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茫茫江浸月》 第11章 不安宁的科室 这个人应该就是玲姐了。 据阮暖的猜测。 阮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她手里抱着星巴克,与玲姐对视一秒后,主动开口,“你好,请问这里是办公室吗?” 玲姐顿了顿,除了眼眶有些红之外,情绪倒是已经恢复冷静。 “是的,”她上下打量阮暖一眼,露出和善的微笑。 “你就是新来的同事吧?” 阮暖颔首,“是啊,我给大家带了点咖啡,希望大家能喜欢。” 她手里拿着十几杯星巴克,没漏任何人,按理来说是见者有份的,但大家都各自站在原地,一副尴尬犹豫的模样,直接把她晾在那。 手里的星巴克都变成了烫手山芋。 刚才的热闹安慰全都消失,她好像那泼上去的一盆冷水。 多泾渭分明的态度变化。 阮暖没着急介绍自己,她把星巴克放下之后,提前介绍了一下工作安排,主任出差了,科室的工作任务交代到了她的头上。 过了片刻,有个女医生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又柔弱,最后却是哼哼唧唧道:“阮医生,你现在已经是副主任了吗?医院有没有公示啊?” 阮暖低头一笑,看了眼手表上时间,“没公示,但没人通知开始手术的时间吗?主任不在,你们就玩忽职守?” 所有人包括玲姐,脸色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僵硬。 枪打出头鸟。 这个女医生显然没意识到这点,她脸色一白,想向玲姐寻求帮助般看向后者,然而她的玲姐并没有搭理她。 阮暖替自己捏了一把汗,上来就施下马威,完全违背了她的初心。 玲姐:“对不起,副主任,他们是为了我耽误时间,我这就安排下去。” 阮暖闻言,在心里一笑。 玲姐是个候选的副主任,却没什么实职,到哪都轮不到她在这里指手画脚。 不过她没点头,只是语气变得柔和,“没问题,麻烦你了。” “那我先去整理一下。”她身上还穿着休闲的着装,没有白大褂,好像和这群人都格格不入。 阮暖一走,里面的人就凑作一团叽叽喳喳。 “她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吧?” “看那样子也不像听到了。”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来的,这人也不是什么软茬子。” 玲姐垂着眼睑,脸色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过了片刻,压下心底膨胀的怒气,她说。 “大家不要说这些了,抓紧时间安排工作吧,别的科室都在催。” “玲姐,你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为她出头的女医生不满道。 玲姐道:“小文,工作上的变动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我们的工作是治病救人,不是争职称的。” 这话给小文都整无语了,“好,是我多嘴了!” 等阮暖出来,外面的医生许多都换上了工作服,看见阮暖出来,对着她打招呼。 “我先走了,阮医生,你可别偷懒哈,今天科室接手一台大手术,麻醉上不能出一点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加油哦!” 科室一位男性麻醉医生刚才一直未开口,此刻乍一开口,便带着锋利的讽刺意味。 第12章 潜规则的脏水也往她身上泼 阮暖看了眼他的胸牌——郭磊。 行,她记住他了,回去就查查此人是何方神圣。 就算郭磊的话里带着许多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唯一一句他没说错,今天的病人确实是重量级人物,连院长都出动了,毕恭毕敬紧张搓手,全程寸步不离的样子,彰显了此人尊贵的身份。 阮暖虽然有所好奇,但也不会主动去打听旁人的身份。 只是架不住科室里有不少人喜欢分享八卦。 “这位是咱院长都惹不起的大人物,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咱们公司灭了的。” “不仅如此,这位的子孙后代,随便一个拎出来,咱们主任和院长都得点头哈腰迎来送往。” “要不说这次手术多年难得一见呢,这手术做好了,院长脸上有光,咱医院升咖,这手术做不好,咱们医院直接一锅端就是了。” 王晓和郭磊之间的交谈,毫不避讳新来的阮暖。 是以阮暖的目光也追随着一行人的背影而去,试图窥探对方“高不可攀”的身份背后,是否是她在圈子里的熟人? “看阮医生这殷切的模样,这手术做好喽,那位高权重的大佬,自然是你的靠山。” 郭磊倨傲地昂起下巴,他的话刺耳得很,偏偏又自视甚高。 阮暖不咸不淡地回击,“有时候不是自己技术不好,而是碰上了猪队友,偏偏猪队友还觉察不到。” 郭磊张了张嘴反应一秒,下一刻大骂出口,“你在骂我?” 阮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郭磊想扭住阮暖的胳膊,明明他的手已经伸得够快了,却没想到阮暖居然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他。 对全身进行消毒的时候,阮暖又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阮医生年纪不大,当我们副主任合适吗?” “听说在温城一家三甲医院做过五年麻醉医生,一个普通本科毕业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磊哥可是研究生!” 阮暖搓手的动作一顿,听见背后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女医生潜规则还是很重要的,你们觉得呢?” 这就是泼脏水了。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原本要离开的阮暖选择了继续留在原地。 而争相议论的声音像是突然消音,只剩几人不知所措地与阮暖四目相对。 徐玲:“副主任。” 阮暖:“手术开始还有五分钟,你们抓紧。” 她转身而去,用严厉的眼神分别瞄了几人一眼,像是刚才几人的胡乱编排充耳不闻了一样。 心起波澜,但阮暖面上毫无动荡,只是脚步飞快,以至于擦身而过的男人脸庞,并未进入她的眼,留下一阵香风,余韵悠长。 她脚步不停,几步之外,男人脚下的薄底皮鞋骤然一顿,侧眸回首,女人笔直的腰板带着一股淡淡的傲气,如雪中傲梅,任是何种风霜雪雨都无所让她改变夙愿。 “有意思。”他菲薄的唇上扬,心尖犯痒。 “薄总,刚才那位就是薄老先生的麻醉医生。”身边的王助理开口。 薄峻夜:“你眼睛真是锐利。” 王助理:“薄总让我查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第13章 冤家路窄 薄峻夜:“那位医生今天才刚上任?” 王颐:“是的,是院长临时委派的。” 薄峻夜转动小拇指上的尾戒:“跟院长说一声,我爷爷的手术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整个医院,都要给他陪葬。” 王颐替自己捏了把汗,也在心里为阮暖祈祷。 薄峻夜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颐,“去吧。” 王颐把这话传给院长,院长的镇定出乎他的意料,“请您回去转告薄先生,我以我的项上人头保证,薄老先生的手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王颐不知道院长的自信是从哪来的,难道是从那位还很年轻的阮医生身上来的吗? 他保持怀疑的同时,还是分毫不差地把这些话传给了薄峻夜。 谁能懂? 那时候,他站在老爷子的手术室外,跟薄总汇报着情况,那位如天山雪莲般圣洁的女医生擦身而过,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尖刀一般扫了他和薄总一人一眼的感觉? 谁又懂,薄总分明察觉到了,却刻意避开的感觉? 只剩他一个人挨着千刀万剐,太可怜! 阮暖走进手术室,满心只觉得晦气,薄峻夜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他在手术室外等待,难道是因为里面需要做手术的患者,是他的亲戚吗? 阮暖没细想,患者推进来,她只扫了一眼老人的容貌,便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术进程上。 相对于给30岁以下的患者手术,年老患者的手术过程中,需要更多麻醉医生的关注,她是麻醉医生,还为她配备了一位助手。 这位助手,不是别人,就是郭磊。 虽然他只是助手,但却比她这个带头的副主任更显眼包。 做手术之前,老人的精神分明已经不大好,但郭磊却还在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甚至说白点,就是在阻拦他为老人麻醉的进一步动作。 这对病人和主治医生以及手术进程来说,都是一种耽误。 阮暖看不下去,扯住郭磊走去一旁,男人还不愿意,眼底精明殷勤的光尚未收敛,就转换成了对阮暖的不耐烦和厌恶,“阮医生,你越界了。” 阮暖冷笑,“郭助手,如果你不遵守手术室的秩序,那我随时可以请你出去。你知道,我有这个权限。” 郭磊脸颊涨红,阴冷又愤恨地看着阮暖,眼镜都遮不住他眼底想刀人的光。 阮暖视若无睹,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给他麻醉了。 至于旁边那个傻大个,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术前的威胁震慑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最起码郭磊没再添乱,但废话不断。 “阮医生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所以才着急打断我?” 阮暖:“我不怕你抢了我的功劳,我只怕你把锅甩在我身上。” 郭磊脸色难看,“你!” 阮暖:“病人各项指标你注意盯着,这是一位助手的基本义务。” 郭磊有苦说不出,想骂又没有立场。 再加上这里是在手术室,不是在他的地盘,也没有徐玲护着,他只能忍气吞声。 这种级别的手术,阮暖在温城做了不下一百台,但由患者是位耄耋老人,一旦出事,麻醉医生的责任要占到70%,而且这是她来到京市做的第一场手术,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更不能因此毁掉她的一世英名。 第14章 不想参与的修罗场 郭磊不情不愿地照做,嘴上却忍不了一点,“狗仗人势,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阮暖懒得搭理他。 她全程比以往任何一场手术都要小心,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在郭磊身上。 手术结束后,心外科的医生都陆陆续续离开,阮暖却依旧坚守在岗位上,郭磊那时候已经很松弛,手术室来回离开好几趟,阮暖视若无睹。 更没有想到,护士把病人推出手术室后,阮暖才摘下口罩,目光之中就撞进两个不想看见的人。 “暖暖!”手腕被毫无理由地抓住,江烬岳不知廉耻地把她当成可以利用的人:“薄老爷子怎么样?” 薄老爷子? 阮暖头上闪过两个大大的问号,如果不是江烬岳提醒,她还不知道,这位老爷子是京市薄家的老太爷! 怪不得薄峻夜会站在手术室门口。 阮暖拧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烬岳一脸看她无理取闹的样子,“暖暖,能不能别闹了?我可以原谅你,为了跟我闹脾气,把工作换到了京市,但这里的开销大,你租房子也租不起,住地下室哪里成?你娇生惯养惯了的!!!” 阮暖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许久,她抬眼,看向江烬岳,眼神里印上冰霜,“我就算睡桥洞也和你没关系。” “暖暖,你何必这么偏激?”江烬岳自以为语重心长道,“我马上就要升职加薪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何必那么委屈自己?” 阮暖只觉得恶心,随口哂笑,“还是把你的钱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我不缺。” 江烬岳恼她这么无情无义,“我不和你斤斤计较。薄老先生的身体健康事关我的仕途,你不要跟我对着干。” “你是薄老先生的孙子?”阮暖冷冷弯唇,讽刺道:“还是薄老先生的直系亲属?” 江烬岳答不出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阮暖见状,笑得更嘲讽,“保护病人隐私,是医生最基本的义务。” 江烬岳的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阮暖对医护人员打招呼,“先把老先生带回去,不用管这个疯子,他跟老爷子没关系。” 话音才落,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不知道这位先生拦住我爷爷是想干什么?” 丸辣,这下江烬岳是真踢到铁板了。 阮暖在心底幸灾乐祸,双手插进兜里,准备高高兴兴回去换衣服,这修罗场她就不参与了! 江烬岳听见他说“爷爷”也十分震惊,脸上的不耐烦也切换成了恭敬,“你……您就是薄先生吗?” 薄峻夜皱眉,“是,你哪位?” 江烬岳是不肯放过这个认识贵人的机会的,尽管他明知,自己和薄家的家境差之千里。 他赔笑,递出那简陋而不自知的名片,“我是温城金石集团的采购部主任,很高兴认识您。” “您来得可真及时,您可真是太孝顺了!” 这马屁越拍越响,阮暖听了就唾弃,怕自己呕出来,便趁着两个人不注意,准备偷偷溜走。 第15章 上位者气度 薄峻夜:“不会夸也倒不用硬夸,你这副样子,跟那古代宦官身边的走狗一样。” “可惜,我并不是宦官。” 江烬岳脸色一僵,一阵青一阵白,跟小丑一样。 阮暖原本都要走了,听见这话脚步一顿,莫名有种很爽的感觉。 江烬岳被羞辱得面上没光,心里不可能没有气,但在绝对的权势和不可企及的地位面前,他只有一个选择,他只能忍气吞声,选择装傻。 憨憨笑了下,“是,我话说错了。” 阮暖在心里鄙夷,怎么早没发现江烬岳的真面目? 要是早发现,她和江烬岳的婚姻,大概不会持续这么久。 薄峻夜扫了眼江烬岳怀里抱着的大捧花束,眉心冷冷一蹙,“把你带来的鲜花带走。” 语气有些严厉,眼神也很冷,江烬岳是会察言观色的,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触碰薄峻夜的逆鳞,薄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所以他尴尬地笑着,正打算收回手臂时,宁溪突然从对面走来,像是眼瞎了似的,阮暖那么大的一个目标被她忽略。 不由分说亲昵地挽住江烬岳的手臂,“薄先生,这花可是我用心挑选的,对老人康复有息心静气的作用,您还是收下吧。” 阮暖拧眉看着他们对峙的方向,薄峻夜此刻的郁闷烦躁都写在了脸上,江烬岳是看得出来的,也捅了捅宁溪以作提醒,但宁溪不聪明,她直接把鲜花放到了病床上。 她以为薄峻夜只是不好意思,还自以为是道:“没关系,薄先生,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结果下一秒,这捧花就被甩到了她脸上。 力道之大,甩势之猛,宁溪的脸上被扎上一抹花刺,尖叫声响彻走廊,听得人直想捂住耳朵。 阮暖不屑地瞥了这女人一眼,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多留了这么久。 宁溪摸着自己脸上滴下的血:“薄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薄峻夜的脸色冷得能滴水,他并不想追究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的过错,而是看向江烬岳,“这人是你带来的?” 江烬岳不懂薄峻夜的意思,喃喃道:“薄先生,对不起,宁溪不懂事,我替她给您赔罪。” 薄峻夜:“怎么赔?” 江烬岳没想到薄峻夜居然这么较真,一束鲜花而已,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吧? 他一脸懵圈,薄峻夜更是不想大发慈悲,“我不认识你们,我爷爷也不认识你们,想找我们办事,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薄峻夜把话说得很清楚,可这什么愁什么怨,导致他把话说得这么绝? 江烬岳大惊失色,脸色惨白,“薄先生,为什么?” “送我爷爷回病房。”薄峻夜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他锋利的眼尾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要俯首听从。 医护人员推着薄老先生回去。 江烬岳傻傻地看着薄峻夜,后者却没忘记他,不,还有他身边那个蠢婆娘。 “把这两个人给我赶出去。” 宁溪眼泪都出来了,还要找薄峻夜算账,江烬岳拉都拉不住,“薄先生,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薄峻夜哂笑:“想讨我祖父欢心,应该要打探清楚他的喜好。” “可他对花粉过敏这件事,你们俩都不知道。” “你们是想求人帮忙,还是要让他送命啊?” 话音一落,宁溪的喉咙就被堵住了,看着地面上四散的花瓣,又看看江烬岳惨白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都被赶出去了。 这件事被不少人知道了,科室里的人也都在嚼舌根。 郭磊:“这人脑子长到鞋底板上了?” 这人嘴巴老欠,骂人倒是一针见血。 阮暖默默点评完,还没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听说阮医生和那个男人搭话了,你们什么关系啊?” 阮暖不咸不淡看郭磊一眼,这人真是好话说不了两句,狗都嫌! 她眼皮微微一掀,“我的事,郭医生这么好奇?” 郭磊皱眉,听出来阮暖话里的讽刺,刚要说什么,阮暖就挖苦道。 “可郭医生对自己的病人却很粗心。” 第16章 送你一盆绿油油多肉 郭磊脸色阴沉沉,跟那发了霉长出来的菌菇一样。 “问阮医生一个问题,阮医生都要左遮右掩的,这看来里面藏着猫腻啊。难道这男人是你男朋友,阮医生,你是关系户啊?” 阮暖暗自想这个人真是个蠢货哦,“不是。” 郭磊一副早知如此的状态,阮暖笑道:“如果我是关系户,那郭医生这话就不该问出口,不然自讨没趣多没意思。” 郭磊笑脸一僵。 看见这恶人吃瘪,阮暖心里就爽。 连做手术做了这么久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薄老先生意识恢复之后,阮暖就把任务交给了郭磊,反正他不是喜欢守在薄老爷子面前邀功吗? 没想到自己刚从更衣室出来,院长就凑过来笑意盈盈地拉住她的手,“暖暖,你做的很好。” 那当然,除了她,整个医院谁愿意担责任? 阮暖与院长客套了两句,又道:“薄老先生年纪大了,需要格外关照,即使手术做完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院长点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小郭脾气傲,还需要你多担待。” 阮暖心底暗暗思忖,需要担待的不是她,而是医院,这种人如果不看着点,最后迟早会酿成大祸。 阮暖顿了下道:“这是自然,但郭医生闯下的祸,不用我给他兜底吧?” 院长愣住,过了会儿笑呵呵的,“我们这责任都细分到人的,不会有连带,是谁的错就是谁的。” 阮暖:“有院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场手术不算累,但耐不住时间长,她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下,步履飞快,一推开办公室门,却看见有人靠在她的办公桌前,长身玉立,眉眼桀骜。 “你怎么在这?” 是薄峻夜。 阮暖紧紧皱着眉,她很讨厌有人不请自来。 “你不是应该陪在薄老先生身边吗?” 薄峻夜:“来感谢阮医生,送点小礼物。” 阮暖的注意力这才从他身上,移到旁边他送的绿油油的多肉上,给她整笑了都,“就这?” 薄峻夜似笑非笑地眯眸:“是也。” 阮暖左看右看,看出薄峻夜的弦外之音,“你是在嘲笑,有人给我戴了绿帽子吗?” 薄峻夜:“各人有各人的理解。” 阮暖咬牙:“好,我收下了薄先生的好意,您走吧。” 薄峻夜倒也没久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了阮暖一眼,“我祖父身体有什么问题,还是要继续麻烦阮医生的。” 阮暖瞬间破防,“只要不是麻醉上的问题,薄先生去找主治医生就好。” 薄峻夜轻笑:“那是当然,我可不会张冠李戴。” 他离开后,阮暖抚摸着多肉的叶子,打算把它扔进垃圾桶。 但薄峻夜无情,多肉却是有情的,何必对无辜的植物撒气? 阮暖:“还是带回家吧,交给花房的大树一起照顾。” 她随手把多肉放在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被刚刚结束手术的徐玲看见了。 “听说阮医生手术圆满成功,真是恭喜啊。”徐玲努力调动她的五官,尽量让自己的笑充满着真心的祝贺。 但阮暖知道都是虚情假意,教养使然,她点点头,“谢谢,听说徐医生的手术成功率高达99%,你也是高手。” 徐玲给自己的人设就是个低调的人,她当然不会自我夸耀,只是说,“那剩下的1%其实也不完全是我的原因,阮医生在日常工作中肯定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吧?” 第17章 极品前夫 “有些实习医生不听从指挥,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这种情况除外。” 阮暖淡定说着,其实是在含沙射影。 刚巧被走进办公室的郭磊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愤怒立刻挂脸,“阮医生是在说我吗?” 阮暖轻笑:“不是。” 郭磊瞪着她,眼睛如同钢珠,透着冰冷金属的寒光,阮暖却没搭理。 他当然知道阮暖说的就是自己,可这女人刚立了功,谁敢招惹她? 只能不了了之。 阮暖看向郭磊,这个男人挺好玩,快被气炸了还没发火。 不免在心里讽刺一句。 另一边,下午还排了三台手术的阮暖,一直到晚上下班才得以喘口气。 结果就在医院门口遇上了一只奇葩,不,是被奇葩堵住了。 是江烬岳! 他抓住自己的胳膊,拖着她往角落里去,此刻正值阴暗,路灯甚至都未亮起,江烬岳的手臂跟铁钳一样难以挣脱。 阮暖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半路就把江烬岳甩开,顺带吼了他一句,“江烬岳,你是有神经病吧?” 不请自来还带有绑架嫌疑。 江烬岳灰头土脸,脸色乌青,“你帮我跟薄先生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宁溪也不是故意的。” 阮暖心里冷笑了下,翘着唇角反问,“所以我是故意的咯?” 江烬岳理亏地擦了擦额角由于紧张冒出的汗,“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暖暖,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薄先生和薄老先生都不是我能得罪的人……” 阮暖哼笑,“你现在知道了?” 江烬岳拧眉:“暖暖!宁溪不知道,所以犯了忌讳,这不是她的错。” “但你救死扶伤,薄先生一定念你的情的,你说话肯定管用!” 阮暖心想,管用也不会帮你的。 她说,“没这个义务,江先生,我又不欠你和宁溪什么人情,为什么要帮你们费这个劲?再说薄峻夜那,你们已经得罪了,他又不是泥人,一定会有脾气,我这个时候凑上去,是想让我当受气包吗?” 江烬岳闻言,脸色一僵。 阮暖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被戳中了,还拿自己当枪使呢,这个废物。 阮暖转身,径直往车库走去,她以为江烬岳会离开,就没回头看,直到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耳边又传来男人阴冷的声音,“你现在怎么开这么好的车?” “是哪个男人包养了你?” 给阮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听见鬼魂在叫。 她才阖上车窗,准备启动发动机,车窗就被重重敲响,响起江烬岳歇斯底里的污蔑,“我说你怎么闹着要和我离婚,原来是因为傍上了大款,你开的这辆兰博基尼,是辆男款车,你还想怎么狡辩?” 给阮暖无语整笑了。 她在京市,爸爸给她买了一车库的车,男款女款都有,但车和衣服又不一样,其实不太分男女款,喜欢哪辆开哪辆就是了。 阮暖就是如此。 她在家习惯开哪辆就开哪辆,还用跟江烬岳交代? 所以她嗤笑一声,“和你有关?开的是你的车吗?” 江烬岳脸色难看。 “不是的话,就闭嘴滚蛋!” 第18章 没靠你养着我! 江烬岳:“现在我们还没离婚,你还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开别的男人的车,这像话吗?” 阮暖感觉自己两眼一黑,江烬岳简直无理取闹。 她抱臂在胸,唇角讥诮上挑。 “宁溪你安慰好了吗?” 江烬岳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你不要岔开话题,宁溪和咱们的事并不相关。” 阮暖:“哦吼,刚才你不是在替宁溪求情?” 江烬岳:“……”脸色黑得一批。 阮暖不太想跟江烬岳继续多聊,工作上的勾心斗角已经挺累了,江烬岳现在也不是她的谁,只当未看见就是了。 好心情是被破坏了,没关系,她会自我疗愈。 阮暖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 未料到,江烬岳居然会穷追不舍。 阮暖更没想到,车门拉开的瞬间,会被江烬岳狠狠扣住,“我说过,你只要想回头,我还能接你回去。” “除了我,大概也没有谁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了。” “京市物价水平高,经济压力大,迫于生计,你在这里难免会误入歧途。只要你现在愿意回头是岸,我还能原谅你,甚至可以当做之前的矛盾和争执没发生过。” 阮暖嗤笑:“松手!我说过,我不需要。” 江烬岳:“你不需要,你爸妈也不需要吗?他们还指望你养他们呢。” 阮暖回眸,看着他一副拿捏住自己势在必得的模样,顿觉恶心感上涌。 由于自己与江烬岳的初遇,她是个乞丐,当时她正苦恼于什么样的身份可以圆这个谎,就随口编了个自己爸妈在乡下种地的谎言。 然后江烬岳就真的信了。 这五年,也多次问过她爸妈的情况,只问自己要不要寄点东西和钱回去,亲自上门拜访的话是一点没提过。 阮暖以前只是单纯害怕撒谎被揭穿,后来则是犹豫要不要回家,直到此刻,恋爱脑被现实打磨灰飞烟灭,她才真正意识到,但凡一个称职的姑爷,都不可能五年不去拜访岳父岳母。 就算她的原生家庭真那么糟糕,也不应该! 想到这里,阮暖更加生气,冷笑道:“这五年,你做姑爷的时候,没对我爸妈尽过孝心,都要离婚了,还假惺惺的做什么?” “再说,无论在温城还是京市,我都是有工作的人。有工作的人,怎么会没钱赡养父母?” “还是在温城的时候,我靠你养着我了?” 阮暖每说一句话,眼底的光就更加寒峭一分,而江烬岳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一分。 他每次都拿养阮暖来说事,可实际上,阮暖确实有工作,也没怎么花过他的钱。 阮暖又想起一茬,本来趁他失神片刻的间隙要上车的,又突然回过头去,她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江烬岳。 “这是您给我的工资卡,我从未用过,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您存了多少钱,想必您也是清楚的,我就不管了。” 这话里浓浓的挖苦意味。 江烬岳听着,脸色相当精彩。 但更多的,是羞愧。 他的确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所以他默了片刻,没接银行卡,只是用手指将银行卡推回去,“给你的便是你的,我不负责收回来。” 第19章 往事不堪回首 可是阮暖清楚地知道,江烬岳不收回去,不单是因为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可怜的愧疚,更是因为他不想跟自己离婚,而抛出的一点儿诱饵。 也正是想到了这点,阮暖与他四目相对,眼底是冰冷的审视。 “如果你不收,那这张银行卡,马上就会被我折碎了丢进垃圾桶里。” 江烬岳脸色果真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暖:“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拖着不离婚有意思吗?” 江烬岳深深拧眉,看着她,“我真的想不通,明明一个月前,我们还彼此相爱,怎么你突然就要离婚?我说了宁溪和我们的感情无关。” 阮暖:“不关宁溪的事,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关宁溪什么事?” 江烬岳又露出困惑的神色,“可你……” 阮暖:“是你一直没处理好和宁溪的关系,更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我对你失望了,你已经出局了,我们好聚好散。” 江烬岳:“……当初的事我是存了私心,但你也不能说我不爱你吧?” 果真人的下限是会被不断刷新的。 阮暖:“我已经不想跟你计较以前的事了,我们好聚好散。希望你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江烬岳:“……” 因为碰上江烬岳,阮暖回家情绪不佳,表现在了脸上。 阮野正坐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一眼就看见撅着嘴的阮暖,“怎么了,谁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 阮暖听着哥哥的语气,怒意一晃而散,“没什么,看见一个晦气的人。” 阮野:“什么晦气的……诶等等,你说清楚,相亲宴上那个你搭话的男人是谁?” 忽然想起这茬的阮野感觉自己的身份切换成了柯南,翘首以待妹妹的解答。 阮暖闭了闭眼,暗自嘀咕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自己太倒霉了,明明靠和薛贺的恋爱都躲过去了,没想到阮野还惦记着这一茬。 阮暖:“只是个朋友,不重要的。” 阮野思索着,“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人不可貌相。而且他不知道我是你哥,应该不是什么朋友吧?” 阮暖:“不是,酒肉朋友,朋友介绍的。” 她随口扯谎,其实心里也难受,但让父母和哥哥知道她嫁给了这个狗东西,还不得被气死? 阮野:“爸说了,这男人眼里满是精明钻营的光,不适合深交。” 阮暖情不自禁地感慨,爸爸的眼光真的毒辣。 她当初嫁给江烬岳的时候,身边有爸爸做参谋,那该有多好。 可惜没回头药可吃。 阮暖:“对了,爸没有答应他什么要求吧?” 阮野:“没有,老爷子没那么喜欢他,就算是军工国企,咱们该撂脸子就撂,没必要忍气吞声。” 阮暖失神片刻,阮野就又问起,“今天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 阮暖哼笑:“趣事不少,奇葩也不少。” 阮野:“详细说来听听?” 阮暖说了徐玲和郭磊的事,阮野的拳头当即就硬了,“要不要哥给你换个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