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的信息素》 第1章 锈蚀的刀刃 盛炽站在市医院天台边缘,胃里像被一根烧红的铁钎反复捅穿、搅动。 呼啸的北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刀子般刮过他单薄的警服衬衫,却压不住腹腔深处那团灼人的绞痛。 他低头,展开那张攥得发皱的纸——白纸黑字印着“胃角巨大溃疡伴裸露血管,建议立即住院手术”。 墨迹在冬日灰蒙蒙的天光下,像一纸讣告。 “呵。”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麻木的手指熟练地将诊断书折成一只棱角分明的纸飞机。 楼下的喧闹市声隐约传来,混着馄饨摊浓郁的牛骨汤香气。 盛炽眯起眼,手指微松。 纸飞机借着风势俯冲下去,精准地栽进一口翻滚着白汽的大锅里。 “喂!谁啊这是?!”摊主愤怒的咒骂声被风扯碎。 盛炽漠然地看着那纸翼瞬间被浓白的汤汁吞没、卷烂,上面触目惊心的诊断字迹扭曲、模糊,化作油面上几缕猩红的血沫,缓慢洇开,再分辨不清。 像他今天上午在城郊化工厂废弃仓库那个凶案现场,死者被钝器砸烂的后脑,糊了一地的红白秽物。 空气中似乎又飘来那股混合着铁锈和污秽内脏的气味。 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痉挛,逼得他佝偻下腰,一只手死死顶住上腹,额角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可惜了。”他对着空气,用一种近乎刻薄的平静语调喃喃自语,“该直接扔火葬场焚化炉里试飞,还能省六块骨灰盒钱。” 骨头烧成灰,倒干净。 后颈沉寂许久的劣等腺体,因为这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再次不受控地渗出那稀薄的信息素——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混着喉头泛上的血腥气,一起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像含了一块生冷的废铁。 这味道曾让相亲桌上那位妆容精致的Omega花容失色,捂着鼻子夺门而逃:“刑警先生每天都带着这种……尸臭上班吗?” 此刻,他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血腥与金属锈蚀的气息,仿佛那是维持他站立的最后一点氧气。 颤抖的手指从内侧口袋掏出屏幕布满蛛网裂纹的旧手机,解锁。 冰冷的触感抵着指尖。裂纹恰好割裂了相册里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焦点凝聚在无影灯下那个穿绿色手术服的身影上——裴青衍。 冷白的光线流淌过他雕塑般轮廓分明的侧脸,沿着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冷硬的下颌勾勒,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不近人情的、石膏像般的银辉。 他正垂眸,专注地操作着精密器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手术刀。 “裴医生,”盛炽对着那张冰冷的照片低语,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过喉咙,带着血气,“我来讨命了。” 话音未落,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陡然冲破喉咙,他猛地弯腰捂嘴,指缝间渗出粘稠发黑的血丝,砸在水泥地上,瞬间被寒风卷干,留下几点不起眼的深褐色污迹。 城南“鑫华”化工厂的仓库废弃多年,锈蚀的铁门半塌着,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浓重的血腥味。 警戒线黄条拉得刺眼,把这片狼藉围成了一个小世界。 “死者赵四,绰号‘老四’,四十三岁,本地人,前科累累,这次是刚从里头出来没几天……” 队里的新人周扬捏着鼻子汇报,脸色有点发白,显然还不太适应这地狱般的场景。 盛炽戴着口罩和手套,蹲在尸体旁。死者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仰躺在地,后脑一片血肉模糊,红白交融的黏稠物质溅得到处都是,像个被砸裂的核桃。 浓烈的血腥味、内脏破裂的膻气、灰尘的呛人气味搅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漩涡,狠狠抽打在盛炽脆弱的神经上。 胃里那根烧红的铁钎瞬间变得更加狂暴,狠狠翻搅,一阵强烈的酸意带着剧烈的绞痛直冲喉头。 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料。 他咬牙,强迫自己继续检查,手指探向死者颈部残留的动脉搏动点——这动作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冲出来。 “盛哥?!”周扬惊恐地喊出声,“血!你吐血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深褐色的、半凝固的血液像喷泉一样从盛炽口中喷射而出,泼溅在脚边刺眼的黄色警戒线上。粘稠的血浆缓缓流淌,浸润了地面暗红色的陈旧血迹,彼此交融,几乎分辨不出新旧。 整个现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心电监护般死寂的震惊。 盛炽猛地用手背抹去嘴角淋漓的血迹,那深褐的色彩在他苍白的脸上晕开,触目惊心。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努力压下腹腔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眩晕,咧开嘴冲着脸色铁青的队长张勇笑了笑,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自嘲: “咳……没事儿,早饭……啃了个鸭血粉丝,可能……不大新鲜,顶着了。” 张勇大步上前,布满老茧的手像老虎钳一样扣住盛炽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放你娘的屁!盛炽!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医院去!这是命令!” 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里,有愤怒,更有掩饰不住的焦灼。 盛炽想挣开,刚一动,眼前便彻底黑了下去。 天旋地转,仓库刺鼻的气味、队长怒吼的回音、同事们模糊的叫喊声……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远离,只剩下胃里那永无止境的、要把人掏空撕裂的剧痛,还有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血腥味。 意识像被投入无底深渊,迅速沉没。 第2章 深夜 刺眼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作呕。 心电监护仪规律而急促的“滴……滴……”声敲打着耳膜。 手背上的输液针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血管里。 盛炽在一片混乱的白光中恢复了些微意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能感觉到身下是医院的推床,轱辘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飞速滚动,颠簸震得他每块骨头都在叫嚣。 有人在急切地吼着:“让开!快!快!急诊抢救室!” 然后是更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股……一种极其冷冽、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像是寒冬雪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与苍劲松木的混合味道。 顶级S级Alpha的信息素——雪松。 这气息霸道地横扫一切,甚至盖过了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寒意,直直压向神经中枢。 盛炽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一个清冷、平稳,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响起,像精密的仪器在播报数据,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血红蛋白31g/L,失血性休克。估算失血量超过2000毫升。开放两条静脉通道,备血,交叉配血6单位紧急输注。准备急诊胃镜止血。” 盛炽艰难地掀开千斤重的眼皮一条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到刺目的衣襟。再往上,是扣到最顶端的扣子、线条冷硬的喉结、弧度完美的下颌……最后,是那双俯视着他的眼睛。 很深,像两口冻结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最纯粹的审视和计算,像在看一副坏掉的、需要评估维修价值的复杂机器。 裴青衍。 他身上雪松的信息素如同实质的重压,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连急救医生和护士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放轻屏息。 裴青衍手里拿着病例本,他的钢笔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没有落下。 视线从监护仪屏幕上的数字,移到盛炽苍白的脸上。 “刑警都习惯用吐血来侦破案件?”他的声音不高,平稳依旧,但每一个字都精准无比地穿透噪音,像手术刀剖开皮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嘲讽。 盛炽肺部像破了风箱,每一次喘息都扯得全身剧痛。 喉咙里还满是腥甜的味道。 他看着裴青衍那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那副高高在上主宰生死的精英模样,突然觉得一股邪火,混着更深的恶寒和无法言说的恨意,猛地从胃里烧了上来,烧得他眼前发红。 “咳……咳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腹腔深处溃烂的伤口,痛得他浑身蜷缩,额上青筋跳动。 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攫住裴青衍,像穷途末路的困兽盯着它的敌人。 他猛地伸手,一把扯掉了扎在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细微的血珠迸溅开来,有几滴正巧甩在裴青衍纯白的、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上,绽开几朵细小的、污浊的红梅。 这动作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盛炽喘着粗气,像个破败的木偶倒回枕上,意识又开始模糊。 他咧开嘴,露出被血染得微红的牙齿,对着那张冷漠英俊的脸,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比不上……裴医生……用过期凝血酶伪造新药数据……害死的那些缉毒警啊……听说,有个兄弟……肚子上开了碗大的口子……血喷的……得跟你一样高的手术台……都洗不干净了吧?” 他笑得咳出更多的血沫,“你说……他胃里喷出来的血……是不是……也带着铁锈味?” 一瞬间,整个急救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变成了尖锐急促的警告音,疯狂跳动!所有医护的动作都僵住了。 裴青衍的目光,那如同精密仪器、原本只记录数据的目光,终于第一次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 冰冷的审视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寒芒,像最薄、最快的手术刀刃,精准地抵在盛炽的颈动脉上。 威压骤增!顶级Alpha的信息素如同雪崩一般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霸道绝伦,仿佛要将空气都冻裂。 他微微倾身,无形的力量如同冰锥刺入盛炽残破的腺体。 “东西在哪?”裴青衍的声音低沉了八度,带着一种森然的冷厉。 他甚至没有去擦袖口的血迹,那几朵红梅在雪白上异常刺目。 深夜。 VIP病房的灯光调得很暗,只开了墙角的夜灯,像一只沉默疲倦的眼睛。 盛炽独自躺在病床上,身体仿佛被掏空重塑过,每一寸骨头都灌满了铅。 两次抢救,大量输血,内镜下找到那个喷涌的血柱用电凝夹夹闭……整个过程如同在炼狱滚了一遭。 最要命的是那该死的雪松味,仿佛跗骨之蛆,即使裴青衍早已离开,那股冰冷威压的余威依旧顽固地萦绕在腺体深处,引发一阵阵细微却持久的抽痛,和胃部的钝痛遥相呼应。 病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上,逆着走廊的光,剪影模糊。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像严冬最深处的寒风,无声无息地灌满整个房间。 裴青衍走了进来,脚步无声。他依旧穿着白天的西装,袖口那几点血迹变成了更深的褐色,如同肮脏的烙印。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带着掌控一切的节奏,直到阴影将盛炽完全笼罩。 盛炽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更加不真实。 “看来死神今天放了你的假。”裴青衍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 盛炽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侧过身,艰难地从自己枕头的缝隙里,摸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它很小,却沉甸甸的。外壳边缘磨损得很厉害,还带着一点他指腹上残留的、不易察觉的汗腻和……血污。 啪嗒一声轻响。 他把那枚小小的U盘,轻轻拍在冰凉光滑的床头柜上,推向前。 “这是……定金。”他喘息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 裴青衍的目光落在U盘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等待处理的证物,而非决定他家族生死的砝码。 他没有动,周身的气息却更加冰冷。 “条件?”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毫无波澜。仿佛这场交易与生死无关,只是一场例行公事的谈判。 盛炽喘息了一会儿,积攒力气。胃里又开始隐约作痛,那该死的电凝夹夹住的好像不是血管,而是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看着裴青衍那张完美如同神祇、却又疏离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一个极其荒诞、极其恶劣、却也藏着他心底最深处某个渺小碎片的想法在脑海中疯狂滋长,像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缠绕着他的理智。 “今晚……”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唇角,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近乎顽劣的、带着疼痛的笑容,黑沉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七点整。” 他顿了顿,欣赏着裴青衍面无表情的侧脸,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 “城南废游乐场。东边那个……转盘都快掉下来的旋转木马……就在那儿等我。”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盛炽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车声。 裴青衍的眉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几乎不存在。但这极致的克制本身,已是一种信号。 盛炽嘴角咧得更开,尝到了唇舌间自己的血腥味,带着劣等Omega的铁锈气息。他继续道: “给我……买……最大朵的棉花糖。” 胃部再次狠狠痉挛,他疼得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行舒展开身体,像绷紧的弓弦,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挑衅地望着裴青衍。 “然后……”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却又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指着窗外不远处勉强可见的、锈迹斑斑的废弃摩天轮轮廓,“……站到最高……对着月亮……喊三声……”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 顶级Alpha雪松信息素瞬间翻涌,压抑的愤怒如同看不见的怒涛撞击在无形的墙壁上,震得盛炽腺体撕裂般剧痛。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新鲜的血腥。 “……我是黑心Alpha。” 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惊雷在密室炸响! 一只冰冷如同铁钳的手猛地攫住了盛炽的后颈!巨力压迫着那早已伤痕累累的腺体!痛!尖锐的、爆裂的痛楚从颈后瞬间炸开,直冲大脑皮层,比胃部的绞痛更暴烈百倍! 盛炽眼前一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颈那块本就稀薄脆弱的皮肤下,劣等腺体里的铁锈信息素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疯狂泄漏,带着他屈辱的印记,与眼前Alpha那冰冷、高贵、不容侵犯的雪松气息激烈地碰撞、撕咬! “唔……”他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新鲜的、滚烫的、带着铁腥气的血液再次涌了上来,不知是胃里新撕裂的创口,还是后颈腺体被蛮横碾压的创伤。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体内,那溃烂的血管像是无数生锈的针管在断裂,发出无声的滋滋响声,如同他的信息素——一把生满铁锈、却在绝境中依旧要扎进贵族领地的破刀,用自身的碎裂换取一个豁口。 裴青衍迫近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冷硬如岩石,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暴风雪在冰层下酝酿、咆哮,几乎要冲毁那引以为傲的冷静堤坝。 S级Alpha的威压沉重如山岳,几乎要将盛炽残存的意识彻底碾碎。 “盛炽,”裴青衍的嘴唇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声音低得如同深渊中的回响,每一个音节都砸在盛炽脆弱的神经上,“你找死?” 剧痛和窒息感让盛炽视线一片模糊,他几乎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只能感受到那冰冷刺骨的怒火。 但他嘴角却艰难地、执拗地向上扯动。他甚至在裴青衍那双冻结的寒潭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裂纹——一丝被侮辱、被挑战、被逼迫的惊怒。 盛炽笑了。 带着满嘴的血腥气和骨头都要散架的疼痛,无声地笑了出来。 他成功了。他快死了,却终于用自己这破铜烂铁般的存在,在这位高高在上、仿佛由冰雪雕铸而成的天之骄子身上,刻下了一道失态的痕。 第3章 绝对压制 裴青衍离开后的后半夜,镇痛泵的效果似乎失效了大半。 胃里那阵持续不断的闷痛如同永不疲倦的劣质齿轮,啮咬着他的内脏,让他根本不可能沉睡。 意识在疼痛的漩涡里浮沉。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是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代号“老K”。 “货已入库。风大,注意封窗。新“保洁”很敬业,盯上你家了。” 盛炽盯着屏幕上的字,冷汗混着疼痛的刺激瞬间浸透了鬓角。 “风大,注意封窗”——紧急信号,危险等级高! “新‘保洁’盯上你了”——有专业的杀手在找他! 果然!那帮人动作快得惊人!一定是内部消息泄露了风声。 裴氏父子察觉了?还是……这个“家”,指的不是他那个租来的小屋,而是他这个人本身?无论U盘是否在他们手上,他盛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是必须被“清理”的垃圾! 一个身负巨额债务、快死的劣等Omega刑警,在这个盘根错节的世界里,死得像一粒尘埃消失再容易不过。 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抽搐。 不是单纯伤口的痛,是更深、更阴冷的恐惧和寒意在腹腔里搅动。 那伙丧心病狂的毒贩,什么事做不出来?他的胃出血在那些人眼里,恐怕只是方便处理尸体的漏洞。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一丝微弱却强烈的求生欲陡然升起,瞬间又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不行……计划不能变!代价已付,退路已断!这条命,他得榨出最后的价码! 他强撑着坐起身体,腹部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摸出那个小小的U盘——冰冷坚硬的外壳上还残留着他自己的汗渍和一丝干涸的血迹。 他低头,将它死死咬在齿间!金属冰冷坚硬的味道混着铁锈味充斥口腔,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血腥气的安全感。 门外忽然传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非常轻,像夜行的猫。 盛炽的身体瞬间绷紧,全身肌肉贲张,如同被触发陷阱的猛兽。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像两簇濒死却不肯熄灭的鬼火,死死盯住房门——一个刑警对致命威胁的本能反应压倒了一切病痛! 门缝下的影子微微一闪。 是谁?! 门口那一片影子凝滞不动,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 盛炽全身肌肉紧绷,汗毛倒竖,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预警,撕裂了胃部和腺体的剧痛带来的混沌。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鼓噪的奔流声,带着铁锈的腥气,在死寂的病房里无比清晰。 那只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拧动了门把手——没有反锁!这是个致命的疏忽!或者,对方本就是能绕过常规进入VIP区域的行家。 盛炽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决断。 他没有时间去摸藏在枕下的甩棍。就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的瞬间,他身体爆发出超越生理极限的力量,如同一张拉满后断裂的弓,从床上猛地翻滚而下! 砰! 他重重摔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背脊、腹腔撞得眼前金星乱冒,胃部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但这剧烈的坠落也恰恰避开了第一击——一道冰冷的金属光泽带着划破空气的锐响,钉在他刚刚躺过的枕头上!深深没入!一把闪着暗哑乌光的□□!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贴着门缝滑入,动作迅捷无声,落地时连尘埃都未惊动。全身包裹在吸光的黑色作战服里,只露出一双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眼睛。 杀机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整个病房。 盛炽顾不上疼痛,单手在地面一撑,借着翻滚的余势撞向病床边的小桌!哗啦!托盘、药瓶、水杯天女散花般砸向袭击者,碎片四溅! 杀手下意识格挡挥臂的瞬间——盛炽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床沿不锈钢支架冰冷的边缘!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支架猛地拽倒,朝着杀手小腿横扫而去! 杀手显然没料到这个奄奄一息的刑警还能反击得如此刁钻,匆忙后跃闪避。这一下为盛炽争取了半秒!他像受伤的豹子般弹起,扑向门口! 腹部的剧痛让他的动作扭曲变形,但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必须离开这个狭窄的囚笼! “想跑?”冰冷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盛炽刚冲到门口,背后劲风已至!那杀手的动作快如闪电!一只手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他后心!另一手已扣向他的咽喉! 完了!盛炽心脏骤缩!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盛炽汗湿的后颈皮肤的刹那—— 砰!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扇病房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从门框处扭曲变形,轰然向内炸裂开来!木屑碎片如同暴雨般四散射去! 一只穿着昂贵手工定制皮鞋的脚出现在断裂的门板外。 裴青衍。 他就那么站在一片狼藉中,白大褂的下摆被气流掀得翻飞。 走廊的光从他挺拔的身躯轮廓后方透进来,逆光中看不清表情,唯有顶级Alpha的雪松信息素如同十二月的冰原飓风,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席卷了整个空间! 冰冷、刺骨、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威压! 正准备给盛炽致命一击的杀手动作瞬间凝滞!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愕然和一丝……来自基因深处的本能惊惧! S级Alpha的信息素碾压对任何低等级的存在都是刻入骨髓的压制!尤其是对方毫无保留的暴怒状态! 杀手格挡碎片的动作慢了半拍,被几片尖锐的木屑划破了手臂。 盛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波掀得撞在墙上,眼前阵阵发黑,喉咙腥甜翻涌。但他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空隙! “咳!”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不是装的,是内脏真的被震伤了!但他借着咳血的动作,身体猛地矮下,就地狼狈地向侧旁滚去!撞开了卫生间的门! 裴青衍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棱,随即便锁定在杀手身上。 “滚。” 裴青衍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那声音并不高,却如同冰山崩裂时发出的低频怒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之力,狠狠砸在杀手的神经中枢。 杀手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那双冷酷的眼睛死死盯着裴青衍,似乎在评估,在权衡。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力如同万吨巨石悬顶,每一秒都是煎熬。几秒钟后,杀手的目光越过裴青衍的肩膀,扫了一眼病房卫生间的方向,那里传来盛炽压抑的咳嗽声。 “裴医生……”杀手嘶哑的声音带着怪异的口音,“私人恩怨。您不该插手。” 裴青衍没有回答。他甚至连姿势都未改变,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片无形的雪松风暴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沉重!空气中仿佛凝结出实质的冰晶,挤压着杀手的胸腔,逼迫他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喉咙! 杀手闷哼一声,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额角有青筋暴起。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击碎,只剩下对更高等级本能的恐惧。 他身形一晃,猛地撞向破裂的窗口,玻璃四溅,人影已消失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恐怖的威压骤然一收。 裴青衍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卫生间门口那滩新鲜的血迹上。暗红的颜色在惨白的地面上异常刺眼。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下颌的线条绷紧如岩石。 卫生间里,盛炽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在地,单手死死捂住痉挛剧痛的腹部,另一只手扶着水管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呛咳都带出更多的暗色血液,嘴角下巴全是血污,狼狈不堪。 裴青衍走了进来,高级皮鞋踩过那滩血迹,粘稠的暗红在他昂贵的鞋尖留下污痕。 他没有靠近,停在了两米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如同濒死困兽的盛炽。 雪松信息素并未收回,依旧弥漫在小小的卫生间里,冰冷而沉重地施加着无形的压迫,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盛炽的喉咙。 黑暗中,四目相对。 盛炽喘息着,血红的眼睛像两簇在风中挣扎的残火,毫不示弱地迎向那双寒潭深渊般的眸子。 他的信息素铁锈味被对方强大的雪松完全压制,此刻却如同不甘心的破铁片,滋滋地试图刮擦着那牢不可破的冰山。 无声的对抗在两人之间激烈地撞击。 第4章 幻觉? 七点差十分。 城南废弃游乐园像个被遗忘的巨大坟墓,浸泡在湿冷的夜雾里。 铁锈斑斑的围栏歪歪扭扭,杂草疯长,淹没了曾经铺设彩色地砖的小道。 中央那个庞大的旋转木马孤零零伫立,木马早已色彩剥落、朽坏崩裂,几只塑料马的头颅甚至扭曲断裂,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空。 巨大的转盘边缘明显歪斜,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轰然解体坍塌。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泥土腐烂和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几乎盖过了盛炽身上散发的血腥铁锈味。 风很大,吹得盛炽裹着的廉价黑色外套猎猎作响。 他靠在一根同样布满铁锈的残破路灯杆后面,身体微微佝偻。 胃部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被医院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折腾和寒冷的夜风刺激得更加凶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腹腔的抽痛和喉间的血腥气。冷汗浸湿了他鬓角的碎发,黏在苍白的额角上。 他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尝到淡淡的铁锈和残余的血腥味。 视线有些模糊发花,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强撑着聚焦才能看清四周扭曲破败的景象。 那个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游乐园,此刻在他失血的视野里却产生了诡异的重影,叠加着他模糊记忆深处的碎片。 绚烂的彩灯……旋转的音乐……甜甜的香气……还有…… 远处突然射来一道雪亮的车灯光柱,粗暴地劈开了浓厚的夜色与雾气。 引擎声压抑地轰鸣着,由远及近,最后在锈迹斑斑的游乐园大门前停下。 车门打开。 裴青衍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仿佛凝固了冰雪气息的定制西装,即使刚刚经历过病房的惊变,头发依旧纹丝不乱。 他手里真的拿着一样东西——不是公文包,不是武器,而是一朵巨大的、粉白相间、蓬松如同云朵的棉花糖。 与他整个人那冷硬、严谨、一丝不苟的气息形成了堪称荒诞的视觉冲击! 他像巡视自己领地般,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废弃腐朽的废墟,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审视,最终精准地定格在路灯杆后那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上。 一步,一步。 昂贵的皮鞋踩在碎石杂草间,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声响,仿佛踩在盛炽不堪重负的心跳节拍上。 雪松的信息素强势地穿透了夜雾和腐锈气味,如同最精准的导航,冰冷地、不容抗拒地笼罩过来,挤压着盛炽肺部的空气和脆弱的腺体。 他停在距离盛炽几步远的地方。 没有废话,没有质问。目光如同手术刀,在盛炽惨白的脸上、被冷汗血污弄脏的嘴角、死死抵着胃部的手上逡巡,最终落进他燃烧着执拗火焰的眼底。 那朵巨大蓬松的棉花糖被递了过来。动作干脆,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交易气息。 “给。”一个冰珠般碰撞的单音节。 盛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微微喘息着,伸出手。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剧痛带来的生理反应。他接过了那朵棉花糖。 入手异常的轻,蓬松得像没有重量,散发着廉价却纯粹的甜香,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垂下眼睑,看着这朵粉白色的云。记忆的重影似乎又模糊地浮现了一下,遥远、破碎、带着甜腻又模糊的疼痛。 裴青衍的目光未曾离开他的脸,那洞察一切的审视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此刻的狼狈,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玩命拿到的机会,就为了这东西?”裴青衍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是那种平稳到令人胆寒的调子,却比夜风更冷,比废铁更硬,字字清晰,砸在盛炽耳边,“看着它,够了吗?” 雪松的气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迫近一步。 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几乎要剥开盛炽的皮肉,将他心底最深处那点卑微阴暗的角落挖出来,放在光天化日下审判。 你处心积虑,付出流血的代价弄出医院那场闹剧,就是为了此刻?为了这朵转瞬即逝的廉价糖果?为了这荒谬可笑的……童年的幻影? 盛炽握着棉花糖的棍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胃部的抽痛猛地加重,像一把钝刀在里面搅动。喉咙口的腥甜再次涌上。 他突然咧开嘴笑了。 笑容扯动嘴角干涸的血块,显得狰狞又惨烈。 “急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粗砺的喘息,“裴医生……重头戏……才刚开始……”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疯狂和某种莫名执拗的眼睛穿透模糊的视线,死死钉在裴青衍身上,又缓缓上移,锁定了那座仿佛随时会坍塌的锈红色巨大摩天轮。 那模糊的重影突然清晰了一瞬。 仿佛……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在最高处的那个破败轿厢里? 一丝极其微弱的、闪烁的亮光?! 不对! 盛炽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重影!那不是幻觉! 第5章 约定 “闪开——!!!” 盛炽的声音撕裂喉咙般爆发!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像无数冰针刺入他的神经!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是否能够承受,几乎是在看到那丝微光的同时就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将手中的棉花糖朝着裴青衍面门狠狠砸了过去! 蓬松的云朵撞在裴青衍冷硬的下颌上,四散开粘腻的糖丝! 与此同时,盛炽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刑警千锤百炼的本能,不顾一切地扑向近在咫尺的裴青衍!动作比他大脑的指令更快!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在这死寂的废墟里炸开! 子弹撕裂空气发出的尖啸堪堪从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擦过,噗嗤一声狠狠没入盛炽刚才背靠的那根路灯柱的锈铁皮里,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发出嗡嗡的金属回响! 裴青衍被盛炽狠狠撞倒在地!昂贵的西装瞬间沾染上污浊的泥土和杂草。 那朵砸碎在脸上的棉花糖黏连着糖丝,部分糊在脸颊和侧颈上,带着廉价的甜腻。 巨大的冲击力和冰冷坚硬的地面让裴青衍瞬间失神了一瞬! 盛炽完全压在他身上,肋骨抵着他的胸膛,胃部传来的抽搐般的剧痛让盛炽的身体无法抑制地蜷缩,额上冷汗涔涔滴落在裴青衍下颌边,带着铁锈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混乱间,裴青衍的视线向上,穿透弥漫的糖丝和夜雾,无比清晰地捕捉到——摩天轮高处那个破败的轿厢窗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光一闪而逝!瞄准镜?!还有枪口?! 又一个杀手!不止一个!那个袭击病房的失手,是为了制造混乱和压力,逼迫他按照约定来到这个早已设好的公开刑场!摩天轮顶才是索命的铡刀! 从未有人!从未有人敢将他裴青衍,将他这个裴氏的继承人,像猎物一样逼到如此狼狈不堪、命悬一线的境地! 也从未有人能……如此近距离地将自己的恐惧、血腥、痛苦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强行地灌入他的感知领域! 那属于盛炽的信息素铁锈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冰冷的汗水味道,在生死一瞬的压迫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浓烈、有侵略性! 像一把染血的锈蚀刀锋,在狂风的吹送下,狠狠刮过他赖以立身的、由完美冰原雪松构筑的防护圈,留下了一道清晰而冰冷的、带着铁腥味的刻痕! 裴青衍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如同冰封的湖面被巨岩砸开,裂出了无法遏制的暴怒与屈辱的火光! 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诧——这个垂死挣扎的劣等Omega,竟真的在他面前,本能又蛮横地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不顾一切的生命张力! “上面!摩天轮!!”盛炽的声音在头顶嘶吼,带着压抑的剧痛喘息。 裴青衍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力道翻滚!两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滚作一团!沾满污泥落叶! 砰!砰! 第二枪!第三枪接踵而至!碎石、铁屑在两人耳边迸溅! “不能待在这里!空旷地是靶子!”盛炽的低吼就在耳边,带着热气喷在裴青衍颈侧的皮肤上。 那粘腻的甜味和血腥铁锈味混合,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怪异的感官刺激。 他甚至能感受到盛炽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物撞击着他的胸膛! 裴青衍瞬间恢复了可怕的冷静和判断力。 他几乎是被盛炽半拖半拽着,靠着锈迹斑斑废弃设施的遮挡,踉跄着扑向那巨大残破的旋转木马! 那是附近唯一能提供掩体的地方!即便它看起来摇摇欲坠! 砰!砰!砰! 子弹追逐着他们的脚步,疯狂地倾泻在生锈的铁架和腐朽的木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每一次撞击都让这庞大的“掩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两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扑进了旋转木马的基座下方! 这里更加黑暗逼仄,充斥着浓重的霉味、朽木味,还有……两人剧烈喘息声和被枪火轰击的巨大震颤声。 盛炽几乎是蜷缩在角落,身体因为剧烈的奔跑和胃部的剧痛而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死死咬着下唇,竭力不发出痛苦的呻吟,汗水混着血污粘在脸上,脸色惨白如同尸体。 他迅速看了一眼手机——完全没信号!干扰器!杀手准备太充分了! “咳咳咳……妈的……”他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眼看向旁边的裴青衍。 裴青衍靠在另一侧的支架上,呼吸也有些急促。 昂贵的西装外套沾满了污泥、草屑和糖浆,部分地方在刚刚粗暴的翻滚摩擦中撕裂开线,脸上和脖颈还粘着棉花糖的粘丝,几缕汗湿的发丝垂落在冷硬的额前,和他一贯的完美冰冷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冲击。 他正用手指拂去下颌上那块黏糊糊的糖浆,眉头紧紧蹙着,那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直击灵魂的嫌恶感。 雪松的气息变得冰冷且不稳定地波动着,显示着主人此刻翻涌的情绪。 看着他那副强忍不适、试图恢复体面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劣快感和报复欲猛地冲上盛炽心头。 刚才那股被窥探到内心隐秘的刺痛,那生死一线间被对方强大信息素碾压的窒息感,那深埋在血液里对这家人的刻骨恨意,连同此刻身体和尊严遭受双重打击的屈辱感,在这一刻猛地找到了宣泄口! 他裂开沾血的嘴角,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一个挑衅的、近乎恶毒的微笑: “裴医生,”他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丝的钩子,“……约定好的……没做完呢……”。 裴青衍拂拭糖浆的动作猛地顿住。 第6章 我是黑心Alpha! 盛炽艰难地抬起手臂,颤抖着手指指向旋转木马外面那巨大、漆黑的轮廓——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砸下来的摩天轮顶端! 因为胃部的剧痛,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和刻意的羞辱: “上去……爬上去……到最高的那个……轿厢……”。 盛炽咧着嘴笑,鲜血混着口水从他嘴角溢出,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钉在裴青衍那双终于燃起无法平息的火焰的寒潭里! “对着今晚的月亮……”。他猛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佝偻着身体如同濒死的虾米,每一次咳喘都让裴青衍感受到身下地面的震动和他胸腔的剧烈起伏。 “……咳……喊啊……”盛炽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眼尾一片猩红,却依旧执着地、死死地盯着裴青衍,像一个疯子在做最后的诅咒审判,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快意! “……喊三声……”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声,字字滴血: “……我是黑心Alpha!!!!” 轰————!!! 似乎是为了给他这疯狂的宣言做注脚,外面又一枪狠狠打在他们头顶的木马转盘基座上! 腐朽的木头炸裂开来!粉尘如雨落下!整个旋转木马发出巨大而绝望的哀鸣! 整个逼仄的空间在剧烈震荡!灰尘呛人! 外面是夺命的子弹!里面是浓烈如同实质般激烈碰撞的信息素和两个男人之间濒临崩溃的意志!雪松的暴怒冰原!铁锈的血腥沙场! 裴青衍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尘埃血泊里,却像个疯子一样死死咬着他,用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去践踏他、羞辱他的盛炽。 那被强行灌入感知的浓烈铁锈血腥味,那破败生命里挣扎燃烧的疯狂火焰,那混合着仇恨、绝望和不甘的眼睛…… 那朵廉价的、恶心的、如同耻辱烙印般粘在他身上的棉花糖的甜腻味道……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万千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S级Alpha引以为傲的冰冷外壳!刺穿了他理性至上的堤坝!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和另一种更深邃的、更具摧毁性的东西猛地在他胸腔深处炸开! “够了!!!” 裴青衍猛地伸手!快如闪电!不是攻击,不是泄愤!而是一把抓住了盛炽的后颈!那处早已伤痕累累、布满残破腺体的位置!动作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不容反抗的强悍! 五根修长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猛地收拢!死死扣住盛炽那脆弱的要害! “呃啊——!!!” 盛炽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眼球瞬间布满红血丝,整个身体绷紧如同将死的鱼,无法抑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比胃部绞痛更剧烈千百倍的痛楚!那是源自腺体、源自灵魂深处的、被顶级Alpha强制镇压、宣告所有权的剧痛和恐惧! 铁锈信息素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鸟,疯狂尖啸乱窜却被绝对的力量镇压! 雪松的信息素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和狂暴轰然爆发!如同一座压抑到极限的活火山瞬间喷发!冰冷的熔岩裹挟着绝对的暴怒、屈辱和一种连裴青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控! 在这血腥肮脏的角落,将这破败的人形连同他身上的血腥、铁锈、污泥和疯狂一起……彻底淹没! 裴青衍的脸迫近,近到盛炽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冰海风暴,和他牙缝里压抑挤出的、淬着剧毒的冰渣般的质问: “你以为——用这种下作又卑劣的垂死挣扎——”他手下的力量仿佛要将那块脆弱的骨头捏碎! “就能动摇什么?” 盛炽痛得视线一片血红模糊,口腔里全是鲜血的铁锈味道,身体在剧烈颤抖,所有的力气都被后颈那只手抽干。 他被迫仰着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濒死的嘶气声。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楚和灭顶的压迫中,他染血的嘴角竟然又剧烈地向上撕扯开! 那个笑,扭曲、疯狂、带着毁灭般的快意!他用尽肺部最后一点空气,挤出破碎的声音: “咳……哈……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