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捕手》 第1章 审判 联邦时间早上9点整，陈迩接到了最高法庭的紧急通知，必须立刻前往联邦最高法院大厦参加一场审判，他沉默地关闭光脑，接着锁上办公室，对自己的第一秘书下达指令：“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去法庭。“ 这句话，平静而有力，像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割裂了办公室的沉闷，连新来的小职员也不禁因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而失手，导致推车重重得撞在墙上，文件撒了一地。 “老大，你被抽中了？“ 第一秘书立刻制止众人的猜测和议论，他在上议会勤勤恳恳地工作了三十年之久，在雇员平均年龄37岁的“老人院“都属于老资格，已经养成了一种处变不惊的淡定， ”遵命，阁下，“按下桌上的按钮，取来一件庄重黑色的法袍，“先生，我们坐2号车。” 陈迩没有反对，他跟在秘书身后，手指在秘书未曾注意的角落轻轻拨弄着自己的随身光脑，这种光脑非常袖珍，一般用来处理一些工作琐事，秘书非常贴心地避开了屏幕，虽然技术部为了防止机密外泄给每个高级职员都配备了防窥功能，两人坐上车，AI发动悬浮汽车，播报道：“目的地，联邦最高法院，预计到达时间9点27分，请打开智能操作系统，等待到达目的地，祝您旅途愉快。” 车内一片寂静，陈迩做在后排，微阖双目，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手指在秘书视线之外飞快地操作着光脑，他快速输入指令，静静地等待，终于光脑滴了一声，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页面， 【预测达到法院时间】 【接收指令：预测达到法院时间……经过计算，预计到达法院时间：上午9点35分。】 【标记前往最高法庭的最短路线】 【接收指令：标记前往最高法庭的最短路线……经过计算…….】一条红色的线出现在袖珍光脑屏幕上，联邦最高法院大厦和议会大楼其实处于一条街上，但是这条红线弯弯曲曲，特意绕了一个圆圈。 “发生什么事了？阁下？”秘书注意到了上司似乎心不在焉，陈迩关闭光脑，正好和秘书后视镜里的棕色眼睛对上，“没事，”掩饰性地轻捏鼻梁，避开了秘书探寻的目光。 “您不必烦恼，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都是法律做出的公正判决。”秘书安慰道，毕竟顶头上司的年龄刚过他的一半，他以为陈迩初次面对这种全联邦性的审判直播而感到力不从心，这是非常合乎情理、甚至是让人同情惋惜的。 “我再重申一遍，Omega不能加入军部，”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叫道，“让Omega进入军部，简直就是把战争当做儿戏，我不是说Omega不可以做后勤，但是，到此为止了，Omega不可以当舰长，Omega不可以当舰长，Omega不可以当舰长。对，我要重复三遍，我还要重复第四遍，Omega不可以当舰长，他可以随便去当什么后勤主管，医疗主管，但是Omega有发情期，他们是受到信息素影响最深的一个性别，一个发情的Omega会让整整一打Alpha士兵受到影响，特别是在星舰这样的长期密闭环境里面，听众朋友们，我认为那个Omega犯了大罪，他应该去坐牢，任何支持他的人都应该去坐牢……” “不好意思，先生，车上的广播不知道为什么开了，“秘书扭头道歉，”我马上就关掉。“ “没事。“ 人群激动地围在大楼前，陈迩看着面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联邦最高法院大厦，这栋纯白色的建筑矗立在金色玛丽安娜广场正中间，它仿照古地球的罗马建筑，门前立着十二根笔直优雅的罗马柱，代表了联邦法律至高无上的权威。 但今天的大厦被抗议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透过车窗，看见了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大部分人手举标语，神情激动，仿佛一群即将爆发的火山 秘书命令车载AI降下车窗，“怎么回事？前面怎么堵车了。” 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Alpha立刻从队伍中赶来，他对着黑车立正敬礼，说， “议员阁下，这里至少有几千人，还有很多人在不停地赶过来，请您赶紧进去，上面已经下令十五分钟之后释放□□驱赶人群。“警察队长紧张地拿着通讯器，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流下，非常不安，随身佩戴的信息素抑制手环正在发出警告的红光。 “谢谢，麻烦你了。” 陈迩对他点点头，命令：“我们赶紧进去吧。” “是。” 车窗上升，秘书操控汽车驶入专用车道，无奈抗议的人堵在车道门口，甚至有狂热粉丝朝黑车扑来，企图用身体逼停审判议员的座驾，愤怒的抗议声浪从车窗外一波一波地传来，陈迩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群年轻人，而是一群饥饿的野兽。 十分钟后，秘书终于把车开进了大厦的停车库，他下车小心翼翼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后，才灵活打开后排车门，低声：“可以了，阁下。” 陈迩带着秘书快步前往审判庭，直到电梯停在37层后，两人才放慢脚步，门口连接两侧走廊已经架好了密密麻麻的摄像机，确保记者们在第一时间拍到犯人，这栋环形的封闭建筑把每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类似蚊虫的嗡嗡声，让身处其中的所有人心烦意乱。 一个眼尖的记者看见陈迩，他未必认识这位低调的议员，但黑色法袍无疑暗示了来人的身份，他立刻大喊：“议员阁下，您认为杨上尉是无辜的吗？“ “您是投无罪还是有罪？您认为最终的结果如何？法庭会判他死刑吗？“ “您会因为杨上尉Omega的身份对他抱有同情吗？您认为上尉的Omega性别会对最终结果造成多大的影响？您觉得……” “在投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无可奉告。”秘书高声说，“好了，女士们先生们，请让一让，投票马上就要开始了。让我们进去，卫兵！卫兵！” “请等等！“接下里就是一阵混乱，三四个高大的Alpha冲出来维持秩序，几乎所有记者都拼命把话筒塞到陈迩嘴里，”请您说点什么吧，“甚至有人崩溃大哭，”您一定要判上尉无罪，他是无辜的。“ 等到两人终于走进法庭，距离十点整审判正式开始还剩下最后5分钟，陈迩扫视了整个审判席，出乎他意料，只有一半议员到场，看见他进来，每个人都和他点头示意。 一个议员甚至直接走到他面前，“陈阁下，“他有一头乌黑的卷发，面容刻板严肃，身材高大魁梧，浑身上下散发着非常明显的Alpha军人气质，虽然法庭明确规定，参加审判的议员应独立做出决定，但是基本上没有人真的遵守这条规定，尤其是现在，一个拥有大量支持者的Omega违反规定成为舰长，偏偏他战无不胜，在性别没有暴露前，几乎已经成了军部倾力培养的明日之星。 “借一步说话，“威尔琼斯议员说：”请问您决定投无罪还是有罪呢？“ “这个么，“陈迩苦笑，“琼斯阁下，这件事非常复杂，可能我们还需要重新讨论一下，才能做出公正的决定。你看，毕竟现在审判还没有正式开始。” “我知道您顾虑很多，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您也请不必要和我绕弯子了，“琼斯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我想知道，您会判他有罪吗？“ 在弥漫的烟雾中，他锐利的黑色眼睛直视着陈迩，就像天上飞翔的老鹰搜寻地下奔逃的猎物，绝不会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威尔琼斯是一位历经残酷战争风雨的士兵，在他正式从前线退出前，他一直是媒体报道中的战争英雄和钢铁战士，退伍后，凭借着过人的军功和智慧，最终成为了上议会中的一员。 “我想，我的选择可能和您一样吧。”等琼斯手中的香烟快燃尽了，陈迩终于回答。 “谢谢。”威尔琼斯说，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便不再理会旁人窥视的目光，陈迩的目光扫过了其他的议员，他熟悉这里大部分议员的想法和立场，法庭规定原则上议员投票不可以弃权，或者说弃权票超过四分之一本次投票就立刻作废，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前几次审判没有结果。 “您好，陈阁下，”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出现在了陈迩面前，和威尔琼斯不同，这是位Omega，男性，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您好，您也是为投票的事而来的吗？小何先生？” “是的，”何明睿微笑，“您是中立派，我想，在投票开始之前，我们双方都会争取您的那一票？况且，刚才琼斯先生已经来过了，不是吗？” “您是Beta，我想，比起Alpha，您或许会觉得我们的道路更加一致，实话和您说，这次盲选的结果对我们非常不利，12位议员中保守党占了至少6席，我们只有4席，如果您倒向他们，那……“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侧身露出了歉意的微笑，似乎是对自己提出的过分要求而感到抱歉，但是他的眼睛却自信又充满力量，这种奇怪的矛盾气质让他看上去更加具有说服力。 ”我想，您的顾虑不会发生，“陈迩回应了他的期待，”我们确实需要一点改变，您同意我的看法吗？“ 何明睿慢慢地点点头，他注视陈迩的眼睛，像医生拿着手术刀切开病人的身体，取出坏死的器官，温柔又冷漠，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钟声响起来了，这场备受瞩目的审判终于拉开了序幕。 随缘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审判 第2章 投票 每一位议员都停顿了一刻钟，等待来自法庭的指令，穹顶的冷光穿透悬浮粒子屏，在11位黑袍议员肩头凝成霜斑，议员们按照光脑上的最新指令，像幽灵飘到自己的座位，他们形成了一个圆环，中间是留给犯人的。 但是，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不住地往同一个地方瞟，这个圆环的中间位置依然空着，“怎么回事？堵车了吗？” “应该不会吧，法庭每次都会预留足够的时间给议员准备。” “说不准，你也看到了下面吧，民众对这次的审判过程很感兴趣，这次还是直播，我的手心都在出汗。” “别说了，那个Omega要入场了。“ 陈迩安静地坐在法庭准备的椅子上，不发一言，很快，门被打开了，两个Alpha法警压着一个Omega出现在了众人面前，Omega的双手双脚都戴着电子镣铐，他像一头无助的被牵进屠宰场的羊，穿着粗糙的囚服，胸前写着一个编号：SA1024. S：性别犯罪，A:最高等级，1024号囚犯。 犯人Omega入场，意味着审判直播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每位议员都不自觉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有人甚至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呼吸，现在的法庭寂静地像坟墓，此时如果给议员们手上塞一束白花，陈迩为自己的想象恶寒了一下，他及时控制表情，非常小心地避开了法庭的直播摄像头，打开了随身携带地袖珍光脑。 【同步接入直播信号】 很快，光脑上出现了法庭的直播画面，幸好大部分摄像头都对着犯人，只有很少一部分对准投票议员。 光脑上飞速闪过一排排弹幕， 【开始了吗？】 【开始了吗？】 【开始了吗？】 【不要刷屏。】 【楼上不要刷屏，投票马上就开始了。】 【等等，还有议员没到。】 【谁没到？议员的名单公布了吗？】 【公布了，先认人，等等，这次保守派的人怎么那么多？】 【123456，保守派至少占了一半，完了完了，上尉这次落在保守派手上死定了。】 【等等，保守派还有一人没到，是列维斯坦议员，他还没有来，上尉有救了。】 “咳咳，各位女士、先生，案情已经讨论完毕，现在请各位用手中神圣的一票，给这场审判做出最后的裁决吧。“发言的是坐在首席右侧的议员亚历山大，在首席列维斯坦议员未到场的情况下，由他代为主持。 显然亚历山大议员不准备等首席露面了，几位议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二连三打开了面前的光脑，光脑上有三个选项，红色代表有罪，绿色代表无罪，白色代表弃权。 不过摄像头无法拍到议员到底选了哪个选项，有时候陈迩会怀疑会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直播审判，从几百名议员中盲选12名议员参加审判，他确信这其中大部分人连案卷都没有读过，也根本不关心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罪，议会里三分之一的议员老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应该忙着在度假星上无所事事地打发时光吧。 他的手指在光脑上徘徊了一下，选中了白色弃权选项。 犯人低着头，他站在议员们中间，长时间的牢狱生活显然让他备受折磨，他的脸颊凹陷，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发呆，看上去对自己的命运漠不关心。 滴滴—— 陈迩微微皱眉，投票结束地也太快了，亚历山大议员显然也吃了一惊，他慢慢举起右手，说：“好的，女士们先生们全体起立，现在由我来公布投票结果，本次对杨郁上尉性别犯罪的审判结果是2人支持有罪，3人支持无罪，6人弃权，弃权票超过4票，我宣布，本次投票结果作废，15分钟之后开始第二轮投票。“ 话音刚落，法庭中静了一瞬，立刻爆发了一阵洪流，威尔琼斯议员几乎是从他的座位上跳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在坐的所有人，立刻被几个议员毫不客气地回瞪，“怎么回事？“他的咆哮声回响在法庭的上空，”你们这群叛徒，背叛了我们，给了Omega犯罪的机会，这是在重演红色玛利亚号的悲剧，你们都是共犯。“ “闭嘴，琼斯议员，我们有权自由做出选择，在法庭上我们是平等的。“在场唯二的Omega大喊，她是一位中年女性，神情肃穆，衣着简朴，是首都大学三位校长之一，也是法学院院长和**官候补。 “你这B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话？“琼斯怒不可遏。 “这太失礼了，琼斯议员。“辱骂Omega的言论一出口，其他几位Alpha都露出了不赞成的神情，别说现在正在直播，即使身处私人场合，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Alpha都不应该和Omega主动发生不愉快。议员们立刻隔开了两人，其中一位身穿军装的Alpha从背后搂住了琼斯的肩膀，架到远离Omega的席位。 陈迩冷眼旁观，袖珍光脑上的弹幕也开始讨论这次投票， 【好奇怪，议员们没有商量好吗？按照惯例，投票开始前议员们应该都已经通气了。】 【确实，这次的投票很奇怪，从盲选的结果来看，保守派的人占了一半，改革派只有4票，剩下2票都属于中立议员，能投出这样的结果真地很让人费解。】 【安啦，又不是真的盲选，选谁去投票都是定好的。】 【那怎么会投出这样的结果，保守派居然大部分人投了弃权票。】 【额额，丹尼尔列维斯坦议员还没到呢，他可是超保守派，你们等着瞧吧。】 “陈阁下，“陈迩抬头，看见素有”铁娘子“之称的中年女Omega朝他走来，”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当然可以，伯德阁下，现在是休息时间。“陈迩替这位女士拉开椅子，她的胸口正用力起伏着，似乎为刚才的争执动怒，”请问您刚才投了无罪吗？“ “伯德阁下，我们不应该讨论这个的，况且还在直播。“陈迩连忙打断她的话，企图阻止这个危险的话题，”呵呵，其实现在大家的投票倾向都是固定的，不是吗？我来的时候还以为杨死定了，没想到投无罪的竟然比有罪的人多，真让我感到意外。“ 她的眼神射出一束激动的光芒，“陈阁下，您觉得下一次投票的结果如何呢？” “伯德阁下，投票结果是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产生的，单单我或者你，对结果的影响都不大，况且，列维斯坦议员还没投票呢。” “陈阁下，”琳达伯德直视陈迩的眼睛，她虽然是个瘦弱的Omega，但神情极为坚定，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字一顿地说：“或许我和你个人的力量非常单薄，但是我希望你这次站在我们这边，判处杨上尉无罪，” 陈迩刚想说什么，但伯德女士立刻打断了他，“联邦宪法从来没有规定Omega不可以成为舰长，从来没有，那些认为杨犯罪的Alpha依据是什么呢？他们的依据在法律上是无效的。我们做出的无罪决定是符合法律规范的。” “您说的有道理，” 陈迩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和这位固执的女士打交道是非常麻烦的，但现在他被琳达法官困住了，既不能借口尿遁，也没有哪位好心的Alpha或Omega能救他于水火，“但是我不能向您保证什么，伯德阁下，独立做出决定也是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力，我相信您也是能理解的，对吗？” 琳达伯德还想说点什么，好在15分钟休息时间结束，十一位议员重新回到投票桌前，亚历山大议员议员清清嗓子，大声宣布道：“现在重新开始投票。” 面前的屏幕重新出现了三个选项，陈迩微微低头，呼出一口气，眼角余光不易察觉地观察坐在他身边的两位议员，两人都是Alpha，左边的Alpha腰背笔挺，身穿刻板的黑西装，胳膊比一般人更强壮，非常具有军人气质，右边的Alpha却显得亲切温和，黑袍下露出一截白色衣袖，他侧头迎上陈迩的眼睛，露出一丝微笑。 陈迩回以微笑，然后收回视线，沉默地盯着屏幕上的选项，最终，点了点白色弃权项。 第二轮投票结束了，亚历山大议员重新站起来，他盯着面前的屏幕，“本次对杨郁上尉性别犯罪的审判结果是4人支持有罪，4人支持无罪，3人弃权，我宣布，本次投票结果作废…….” 议员们立刻骚动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要开始第三次投票吗？“ “亚历山大阁下，“坐在陈迩右边的Alpha开口，”列维斯坦阁下还没到，不如我们这次等他到了再投票吧。“ 他环视四周，微笑道：“我建议取消弃权选项，改成实名投票。” 法庭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才有人回答：“这违背了盲选结果……” “那您有什么建议吗？范阁下？还是说我们要一直坐在这里投票，一直投票到有罪或者无罪才结束？看来你们道德委员会的工作还不够饱和，怪不得媒体隔三差五报导你们部门集体度假旅游星，顺便报销活动经费的事，这些，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您开的什么玩笑，”范文西脸色一变，他掏出手巾默默擦干额头不存在的汗珠，“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和我们今天投票的案件没关系，不如我们重新再投票，取消弃权选项，这个怎么说呢，我认为么，从保护犯人**和保证法律公正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必要，这个，弃权也是选择的一种，是不是？这种就是规则上的变动了，以我的经验来看……”他喋喋不休地开始长篇大论，唾沫一个接着一个喷吐，好像某种黏黏糊糊的软体动物。 “那您的意思是支持改成实名投票吗？“ 范文西立刻截住话头，他瞪大眼睛，张口结舌，应该是不习惯应对强硬高效的军部Alpha作风，结结巴巴地补充道：“这个，我没有支持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的语音因为紧张极了，提高到了三四度，难听又突兀，陈迩在心里帮他把剩下半句话补完，不管怎么说，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他指尖划过光脑边缘，直播弹幕正疯狂刷新：【列维斯坦议员抵达！】【超保守派要翻盘？】 当列维斯坦的黑袍终于出现在入口时，范文西的后颈已经渗出细密汗珠。这位道德委员会代表议员正在用堪比议会辩论的语速兜圈子："保护议员的弃权权就是投票自由的延伸……巴拉巴拉巴拉" “咳，范阁下。“有位好心的议员用眼神示意，”列维斯坦阁下，请入席。“ 第3章 事故 姗姗来迟的列维斯坦议员大跨步走进法庭，记者们的闪光灯在他身后闪成一片白昼，简直就是在为这位大名鼎鼎的议员欢呼，他控制上议会长达二十年，是非常有名的保守派大佬，手腕强硬铁血，目前担任党内选举委员会会长，日常工作是物色有潜力的年轻人以及确保每位议员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 因此，经常有人戏称他是联邦总统背后的影子，是看不见的“King Maker”。 丹尼尔列维斯坦长着一个粗壮的鹰钩鼻子和侵略性很强的四方下颌，黑色的冷酷无情的双眼扫视着在场众人，他是个强壮的矮个子男人，比起超模身材又喜欢踩着恨天高出镜的妻子足足矮了一个头，但两人每次合体出现在镜头前看上去都非常登对，大概归功于他身上的那种奇异的魅力。 列维斯坦议员今天佩戴了一条猩红的领带，他没有穿黑袍，而是把它挂在手上，不止一个议员屏住了呼吸，大部分人都尽量避免和他对视。 “好了，我亲爱的同事们，“列维斯坦议员说：”我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投票会让你们为难那么久，现在我们重新投票，老规矩，首席议员拥有两票，剩下的议员每人一票，开始吧。“ 没人出声反对，丹尼尔列维斯坦的话某种程度上可以被当成圣旨，每个议员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像个在老师监督下写作业的小学生，陈迩心平气和地看着目前光屏上第三次跳出来的选项，非常不走心地在白色选项上按了一下。 他依然选择弃权。 议员中流传有一个可怕的传言，那就是匿名投票其实是不匿名的，或者对于某些大人物来说，比如列维斯坦，弄清楚哪位议员投了什么票比安排私人厨师准备晚宴菜单还要简单，陈迩疲惫地捏捏鼻梁，他谁也不想得罪，他和范文西是这里唯二的两个Beta，也是唯二的中立议员，不过比起那根墙头草，算了，多想无益，他漫不经心地猜测哪些议员会投无罪，至少这次改革派必须孤军奋战了，结果马上就会出来。 很快，随着滴滴的提示音，投票结束，列维斯坦抬抬眼皮，说：“波顿阁下，麻烦你公布投票结果吧。“ “好的，“亚历山大议员应声起立，大声宣读道：”针对杨郁上尉性别犯罪的审判，第三轮投票结束，结果是5票有罪，5票无罪，3票弃权。” 他吞咽口水，鼓起勇气继续说：“依据宪法规定，本次投票结果作废。” 议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出声，列维斯坦眯着眼睛，挨个盯着保守派议员，会出现这个结果，说明保守派中有人背叛了他，给那个Omega投了无罪。 这简直不可饶恕，打脸打得啪啪响，首都媒体能就这事做上至少三个系列的专访，拍上最少五部纪录片，邀请心理学家逐帧解读议员们脸上的微表情，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全民大投票活动，记者们特别喜欢在议会大楼下做统计活动，顺便把最新鲜出炉的结果扔给焦头烂额的干事们，顺便给他们出几个刁钻的问题，再把他们结结巴巴面红耳赤的反应拿到下周的直播节目上和嘉宾们一起哈哈大笑。 陈迩的光脑屏幕上弹幕洪流飘过刺目红字， 【啊啊啊！怎么这么搞笑啊，保守派居然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被投到了5:5】 【哈哈，是谁投了无罪？列维斯坦看上去要气疯了，那个投无罪的勇士简直不把他放在眼睛里，不会等到结束后被找麻烦吧？】 【匿名耶，哈哈哈哈，这下要怎么办？】 【楼上，连续三次没有结果的话就会取消弃权，必须要在第四次出结果。】 【前面几次也是没有结果，不可以推迟到下一次吗？】 【这次是终审……上尉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咳，列维斯坦阁下？“亚历山大波顿尴尬一笑，他小心地搓着手指，竭力把话题拉回来，”按照宪法规定，我们还要再举行一次投票。“ 丹尼尔列维斯坦危险地笑起来，露出一嘴整齐洁白的牙齿，却只能让人联想到海底危险的食人鲨，“我想，既然出现了平票的结果，下一轮投票就取消匿名投票和弃权，现场一共13票，各位怎么看？” 虽然话这样说，但是他明显不打算征求其余11人的意见，或许前三次投票已经耗光了为数不多的耐心，法庭就在这死气沉沉的氛围中古怪地安静了一刻钟，最后，亚历山大波顿实在受不了压抑的气氛，挂着假笑，冷漠宣布道：“依据神圣联邦宪法规定，针对Omega杨郁性别犯罪的最终投票开始，本次投票取消弃权选项，采取实名制投票，首席议员丹尼尔列维斯坦阁下担任监票人，次席议员亚历山大波顿担任计票人，投票顺序由监票人和计票人先行投票，再由普通代表议员依次投票，请列维斯坦阁下开始。“ 话音刚落，丹尼尔列维斯坦立刻在光脑上按了一下，一个红色的罗马数字2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亚历山大波顿头也不抬，也按了一下，顷刻间红色数字从2变成3。 “监票人和计票人投票完毕，下面请代表议员投票，目前结果是3票支持有罪，0票支持无罪。“ 下一个投票的是Omega议员何明睿，他抬头对着摄像机微笑，数字立刻变成了3:1。 【小何议员好棒，3:1，上尉有希望无罪释放了。】 【小何议员加油，琳达法官加油，再争取一票吧，和保守派的差距越来越小了，再争取一位议员就成功了。】 【没想到议员也当场拉票啊！】 接下来的议员属于保守派的Alpha，毫不犹豫的选择有罪，票数立刻变成了4:1。 接下来轮到琳达议员，她神情肃穆，平静地扫了一眼众人，“我希望大家都遵从自己的内心，认真思考之后再投票，我们手中的票是神圣的，是宪法……“ “好了，伯德阁下，您可以再投票结束之后再发表您的投票感言。“亚历山大打断了她。 “因为神圣不可侵犯的……” “我希望您能赶紧把票投完。“亚历山大补充道：”非常感谢，现在4票支持有罪，2票支持无罪，啊，下一位，我看看，林恩阁下，轮到你了。“ 詹姆斯林恩是刚才坐在陈迩右边的Alpha，他温和地点点头，露出一个我知道了的表情，那只绣着∞的纯白衣袖从黑袍下伸出，轻轻在光脑上点了一下。 【啊啊啊啊！暴风哭泣！林恩议员居然投了无罪！】 【疯掉了疯掉了，林恩家族是保守派吧，我记得他们还和列维斯坦有亲戚关系，林恩议员投无罪真的不要紧吗？】 【狼人自曝，原来卧底是你，林恩议员。】 亚历山大的嘴角抽搐，他掉过脸，说：“4:3，法耶阁下。“ 杰弗里法耶和威尔琼斯分别属于改革派和保守派，两人投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中央大屏。 【不着急不着急，投票现在是5票有罪，4票无罪。保守派和改革派还分别有一人没投有投票。】 【大胜利，上尉无罪释放。】 【剩下的4位议员有两人属于中立派，小何议员琳达议员请大声告诉我，你们刚才肯定去拉票了，对不对？】 “范阁下？“ “在，在的。“范文西哆哆嗦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上帝保佑，谁能告诉我应该投有罪还是无罪？范文西摸摸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良心，该死的抽签盲选，我可是一个Beta，我为什么要被抓来参与Omega违反性别规定参与星际探索的案件？说起来当初我还特别看好这小子，想过把女儿嫁给他。想起女儿，范文西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和妻子离婚后他一直没有再娶，单身把女儿抚养长大，女儿从小就特别听话，学习成绩优异，现在正在首都大学学习法律，未来毕业后女承父业进入议会工作，有自己的帮助，女儿就不必那么辛苦从基层做起，反正有老爹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可是，万一今天得罪了列维斯坦议员……. 他一咬牙，闭上眼睛按了下去。 【怎么回事？范文西投了有罪？有没有搞错？】 【他不是经常参加首都大学自由Omega活动吗？和琳达法官的关系非常好，我们大学还邀请他来开过讲座？】 【服了他了，刚刚他还和小何议员聊得火热，中立议员难道都准备投有罪吗？剩下那位中立议员是谁？】 【不太熟，看桌卡是叫陈迩。】 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亚历山大议员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和威尔琼斯对视一眼，现在轮到改革派议员方樱投票，这位女A面露忧色，“啊，目前6票支持有罪，5票支持无罪，“威尔琼斯议员差点笑出声来，他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得意极了。 ”嗯，接下来是顾砚钧阁下，“亚历山大议员说。 顾砚钧是刚才强行拉走威尔琼斯的军装Alpha，他也有军部背景，但和威尔琼斯不同，目前仍然服役于特种部队，听说似乎是琼斯在军校时期的同年。 顾议员薄薄的嘴唇不易察觉地笑了，他轮廓鲜明，面目英俊，是能轻易勾走小O们芳心的风流浪子，似乎是对投票感到无聊，他正好奇地盯着杨郁，对一个瘦弱的Omega征服满星舰的强A们保持怀疑，被他的目光拷问久了，杨上尉冷不丁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被关在牢里之后无法整理个人卫生，导致长长的黑色头发蓬乱地打着结，双腕和双足被电子镣铐锁在一起，囚衣就胡乱套在身上，暴露的皮肤比受虐大卫像还要苍白，也更能激发Alpha的施虐**。 “我认为杨郁上尉无罪。” 顾砚钧轻描淡写地投下一粒炸弹。 【震惊！】 【顾上校也是保守派吧，他是军部出生。】 【百分之一百纯血保守派，父亲和母亲都是等级很高的AO。顾上校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吧？】 【啊啊啊，顾上校的话不奇怪，听说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 【老天啊，我都不敢看下去了，现在保守派和改革派已经打平了，6:6，还有最后一个议员没有投票。】 “您确定吗？顾议员？”亚历山大波顿好像被迎面打了一拳，“您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们愿意再给您几分钟时间。” 顾砚钧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闭嘴，“没必要，我投无罪，接下来请陈议员投票吧。” “好，”列维斯坦议员瞪着他，“好，陈阁下，请您投票吧。” 陈迩对他们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的屏幕，这两种鲜艳的颜色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就像琳达波顿所言，宪法没有明确规定Omega不可以成为舰长，但是因为O本身被发情期困扰，发情期时散发的信息素又会导致A进入发情期，理论上来说确实不应该担任和A大量接触的敏感职位，陈迩看向那个一直不出声的Omega，他也正看向他，两个人默不作声得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陈迩先收回目光。 “陈阁下，请您依据法律做出正确的决定。”琳达伯德幽幽地说。 “请安静，伯德阁下，不要干扰议员投票。”亚历山大议员立刻接上一句，“请您独立做出决定，陈阁下。” 【这个陈迩什么背景？】 【不知道，他蛮低调的，基本没有信息流出，采访照都没有几张。】 【资料上只显示他是首都大学法律专业毕业，目前兼任独立调查官，啊，连办过什么案子也没写上去。】 【首都大学法学院？那不是说明和琳达法官的关系很好吗？】 【呃呃呃，丹尼尔列维斯坦也是首都大学法学院毕业的呢，他还当过法学院院长和首都大学校长，议员从首都大学法学院毕业又不能说明他们属于改革派。】 “陈阁下？”亚历山大议员催促道。 陈迩笑了笑，伸手去碰红色选项，此时，摆在桌上的袖珍光脑突然震动两下， 【建议无罪】光脑屏幕上浮现一行小字。 陈迩皱眉关闭了屏幕，但光脑契而不舍地亮了起来，【建议无罪】，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幽灵正从屏幕地另一端偷窥他，陈迩没有理会它，他微笑着按了下去。 “7票支持无罪，6票支持有罪，现在我宣布：根据神圣联邦宪法规定，针对Omega杨郁性别犯罪的最终投票结果为，无罪！” 第4章 度假星 距离首都星万里之外的度假星已经连下一星期的雨，从偶尔的阵雨，慢慢扩大到小雨，最后演变成绵延整晚的暴雨，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射进来，照在陈迩脸上，迷迷糊糊醒来，这里是某不知名的度假别墅，他想，竭尽全力从几天前的噩梦中清醒： 明明已经收到丹尼尔列维斯坦的暗示，可最后却转投无罪票，这种结盟后背后插刀行为简直是**裸地宣告背叛。 老头估计在家气得心脏病都发作了，陈迩绝望地用手臂挡住眼睛，瘫软在丝绒沙发上，企图逃脱想象中的刑罚。 审判结束后，他和杨郁一前一后走出法庭大门立刻陷入了记者们的重重包围，这群嗜血的秃鹫兴奋地盯着他们，企图从他们身上撕下带血的有价值的新闻素材。 幸好第一秘书依然坚守在岗位第一线，他给自己狼狈的顶头上司beta和omega上尉找了一辆车，亲自开车突出重围，为了奖励这个没几年就要退休的下属，陈迩特意给他放了两个星期的长假。 出发前，秘书安慰上司说：“请您振作起来，我等您回来主持工作。” 陈迩回以苦笑，检察院是保守派在上议会的基本盘，这次和列维斯坦对着干，回去不知道要被昔日同僚们如何排挤，干脆打辞职报告回家得了。 砰砰砰 陈迩确定他没有听错，有人在敲门，他尽力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下床，慌乱中踢走了一只鞋，然后他打开大门，在昏暗的光线中眯起眼睛。 门口，站着一个alpha，个子很高，因为逆光，他的脸隐藏在雨衣兜帽的阴影里。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请问可以进来避雨吗？”alpha问，他个头很高，几乎把门框填满了，长着一双充满魅力的绿眼睛。湿透的衣服包裹着他年轻充满爆发力的□□，像一只**的小狗，陈迩把嘴边的拒绝换成礼貌的邀请，“啊，你请进，我给你拿一条毯子吧。”一边在心里把这个度假星从名单里划掉，他不喜欢和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陌生的年轻alpha共处一室，他们傲慢自大又容易冲动，经常控住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不能肯定这个alpha没有认出自己，特别是他刚爆出了这样大的一个新闻，还是让他进来比较好，平易近人，或者说假装平易近人，是一个政客的基本素养。 ”谢谢，”alpha说，他出乎意料地很有礼貌，特别小心地踩在门口的脚垫上，没有冒然弄脏那些价值不菲的手工地毯，在屋内明亮灯光的衬托下，他看上去更英俊了，是那种可以轻易引起omega尖叫的英俊。 接过陈迩递来的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珠，“我是来这里露营的游客，没想到雨会下得这么大，能找到这里避雨真是太幸运了。对了，你要看我的学生证吗？ ” “没事，不用了。”陈迩露出了一个营业微笑，看上去特别真诚热心，他非常小心，没有碰到这个alpha裸露在外的皮肤，虽然是beta，但还是稍微避嫌比较好，他摇摇欲坠的政治生命经不起折腾了。 他保持了温柔优雅的亲切表情，停顿一会对alpha说：“你可以去洗个热水澡，这间房子是全室温控，不会特别冷。” Alpha体温急剧变化的同时非常容易泄漏信息素，陈迩往他的脖子上瞥了一眼，Alpha戴着一条黑色围巾，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带抑制环。 “谢谢。对了，我叫林嘉旭。”Alpha解开了沾满了雨水的外套，湿透的长裤和衬衣紧紧贴在他身上，“这次是趁休假出来玩的，本来下山之后打算直接坐星轨回学校，没想到雨下得这么大，来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天气预报，没想到一点都不准。”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他的笑容很温暖，看上去是个有礼貌的好A，“你一个人吗？” “对，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哦哦，那我打扰你了。” Alpha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口，他俏皮地冲陈迩眨眨眼，随手把湿衣服扔到地上，陈迩瞪着他的背影，痛苦地按摩太阳穴。 临时担任秘书的小助理关闭了24小时系统通知，他只好在光脑上留言要求助理必须给他定一张明天离开度假星的飞船票。 孤A寡B，以首都星媒体约等于无的节操，如果这件事流传出去，陈迩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名字从此要和这个年轻A永远并列排在娱乐版头条。 冷静！冷静！还有转回的余地，陈迩关紧门窗，拉上窗帘，暗自祈求媒体没有这么快发现自己的行踪。 一回头，发现A洗完澡，大大咧咧光着膀子到处溜达，好奇宝宝似地左顾右盼，“我有点饿了，你这里有吃的吗？” 陈迩绝望地打开冰箱，旅游公司充分推理到购买高端定制线路的客人们一定是生活白痴，空荡荡的冰箱里连食物渣子也没有，只有一瓶香槟酒，陈迩把酒抽出来，金黄色酒液在玻璃瓶里晃动，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气泡。 “嗯，你喝酒吗？”陈迩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白痴。 “谢谢？”林嘉旭挑眉，“没有别的食物吗？！我想吃口热乎的。” “没有，”说罢摊手，“你自己找吧，我还想睡会儿。” 林嘉旭看着他疲惫的侧脸，转身离开，陈迩长出一口气，就听见厨房里发出一声巨响“怎么了？”他提高嗓门。 “没有，你继续休息。”林嘉旭在他看不见的厨房里翻箱倒柜，他像一头正在玩寻宝游戏的快乐小狗，任劳任怨地替真正的主人操劳。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几盒快过期的速冻食品，立刻点火起锅做饭，听着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的锅碗瓢盆碰撞声，陈迩绝望地把头埋进毯子。 “当当当！”他开心地把东西放到陈迩面前的茶几上，一盘卖相糟糕的速冻饺子配两碟不知名酱料，还有一盘剁烂的肉糜，看上去是给狗吃的，陈迩暗自吐槽。 “很丰盛。”陈迩评价，“看上去很好吃。” “谢谢，我才刚学习了如何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照顾Omega，老师说我学的还不错。”林嘉旭含着速冻饺子口齿不清道。 别提Omega，陈迩感到滚烫的食物在胃里翻滚了一圈，非常新奇的口感，他面无表情地咽下去，说：“嗯，你一个人来旅游吗？气象台预报这里到明天一直是雷雨天气，附近的山路已经实施了交通管制，你可能要在这里留宿一晚，需要给学校发个消息吗？” “没事，我是在毕业旅行，哦，我忘记告诉你，我修完学分提前毕业了。”林嘉旭笑嘻嘻用叉子把速食饺子在蓝色酱料里滚了一圈，“很好吃的，这个是蓝莓酱。”他注意到了陈迩心虚的表情，赶紧补充道，“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蘸旁边的鸡肉酱。” 原来这坨黑乎乎的东西是鸡肉酱？饺子加蓝莓酱加鸡肉酱，不不不，这组合太诡异了我接受不了，陈迩的表情几乎龟裂，他的手在半空中迟疑半晌，最后任命地打开了旁边密封的香槟酒，“我有点渴，你先吃吧。” Alpha摸摸鼻子，“哦，好吧。那我吃了哈。那个你觉得咋样？“ “什么？“ “就是，觉得这里咋样？有没有觉得哪里阴森森的？“林嘉旭压低嗓音，”我听说这栋房子闹鬼？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陈迩挑起一边眉毛，环视四周，公司预定的别墅非常宽阔，装饰画下方是一个燃烧的壁炉，中间是一盏垂落的水晶灯，肉眼盯着看几分钟便感到眼球发酸，“闹鬼？”他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反复咀嚼，“嗯？我没有听说过，麻烦你给我讲讲吧。” “很久以前，有个人独自来这里度假，有一天刚巧也是周一，下了非常罕见的雷暴雨，因为担心山体滑坡，所以负责管理这座山的公司关闭了附近的露营地，顺便把留守的员工也撤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手不足，新来的实习生忘记通知这位住户，就这么把他孤零零地扔在别墅里，前四天无事发生，第五天，” 林嘉旭特意加重了嗓音，“这个人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外面的人说是替公司送餐补的，他没有起疑心，总之，等到周一公司派来的钟点工上门时，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她急着去打扫卫生，匆忙打完招呼后，走进卧室才发现别墅的住户倒在床上，双手合十，他流出的血染红了整片床单。钟点工吓坏了，夺路而逃，之后预定这栋别墅的住户是一对度蜜月的新婚夫妇，他们只住了3天就离开了，退房时却向公司投诉，说半夜经常听见有人在房间外走来走去；还有明明是晴天，擦干净的窗户上却总是渗出水痕。” “你的故事大概是讲一个人在雷雨夜被人谋杀，死后灵魂被困在原地的故事，对吗？“ “我还没讲完呢，“林嘉旭神秘兮兮地说：”公司报警之后，法医剖开死掉的住户，发现他的肚子里塞满了玫瑰花，一大束红色玫瑰花，甚至还在花茎末端打了个蝴蝶结。“ “剔除掉明显不合理的灵异因素，你这个故事有原型吗？” “啊，我乱说的，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林嘉旭抱着胳膊，往前倾身看陈迩洗碗，他个子太高，站在厨房里碍手碍脚地，眼神无辜地盯着他。 “因为有些细节太具体了，比如说，为什么是在周五，如果只是为了渲染恐怖气氛，随便哪一天都可以，毕竟后面的诅咒没有涉及到时间，还有，你描述公司因为暴雨撤走员工的理由也太过于真实，还有玫瑰花，虽然大部分时间玫瑰花出现都和爱情有关，但在这里把它替换成比如说染血的纸币、塑料纽扣，甚至是死老鼠都不会出戏，为什么一定是玫瑰花？还是说，有关这位住户还有什么背景信息是你没有告诉我的？” 小狗悻悻地说：“其实，这只是一个鬼故事而已，你不用太认真分析的。”他用手肘碰碰陈迩的手臂，“你现在还没感到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感到害怕？难道现在也有一个杀/人/犯提着刀在外面徘徊吗？“陈迩反问，他斜睨了林嘉旭一眼，不爽地笑了笑，Alpha连忙吐吐舌头，举手投降，他盯着陈迩的眼睛，不自觉嘿嘿笑了。 第5章 杀手 “喂喂喂，你去哪儿，”笑意从年轻人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他看着别墅主人卷起袖子，将用脏的碗筷叠起来抱着离开，“去洗碗。”陈迩头也不回。 没想到林嘉旭亦步亦趋地跟着他，Alpha在a型□□素的影响下比其他两种性别的人个子更高也更强壮，别墅里没有适合他穿的拖鞋，林嘉旭干脆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仿佛狮子靠近它的猎物。 “你太高了，站在这里很碍事。”陈迩正在挤洗洁精，策划本次度假的旅游公司将复古风格贯彻到底，非但取消了别墅自带的自动洗涤装置，还贴心准备了抹布和清洁海绵供住户使用，陈迩烦躁地把抹布丢进水池，油污光用水很难清洗干净，而这个该死的洗洁精瓶子怎么也打不开。 “唉？”年轻的双手从背后环过，绕到陈迩身前，扯开了洗洁精的盖子，“是这样用的，这种包装要先拉一下，光靠挤是没用的。“ 陈迩静默一瞬，转过身和林嘉旭面对面，热水蒸发产生的烟雾遮住了年轻人的眼睛，绿色的眼睛，柔情蜜意的绿色眼睛，他的手上沾满了白色泡沫，“以后不要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林嘉旭缩手反问，“我只是帮你打开这瓶洗洁精。” 深吸一口气，“你心里知道。”陈迩抿唇，没有再理会他的小动作。 “拜托，你也太敏感了吧，”林嘉旭在身后假模假样地抱怨，发出小狗背着主人偷吃零食得逞后的窃笑，“哥，”陈迩打断他，模仿他重复一遍，“哥？我是你的长辈，叫叔。” “不要，你这么年轻，叫叔把你叫老了。“林嘉旭不听他的。 “你不认识我？“陈迩反问，有点厌倦和这个年轻人绕圈子。 “哇！”林嘉旭夸张地瞪大双眼，故作天真地歪头提问：“我需要认识吗？难道哥是明星吗？那抱歉，我没有认出你来。对不起，大明星，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陈迩把洗净的碗碟立起来，像小男孩整理心爱的玩具士兵，把它们按照相等的间距放好，他什么也不说，脸上挂着寒霜。 “生气了？“林嘉旭伸出长腿挡住他的去路，”你不跟我讲话了？一句也不讲？你要和我冷战啊，你怎么和Omega似得，一点玩笑也不能开。“ 陈迩绕过他，他擦净双手，露出消瘦的手臂和细长的手指，松松垮垮的衬衣套在身上，他平时总绷紧神经像只膨胀的充气口袋，才露出的这一点点疲惫，像被某根刺轻轻扎进肉里，但大约是没什么关系的，除开今晚，自己和这个年轻Alpha永远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真生气了，唉，别啊，我给你道歉好了吧，”身后的Alpha喋喋不休，“对不起啦，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生我的气啦——” 说着连蹦带跳地堵住去路，作势要拉陈迩的手，抬头正好和一只突起的红色眼珠对上，“啊！“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这什么鬼东西！“ “停，这不是鬼东西，这是龙鱼。“陈迩耐着性子把落地灯打开。 林嘉旭这才看清这群被关在水晶鱼缸里的龙鱼，这是种时下非常流行的融合基因宠物，观赏金鱼融合了好几种水母的基因，长出了刺胞动物的玻璃触手和会发光的鳞片，看上去颇具丑陋的美感。 “这个品种叫红淑女，“陈迩指着刚才吓他一条的红眼怪鱼，“它们的红色眼睛很稀有，而且鳞片边缘会散发红光。” “名字蛮好听，但长得可太抱歉了。“林嘉旭不假思索接口道。 “……” 林嘉旭立刻闭上嘴巴，他装模作样地伸出右手，假装自己嘴上装着拉链，使劲一拉。 陈迩放弃了和这傻子计较，他抽出一只密封玻璃管，从中折断，把液体倒入鱼缸中，鱼群立刻躁动起来，它们顺着液体流动的方向游动，突起的眼睛不停转动，看上去更加骇人。 已经近8点了，雨越下越大，空气也变得越发潮湿，陈迩闻到了一股木头腐烂的霉味，这处度假星风景迷人，附近还有一个漂亮的天然峡谷，唯一算得上美中不足的是常会出现雷暴天气，轰鸣的雷声甚至能传到几公里之外，总会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之感。 “谁在敲门？“陈迩突然出声询问。 砰砰砰！ 门外有人正在敲门，恰在此时，电闪雷鸣，巨大的雷声掩盖了一切声音。陈迩正欲上前开门，却被人用力握住了手腕，他恼怒回头，用眼神示意林嘉旭松手。 “联邦快递，请您签收一下。“那人隔门回答。 “好的，是什么东西？“陈迩稍感放轻松。”松手。“他用口型对Alpha说。 快递员顿了顿，“有位匿名客户为您定了一束花。“ Alpha却没有笑，他俯身凑近陈迩耳边，低声说：“我上来的时候，这片山已经全面封闭了。他不是快递员，不要给他开门。” 这小子发的什么神经，陈迩皱眉，他略感不爽地抽回手，却惊讶地发现林嘉旭力气贼大，单手就能牢牢钳制着他的动作，他完全挣脱不开。 “请您开下门。“快递员在门外喊道。 林嘉旭左手牢牢抓住陈迩肩膀，强行把他按在自己身前，右手捂住了他的嘴，他的胸膛抵着陈迩的后背，结实有力的肌肉正慢慢发力，他几乎是拖着beta向后退去，似乎前方有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 诡异恐怖的龙鱼依然无知无觉地在缸中游动，这些基因宠物似乎正在被激活，长长的触手随着它们游动在水中起伏，像一条条宽大的随风舞动的裙摆。 一阵尴尬漫长的寂静。 门外的人似乎预料到别墅不会开门，服务高级客户时不免碰到几个脾气古怪的有钱人，他迟疑着，犹豫一会儿说：“那我给您放门口，您等会儿出来拿下啊。“接着嘟囔了几句，陈迩便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雨中。 “放开我，你发什么神经？“陈迩奋力扭动，他的下一句话湮没在巨响中。 打雷了？不，伴随着坠落的闪电，银光瞬间把前门炸开了一个大洞，这栋别墅是砖木建筑，铁门或许可以阻挡古地球手枪，但在星际科技改装下的超电磁枪面前仿佛是纸糊的不堪一击，被隔离的雨声重又变得清晰沉重，陈迩闻到了泥土和雨水混合后特有的锈味。 那确实不是一个快递员，而是个专门在雨夜行动的杀手。 林嘉旭立刻把陈迩拖到沙发后躲避流弹并捂住他的耳朵，低声默念数字，数到第十五秒，枪声停了，林嘉旭明白杀手打空了弹夹，他立刻窜了出去，关闭了客厅的电源。 唯一的光源熄灭了，无形的杀气笼罩了此地，陈迩努力放轻呼吸声，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Alpha 的五感灵敏程度和反应速度远超beta，再加上优秀的身体素质，理论上来说，Alpha们都是天生的战士。 杀手非常谨慎，他得到情报：目标就在屋内，但是刚刚冒然开枪，却没有听到子弹打进人体的声音，加上灯光突然关闭，一个没有受过战斗训练的人绝无可能想到这一点，这个别墅里还有其他人。 一击不中，他丢开电磁枪，在大雨的掩护下，无声无息地走入了狩猎场，枪虽然效率高，但枪声也会向保镖暴露自己的位置，有的时候，一把金属刀能更方便解决问题。 什么也听不到，陈迩屏住呼吸，努力睁大眼睛，蹑手蹑脚地从沙发后钻了出去，他尽力贴着墙壁，避免发出不必要的声响，留在别墅里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此刻外面正下着暴雨，整个山谷就是个大迷宫，身上又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根本无法向外界求救。 此刻他心乱如麻，不知怎么，一束柔和的灯光出现他眼前，陈迩随即脸色大变。 灯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也照亮了杀手的眼睛。 鱼缸附近使用的落地灯和别墅主控系统的不是同一套，陈迩恍惚听到耳边传来阵阵蜂鸣，他几乎是直愣愣地瞪着发光的龙鱼，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危急关头，陈迩身后一股力量把他拽得后退两部，刀尖从眼前划过，利落地削下几缕发丝，一看没有得手，杀手转变刀锋，跨步上前，从头顶重重劈下， 他的刀被一把椅子架在半空，双方硬拼了一记，还是林嘉旭的力量更胜一筹，他跟着一记飞身扫腿，直踹杀手脖子，杀手立刻抬手格挡，被踢得后退了两步。 杀手一声不吭，同时挥刀朝他扑去，打算先解决掉这块难啃的骨头，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杀手一记左勾拳，同时右手反手抓刀挥刺，力图逼迫对手露出破绽，林嘉旭完全不惧利刃，飞快低头闪躲，像只灵活的狸猫，他的力气虽大，但战斗经验不如对方丰富，一时陷入僵局。 很快杀手占据上风，林嘉旭疲于招架，他咬牙心一狠，悬空连环飞踢，企图逼迫对方后退，没想到对方硬接了第一脚，同时双手擒住他小腿，往下一拉。 林嘉旭被他抓住破绽，应声倒地，杀手双腿锁住他咽喉，同时右手尖刀高高扬起。 砰！杀手的脑袋重重偏向一边。 身后不知何时，陈迩抡起椅子狠狠砸在这孙子头上，不等地上两人反应过来，举起来又是第二下。 林嘉旭抓住机会立刻一个头槌，顶得杀手眼冒金星，同时抓住杀手手腕，逼迫他收刀，在椅子第三次即将砸在杀手头上时，他挥刀挡了一下，同时鹞子翻身，从林嘉旭身上弹射而起，飞快窜出屋外，在大雨中很快逃得无影无踪。 “站住。” 陈迩用力过度，脱力摊在地上，听到这句话，他勉力支撑身体，脸色又青又白，心脏如擂鼓在胸腔里跳动，“别追，”他喘着粗气，“你怎么样？“说着缓缓靠坐在沙发扶手上，放眼望去，温馨的客厅已变成了垃圾场，鱼缸在刚才激烈的打斗中四分五裂，龙鱼们在地板上无力地甩动尾巴。 “还行吧，”林嘉旭扶他起来，他的额头在流血，“你胆子蛮大的。“ 陈迩闭上眼睛，一遍遍在脑海中勾勒杀手的外貌，这毫无疑问是个Alpha，身高大约1.85，体格强壮，身手敏捷，携带杀伤性极强的武器，是谁派他来的？陈迩逼迫自己冷静，答案呼之欲出。 “有点可惜，你的鱼全都死了，“ “没关系，这种时候就别提了。” “你不心疼啊，应该要赔一大笔钱呢。”林嘉旭笑了笑，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嘶哑咧嘴，“艹，这SB下手还挺阴的。” 第6章 道歉 “你等等，我去找找有没有药箱，我记得应该是有的，秘书确定行程的时候我扫过一眼。”陈迩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劫后余生，可是身体却仍止不住发抖，他余光半点也没分给濒死的龙鱼，径直走向玄关的角落。 “先忍一下，”林嘉旭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是挺疼的？刚才逞强什么？” “你轻点儿，艹，你力气怎么这么大，都不温柔一点吗？”Alpha半真半假地抱怨，因为疼痛，消毒棉签轻轻碰到伤口，都会引起肌肉的颤动，他懊恼地盯着陈迩发青的嘴唇，自言自语道：“这也太真实了吧？” “真实？你以为刚才我们在玩枪战游戏吗？“ “啊啊啊——没，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太刺激了。“小狗垂头丧气地揪着衣角，”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没有，你别乱动。“ 但是Alpha像得到了了不起的夸奖，话音刚落就伸手搂住了陈迩的腰，还得寸进尺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就好，刚刚好吓人，我特别害怕。“ 陈迩迟疑着，最后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仔细地给Alpha的伤口消毒、绑好绷带，轻声安慰道：“睡一会儿吧，我明天安排你离开。“ 说完起身离开，他在二楼找到自己的光脑，编辑了一段信息发送给度假星管理官。 一夜无眠。 陈迩几乎睁着眼睛等来了天亮，一大早，印着度假星管理机构标志的豪华汽车把他接上了返回首都星的私人飞船，管理官昨夜就得到了议员遇袭的消息，几乎立刻签署限制令封锁了所有可以离开度假星的交通工具，在林嘉旭呼呼大睡的时候，私人警察们正在彻夜追踪杀手的踪迹，许多可疑的家伙被从温暖的被窝中拖出来，双手抱头蹲在警察局过夜。 陈迩不担心小Alpha的安全，如果管理官放任他在自己眼皮下出事，那么，他动了动手指，好一会儿才听见助理正在从光脑上呼叫他。 “阁下，列维斯坦议员找您。“临时助理是个长着雀斑的小姑娘，beta，戴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大眼睛是少见的橘红色，声音尖尖细细，像只嗲着毛的猫头鹰。 “什么事？“ “有个棘手的案件需要您处理，议员秘书通知我，说资料会直接发到您的光脑。” “好，我知道了，你去检察院门口等我，等下一起去法医实验室。” 助理深吸一口气，观察顶头上司的脸色，“可是，列维斯坦议员说让您先去见他。“她哆嗦了下，补充道：”越快越好，议员秘书说他接下去要处理杨上尉的归属问题。“ 陈迩没再说话，他疲惫地点点头，然后关闭了光脑，直接晕睡过去。 私人飞船很快就抵达首都星，被空乘温柔的声音唤醒时，陈迩累得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他躲过了随行工作人员悄悄溜进贵宾厅洗手间，打算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非常不巧，有两个家伙正躲在这里抽烟，都穿着邋遢的深蓝色工作服，年纪大点的似乎生病了，每隔几秒都会非常大声擤鼻涕。 骨节分明的手指拧开黄金水龙头，陈迩能听到自己正在大声喘气，他急不可耐地用手捧起一盆水泼到脸上，又尝试提起嘴角，挤出一个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糟糕的脸，就这么木愣愣地看着，慢慢地，流出的清水变成了血水，从洗手池里溢出，像有生命似得朝四面八方流动，瞬间就淹没了脚踝。 陈迩浑身发抖，好像有只大手扼住了喉咙，他张开嘴唇，惊恐地发现四周的空间慢慢扭曲变形，灯光一闪一灭，发出刺耳的咔咔声，锈蚀的齿轮疯狂转动，最终因为不堪重负，变成了一声滴——的噪音。 谁，为什么没人发现不对劲，人都到哪里去了？ …… “您没事吧？”两个工作人员狐疑地看着他，他们夹在手指间的香烟冒着火星，似乎上一刻还在愉快地聊天。 “没有，我没事。”陈迩胡乱点头摇头，敷衍地对他们笑笑。 血水瞬间消失，他用力洗清自己的双手，用力到好像要把自己的皮肤撕下来，连指甲缝都不放过，可那股恐怖的血腥味却始终萦绕在鼻尖。 他急匆匆走过两人身边，见他们都好奇地打量自己，逃也似地离开了。 应该只是压力太大了，他自我安慰道。 “先生，我们到了。”临时助理停下车，转头关切地看着他，陈迩瞥了眼她的左胸，看清了她的名字，秋元。 “谢谢，在车上等我下。”他没等秋元开门，就命令AI开门，向卫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卫兵审查后把证件还给他。 穿过横七竖八的走廊，陈迩经过了列维斯坦第一秘书助理的桌子，朝她点点投，助理立刻拨通了秘书的通讯光脑，原地停留了十几分钟，随着嘀的一声，助理低头确认消息，小声说：“弥生女士请您进去。” 陈迩迎着她复杂的目光走进弥生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的女人是个严肃冷漠的Alpha，金发修剪得非常短，常年穿着无聊的灰色西装。 “你来了，”弥生态度冷淡，身为列维斯坦议员的第一秘书，她比其他议员的秘书多了一个头衔——文件办公室管理室室长，他的光辉使她与有荣焉。 “上午好，弥生女士，”陈迩平静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弥生眯起眼睛，放下手中的铅笔，抬头冷漠地盯着他，她调整了下坐姿，简洁了当，“坐。” “我还是站着吧。” “坐下。”弥生说：“别让我重复第三遍”，她从椅子上起身，“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茶，谢谢。”陈迩从她手里接过一杯热茶，没等他开口， “你搞出了一个大新闻，很爆炸的那种，上个周末所有媒体应对部门全体加班，每个人都忙疯了，我昨天回家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狗仔正在翻门口的垃圾桶。“ “我可以解释……” “所以，我们希望你引咎辞职，马上发布一个辞职声明，会有人帮你写发言稿的。”弥生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希望先和列维斯坦议员见一面，在那之后，我会主动辞职的。“ 弥生不为所动，“列维斯坦阁下有别的重要公务要忙，由我代替他宣布这个消息，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她特意在共同的决定上面加了重音。 “弥生女士，”陈迩喝了一口茶，廉价茶包的苦味从舌尖上蔓延开来，“您为列维斯坦阁下工作了多久了，应该有15年了吧，我记得我毕业那年，列维斯坦阁下还是法学院院长，你就是他的秘书，毕业演讲结束后，是你亲手把毕业证书发给每个学生，包括我。” 他非常小心地斟酌用词，动情地说：“我想起那时我们在课堂上经常讨论的一个问题，Alpha和Omega是否应该承认他们会因为信息素禁止从事某些工作，这是否违反了平等就业法案，课堂上讨论地非常激烈，当时列维斯坦教授提出''信息素并行管理方案''时，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他要求不仅是在敏感岗位的Omega定期提交发情期健康报告、签署信息素管控协议，所有Alpha在入职前必须佩戴可调控信息素抑制环，一旦超过安全阈值就自动释放抑制剂——记得艾米丽当场质问这算不算基因歧视。" 他故意忽视了弥生的反感，“很多人都不理解，直到今天也是这样，保守派内部有人抨击这是''化学阉割''，激进AO团体要求彻底废除信息素等级制度，是教授一直顶着这些压力，但是——但是，无论他多么强大，依然需要帮助。“ 失去我，就失去了中立议员中宝贵的一票，陈迩确信弥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笃定他们没有那么快能找到一个可以完全接替他的人。 弥生盯着他，让步了，“他就在后面，不过你只有十分钟。“ 陈迩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丹尼尔列维斯坦拥有一个巨大的办公室，从他的办公室窗户向远处眺望，视野开阔，采光充足，这个人人畏惧的Alpha似乎对他的到来有点惊讶，他扫了陈迩一眼，无动于衷地继续书写着。 “阁下……” “闭嘴，“列维斯坦打断了他，“你来干什么？”陈迩的鼻子开始变得不舒服，他闻到了空气中呛人的火药味，那是列维斯坦Alpha信息素的味道，通常当Alpha需要压制Omega、beta还有其他Alpha的时候，就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它们和那些社交场合中适当的沉默和停顿一起，组成了秘密的第三语言。 “说吧，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说出你这么做的理由，我想你总是有理由的，“列为斯坦露出轻蔑的表情，他只关心这件事的结果，陈迩在投票上对他撒了谎，那么他就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丢掉议员职位的惩罚还算轻的。 “我很抱歉，“陈迩强忍不适，他的脑内感到阵阵尖锐痛感，仿佛同时有一千根针在扎，有一万把小锤在砸，他不能长时间接触Alpha的信息素，大部分beta仅仅会感到压力，因此变得焦躁不安，但他不一样，信息素在他身上的作用似乎被无限放大，陈迩以前总是自嘲，或许自己是信息素敏感型。 “我来请求你的原谅。“他轻声说，”我会弥补我的过错。“ 列维斯坦恶狠狠地说：“你背叛了我，难道你忘了，没有我的帮助，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承爵位，没有爵位，你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顺顺利利地当上议员，就不会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下背叛我，让那些记者、那些臭虫嘲笑我。” 他的脸像花岗岩一样坚硬，语调冰冷无情又充满愤怒，“现在从我的办公室滚出去，马上。” 陈迩别无选择，他对着列维斯坦双膝跪了下来，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谦卑地说：“我会竭尽所能弥补我的失误，我发誓，我请求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 列维斯坦冷漠地逼视他，“你弥补不了。你曾经发誓只对我忠诚，可是现在？你明知道何光睿推他出来是什么意思，那个Omega，杨郁，他参军的时候没有上报自己是Omega，他、违、反、了、《信息素透明法》，我再说一遍，他违法了！他们，何光睿和琳达伯德，他们是在挑战我，他们想从我的手中窃取权力。“ “现在那个Omega无罪释放，你太令我失望了。“列维斯坦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浓重的火药味信息素直冲天灵盖，陈迩屏住呼吸， 他决定抓住时机，“阁下，下个月就是《透明法》修正案草案的第一次全体议员投票表决，我愿意成为您的舌头，为您在中立议员中拉票，我发誓，全部中立议员们手上的选票都是您的。” “下个月也是首都大学校长的换届选举，”列维斯坦议员说：“我的老朋友欧文林恩也有意竞选，他是一位非常有资格的律师，目前是法学院的教授之一。” “我相信林恩教授是校长的不二人选，没有人比他更加合适。“ 列维斯坦盯着他，“好吧，我再原谅你一次，你记住，我有事情会找你。” “是，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弥生，进来。“丹尼尔列维斯坦说，”告诉鲁格我中午有事，不和他一起吃饭了。“ 她平静地点点头，“遵命，阁下。” “你可以走了，不过，这是你最后一次用我们的师生情分当免死金牌。”列维斯坦下了逐客令。 第7章 案件 从议会大厦中出来已经快到下午两点，陈迩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秋元，她是今年新来的实习生，刚从首都大学毕业，人有点老实过了头。 女孩橘红色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他，她慌慌张张地扫视他全身，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怎么了？“陈迩被她看得心烦。 “您没事吧？“秋元毛手毛脚地替他拉开车门，她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差点把车门拉得飞起来，幸好陈迩往后躲过，险些毁掉了英挺的鼻子，”对不起对不起，“秋元手忙脚乱向老板道歉：“刚才弥生女士给我发了简讯，指定我暂时代替弥尔顿先生当您的助理，我还以为您被流放了呢。“ “有这么严重吗？“陈迩反问她。 “外面都吵翻天了，好多人都说我们办公室会被裁掉，隔壁办公室的伊桑特别讨厌，他好几次趁午饭时间偷偷溜过来，还站在走廊里大声说自己已经挑好了位置，只等内务部发通知，他就立刻搬进来。“ “不用担心，就算被裁了，我也会给你找好下家的。” “真的？谢谢老板。“秋元”啪“地把头扭过来，大老板除了衣服有些皱巴，看上去和进去时没什么不同，那应该没事儿了吧。她立刻把内心地隐忧抛之脑后，”那您现在没事儿了吧，我这就通知娜娜姐，我们给您办一个庆祝派对。“ “先送我去法医实验室。“陈迩闭上眼睛，向后靠在车座上，轻声说。 黑色小车立刻拐了个弯，灵活地超反方向驶去。 法医实验室内，资深法医迈克尔米勒听见门被人轻轻推开，头也不抬，招呼道：“陈检到了吗？我刚好做完你这组。” “死者alpha，年龄17岁，死因为高空坠楼。”他把挂在耳朵上的口罩拉下来，露出微微下垂青黑的眼袋，迈克尔医生是个英俊的alpha，如果不是他英年早婚，还生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追求他的人必定能站满这间实验室。 “死者身体右侧粉碎性骨折，有对冲性脑挫伤，我帮你看了下现场照片，颅内出血，这个出血量符合高空坠楼的标准范围，诺，这是仙女星当地出示的原始报告。” 陈迩用两只手指捏起了这份薄薄的报告，它只有两页纸，除去死者的基本信息，第二页清楚地写着结论——“排除他杀嫌疑，系自杀”，落款是一个潦草的签名。 “只有法医签名？负责调查的警官呢？他没有签吗？” “医助。” 迈克尔纠正他，“签名的不是法医主管，是法医助理。” “不用感到不可思议，那地方很穷，听说最近连市政雇员和公立学校教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当地只能裁员缩减财政开支，所以最近他们干活会比较敷衍。” 米勒法医叹息道：“陈检，你这次去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孩子是单亲家庭，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军人，仙女星附近民风彪悍，大部分社区居民都是团结保守的宗教人士，万一处理不好，光媒体就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好，我会注意的。“见法医要走，陈迩连忙喊住他，”毒理检查没做吗？“ “报告要一周之后才能出，等着吧，其实，“米勒迟疑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其实，这案子死因明确，况且事发时有完整的监控录像，检察院那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十遍，没有发现剪辑痕迹，只是孩子母亲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坚称自杀者会下地狱，那孩子又一直很虔诚，所以绝对不可能自杀。” 他悄悄撇嘴，“不知道怎么闹大了，那帮人一看搞不定她，干脆推到你这里。” 独立调查官是个非常特别的职位，他们几乎可以无视所有调查程序，直接介入案件，是个非常受影视编辑和导演欢迎的职业。 “好，帮我留意下毒理检查报告。”陈迩安慰了担忧的迈克尔法医，仔细翻阅原始案件报告，他像面对一只坚硬的蜗牛壳，或者一个棘手的蜂巢，全神贯注地预备攻破它。 “对了，”迈克尔法医敲敲桌子，等陈迩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笑着说：“诺，上面给你派了个小实习生。” “嗨~”一张青春洋溢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年轻的Alpha笑着说：“长官好，实习生林嘉旭向您报道。” 陈迩和他定定地对视，差点拿不稳那两张轻飘飘的纸。 “你？“陈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来我们这儿实习？谁把他招进来的？“ “其实我成绩蛮不错的，我觉得老师可能是看中了我的潜力，所以，反正不管如何，他们通过了我的申请。“ “回去，”陈迩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筋又开始突突跳，“你连执业资格证书都没有，瞎凑什么热闹？” “别对他那么严厉，”迈克尔法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这孩子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偷偷看了他的成绩单，十二门毕业考试共八门全校第一，不是那种来混实习的公子小姐，割破手指头就闹着回家找妈妈。“ “是的是的，老板我很能吃苦的，“林嘉旭点头如捣蒜，”从今天起我给您鞍前马后打下手，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你指南我绝不往北，你挑着扁，我牵着马，不不不，你骑着马，我挑着扁，你就把我当驴用，成不成？“ 陈迩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合，本能预感这次出差不会平静太久。 在迈克尔米勒法医“你们要好好相处哦”的眼神中，陈迩带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小拖油瓶拐出了实验室。 一出门，他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加个光脑通讯好友，我把资料转给你，然后，你回宿舍先把资料看了再整理一份发我。“ “哦，“林嘉旭乖乖点头，他非常开心地掏出了自己的光脑，和陈迩的碰了碰，仿佛身后有条看不见的尾巴在摇。 “唉，你去哪儿？“ 陈迩转过身，“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就是你的上司，不要随便打听我的行程，你只管做好我布置给你的任务，以后去别的部门也一样，你记住了吗？” “好的，那你晚上早点回来啊。“ 陈迩差点摔个跟头。 他丢了魂似得飘上汽车，不住地揉着太阳穴，秋元只觉得老板去了趟实验室，脸色变得越发难看，难道是法医报告了坏消息吗？她又开始为自己老板的前程担忧起来。 “老板，我送你回家休息一下吧？你脸色好难看。”她小心翼翼地建议。 “不用，你先回去吧，下班时间已经到了。“ 打发走了欢乐的秋元，陈迩独自坐在车上，他点燃了一只香烟，但并没有抽，而是夹在手中，看着它慢慢燃尽，只剩下一堆不起眼的烟灰，然后关闭了车载AI监控。 开车驶离大道，转入了一条不引人瞩目的小路。 首都星是一顆阶级分明的星球，只是表现得更隐晦，比如它拥有全宇宙最多的私人道路，这些私人道路不会出现在导航系统中，只有输入特定的同行密码才能看到并使用它们。 陈迩此时正在一条私人道路上飙车，他完全无视了车载AI 的警告，行驶速度一度逼近350码，这导致他仅仅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不过他并不担心收到机器人警察的罚单，毕竟私人道路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产，好比一个人在自家后花园飙车，警察压根没有执法权。 “欢迎，陈阁下。“一个人类管家站在门口，在机器人管家流行的年代，使用人类仆人被认为是富有和有品位的象征。 他是个中老年Beta，身穿长长的燕尾服，头上带着一顶夸张的白色卷发。 “主人在客厅等您。“他示意一个男仆去停车，然后带着陈迩穿过了弯弯绕绕的走廊，这栋别墅装修华丽，墙上挂满了价值连城的名画。 詹姆斯林恩懒洋洋地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冲前来的陈迩努努嘴，顺着他是视线，陈迩看见一个电视节目正像模像样地分析审判结果。 同座的有一位法律专家，一位心理专家，还有一位…… 还有一位灵媒。 陈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首都星媒体的节操下线又刷新了我的认知，“詹姆斯林恩评论道，他的声音优雅动听，像低音提琴在演奏，”他们现在居然把灵媒请到时事评论节目上来了，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能在严肃节目上看见小丑扔飞刀或者狮子跳火圈了。“ “您真幽默，“陈迩微笑道：”怪不得那么多小姐和太太都喜欢你。“ 詹姆斯不置可否，“请坐，陈检，我听说我的叔叔给您指派了一个苦差事。请您千万不要在意，他只是更年期到了。“ “……” “林恩，我来这里，是为了……” “那个项目，是吗？“詹姆斯林恩毫不在意，”还在实验阶段，你知道，训练 AI处理突发事情的能力可是一项大工程，现阶段，它们只能根据事先设定完成一些简单的任务，比如说，依据你目前的信息素水平和各项健康指标，判断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或者依据你的花钱习惯，给你定制理财计划啊，推荐低风险的基金之类的，都是依据数据大模型搞出来的东西，至于具备人类级别的智能AI系统。“他耸耸肩膀，没有再说下去。 “我想问，你的AI 可以代替我做出决定吗？“ 林恩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上次审判的时候，我收到了它发来的信息【建议无罪】，当时，我已是最后一票，我……我感到很惊讶，按理来说，这不应该发生，之前它只会依据我的口味，定位附近食品打折的超市，但这次它发来的这条信息，我觉得它简直钻进我的脑子里去了。” 又是一片寂静。 电视上的灵媒突然大呼小叫，“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什么，”女主持人配合她表演一惊一乍，“您看见什么了？德尔菲拉女士？“ “我看见了，月亮和星星重合了，”灵媒德尔菲拉激动地说，“杨上尉的命运正在发生变化，他的命运会和他们重叠在一起。“ 第8章 加班 林恩张开手，右手轻抚下巴，“啊，这种事情确实有点奇怪，这个模拟器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它连接的那个虚拟世界一直很平静，没有意外发生。“ 他领导的研究人员制造了一个模拟器，这个模拟器中中按照不同的标签，按照年龄、性别、职业等各种信息制造虚拟人，再给出刺激元素，类似政治人物的竞选广告，发起投票活动，就可以轻易预测最后的选举结果。 只是或许受限于技术，之前模拟器中时不时会出现故障，这个最新的看起来也不例外。 他笑起来露出两只酒窝，温柔可亲，“既然脱离了我们的掌控，那么我就把这个世界格式化好了，过段时间给你换个新的。” 陈迩欲言又止，将光脑搁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麻烦了。” “我先告辞了。”他站起来离开了这座冰冷华丽的豪宅，衣着古板的管家尽职尽责地把他送回车上，陈迩沉默地开车返回，他没有打开空调，反而命令AI降下车窗，人造太阳的光辉洒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汽车越开越慢，他最后在路边靠边停下，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圈一点点消失在眼前，他左手夹着烟垂在车窗外，阳光很亮，但是非常冷，人造太阳就是这点不好，它尽职尽责地发光、熄灭、再发光，可是它永远都不会给人那种暖洋洋的体感，被它的光照亮就像是被皮鞭抽着打着赶去上班，莫名感到心烦气躁。 真希望太阳永远不要亮起，这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五首都星居民共同的心声。 嘀嘀嘀—— 一个又圆又矮的东西出现在陈迩面前，是个让人讨厌的机器人警察，陈迩违规在道路旁停车太久，引起了这个东西的注意，机器人警察绕着他的汽车转了一圈，核对黑车违反了哪几条道路法，最后它停在车头前，开始扫描汽车牌照。 陈迩没等它扫描完，干脆利落地掐灭香烟，踩了脚油门，汽车飞一样冲了出去。 机器人警察被撞得飞了出去，系统判断违章车辆企图逃逸，这个黑咕隆咚的东西翻滚了几圈，原地停留了几秒，迅速做出了反应，它拉响了警报，八个轮子滚动着，牛皮糖似得紧紧黏在车后， 陈迩厌烦地往后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解除了汽车的智能驾驶，换成手动模式，汽车颤抖几下，随后，他感到一种一直束缚着他的东西消失了，仪表盘上的红色指针瞬间指向最大，专门配套给议员的座驾都经过改装，比如这辆车的零百加速仅仅只需要6秒，性能非常卓越，陈迩被一股巨力牢牢拍在座位上，狂风从窗口倒灌进来，有种令人窒息的爽感。 好像只是过了几秒钟，又好像过了十几分钟，陈迩才从放空的精神状态中重新醒来，他几乎是带点茫然地直视前方，右脚死死踩着油门，一种奇怪的快乐感觉折磨着他，使得汽车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飞驰。 陈迩轻转方向盘，选择直接从绿化带上压了过去，非常流利地切换到对向车道，他感到体内肾上腺素正在急速飙升，虽然Beta在三种性别中是最稳定也是最理智的一种，但这并不意味着Beta失去了进攻的能力，某些情况下，他们会表现出和Alpha一样的攻击性。 他完全没有理会红灯，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地向前移动，选择了一条上山的小路，这条路平均每过几十米就会有一个转弯，交通署前几月才提交了一份提案要求关闭这条通道用以减轻日益增长的成本，这意味着从这里走非常适合甩掉那个该死的机器人警察。 刺耳的摩擦声从左侧响起，汽车左前方擦过道路护栏，陈迩从回忆里反应过来，急忙向右猛打方向盘，好在这个转弯幅度比较大，陈迩几乎是压着弯道，轮胎不受控制地往左边歪斜，他稍稍减速，从后视镜看见机器人警察正从后来追来，它的摄像头闪烁着危险的红光，陈迩回忆起当时来自交通署长的报告，出于成本压缩，附近的监控只在特定时间内开启，他低头扫了眼仪表盘，还有8分钟。 机器人警察好几次被甩开，过了几十秒又追了上来，像个飘忽的幽灵，始终牢牢地粘在他车后，这款机器人是交通署的最新款，它的体内不仅有车牌扫描仪，还装有两只强磁吸吸盘，一旦被它吸住，这个东西就会挂在车上，等交通署的管理官循着它体内的定位找上门来，司机轻则罚款扣车，重则终身禁驾。 这东西和老款的辅助机器人警察不是一个量级，据说交通署用它抓飞车党成效显著。 有点麻烦，陈迩心想，既然这里没有社会车辆掩护，他略微思索片刻，按下遮挡键，前后方车牌立刻缩回车内，突然失去目标的机器人警察晕头转向地跟着他跑了几米，随机选了第二套方案，两只磁力抓手弹出，同时脱离保护外壳，射向汽车后方，陈迩回忆起交通署专家的侃侃而谈： 2型机器人体内有两套独立系统，可以在脱离外部机体后吸附在物体上，并且依然持续向控制台发送信号。 陈迩没有犹豫，一等车屁股感受到了轻微撞击，立刻倒车，顶着机器人狠狠地撞在路边的墙上，再开，再倒，没过几个回合，机器人的金属外壳就露出裂缝，理所应当地，定位芯片也宣布报废。 报废的机器掉在地上，它被车轮反复碾压几遍，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陈迩开车远去，陈迩从后视镜回望，甚至觉得自己在它头上两个黑咕隆咚的摄像头上看出了点难过。 两个小时后陈迩驱车回到办公室，他疲惫地拎起法医报告，坐电梯上楼，此刻已经是下班时间，议会大楼空荡荡地连个鬼影也看不到，陈迩看着电梯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影子也回看着他，这点冰冷的回望给了他一点加班的动力，他深吸一口气，输入密码，办公室大门啪得一下，一点暖黄色的光泄漏在他的眼前。 “领导，你回来了？”林嘉旭笑眯眯地托腮盯着他，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地板上，周围资料铺了一地，还散落着几根彩色马克笔。 吊灯昏暗的灯光从他头上射下，照亮了林嘉旭的笑脸，“怎么还没有回家？”陈迩没有冒然靠近他，他谨慎地关上门，选择站在林嘉旭和门中间。 “啊，我在等你啊，领导。”林嘉旭对他的冷漠似乎感到不适应，“人事部好像忘记通知办公室我要来实习，所以，宿舍住满了没我的份，娜娜姐也没办法，她就先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怎么不去外面找个地方住下，万一我今天不回来呢？难道你要在这里等一整夜吗？” “啊，可是我身上没有钱，首都星房租好贵的，秋元秘书告诉我可以先整理下资料，我就整理着整理着，不知道大家什么时候下班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全都不见了。”林嘉旭苦恼地挠挠头，陈迩恍惚幻视一只笨蛋狗狗，因为贪玩把自己的头卡进栏杆里进退不得。 “那你现在在这里干嘛？”陈迩见他坐在地上，办公室里的室温调节器已自动关闭了，夜晚的首都星冷得让人直冒寒气，他走过去，打开热水器，看着热气腾腾的白色水柱流下。 “在看今天迈克尔法医给我的资料。啊，谢谢您，“欢乐的小Alpha双手恭敬接过了一纸杯热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中央空调自动关闭了，办公室好冷，我差点被冻死。“ ”您也是来加班的吗？“林嘉旭满脸不可思议，似乎不相信竟然会有议员这么热爱工作。 陈迩闻言挑起了半边眉毛。 “本案死者性别alpha，年龄17岁，死因为高空坠楼，这个您已经知道了，“林嘉旭苦恼地皱起鼻子，”寄过来的资料上显示他刚刚开始发育，没有办法确定他的Alpha等级，但是从校医遗留的报告来看，他的等级应该不高，况且事发地在学校，那里全是正在发育的青少年，遗留在现场的信息素非常混乱，事发后也没有特意保护现场，导致线索几乎已经全部被破坏了，所以检察院那边倾向定自杀。“ “信息素发育期是在10-18岁之间，基本和青春期同步发生，在这段时间，人体内处于颞叶的特殊器官被激活，同时，嗅球X——只有发育成A、O的人才会被激活，这两种性别因此可以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剩下嗅球X没有被激活的人最终会发育成Beta，因为青春期激素的巨大变化，青少年Alpha几乎是最不难以管教的人群。 “不过，这个案子还是有疑点的，首先，死者是在周末夜间返回学校，该地区公立学校人手不足，从几年前取消了校内寄宿制度，学校周六周日不开放，他为什么舍近求远，跑到学校跳楼；其次，就是死者母亲提到的信仰问题，她自述全家都很虔诚，每周都去参加活动，坚信自杀的人会下地狱。 “嗯，除了以上两点，事发后仙女星法医的检查报告也非常敷衍，这个事件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林嘉旭用红色马克笔在纸上标记，“按道理来讲，一个已经确定会分化成alpha 的青少年不至于这么脆弱，我记得我分化的时候简直觉得老子就是全天下第一牛逼。谁要是觉得我错了，那肯定是他眼睛有毛病。” “老大，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仙女星实地调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