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挖心天眼男主》 第1章 内讧 天地混沌初分时,灵气如潮,在八荒**间流转不息。 彼时,天地间灵气丰盈,有钟灵毓秀者,吸纳日月灵气以延年益寿。 草木野兽吸纳之,可通人性,谓之妖。 阴煞之地生污秽之物,吸纳之,即为魔。 妖魔天生异力且性情怪异,寻常修真者所不能及,是以妖魔大乱天下。 红尘众生为合力对抗妖魔,门派与小国林立。 三千年前,妖魔大乱,众生集百家之力,终消除祸乱。 怎知妖魔一除,人心祸乱又起。无灵根者,又以权搜寻世间法宝驱使修真者,买凶杀人。权力更迭,王位之人,常常两三个月便换了人。有灵根者谁不妄图追寻长生之道?因而杀人夺宝,生灵涂炭,大乱矣。 后凌空出世一位修真大能,开辟蜃界,以界石为门,将绝大数的灵气灌入蜃界,凡间与修真界相隔,并立下天地法则,除斩妖除魔外,干扰人间俗世之人,当受业力雷劫。 业力越强,雷劫越厉。 就此烟火人间与长生道法分离。 当凌绝常人的仙力剥离于世,浩大的功德业力降于其身。 那位修真大能很快便功德圆满,问鼎飞升。 三千年后,再无人问鼎飞升。 尽管三千年过去,都没有人完成长生大道,且不说修仙带来的强大力量,但万一这天道等下一个人就是你呢? 可三千年前,那位大能分隔两界,如今凡间的灵力稀薄,修习困难。幸而,蜃界修仙门派三年一次,界门大开,灵根佳者收入宗门。 界门打开之际,若问来人最敬仰的宗门是哪个?那回答必然是当今的天下第一宗——天剑宗。 自开源初始,世间修习之道万千,到了如今,皆以剑道为尊。天剑宗成为近千年来的天下第一宗门,门下弟子各个剑气凛冽,素衣白袍,一剑出鞘,山河变色。 “听闻近年来,天剑宗的考核愈发诡谲,你们可有消息?”一位身着质朴的青年问道。 界门内蜃界,天剑宗考核之地,此时围绕着今年想要参与考核的候选人。 “其他门派都是通过灵根优劣,亦或是悟性选拔弟子。我听说这天剑宗今年新多了一轮加试……”一位白袍书生模样的男人轻摇折扇。 “这位仁兄可有加试的消息?”青年追问。 现下站在这的人不多,都是通过选拔的候选者,在等待加试的开始。 四周花团锦簇,细细观望,竟是芍药、栀子、桂花与寒梅四季之花,同时盛开。树旁小溪里,鱼儿不曾潜伏水下,而是接二连三地跳向延申至溪流处的界石。此番盛景,怕是只有蜃界才有。 蜃界,意为海市蜃楼,倒是应景。 书生摇头,环绕四处的花草,叹道:“仙法果真玄妙,往届出来的人似是被施了仙法,只记得自己没有被选中,其他的便什么都忆不起来了。” 青年暗道,真是个装腔作势的东西。 不过,青年跟随书生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身贵公子打扮的锦袍公子身上。 男人仅是淡然地站在界石旁,就流露出异于常人的气质,端的古怪,想来也是知道些内情的人。 “公子也是来拜入天剑宗的?”书生摇扇问道。 锦袍公子瞥了他一眼,不语。 书生讪讪,但又在意料之中。他又仔细打量了锦袍公子两眼,此人一身藏蓝色缂丝竹青雨花锦,一匹千金,非王公贵族难以成衣。再看他腰间的玉符,流光溢彩,不似凡物。 可惜,男人的长相着实普通,尽管书生多看了几眼,再次转头之时,仍是记不起男人的相貌。 书生揣测,此人怕不是个长得不行,还没本事,被王公贵族之家放逐,来此处拼前程的纨绔? “唉……”青年见锦袍公子不愿分享,丧气出声。 不若公子的锦衣玉食,他一袭麻衣,出身贫贱,科考屡次不第,又不是经商的那块料,日子过得勉强温饱。倘若他能被天剑宗收入门下,习得一身本事,定能博得一个好前程,总好过如今日日喂鸡犁地来得轻松。 谁不想踏入仙途,一朝改命? 若是此番不成,青年便得回到他的破落茅屋,继续鸡零狗碎的日子。 那日子哪有在世外桃园打坐修仙,怀抱貌美女修来得快活。 青年越想越是偏激,脑子里尽是茅屋里晨起时,耳边吵闹的鸡鸣猪哼。 他看向锦袍公子,这样的人定然不会理解他们的痛,青年心头一横咬咬牙,兀得跪在锦袍公子身前。 此举突然,惊得书生摇摇头,退后两步。 “若公子愿意教我诀窍过了这宗门试炼,有朝一日,必当为公子肝脑涂地!”青年态度激昂。 零星的人全部看了过来,公子还是不语,自顾自地看向面前天剑宗的门石。 如今他们几十人就聚在天剑宗的山脚下,面前立了一座百丈高的青石,上面是修士刻下的“天剑宗”三个字,深三寸有余,石隙中隐有铮鸣,剑意幽深。 青年人感受着四周传来的目光,只觉得屈辱万分,一时脑热,现下已然后悔,下不来台。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都下跪了,还要如何?为何这个纨绔就这般不识趣,若是他生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定不会如此无所作为! “公子为何不肯将内情道与我等?可是觉得我等身份低贱,不配踏入仙门?” 此话既出,四周闲谈之人也静了下来。都是通过选拔的人,哪有自甘下贱的人。 忽闻环佩叮当,一阵幽香袭来。 “咦——你为何这般以下挟上?”一道清脆女声传来。 界石处的结界恰好刚传进来一位女郎。 女郎一袭素色罗裙,发间也无饰品,一支简朴的木簪用以束发。那女郎看向众人,一双眼哞如盈盈秋水,晶莹透亮。 女郎貌美,是青年生平所不得见,与锦袍公子形成鲜亮的对比。 只是这位女郎过于瘦弱了些,她身板薄弱,一看便不是常年锻体的剑修应有的体质,娇娇柔柔。山风掠过,竟有一番弱柳扶风之态。 天剑宗以剑修闻名天下,剑修需炼体,因而现世的剑修皆是身姿健美,从未见过瘦削柔弱的修士。 她这样的身板,也来参加天剑宗的试炼?青年想,纵是生得一副好颜色又如何,还不如去那权贵之家做个美妾。 那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苦受着修仙风吹雨打之苦。 他这会又觉得修仙不好了,千般万般,不过是其人惫懒罢了,万事都想走个捷径,万事都走不通。 “修仙讲究机缘,你若有仙途,不必知道什么诀窍,也一样会踏上此路。若是没有,也不过泯然于众人,日后也不过会成为他人的垫脚石,乃至刀下亡魂。”女郎俏生生地站在锦袍公子身旁。 真是残酷的现实,即便锦袍公子一身的富贵,也压不下去女郎的天姿国色,愈加显出男子的相貌平庸。 她话里的“刀下亡魂”似是震住了青年,青年语塞想不出话来。 阿芙轻笑,声甜如蜜,转头向锦袍公子服礼,身姿袅娜轻盈,让周身人移不开眼。 “见过小郎君,小女名唤阿芙,如何称呼小郎君?” 这声小郎君叫得极为粘腻,毫不掩饰的示好,惹得四周之人艳羡。 不知是羡慕美人可以搭上锦袍公子拿到试炼内情,还是羡慕锦袍公子得到美人青睐。 那锦袍公子,自阿芙姑娘进场,便收回了看向花草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阿芙。待阿芙道出姓名,公子浑身微不可见地顿住了一瞬。 他骤然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阿芙姑娘的距离,僵硬道:“唤我袁公子即可。” 阿芙心下诧异,却是不动声色地走近几步,拉回了距离。 “修仙一途,遵天道,讲仙缘,可是强求不来的。”阿芙娓娓道来,似是对着众人说,目光却锁在袁公子身上。 “你一个女人怎么会懂!”青年见无望,已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反驳道。 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愚昧之人,怎能领略男子的眼界与胸襟。 如今他是不如袁公子,安知日后没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时候? 阿芙背手晃着衣裙,惊异道:“难道你就懂到哪里去?不也是在这里下跪求人?” 青年的脖颈顿时爆出青筋来,正要理论,试炼之地突然出现了两个白袍修士。 两人身姿玉立,腰间佩长剑,剑柄处挂红穗,正是天剑宗的内门弟子。 “安静!不得在宗门山下放肆!”其中一名神情倨傲的弟子厉声道。 青年甩甩胳膊,朝阿芙递了个不甘休的神色。 “见过仙师。”阿芙并不当回事,笑意盈盈地跟随他人拜见仙师,余光则飘向了不远处的袁公子。 另一弟子面相良善,拂袖笑道:“在下天剑宗弟子秦枝,三位考核官已至。现下通过初选者八十七人俱在,接下来便是我天剑宗独有的试炼环节。” “我天剑宗以剑修问鼎蜃界,弟子人人佩剑,往届凡间之人初来乍到,不知灵剑的独特之处,因而在日后修行之中常走岔路。” “灵剑有灵,非凡间匠人所铸造的铁剑可比拟。若要拜入天剑宗,自是要得到一柄灵剑剑灵的认可。”满脸傲气的弟子道。 他连姓名也未曾道出,实在是失礼至极,但下面的人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秦枝道:“就如王师兄所言,所以天剑宗的加试,就是邀诸位日落前赶往剑峰峰顶处的剑冢,一路风险,生死不论。我与宋师兄于剑冢处等候诸位。” 说罢,二人腰间的佩剑齐齐唤出,立于脚下,御剑飞向了山高处。 众人默然遥望两位仙人的背影,这是凡界所罕见的仙法神力。 “为何是三位考核官?”书生合起折扇,拍打掌心作思索状。 “是呀,分明只有两位师兄,哪里来得三位考核官?”阿芙此时正蹲在溪边,捻起一株嫩粉色的花朵。 她对着清澈见底小溪,将粉花比划在自己的发髻旁。 青年本就看不惯她,道:“你倒还攀叫上师兄了?指不定是仙长说错了,就是只来了两位。” 阿芙觉得粉花不衬她貌美,平添俗气,随手扔进了溪流之中。她听闻青年的话,嗤笑道:“你当两位师兄是你这般的庸才吗,传话都传不明白。” 青年又急,其他人的目光却流露出赞同。仙人怎么会出错? 书生道:“许是隐藏在暗处观察我们了,要不然这试炼怎会这么简单,竟然只是在日落前爬到山顶。只怕赶去剑冢是假,观察所作所为才是真。” 这样一想,豁然开朗,他一副了然的神情,众人不由自主地点头认同。 “或许,不是隐藏在暗处,他就在我们之中呢?”阿芙走近袁公子,目光直指其腰间。 此话既出,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才发觉,袁公子竟是带了佩剑来此的。 剑鞘处蟠着螭纹,活灵活现,须爪似皆活,眼珠处镶嵌者玉石,一看就不是凡剑。 从凡界来此的众人,都是半分修为都没有的白纸,更别提寻到一把世间难求的灵剑。 袁公子冷哼一声,不理会众人猜疑敬畏的目光,转头只身赶路。 彼此揣测也没有意义,不如先赶路。几十人陆陆续续结伴,走向山深处。 第2章 引诱 山路崎岖,阿芙对书生有眼缘,便拉着他一路同行。 “刚刚在山下,看先生说起天剑宗来头头是道,定非寻常人,先生可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可愿说与阿芙听?”阿芙问道。 书生被身旁姝色晃了眼,说起些秘事便开始不着调,声音都飘了几分:“……姑娘谬赞,在下同窗曾有幸拜入蓬莱天宗,前不久下界除魔卫道,才同我多说了几句。” 阿芙一副讶异的模样:“先生竟曾与仙师做过同窗?” “不敢不敢。”书生抱拳侥幸,“只是天剑宗宗内事宜,我那位同窗也知之甚少……倒有一事,说出来只怕没什么大不了,怕是全修真界都知晓。” “哦?先生尽管说。” “阿芙姑娘可看见刚刚山脚下的天剑宗门石了吗?”书生有心在美人面前卖弄。 门石说得就是刚刚袁公子一直观望的那块奇石,上面刻有“天剑宗”三字,是天剑宗的脸面。 阿芙同书生走了约有一个时辰,两人走得速度并不快,因而被落在后面。 尽管如此,阿芙的步履还是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开始紊乱,已经没有力气应答书生。 “那门石可不是普通的山石,乃是一块天外之石,两百年前恰巧落在天剑宗山下。说来古怪,天剑宗上下连同掌门,都奈何不了这块奇石,搬不走,用剑也无法留痕。” “可我方才看,上面还刻有三个字呢?”阿芙说着,就坐到了前面的一块看似平滑的石头上调息。她眼眸澄澈,饱含敬仰地看向书生。 “这便是那件名震修仙界的事了,转机出现在一位金丹修士身上,仅凭其对剑道的理解,以极致的剑意拿下天外之石。此人便是天剑宗掌门的小师弟陆言朝,也被修仙界称为三千年来,最有望飞升的第一人。他是实实在在的剑道天才!” 当提起陆言朝时,书生的神情立刻变得不同,近乎虔诚,说到关键处,语调都变得高昂,让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人还没进天剑宗,但对陆言朝的敬仰溢于言表。 阿芙姑娘用手撑着脸,就坐在石头上,微笑着安静看着他:“先生这般推崇这位陆仙师,那他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呢,阿芙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见见这位剑道天才。” 男人喜欢对自己心怀仰慕的女子,更喜欢对自己偶像心怀敬仰的女子。 书生被阿芙的目光注视的脸红,张张嘴,突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过,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前方便传来一声巨响。 书生思忖:“怕是他们走在前面的人,已经遇到了仙师的考验。阿芙姑娘,事不宜迟,我们也得快些过去了。” 阿芙心里叹气,她还没有歇息够呢。但还是摆起笑颜,同书生一同向前查看。 约莫一盏茶的脚程,他们便与大部队汇合。 待二人挤开人群向前看去,只见一只身形有寻常灰狼三个大的巨狼,正在与袁公子搏斗。 此乃前往剑冢的必经之路,巨狼不除,这场试炼便没人能通过。 书生从路边拾来一根小臂粗的木棍,号召众人:“还在看什么,快去帮袁公子啊!” 说罢,他便冲了上去,下盘沉稳,倒有几分练家子的意思。想来刚刚是体谅阿芙步子小,刻意走得慢些。 还有两三个人一起冲上前,剩下的人连同阿芙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青年就隐在人群的最后,站在阿芙的不远处,讥讽道:“刚刚在山下,你不是很能说吗,如今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对付巨狼?” 阿芙置之不理,轻飘飘道:“看不出来吗?我是弱女子,要如何与各位勇士争锋?” 她说起“弱女子”三个字理直气壮,让存心找茬的青年如鲠在喉。 “女人就是没用。”他只得骂道。 此言便是有失偏颇了,几十人中,女子也是占了近半数的。 只不过都不同于阿芙,本事大者还在和书生几人与巨狼搏斗。 眼看巨狼就要被几人拿下,正当其他人试图坐收渔翁之利之时,那巨狼垂死反扑一声狼嚎,竟唤出几十只黑狼小弟,直直向看热闹的人群涌来。 人群四散,一条狼小弟便冲到了青年面前。青年眉头一皱,看向也要跑开的阿芙,心念一转,长臂一伸便将花容月貌却实在娇弱的女郎推向了黑狼。 阿芙心里暗骂,却只见眼前一片银光闪烁,袁公子飞来一剑斩杀了狼小弟。 场面混乱异常,大部队早已散开各自逃遁,剩下的几匹黑狼都睁着绿光的眼,弓着身子一步一步逼近阿芙和袁公子。 袁公子眉心一皱,阿芙看样子就是个不成事的,若他一人跑路,只怕阿芙就要命丧狼口了。 不得已,电光火石之间,耳畔是利刃破空之声,袁公子一手扛起阿芙,急速向山顶方向跑去。 不料,那条开阔的山路也被狼群占领,没逃成反而吸引了更多的黑狼尾随。 两人被逼到一条小河处,袁公子一丝犹豫都没有,带着阿芙就跳了下去。 狼群果然不追了,阿芙也要被着一路颠簸,闹得胃袋翻涌。 待袁公子将她从河里捞出来时,她一掌打掉袁公子伸来的手。 “小郎君可是害我好惨。”溪水淙淙,阿芙的唇色因寒意而微微泛白,却更显得楚楚可怜。阿芙试图拧干裙摆的水,却无济于事,发丝也乱作一团,她许久不曾如此狼狈。 袁公子淡然道:“若不是我,你怕是骨头都被狼群嚼碎入腹了。” 阿芙本不想理,余光扫到袁公子的佩剑,心头又打下了旁的主意。 “小郎君真是第三位考核官吗?” “不是。”袁公子应声。不知为何,他的举止很怪异,似是刻意与阿芙保持距离。 阿芙垂眸叹道:“唉,说不定就是秦师兄说错了。” 此时,她素白的衣裙被浸透,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阿芙一步一步摇曳生姿,跪坐在袁公子面前,忽然嫣然一笑:“那郎君可愿帮我个小忙?” “什么?”袁公子冷眼看去,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这女人果真祸水。 “劳烦郎君帮我杀了那个麻衣青年,他方才欲要加害与我,小女心里过意不去。郎君神勇无双,想来也是举手之劳罢了。”她语调轻松,指使杀人也不过像路边采朵野花一般,谈笑间就想让人掉了脑袋。 说罢,她拉起袁公子的手,欲要向身前探去:“只要郎君愿意,事成之后,郎君想要如何,奴家都愿意配合。” 心狠手辣的小娘子…… 这话暗示意味太过明显,在被阿芙拉住的一瞬,袁公子就立马甩开了手。 他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僵硬道:“恕难从命。现下大路的狼群应该已经散了,在下先行一步,姑娘珍重。” 袁公子毫不留恋地走了,徒留阿芙坐在原处。 “正人君子?我看不然……”她低喃道。 阿芙敢做,自是心中有所成算。她就没打算真的让袁公子杀了青年,也料到他根本不敢碰她。 但他不是羞涩于她的引诱,反倒避她如蛇蝎。 难道他认出来她是谁了…… 她歪头看向男人离去的方向,捋了捋鬓边碎发,待到衣服干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赶路。 第3章 小师叔 距离山顶临门一脚时,阿芙又遇见了麻衣青年。 他看上去经受了一场恶战,本就破旧的衣衫又多了几个洞,还有血渍挂在臂膀上。 “你竟然还活着!”青年走路一瘸一拐,惊愕道。 阿芙从容地走在他身前,眺望远处,已然是日落时分,淡道:“日暮已至,你的试炼失败了。” 青年本就心中愤懑,面色阴沉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些风凉话!你不是也没通过?” 刹那间,他一掌将阿芙推倒在地,这掌力气不轻,阿芙的手心被尖锐的石头刺穿了皮。 “你怎么有资格与她相提并论?”山下被秦枝称为王师兄的弟子突然出现,一掌击向青年,青年口吐鲜血,咻得飞出几丈远。 王师兄没去管青年死活,赶紧上前去扶阿芙起身,动作轻柔。 他看向阿芙出血的手心,含情脉脉,柔声道:“阿芙师妹,你没事吧。”可恨他不会伤口愈合的术法。 山下倨傲的男人,此刻却对阿芙献上殷勤。 “王慈师兄,手下留情。”这回阿芙的语气不再黏黏腻腻,少了些妖妖娆娆,多了几分清丽可人。 青年在地上口含鲜血,口齿不清地质问:“难道修仙也看姿色吗?为何仙长也要偏袒她!” 阿芙站起身时,没了之前所展现的咄咄逼人,幽幽叹气:“在山下我便说过,修仙讲仙缘。而你,没有仙缘。” 青年不甘,仍要逞强起身爬起来。 “唉,王师兄真是关心江师姐,没能听江师姐再多喊几句师兄,真是人生一大憾事。”秦枝也御剑现身。 山顶处等候的书生,在不远处观望。 阿芙姑娘,江师姐…… 原来她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江若芙。 天剑宗唯一一个不会习剑的内门弟子。 江若芙莞尔一笑:“那师弟最好下辈子早些投胎,拜师在我先前才好。” “师姐这可是在咒我早日身死道消啊!”话是这么说是,秦枝倒不生气,和美人调笑怎么能生气。不是谁都像青年一般不识好歹。 秦枝看向青年,摇头可惜道:“你的根骨不差,试炼本就不难,山路的遭遇只是顺便筛掉大师兄不喜欢的废物,真正的试炼就是剑冢测试,你又何苦害人性命?” 江若芙与人群失联的时间里,青年竟对同行之人背后下手,一切都被秦枝看在眼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然是活下来的人越少,我通过的几率就越大,我有什么错!”青年用着仅存的力气怒道。 “多说无益。天剑宗容不下你,我等不得干预凡人因果,一会秦师弟便处理一下没通过的这几个,洗了记忆送出去吧。”王慈一副吩咐手下仆役的态度,差遣秦枝。 江若芙垂眸,不动声色地眉心一蹙。 这次考核的主理人,是江若芙。江若芙与秦枝是掌门一脉的直系师姐,王慈是长老一脉,他更不该越俎代庖地指使秦枝。 秦枝听闻,不为所动,仍是抱胸站在那:“大师兄说一切都听师姐的。” 王慈看向身侧的江若芙,江若芙扯起嘴角:“那就按王慈师兄说得办吧。” 听到江若芙的配合,王慈心里满意极了。不愧是他挑选的女人,与他心意相通,想来日后的灵修也快活极了。 江若芙不知他心里如何作想,她在袁公子面前驻足,规规矩矩拱手:“刚才多有得罪,师弟海涵。” 袁公子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没有言语。 江若芙心下起疑,却想着来日方长,现下她得去大师兄的洞府装可怜某些好处了。 王慈看向她离去时倩丽的背影,目光灼灼,势在必得。 王慈甩袖离去,剩下的收尾工作已经全权交给秦枝了。 秦枝回身,朝看了许久热闹的几人,笑道:“哈哈,怎么样?我师姐貌美吧?” 他话里有几分卖弄的意义,毕竟不谈其他,师姐的美貌还是响彻修真界的。 书生不可置信问道:“秦仙长,莫不是,她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江家大小姐江若芙。” 峰顶是一片平地,根本没有所谓的剑冢。众人也不敢妄动,因而聚在山顶看了好久热闹。 原本书生良久没有看到江若芙,还有些担心,但是王慈与秦枝的表现,属实是惊到了他。 他们一路猜测许久,还以为第三位考核官是袁公子,谁能料到是一直挑事的阿芙姑娘。 “唤我师兄即可,往后大家便都是天剑宗的弟子了。”秦枝点头道。 看到秦枝点头,书生苦笑:“那江师姐何苦戏弄我们?” 秦枝说起这个,忍不住说起来:“这要问大师兄了,掌门闭关,大师兄就是天剑宗的掌权人。大师兄亲自吩咐江师姐,让江师姐隐藏在候选人中,帮他筛掉一些不喜欢的废物。” 不喜欢的废物…… 剩下几人皆是一身冷汗,想要痛快地通过试炼,最好的方式怕不就是讨阿芙姑娘的芳心。 袁公子独自站在一侧,冷哼一声。 秦枝这才想起他,不恼,问道:“这位师弟怎么称呼?” “袁萧。” “你在凡间已经打好了吐纳基础,我看你已有灵剑相配,能够直接通过试炼,可还要进剑冢?”秦枝问。 袁萧颔首。 秦枝也不见怪,既然袁萧早已有修炼之法,还愿意拜师天剑宗,定然都是奔着想要最好的前程。 剑冢中的灵剑品级参差不齐,能者居之,但也只有入门的这一次机会。 秦枝走到众人身前,右手持剑,左手在虚空中比了几个手印,灵剑一劈,一道裂缝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剑冢的结界入口,你们依次进入吧。进去了,你们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了。只要得到一把灵剑,无论品阶,皆算成功。反之,试炼失败。”秦枝收回手,站在裂缝旁守候。 书生最先进去,左手轻触裂缝便被吸了进去。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带着一柄浑身散发灵气的剑出来了。 秦枝赞道:“玄阶上品,你运气不错。” 天地玄黄,玄阶上品已是相当不错了。 接下来便是袁公子,他进去的时间比书生要久许多。 书生见秦枝面善,好感倍增,心下想与其多加攀谈:“为什么江师姐不陪我们继续在剑冢测试?” “你不是知道师姐的来历?江师姐可开不了这剑冢。”秦枝吞吞吐吐:“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江师姐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够了。” 书生当然知道,江若芙因何闻名。 比起天下第一剑道天才的陆言朝,江若芙应当算得上臭名远扬。 她是修真界几千年难遇的“玄虚之体”。 人的身体就像一个陶罐,吸纳灵气就好似在罐口灌水。有的人是大陶罐,有的人是小陶罐,这便是人生下来的修炼极限。 而罐口的大小也会影响加水的效率,自然是越大的罐口,水加得便愈快。 这套说法加在人身上,那陆言朝就是一个罐口极大的超级大陶罐,不仅修炼神速,且潜力看不到尽头。 而玄虚之体则相反,罐口不仅狭小,小陶罐还会漏水。 寻常剑修轻易磕碰是不会见血的,淤青都没有,而“玄虚之体”的江若芙就要脆弱得多。 秦枝道:“江师姐体质特异,被凡人弄伤也是常事。” 他说起来有些见怪不怪了,想来在天剑宗内也经常发生。 书生想,修真界果然弱肉强食,生得花容月貌也得不到他人的尊重。 这时袁萧出来了,可惜进去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能带出一把剑,他的模样有些挫败。 秦枝安慰道:“师弟不必灰心,你那佩剑实非一般,这便是命数。” 袁萧轻轻点头,表示感谢,又默默走到最角落处。 秦枝还想多说两句,书生突然问道:“秦师兄,我思来想去,即使如此,那为何要让灵力低微的江师姐担任主理人?” “因为大师兄看重江师姐呀!”秦枝一下子来了精神,嘴角翘起,带着几分狡黠。 书生好奇道:“大师兄和江师姐关系很好?” 秦枝故作神秘,眼底闪烁促狭的光,道:“那是自然,江师姐是大师兄在天剑宗最喜欢的女修了。” 原是如此,书生心里的疑惑打消。 大师兄如今可是天剑宗的掌权人,说一不二的人物。有他做江若芙的靠山,江若芙自然不会过得太凄凉。 袁公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撇嘴。 江若芙到大师兄洞府时,正是余晖时刻。 “阿芙师妹,玩得可尽兴?” 江若芙转身,有一人斜倚着灵树,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唇薄如刃。男人袭一身金乌底绣绯烟罗罩衫,里层穿着蝴蝶纹冰蓝缎衣。 玉冠间插了一支孔雀钗,钗上坠了三颗蓝色玛瑙,晃荡的叮当响,耳垂上也挂戴了同色系的玛瑙珠。 这便是天剑宗宗主之子——大师兄俞庭风。 最后一缕鎏金光晕翩然而至,穿过俞庭风的衣袖,随着他走近的步伐,忽明忽灭。 江若芙向俞庭风伸开了手心,露出马上就要愈合的伤口,借题发挥道:“大师兄可满意?” 俞庭风掐住江若芙的手心,温声道:“这点小事还会受伤,我看最该被筛掉的废物应该是你。” 语调温柔缠绵,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俞庭风最是风流之人,江若芙连引诱袁公子的手段都是从俞庭风身上学的,他惯是喜欢一些勾栏模样。 妖娆大胆才是俞庭风所推崇的风情。 江若芙察言观色,自己默默用术法愈合了伤口:“大师兄不是要闭关?怎么突然出关了?” 俞庭风顿首,道:“刚刚有长老传来消息,小师叔在无尽海受了重伤,被外派的弟子发现送了回来。我让门派里的医修看过了,小师叔的修为全废了。” 他口中的小师叔便是掌门的小师弟,那位名震天下的剑道天才陆言朝。 俞庭风烦地轻揉太阳穴,陆言朝虽与他差不多年岁,但是辈分大了一轮。 “这算是一桩大事了,我匆匆出关拜见师父。师父亲自查看了陆师叔的伤势,确认了陆师叔的修为无法恢复了,左腿还跛了,成为了一个废人……” 陆言朝名声鼎盛,剑道天才的陨落,此番属实是天剑宗的大事。 江若芙观俞庭风神色,接着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俞庭风深深地看了江若芙一眼:“他传话说,陆师叔往日里喜欢清净,因而住在寒石峰,那便继续在那清静之地养伤吧。” 寒石峰常年被冰雪覆盖,是一处苦修之地,对磨练心性有诸多好处,但倘若修为不足,寒石山上的寒风便会化做剔骨的刀。 可如今的陆言朝半分修为都没有。 掌门此举,便是不管不顾,要陆言朝自生自灭了。 是了,这才是俞庭风头痛的源头。 上一任天剑宗老掌门将陆言朝从死人堆里捡回来,自小养在天剑宗。修炼之初,天生剑骨便显现出来,门石一事更是让他声名远扬。世人谈及天剑宗,只知陆言朝,不知掌门是谁。 掌门早就对其不满,如今确认陆言朝已无回转之力,定是要落井下石,抒发自己的多年嫉恨。 俞庭风自是不会违背掌门的指令,但是外界会如何看待天剑宗? 俞庭风传达了指使后,索性也不去管了。 “明日起,我要接着闭关了。” 他踏入洞府前瞥了江若芙一眼,意味深长道:“阿芙师妹自己可要多加小心,毕竟,这天剑宗可是危机四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