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马甲阴湿血族缠上后》 第1章 第1章 牛马社畜打工人温言在今天这个晒死人不偿命的大烈日被倒霉地开除了。 她沉默地将工位上的东西都收进纸箱,余光中察觉到好几个试探的视线朝她投过来,但是稍一触碰又立马尴尬地迅速缩了回去,还没到下班时间,那些带着点安慰同情的目光只能在这样低沉的气氛里尴尬地试探着。 还没走出公司大门,一股热气就升腾逼近,烈日暴晒刺眼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如何呢?又能怎? 生为牛马很抱歉就是这个命唉,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刚踏出门,哒,后脑勺被一个不轻不重的东西砸了一下,难道是雨? 她疑惑地眯着眼抬头,迅速撇了一眼,万里无云,烈日高悬,天惨白惨白的,迅速闭眼后隔着眼皮也忍受不了那晃眼的亮,这天儿怎么可能会下雨。 但下一秒一件更加可怕的事在她脑海里冒出,她颤颤巍巍地犹豫着想要抬手触摸头发却又不敢,难道是鸟屎?!不要啊...... 她一手抱着纸箱,一手在里面翻找着。 纸呢? 正当她终于在纸箱的小角落里找到纸,并做好心理建设探向后脑勺时,“哒”,“哒”,“哒”,几下熟悉的敲打传来,是雨! 温言好像得到救赎一般,把纸巾又甩回了纸箱,胡乱地揉揉被炙烤得烫烫的羊毛卷卷,确实有一股快要蒸发完捕捉不到的湿意。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住了,一种异常的湿润,头皮发麻,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直到,手指染上斑驳的白色夹杂着黑色清晰地传入眼底,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鸟屎! 哪个鸟这么缺德啊! 但,很不幸,雨也真的是雨,太阳雨,真是好的很。 怀里纸箱躺着离职证明已经被雨水洇湿了边角,不胜任工作几个字晕染成扭曲的暗红色,像一道丑陋惨烈的伤口血痂,仿佛在**裸地嘲弄她,这个倒霉牛马社畜打工人,在今天这个倒霉变脸天气,不但喜提离职一泡鸟屎,还是以这样倒霉的借口被倒霉地选中开除了。 压抑已久的悲愤在此刻彻底炸开。 早干嘛去了?! 入职工作三年后说他不行,这和网购水果把果子吃完了说不甜要求仅退款有什么区别!!! 人怎么会倒霉到这个地步,但这么多年她也早已习惯接受。 毕竟连她唯一的幸运也可以称得上是倒霉了,为什么那场火灾中天使要救下她呢,为什么不让自己和爸爸妈妈一起走呢? 如何呢?又能怎! “啪”,一个大雨点子狠狠砸在她的脑门,将她从蔓延到悲伤思绪砸回,雨越来越大了还夹着风,不过也不算太糟,起码她还是有伞的。 夹在腋下的伞正在风雨中东摇西晃,在狭小的咯吱窝场里旋转~跳跃~它闭着眼~,哦伞本来也没有眼,不用闭眼。 短短几分钟内,太阳雨急转成阴天暴雨夹大风,伞已经不只是简单的跳舞了,摇摆扭曲起来简直是隐隐要带她上天的架势。 而她身上的衣物和怀里的东西早就被雨水打湿个遍了,一头卷毛失去往日的蓬松,湿哒哒无精打采地贴在头皮,这是什么皇帝的新伞! 如何呢?又能怎! 看来只能去最近的便利店去躲一躲,打车回去了,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有没有车接单。 只是这样想着,几大滴雨啪嗒砸在手机上,打车页面上几个字被凸起的雨滴放大舞动,“已被司机接单”! 正当她欣喜若狂,感慨老天终于怜惜了她一次的时候,屏幕上那几个字又瞬间模糊扭曲成“等待司机接单”,唉,被取消了,显然她的倒霉依旧在线,去便利店等着吧。 她干脆收了伞,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温言几乎睁不开眼。 便利店橘黄色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一团模糊的光晕,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浮标。 温言埋着头抱着纸箱,像只被惊惶驱策的幼兽,朝着那团温暖的光猛冲过去。 脚下湿滑的路面成了步步暗藏危机的陷阱。 砰! 没有一点预兆和反应的时间,她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 冲击力让纸箱瞬间脱手,里面的文件、笔筒连同那盆小小的多肉植物,哗啦一声倾泻在积水的路面上,承载着她短暂职场生涯的最后回忆瞬间化为碎片,被浑浊的雨水迅速吞没。 温言自己也因反作用力向后踉跄,眼看就要狼狈地跌坐在水洼里。 一只有力的手,带着不容拒绝寒凉的威压,猛地钳住了她的手臂。 那只手冰冷得不像活人,透过她湿透的廉价衬衫布料,寒意直刺骨髓。 温言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拽了回来,被迫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像猫咪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样下意识得炸毛起来,屏住了呼吸,僵在原地,血液在此刻好似凝固了一般。 有点不妙的感觉,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想清楚为何身体会是如此反应,后颈处因三岁那场大火遗留的蝶形疤痕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仿佛有火舌舔舐。 紧接着一股冰薄荷冷冽气息,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如此近距离地将她包裹,蛮横地唤醒她灵魂深处最恐惧也最隐秘的记忆——焚烧的家,呛人的浓烟,以及那个将她从火海中抱起、带着同样气息的冰冷怀抱。 “天……天使?”温言失神地呢喃,声音被雨声打得支离破碎。 恐惧与一种荒谬的、来自遥远童年的依赖感撕扯着她。 沈昭夜没有回答。 他钳着温言手臂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冰冷的触感几乎要冻结温言的血液。 温言吃痛地低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挣扎间,那只不知何时被划破、一直被她忽略的手尖,猛地蹭在了沈昭夜西装的袖口上。 殷红的血珠,在深色布料上迅速洇开一小团,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 嗡—— 沈昭夜脑中仿佛有根绷到极致的弦,被这抹猩红猛地拨响,发出震耳欲聋的蜂鸣。 那不仅仅是血的味道。 那是…… 一种他从未在任何生物身上捕捉到的气息,令他的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毁灭性的渴望。 正从那小小伤口逸散出、被雨水稀释的血腥气中清晰地传递过来,穿透了冰冷的雨水,无视了嘈杂的环境,精准地、蛮横地撞进了沈昭夜沉寂了三百年的心。 砰咚!砰咚!砰咚! 沈昭夜捂住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被那陌生心跳折磨的胸口。 这突如其来陌生的悸动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撕裂。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温言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喊出来,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深深地、仓惶地对着沈昭夜鞠了一个几乎弯折到膝盖的躬。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温言脸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被雨水冲刷得微微发白、却因奔跑和惊吓而急促起伏的脖颈上。 那薄薄皮肤下,颈动脉正以一种濒死小鹿般的频率疯狂搏动。 噗通、噗通、噗通…… 一股远比雨水更冰冷的战栗,夹杂着毁灭性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在吞咽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薄唇无法自抑地张开一条缝隙,那原本隐藏着的血族尖牙正不受控制地缓缓探出。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濒临失控的低语,从沈昭夜的喉咙深处溢出,血族的本能在疯狂撕扯着名为理智的脆弱牢笼。 黑色瞳孔在一瞬间彻底失控变为红色,右耳的三枚黑曜石耳钉剧烈震颤,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加深,正以一种人类无法感知的频率,极其微弱地、持续地散发着能量波动,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这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无形的维度中漾开涟漪,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抵达了某个隐藏在阴影与古老结界之后的所在。 血族议会,幽暗之间。 温言清晰地感觉到,钳着自己手臂的那只冰冷手掌下,自己正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惊惶地抬头,雨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但足够了,足够她看见那张黑夜中苍白脸上恶魔般的红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温言想尖叫,想挣脱,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蛛网黏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吞噬一切的红瞳越来越近,缓缓逼近自己脆弱的颈侧。 就在这时—— “哐当!” 一个被雨水冲倒的空易拉罐,撞在便利店玻璃门上,发出突兀的脆响。 这声音像一根针,短暂地刺破了两人间令人窒息的氛围。 沈昭夜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双血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近乎痛苦的挣扎。 钳制温言手臂的力量,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的松懈。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温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挣! “嘶啦——” 湿透的廉价衬衫袖子,在沈昭夜冰冷的指尖和温言拼命的拉扯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温言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撞在便利店冰凉的玻璃门上,后背的钝痛让她闷哼一声。 她顾不上疼痛,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 雨幕中,沈昭夜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 他缓缓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小块被撕裂的、带着温言体温和血渍的灰蓝色布料。 雨水冲刷着他毫无表情的脸,那双骇人的红瞳,穿透重重雨帘,像锁定猎物的深渊,牢牢钉在温言身上。 他微微歪了下头,动作优雅却带着非人的诡异。 然后,在温言惊恐的注视下,他将那小块布料,缓缓凑近鼻尖。 深深一嗅。 那一刻,温言仿佛看到沈昭夜眼中泛起一阵令人心悸的晦暗不明的意味,仿若动物世界里捕食者成功捕获猎物的餍足。 第2章 第2章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暖气和食物的香气涌出,与外面冰冷的雨和更冰冷的恐惧形成鲜明对比。 温言几乎是跌跌撞撞连滚爬爬地扑进了那片温暖里,她不敢回头,不敢停留,只想赶快逃离,越远越好,将那个雨幕中身影,连同那对吞噬一切的血色瞳孔,彻底隔绝在身后。 纸箱彻底被遗弃在水洼里,里面的杂物散落一地,被雨水无情地冲刷。 雨声喧嚣淹没了温言仓惶逃离的脚步声,也淹没了血族胸腔内那一声声如同困兽挣扎般的、沉重而陌生的: 砰咚!砰咚!砰咚! 沈昭夜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滑过他因尖牙显露而显得有些狰狞的嘴角。 他眼中的血色依旧在疯狂燃烧,那陌生的、剧烈的、如同战鼓擂响般的心跳不但平息,反而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带来一阵阵令他眩晕的钝痛。 他缓缓低下头。 脚边,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躺着一张小小的、塑封的工作牌。 上面的照片是温言入职时拍的,带着点青涩的紧张。 名字一栏清晰地印着: 温言 沈昭夜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个字上,舌尖无意识地舔过尖锐冰冷的牙齿尖端,仿佛在品尝这个名字的余韵。 胸腔里那陌生而狂野的鼓动,似乎与这个名字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撞击着他的肋骨。 他低头,看着指尖那块小小的、染血的布料,探出舌尖缓缓舔舐。 “温……言……”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喧嚣的雨声中,轻得像一声叹息,又重得像一句诅咒。 便利店的自动门在身后合拢,将冰冷的雨幕和那个身影彻底隔绝。暖黄色的灯光,烤肠和关东煮的香气,还有收银机单调的“滴滴”声,瞬间将温言包裹。 这人造的温暖,像一层脆弱的薄膜,暂时隔绝了外面那个湿冷、黑暗、充满诡异危险威胁的世界。 温言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门,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躯壳来。 她浑身湿透,廉价的灰蓝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左臂的袖子被撕裂了一大块,露出苍白的皮肤和几道新鲜的擦痕,指尖被划破的伤口在温热的环境下又开始渗血,混着雨水,在浅色的牛仔裤上晕开一小片淡红。 羊毛卷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她整个人像一只被暴雨彻底打蔫、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瑟瑟发抖的卷毛小狗。 “女士?您没事吧?”一个带着关切的女声响起。 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年轻店员快步走了过来,看着温言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哎呀,怎么淋成这样了?还受伤了?” 温言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兔子般缩了一下肩膀,杏眼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 看清是店员,她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这怎么能叫没事呢?快进来暖和暖和!” 店员是个热心肠的姑娘,连忙把她拉到靠里的休息区,“你先坐这儿,我去给你拿毛巾和药箱!” 温言被按在塑料椅子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虎牙无意识啃咬着渗血的指尖:"那个人的味道......为什么像救过我命的天使?不过天使的眼睛怎么是传说中地狱恶魔的红瞳...." 她试图回想刚刚贴近时窥见那男人的面容,可连只是想想,一股战栗就又不受控制的从脊背慢慢爬上向四肢蔓延,好像在此刻的某个角落处那双眼睛依旧在那样盯着自己。 温言抱着自己湿冷的胳膊,牙齿微微打颤,目光却像不受控制一样,死死地、带着深深的恐惧,透过玻璃门,投向外面那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黑暗。 那个地方……那个人……还在吗? 雨幕如织,便利店外的灯光只能照亮门前一小片区域,再远处,便是深不可测的墨色。 霓虹灯牌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变形,像流淌的、粘稠的颜料。 好像没有那个苍白的身影,没有那双吞噬一切的血色瞳孔。 他走了? 温言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丝,但心脏依旧沉重地跳动着,后颈的蝶形疤痕还在隐隐发烫,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一切绝非幻觉。 无人注意到监控里的货架阴影处,沈昭夜凝视着人类女孩舔舐伤口的模样,他抬手按住躁动震颤的耳钉,任由疼痛在神经末梢炸开烟花。 “给,快擦擦!”店员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一个小小的急救箱,甚至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纸杯。“这是热茶,先喝点暖暖身子。” “谢、谢谢……”温言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脸。 温热的毛巾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丝慰藉。 她又接过那杯热茶,双手捧着,滚烫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稍稍驱散了指尖的寒意和心底的冰冷。 小口啜饮着,微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点安宁。 店员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湿透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藏在身后的手,叹了口气:“那边有员工用的烘干机,你要不把外套脱下来烘一下?湿衣服穿着会生病的。手也得处理一下。” 温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脱下了湿透的衬衫,幸好里面还有一件薄T恤,虽然也湿了大半,穿着T恤,把衬衣递给了店员。 她迟疑地伸出受伤的手掌。 伤口不算深,但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边缘红肿。 店员动作麻利地用碘伏消毒,贴上创可贴。 “好了,小心别沾水。衬衣烘干了我就拿给你。”她指了指角落一个嗡嗡作响的小型烘干机,“吃点热的吧?关东煮?热包子?暖暖胃会好受点。” 温言没什么胃口,但对方的好意难以推却,她点了点头,低声道:“麻烦您,要一串萝卜,一串魔芋丝就好。” 声音还有些沙哑。 当店员把热腾腾的关东煮递到她手里时,那股温暖的食物香气,伴随着便利店特有的安心感,终于让温言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 她小口吃着软糯的萝卜,热汤下肚,冰冷的四肢似乎也找回了一点知觉。 一定是太累了。刚丢了工作,压力太大,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所以出现了幻觉…… 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双可怕的红瞳和探出的獠牙,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 对,是幻觉……他抓住我……也许是怕我摔倒?虽然力气大得吓人……眼神也……但那肯定不是真的!幻觉罢了 她努力将这些荒诞恐怖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现实——她失业了。 明天开始,房租怎么办?下一份工作去哪里找?银行卡里可怜的余额……这些才是她应该焦虑、应该担忧的现实问题。 而不是为一个萍水相逢、可能只是身体不适的人产生的幻觉而失魂落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荒谬的恐惧随着便利店的空气一起呼出去。 对,就是这样。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她得开始投简历了。 吃完关东煮,店员也把她的衬衣烘干了。 虽然还有些潮气,但比刚才好多了。 温言再次道谢,付了钱,鼓起勇气推开便利店的门。 雨势小了一些,但夜色更深沉。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路灯下,街道空旷,只有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 没有那个身影。 她裹紧烘干后带着点暖意的衬衣,低着头,快步朝自己租住的老旧公寓楼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也踩在自己不安的心跳上。 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她怕一回头,就会再次撞进那片红色双瞳里。 温言租住的公寓在一条狭窄老旧的巷子里。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好时坏,今晚更是彻底罢工。 她摸黑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掏出钥匙,打开那扇薄薄的、并不怎么牢固的房门。 “咔哒。” 门锁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狭小的出租屋弥漫着淡淡的潮湿霉味和泡面的气息。 温言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书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 灯光照亮一小片区域,映出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 湿透的羊毛卷软塌塌的,显得她整个人更小了。 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刚刚哭过留下的痕迹,平添了几分脆弱。 她脱下衬衣,疲惫地倒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连湿透的T恤都懒得换。 身体很累,精神却异常亢奋。 白天被辞退的失落,雨夜的狂奔,那熟悉的冰薄荷气息,还有那双红瞳……她固执地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各种画面和感觉在脑海里翻腾不休,她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脸,发出沉闷的呻吟。 “幻觉……都是幻觉……我太累了……”她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下咒,“找工作……明天要找工作……投简历……不能乱想……” 强迫自己去想招聘网站,去想简历该怎么修改,去想下个月的房租……这些现实的压力像沉重的石头,反而奇异地压下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恐惧。 疲惫感终于如潮水般涌上,意识开始模糊。 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再次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密集的鼓点。 偶尔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整个房间,也照亮温言蜷缩在薄被下、眉头紧锁的睡颜。 紧随其后的闷雷在低矮的云层中滚动,发出沉闷的咆哮。 就在这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的喧嚣之中。 温言出租屋的窗外,狭窄的、被雨水冲刷得湿滑的窗台上方,一个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静静伫立。 沈昭夜。 第3章 第3章 昂贵的西装早已湿透,紧贴着沈昭夜颀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勾勒出流畅而危险的线条。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不断滑落。 他整个人仿佛一尊被遗忘在雨夜中的冰冷雕塑,只有那双眼睛在闪电映照下、褪去了部分猩红、却依旧幽深得如同无底寒潭的眼睛,正透过布满雨痕的玻璃窗,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屋内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三百年来,他的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充满矛盾与探究的躁动。 就是这个弱小、狼狈、穿着廉价衣物、甚至在下雨天都不会好好躲雨的、看起来有点傻气的人类……让他沉寂的血液沸腾,让他的耳钉产生裂纹,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该死的、陌生的、几乎要撕裂胸腔的搏动?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 甚至有些可怜。湿漉漉的卷发贴在脸上,像只无家可归的落水小狗。 眼尾那颗泪痣在昏黄的灯光下,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沈昭夜皱了皱眉,将这个软弱的形容词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然而,当记忆闪回便利店门口,这个人类对着那个热心店员露出感激的笑容时……那毫无防备展露出的小小虎牙,还有那双圆圆的杏眼里盛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真诚……沈昭夜冰冷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可爱?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昭夜用更深的冰冷压了下去。 不,不是可爱。 是……有趣。 一个能引发他如此剧烈反应的样本,当然值得进行近距离、长时间的观察实验。 他需要弄清楚,这血液的波动,这该死的心跳,究竟源于什么。 沈昭夜微微抬手,指尖萦绕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冰寒气息的黑雾。 黑雾凝聚,化作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眼睛却闪烁着两点微弱红芒的微型蝙蝠。 精神体窥视之蝠。 小蝙蝠无声地振动翅膀,如同融入雨夜的阴影,轻盈地落在温言窗台外沿一个不起眼的、被雨水覆盖的角落里,完美地隐匿起来。 那双微小的红瞳,透过玻璃上的雨痕,将屋内昏黄灯光下安睡或者说因疲惫和惊吓而昏睡的人类女孩,清晰地纳入视野。 沈昭夜最后看了一眼窗内那张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着眉头的脸,身影如同被雨水溶解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狂风暴雨的夜幕深处。 只留下那只小小的蝙蝠,如同一个沉默的、冰冷的监视器,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意志,将猎物最无防备的睡颜,传递回那在雨夜中疾行的猎手的意识深处。 可怜的温言宝宝,在为自己编织的幻觉谎言中沉沉睡去,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异样都好像从未发生一样,就像她无数个普通的倒霉日常一样。 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落入了一张由血**望与冰冷好奇编织的无形蛛网中央,更有一双来自深渊的眼睛,正穿透雨幕,将他牢牢锁定。 窗外的暴雨在黎明前停歇,留下一个湿漉漉、灰蒙蒙的早晨。 温言在硬板床上醒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后颈的胎记依旧残留着微弱的灼热感,掌心被玻璃划破的地方也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夜那场噩梦的真实触感。 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残留的恐惧和那双血色瞳孔从脑海里彻底甩出去。 “幻觉,都是幻觉。”她对着空荡荡、泛着霉味的房间,再次低声强调。 当务之急,是找工作。 洗漱,换上唯一一套还算整洁的衣服,袖子撕裂的地方被他用别针勉强别住,藏在里面,温言坐到那张吱呀作响的书桌前,打开了那台屏幕闪烁的老旧笔记本电脑。 求职网站冰冷的蓝□□面亮起,密密麻麻的职位信息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投简历,成了他今天唯一的战斗。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单调的声响。 一封封精心修改的简历被发送出去,虽然知道可能收效甚微,毕竟那些职位要求经验丰富、学历光鲜、而他几乎都不太够格。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映出那双因为缺乏睡眠而带着明显黑眼圈的杏眼,以及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焦虑和茫然。 时间在鼠标的点击和网页的刷新中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灰白转为阴沉,再渐渐染上暮色。 狭小的房间里,光线越来越暗,温言却没有起身开灯。 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在她专注或者说麻木的脸上明明灭灭。 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强烈的饥饿感将她从机械的投递动作中唤醒。 她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肩膀,走到狭小的厨房区。 没有多余的食材,也没有开火做饭的兴致。 她熟练地烧了一壶热水,撕开一桶最便宜的泡面。 滚烫的水注入纸桶,浓烈却廉价的香料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房间里原本的潮湿霉味,形成一种令人有些窒息的、都市底层挣扎者的气息。 她端着泡面桶回到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小口小口地吃着。 面条软塌塌的,汤底咸得发齁,但这廉价的热量暂时填补了胃里的空虚,也让她冰冷的指尖找回了一点温度。 吃完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温言再次打开邮箱,里面依旧是空空如也,手机上求职APP的消息栏也一片死寂。 只有几家保险公司和明显不靠谱的销售岗位发来了自动回复的系统邮件。 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力感,混合着泡面汤带来的虚假满足感后的更大空虚,沉甸甸地堵在胸口。 果然……工作更难找了。 经济下行,她这种学历普通、经验平平、性格还有些社恐的倒霉人类,更是难上加难。 简历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她开始近乎麻木地接受现实——看来真的要失业一段时间了。 下个月的房租……只能动用那点可怜的、原本想攒下来应急的存款了。 想到这里,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羊毛卷。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 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墙壁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温言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角落一小片洇湿发霉的痕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未来生计的茫然和对昨夜那双红瞳挥之不去的、被强行压抑的恐惧。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温言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昨夜雨幕中的恐惧感瞬间回笼! 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部屏幕有几道裂痕的旧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 会是谁?房东催租?还是……骗子? 她犹豫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破罐破摔的心态,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喂……你好?” “您好,请问是温言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性干练而温和的声音,标准的商务口吻。 “……我是。”温言的心提了起来。 “温女士您好,这里是寰宇投行人事部。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经过初步筛选,认为您非常符合我们投资部助理分析师一职的要求。请问您明天上午十点方便来公司参加初面吗?” 寰宇投行?! 温言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寰宇投行!那是本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顶级投行!是无数金融精英挤破头都想进去的金字塔尖!是他们这种普通社畜想都不敢想的梦幻之地! 可她……什么时候给寰宇投行投过简历?!她连他们的招聘页面都没敢点开过!她的简历怎么可能、怎么配出现在寰宇投行人事部的邮箱里?! “您……您确定是温言?温暖的温,语言的言?”温言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怀疑,“您没打错电话吗?或者……是不是有和我同名同姓的……” “温言女士,温暖的温,语言的言,身份证后四位3199,毕业于江城理工大学金融系,没错吧?”对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 “我们系统里登记的正是您的信息。简历我们也看过了,很符合我们的要求。” 符合要求?她的简历在寰宇投行的标准里,恐怕连垃圾桶都进不去!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温言。 这太不对劲了!天上掉馅饼?还是……陷阱? 骗子!一定是骗子! 这年头针对求职者的骗局层出不穷!什么交培训费、保证金、体检费……最后卷款跑路! 温言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社会新闻标题。 可是……骗她?她有什么值得骗的?银行卡里那三位数的存款?还是这间月租一千二的老破小出租屋? 这骗子也太没志向了吧!或者……是笨到连调查一下目标对象的基本经济状况都不会? 温言几乎要被这荒诞的现实气笑了。 “温女士?您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在听。”温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挂断电话,拉黑这个号码。 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却极其诱人的声音在呐喊: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寰宇投行啊!一个足以改变她底层社畜命运的、金光闪闪的机会! 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的,我……我明天上午十点可以过去。”温言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虚浮感。 “太好了。稍后我会把具体的面试地址和楼层信息短信发送到您的手机上。请携带好您的简历和相关证件复印件。期待您的到来,温女士。”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温言握着发烫的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还在消化刚才那通电话的信息量。 狭小的出租屋里,只有电脑风扇还在嗡嗡作响,以及她自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窗台外沿,那只隐匿在阴影中的微型蝙蝠,猩红的电子眼微微闪烁了一下,将猎物脸上那混合着惊疑、荒谬、不安,以及一丝丝被巨大诱惑点燃的微弱希望的复杂表情,清晰地传递给了远在某个奢华顶层公寓中,正端着一杯加盐黑咖啡的身影。 沈昭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掌控一切的弧度。 他轻轻晃了晃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游戏开始了,我的小猎物。”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期待,还有那被强行压抑在优雅表象之下、蠢蠢欲动的狩猎本能。 而毫不知情的温言,此刻正对着手机里那条刚刚收到的、写着“寰宇投行中心大厦66层”的面试通知短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即将踏入未知陷阱的忐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