲稿，直接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 背后的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制作精美的PPT。 标题是《全球视野下的城市金融化路径》。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朋友，下午好。” 他一开口便是纯正的牛津腔英语，随即又无缝切换回标准的普通话，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与大家分享一些我在沪海的工作心得。在开始之前，我想请大家看一组数据。” 第148章 感情牌 大屏幕上，图表闪动，数据曲线配合着他极富感染力的解说，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各位，我们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全球化时代！” “资本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源！一个城市和国家，想要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学会如何与资本共舞！” “沪海的实践证明，通过金融创新我们可以撬动百倍千倍的社会资本！我们可以将一片普通的滩涂在短短几年内变成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 “我们可以为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提供高端体面的工作岗位！” “有人担心风险，有人害怕泡沫。” “但我想说，任何改革都有阵痛，任何发展都伴随着风险！我们不能因为害怕狼，就把自己关在羊圈里！” 台下，那些来自金融界和企业界的人士，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放光。 一些思想较为前卫的地方官员也露出了深思和赞同。 前排几位领导面色平静看不出态度，但他们身边的秘书都在奋笔疾书。 一个小时的演讲，掌声数次响起。 当李哲楷鞠躬致谢时，全场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他下台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坐在第一排的沈风，嘴角勾笑。 接下来，轮到你了。 他想看看在自己这套堪称“降维打击”的理论面前，沈风那个修修补补的“保街修隧”，会显得多么的苍白和可笑！ 主持人再次上台，声音依旧洪亮：“非常感谢泽楷市长为我们带来的精彩分享！” “下面，有请我们另一位发言嘉宾，北川市委书记，沈风同志！他为我们带来的是关于城市历史文化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的思考。” 掌声再次响起，但明显比刚才要稀疏。 高潮已经过去，接下来的还有什么能听的？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更像是一道陪衬的“素菜”，是用来调剂一下刚才那道“硬菜”的油腻。 沈风平静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衣领，一步步沉稳地走上了讲台。 他没有带U盘，也没有准备PPT，静静地站在讲台后，目光扫视全场。 会场内，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过分年轻的市委书记。 他会说些什么？ 不。 换句话来说，他能说些什么？ 现在还有什么话能来回应刚才李哲楷那场堪称“完美风暴”的演讲？ 沈风扶了扶话筒开口。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大家下午好。” “我来自北川，一个可能在座很多朋友都没有听说过的内陆小城。” “我们那里没有黄浦江的潮声，也没有陆家嘴的霓虹。我们有的只是一条条老街和一群生活在那里的最普通的中国老百姓。” 他的开场白平淡如水，却像一股清泉流进了被刚才那些宏大叙事和复杂数据搞得有些浮躁的会场。 出乎意料的清爽去除了繁华的腻味。 所有人抓住注意力，沈风继续说。 “今天我不想讲太多的大道理，也不想展示什么复杂的图表。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我们北川一条叫作‘文昌巷’的老街上。” “巷子里有一位姓王的老师傅，他是一家小学的教师，从他爷爷那一辈算起，已经有八十多年了，一本书养活了王家三代人，也见证了整条巷子的变迁。” “去年，按照我们市最初的旧城改造规划，文昌巷要被整体拆除，建成一个新的商业广场。王师傅和巷子里的老街坊们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拆迁款，住进窗明几净的新楼房。” “这听起来是一件好事，对吗？” 沈风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但是，我去做调研的时候，王师傅拉着我的手，眼睛里全是泪水。” “他问我，‘书记，楼是新了，可邻居都没了，人情味也没了，那还能叫家吗？” “我这张嘴这双手拿了一辈子的粉笔教书，要是搬到高楼里，学校又拆迁合并谁还认识我？我的学生怎么办啊’” 会场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简单的故事吸引了。 就连前排的几位大领导也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王师傅的一番话问住了我，也问住了我们北川的市委、市政府。” “我们开始反思，我们追求的‘城镇化’，到底是什么？” “是把所有的老房子都推倒，建成一栋栋毫无区别的水泥森林吗？” “是让世世代代生活在一起的邻里，都变成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吗？” “是斩断一座城市的历史文脉，让它变成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根的‘经济动物’吗？” “如果发展的代价是让我们失去‘家’的感觉，是让我们忘记自己从哪里来。那么这样的发展，不要也罢！”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台下，许多来自中小城市的官员感同身受，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哲楷的脸色变了。 他没想到沈风根本不接他的招，不跟他辩论金融模型，而是另辟蹊径打感情牌！ 这是诛心之言！ 沈风没有停顿继续说：“所以，我们最终放弃了那个看起来‘高大上’的商业广场计划。我们做了一个决定” “保住文昌巷！不仅要保，还要让它活得更好！” “我们请来了国内最顶尖的古建筑修复专家，修旧如旧。我们又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在不破坏老街风貌的前提下，从地下挖出一条贯穿新老城区的现代化隧道！” “这就是我们北川的‘保街修隧’模式。” “有人问我，这样做投资巨大值得吗？我想说，太值了！” “李市长刚才讲，资本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源。我非常赞同。但我想补充一点，比资本更宝贵的是人心！比金融创新更重要的是守住一个城的根脉！” “一座没有文化的城市，资本来了，只是一场投机；一座有根的城市，资本来了，才会落地生根，共同繁荣！” “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沈风鞠躬。 会场里先是短暂的沉寂。 随即，不知是谁先带头，掌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掌声如同潮水般从后排向前排，从两侧向中央蔓延开来，经久不息！ 这一次的掌声比刚才送给李哲楷的更热烈！ 因为沈风的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第149章 对比 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一位白发苍苍不怒自威的老领导侧过头，对身边的发改委主任低声说了一句：“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有情怀，有担当，更有办法。” “我们的一些同志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早就忘了我们的发展到底是为了谁。” 发改委主任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这位老领导一句话的分量代表着什么？ 代表沈风要起来了！ …… 接下来的问答环节，彻底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李哲楷一方的媒体和学者，提出了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 “请问沈书记，北川模式的资金从何而来？” “据我们所知，国开行提供了百亿级别的贷款。这种依靠政策性银行输血的模式是否具有可持续性？一旦政策有变，项目是否会立刻烂尾？” “请问沈书记，您提到了‘文化财政’，这个概念很新颖。但文化价值如何量化？如何确保它能真正转化为经济效益，而不是沦为空谈？” 面对这些刁钻的提问，沈风对答如流，不急不躁。 “关于资金，国开行的贷款确实是启动资金，但不是全部。” “我们的地下商业综合体项目已经吸引了大量社会资本的关注，飞建集团这样的行业巨头也已经表达了合作意向。我们是用政府的信用做了一个‘引子’，最终要靠市场的力量来唱主角。” “至于文化价值的量化，我想反问一句，故宫的价值可以量化吗？长城的价值可以量化吗？” “有些东西是不能，也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的。一个对自己文化有信心的城市，还怕吸引不来游客，还怕留不住人才吗？” 他的反问巧妙有力。 而当问题抛给李哲楷时，画风则完全不同。 一位来自官方报刊的资深记者站了起来，他没有提问沪海的成就，反问他： “李市长，您的金融创新蓝图非常宏大，但您是否考虑过过度金融化可能会带来的产业空心化问题？” “当所有聪明的大脑和庞大的资本都涌入金融业追逐快钱时，谁来搞实体经济？谁来做那些关系国计民生的‘硬科技’？” “我们国家是要成为华尔街的跟班，还是要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这个问题正中要害！ 这正是韩卫东和张谦他们准备的材料里反复警示的核心风险！ 李哲楷猜到会有质疑，没想到会这样咄咄逼人，不给脸面的令人厌恶。 背后有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他的脸色没法再保持镇定。 他只能用复杂的金融理论来解释和辩驳，但在那个简单而又根本的问题面前，他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高下立判。 论坛结束时，沈风被一群来自中西部地区的市长和书记们团团围住，纷纷向他索要联系方式，希望能去北川实地考察学习。 而李哲楷的身边则冷清了许多，只有几个投行家还在安慰他。 他远远地看着被众人簇拥仿佛众星捧月般的沈风，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自己今天输了。 不仅输了场面，更输了“势”。 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沈风……” …… 当晚，关于这次论坛的新闻迅速占领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如李哲楷所料，几家和他关系密切的国际财经媒体都以《金融创新遭遇保守主义阻力》之类的标题，明褒暗贬。 将沈风塑造成了一个不懂经济、阻碍开放的“保守派”代表。 但在国内，风向却截然相反。 国家电视台的晚间新闻用长达五分钟的时间详细报道了这次论坛。 画面中，给了沈风的发言大量的特写镜头，并配上了“留住城市根脉，守住人民之心”的评论。 紧接着，官方媒体发表评论员文章。 标题是《警惕脱实向虚》。 文章虽然没有点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为谁站台，又是在批评谁。 …… 韩家在京城的四合院。 韩卫东看着电视上女婿沉稳自信的身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韩佳毅：“爸，您这手‘舆论对冲’，用得真是漂亮。” “这不是我的功劳。” 韩卫东摆了摆手。 “这是上面的意思。” “李家那小子太心急了，他和他背后那些人把手伸得太长了，国家的发展什么时候轮到华尔街来指手画脚？” 沈风平静在一旁剥橘子，递到韩佳毅嘴边。 论坛上的胜利只是第一回合。 李哲楷那样的对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如果他就这样收手，沈风会看不起他，是他之前看错了人。 晚上吃了饭，沈风坐在电脑前翻看赵启明发送来的工作汇报。 “叮！” 他的加密手机震动起来。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的内容依旧是一句诗。 “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是《雁门太守行》的下一句。 黑云压城之后是守军披上铠甲，迎着朝阳准备决一死战。 沈风皱眉。 发信人到底是谁？ 他似乎对整个局势了如指掌。 两次了，两次都在关键节点发来提醒。 …… 第二天，沈风没有急着回北川。 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国家办公厅。 一位他只在电视上见过需要仰望的高层领导要听取他关于北川市工作的当面汇报。 这个消息让韩卫东都感到了几分意外。 他知道沈风这次会引起上面的关注，但没想到规格会如此之高，速度会如此之快。 “去吧。” 韩卫东亲自为女婿整理好衣领，神情严肃。 “不卑不亢，实话实说。问什么，答什么。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沈风点头：“我明白。” 会面的地点在高级办公厅。 过程比沈风想象的要简单，也更不简单。 没有长篇大论的汇报，领导只是像拉家常一样，问了问北川的财政情况，老百姓的收入水平，文昌巷项目推进中遇到的具体困难。 沈风一一如实回答。 他的回答没有一句官话套话，全是来自基层一线的真实数据和鲜活案例。 领导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谈话的最后，领导看着沈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现代化不能是千城一面，更不能是丢了魂。北川的探索很有意义，你们要大胆地闯，大胆地试，不要怕犯错误。天还塌不下来。” 沈风点头应下，不到两个小事就被请出了门，领导要赶下一个行程，坐上车直接离开。 韩家的司机开车到下一路等他，沈风坐上返回韩家宅院的车时，赵启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风以为是日常的工作汇报，结果一接通，电话里的声音充满焦急。 “书记！出事了！” 第150章 致人死地 “文昌巷项目的隧道工程刚刚发生了塌方！有两名工人家属来市委闹事说是我们的工程质量有问题，是豆腐渣工程！” “现在，现场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但是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好几家媒体的记者已经赶过去了，其中还有两家是沪海的媒体！” 沈风的瞳孔瞬间收缩。 沪海的媒体？！ 好快的反击！ 好狠的手段！ 李哲楷，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他在论坛上刚刚赢了“势”，李哲楷的反击就接踵而至。 而且是如此精准致命的一刀。 直接捅向他最核心的政绩工程，将他亲手打造的“丰碑”变成钉死他的“墓碑”。 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或者政治倾轧，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书记！您还在听吗？书记？”赵启明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谁能来告诉他，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沈风在一瞬间的震惊后，大脑立马定神把所有的情绪被迅速压下。 他现在是北川唯一的主心骨。 他一乱，北川就全乱了。 他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 这时候千万不能慌！ “启明，不要慌。” 沈风的声音沉稳如常，听不出丝毫的波澜，这股镇定瞬间让电话那头的赵启明找到了主心骨。 “听我指令。” “第一，立刻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成立事故应急处理指挥部，你担任总指挥，公安、安监、卫健、宣传等部门一把手全部加入，立刻赶赴现场办公。” “第二，不惜一切代价，重复一遍，是不惜一切代价组织救援！把工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需要什么设备，需要什么专家立刻上报，我来协调！” “第三，封锁现场，保护证据。” “让公安局赵局长亲自带队，除了救援人员任何人不得进入。对那几家媒体不要粗暴阻拦，把他们安排在警戒线外，划定采访区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但要防止他们煽动家属情绪。” “第四，安抚好家属。把他们接到市委招待所，专人陪同。告诉他们市委和政府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五，从现在开始，统一宣传口径，没有指挥部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接受采访，不得对外发布任何信息。你稍后准备一份通报，只陈述事实说明我们正在全力救援，并已成立调查组。” “先把我说的这五点做好，我现在立刻返程，在我回去之前，稳住局势！” 一连五道指令，清晰明确，层层递进，没有任何废话，却又面面俱到。 赵启明在电话那头听得热血上涌，之前的慌乱和恐惧一扫而空。 “是！书记！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车内的空气窒息至极。 开车的韩家司机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耳力好，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从后视镜里看着沈风那张无比冰冷的面孔，手心都渗出了汗。 一场天大的风暴，已经降临在了这位年轻的姑爷身上。 要是他，早就哭天喊天拜祖宗保佑了。 沈风没有立刻催促司机，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现在还能这么淡定，真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他在复盘。 是谁干的？ 李哲楷。 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 时间点、手法、还有那几家如秃鹫般闻着血腥味而来的沪海媒体都指向了他。 但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文昌巷项目是他沈风亲自盯的，质量标准是死命令，飞建集团新上任的罗振华为了纳上投名状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唯一的可能，就是内鬼。 有人在项目内部配合李哲楷完成了这次精准的“爆破”。 会是谁？ 是飞建集团内部，仍未肃清的高天明余孽？ 还是北川本地的某个被他动了蛋糕的人？ 沈风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又被他一一划去。 不，现在不是猜谜的时候。 他睁开眼，眼神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拨通了韩卫东的电话。 “爸，我这边出事了。” 他只用了二分钟将事情言简意赅地汇报完毕。 电话那头的韩卫东沉默片刻，声音却比沈风想象的还要平静。 “你先回去，家里有我。” “对方既然动用了媒体，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把水搅浑。京城这边的舆论场我来替你稳住。他们想从上往下压没那么容易。” “还有，” 韩卫东顿了顿。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抓住主要矛盾。什么是主要矛盾？不是媒体，不是李哲楷，而是塌方本身。把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用事实说话，这是你唯一的翻盘点。” “我明白。” “去吧。韩家的女婿没有这么容易被打趴下。” 有了岳父的定心丸，沈风彻底冷静下来，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他直接对司机说：“去机场。” 司机立马打转向盘汇入车流。 就在车子即将上机场高速的时候，沈风那部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来了。 依然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依然是一句简短没头没尾的话。 “罗振华，压不住。” 短短五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沈风心中所有的迷雾。 不是罗振华有问题，而是他压不住飞建集团内部的暗流！ 发信人究竟是谁？ …… 夜色如墨。 沈风乘坐的航班降落在江州机场时，整个北川市委大院依旧灯火通明。 赵启明没有辜负沈风的信任。 指挥部第一时间成立，救援队、医疗队、专家组在半小时内全部到位。 家属被妥善安置，情绪稳定。 第一份官方通报已经发出，虽然无法阻止网络上的流言蜚语，但至少稳住了官方的阵脚。 沈风没有停留，直接坐上了市委派来接机的车，一路疾驰返回北川市内。 车上，他听着市委办公室主任的汇报，脸色平静，一言不发。 越是接近北川，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就越是浓厚。 晚上十一点，沈风的车直接开进了市委大楼。 他没有回家片刻休息，直接走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会议室。 指挥部的所有成员都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焦虑。 但在看到沈风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那个无论何时都挺拔如松的身影就是他们定海神针。 “都坐吧。” 沈风走到主位，解开西装领口送领带，环视一周。 “情况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