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后,我和死对头he了》 第1章 天道福地 天道宗山脚下 阮青姝望着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福地有片刻的失神,重生一次,还是回到了原点。 何煦把玩着折扇敲了下她的头,提醒道,“一会你见了女魔头可别犯浑,坏了我们的大事。” 阮青姝揉着头随意应付几句,心里却想,谁会对自己犯浑。 想当年她是天道宗最天才的弟子,是明尘界顶尖的剑修,斩妖兽,退狂魔,一人守城,堪当百万仙兵,也是堕落成魔,屠尽仙门世家,被正道围攻,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谁曾想,再睁眼,自己竟成了流云门的弟子,还要跟着大师兄何煦来天道宗参加法会。 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检查过令牌后,管事弟子便引着他们往内门走,恰好路过一串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队中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何煦不禁感叹,“早就听闻天道宗收徒的盛况,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管事弟子虽然骄傲,但也颇有涵养地道,“何兄客气,流云谷在南边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派。” 两人有来有往,倒也相谈甚欢,把后面的阮青姝忘了个干净。 明尘界仙门世家数百,修仙者不可计数,皆以天道宗为尊,而流云谷只是南边一个小门派,根本不足为道。 阮青姝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自己来,当初她在擂台上挑翻了百人,才有资格拜入其门下,也难怪她被称是最难杀的魔,一柄疏影剑,剑光所到之处无往不利。 可在她身死后最后疏影被个讨厌的家伙毁了,否则她早就取回封印在剑中的灵力,寻个山头逍遥快活,何必来参加这劳什子的法会。 这么想着,人已到了断岳峰下,断岳峰形似利刃倒插入天道宗腹地,当初她剑道有成,引得峰上的问剑石轰鸣不止,她索性在峰上住下。昔日她名声大振时,连峰上的岩石都饱含充盈的剑气,无数剑修为得一块石头争得头破血流。 如今的断岳峰剑气全无,终年裸露的岩壁上早已被苍翠的植被覆盖,已没了当初的风采,反而因为她这个主人之故,经常有人来此咒骂,但来扔臭鸡蛋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陈诗婷双手叉腰,啐道,“就是这了,给我扔!”说着,其余两名女弟子拿起臭鸡蛋就要扔,好歹也是自己的地盘,总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阮青姝用几块小石子当暗器,隔空点穴把几人都定在原地,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听陈诗婷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拦合欢宗的人?” 原来是合欢宗的人,阮青姝又围着几人打量了一圈,怎么百年不见,他们的门派服变的这么保守了,害她没认出来。 见她不动,女弟子更加气愤,“你这般无理,不怕合欢宗找你麻烦吗?” 阮青姝轻哼一声,又不是没找过,要不是那人拦着,她早就把合欢宗灭门了,提起那人她就气,跟她抢机缘就算了,还抢她看上好久的铸剑石,等日后她法力恢复,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灭了。 “唔——”陈诗婷拼命调转灵气想冲破穴道,又急又气闹了个大红脸。 阮青姝也不想刚回来就惹麻烦,对几人道,“你们道个歉,我就解穴。” “我呸,”陈诗婷怒目而视,“合欢宗和女魔头有血海深仇,要我们跟她道歉,你做梦!”接着冲着不远处大喊,“云师兄,快救救我们!” 阮青姝也回头望去,少年御剑而来,一袭玄青法袍,翩然出尘,在满山苍翠的映衬下更加清秀隽逸,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好儿郎。少年见到他们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便问,“这是怎么了?” 几个女弟子立刻委屈地说:“云师兄,她点我们的穴。” 云尽秋躬身一礼,“原来是流云谷的道友,不知他们所犯何事?” 阮青姝挑眉,她不过以点穴对敌,对方就能猜出她的出身,还挺有眼界,抱拳还礼,指着地上的臭鸡蛋,说了前因后果,眼见着云尽秋越听脸色越差,陈诗婷忙道,“是你出言不逊,臭鸡蛋是要丢给你的。” 真是离谱,阮青姝挑眉,“啪”的一声,臭鸡蛋顷刻砸向陈诗婷,片刻的功夫还设了个结界,没让臭气沾染到断岳峰一丝一毫,她捂着鼻子幽幽道,“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只好满足你。” “你——啊,我的衣服!”陈诗婷惊恐极了,此刻她的弟子服上冒着缕缕白烟,瞬间灼烧出个大洞,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云尽秋捏诀,见他指尖有清水,阮青姝好心提醒,“鸡蛋皮上洒了化骨散,我劝你别用水。” 话音一落,云尽秋神色巨变,化骨散堪称能化尽世间万物,偏生这东西水火不消,若是沾到断岳峰上,天长地久,岩石被腐蚀,闻名于世的断岳峰也许会崩塌,不复存在,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陈诗婷三人,“你们……” 陈诗婷咬咬嘴唇,似是知道这盆脏水泼不到阮青姝头上,指着两个师妹带着哭腔道,“云师兄,这主意是他们想的,我只是陪着他们,你快救救我。” “师姐,明明是你说要来此为师尊出气的。” 另一个也应和,“是啊。” 云尽秋给人上了药,沉着脸警告,“你们要是再来搞破坏,我必不饶你们。” 阮青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护着她的洞府,看他衣着打扮也是名门之风,不知道有如此叛逆的弟子,家中的长辈会不会气死,她突然来了兴致,问道,“不知道友是哪家仙门弟子?” “哪儿来的乡巴佬,居然不认识这身衣服——”陈诗婷还想再说,却被云尽秋以眼神遏制,他彬彬有礼温声道,“在下云尽秋,是剑尊的弟子。” 阮青姝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剑尊的人,她上辈子最大的死对头? 她急急问,“他现在什么修为?” 完全是长辈问话的态度,云尽秋犹豫了一会,还是有礼地问,“道友找师尊可是有事?” 看他满脸怀疑,阮青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只是个低阶修士,遂道,“我仰慕剑尊剑术已久,期望能跟他老人家论道。” “师尊前阵子出关,已突破大乘巅峰。”云尽秋不疾不徐,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道出本界最高的修为。 阮青姝一拳砸在岩壁上,该死,居然比她死前修为还高,这人怎么总要压她一头? 当年她入魔,追杀她最狠的就是这人,偏生他的剑术总是比她高那么一点,害得她每次都逃得很狼狈,虽然后来她找机会连本带利的都讨回来了,可还是很憋屈。 如今,他的弟子居然要护着她的洞府,阮青姝很想问,少年,你这么做,你师尊知道吗? 她在这天人交战,陈诗婷几人却不好过,阮青姝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点穴,而是她成魔时研究出来的截脉,阻止人体生脉流动,时间久了会致死,这会几人已经开始呼吸不畅了。 云尽秋好歹也是剑尊首徒,这些年所见不凡,连他尝试了几次都不能解穴,这到底是什么术法? 虽说几人行事不够光明磊落,但至少是友派,加之双方师尊关系匪浅,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只得对阮青姝道,“他们已受了惩罚,还请道友帮他们解穴。” 阮青姝垂眸,唇齿间轻吐二字,“道歉。” 陈诗婷极为不甘,眼中泪光点点,娇滴滴地看着云尽秋,却不想后者并未留情,摇头道,“此事是你们有错在先。” 三人对视一眼,只得不情不愿,不断对着断岳峰作揖。 日光炎炎,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间滴落,每弯一次腰都要挤压着肺部不多的空气,陈诗婷喘着粗气,只觉给自己招来云彩遮阳的阮青姝身影都变得不真切起来,重复了十来次,眼见着到了极限时,才听耳边清冽的女声道,“停。” 阮青姝回身两指一用力,从岩壁中抽出一块石子,随手一挥,石子好像有生命一般在三人额间轻点,几人瞬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陈诗婷顺势倒在云尽秋怀里,娇娇弱弱地喊了句,“云师兄。” 云尽秋把人推开,再抬眸哪里还有阮青姝的影子,他默默收起那枚石子,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要是断岳峰出了问题,师尊怕是又要…… 这边阮青姝拨开一处杂草丛,寻了条小径钻了进去,小径尽头是一块石壁,阮青姝默念法诀,眼前幻术消失,一处空荡荡的山洞漏了出来, 尽管蒙尘百年,此处看起来却依旧干净整洁,想来是有人经常打扫,至于来人是谁,在她敌多友少的一生中,实在想不出来。 她一步步往里走,洞里空无一物,只余石壁上被挖出的不规则的坑,阮青姝爱怜地抚摸着锋利的边缘,似是能忆起白虎住在这时,百无聊赖地用爪子挖墙,等她来喂兔肉的情景来,唇边不觉弯起,托起滑落的泪珠。 刚重生那会,何煦带她去山下,说书人群情激昂拍着惊堂木,涂抹横飞地说:“那女魔头养的畜生在她死后还想护主,不但咬伤了剑尊,还叫嚣着不让人靠近女魔头,结果——”说书人勾着一抹得意的笑,成功引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有心急的掏了几块灵石打赏,“结果怎么样?” 说书人摸着灵石,呲着一口黄牙,昂声道,“结果被正道修士们万剑穿心,奈何它宁死都不肯离开女魔头,天道宗的掌门只好引了九天神雷把这畜生劈得魂飞魄散,让它无法转生,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惊堂木落下,掌声不绝,有人甚至高喊,“杀得好,和女魔头有关系的一切都该死!” 周围人附和着,“就是,杀得好!”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她,泪流满面。 她的剑,她的灵兽,她的一切都被抹去的干干净净,偏生她又孤独地活了过来,天意真是弄人。 正在这时,洞内温度骤降,冷意化为实质的寒霜爬上洞壁,瞬间让她清醒过来,她捏了个隐身诀,和石壁融为一体。 少年人气喘吁吁喊道,“师尊,您慢点。” 紧接着传来两道脚步声,一道虚浮无力,另一道沉稳极了。 大佬跑来她的灵兽洞做什么? 脚步越是接近,寒意越发逼人,下一秒来人挥手,拨亮了岩壁上的烛火,烛光微暗,却照亮了他仰起的侧脸, 那抹光晕描摹着他如霜似剑的眉,如冰海般深邃的眼,最后轻轻点了点眼下的泪痣,像个俏皮的姑娘,一吻而逝,又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进没有一丝褶皱的领口里。 阮青姝一口气没提上来,隐身术差点破功,他来干什么? 第2章 狭路相逢 云尽秋躬身对男人行了一礼,“师尊,我们来此处极为不妥,不如您想要什么,尽秋去和他们交涉,您还是先回主殿吧。” 阮青姝偷偷腹诽,听听,你徒弟都比你上道,以咱俩的关系,你来这合适吗? 男人并没理会徒弟的话,只是微微皱眉盯着阮青姝藏身的石壁,接着以指为剑,磅礴的剑气划过,隐身术彻底破防。 她跌落在地,泛着寒光的剑刃抵上她的喉咙,她抬眸,就见男人面无表情,古井般的眼眸中清晰的印着自己的倒影,就像她死的那天,他也是用这样的神情,把无赦狠狠刺进她的身体。 虽然那时她已无生迹,但死在他手里还是很不甘愿,毕竟,从前,他可是她的手下败将。 “你是谁,为何在此?”男人的问话拉回她的思绪。 阮青姝指着剑,端得一派从容不迫的气度,甚至有几分调笑地问道,“问话还要用剑逼供,难道这就是陆剑尊的为仙之道?” 回答她的只有对方更加逼近的剑,能动手就不说话,这人果然还是老样子。 剑尖的寒意印上皮肤,顷刻间传递到四肢百骸,不愧是名剑无赦。 阮青姝运气于指尖,轻轻地弹了一下无赦,力道不大,却让剑震颤不止,接着她宛如一条游鱼一般滑了下去,掠影步法瞬息跑到另一侧, 陆乘渊眸色一变,数道剑气纷纷向她袭来,阮青姝左闪右躲,剑气所到之处在石壁上炸起道道极深的痕迹。 陆乘渊不仅想炸了她的灵兽洞,还想要她的命,这天杀的狗男人! 她抽出佩剑,迎风回浪,剑刃直扑陆乘渊的面门,他竟然也不躲,只是抬臂一挡,接着回手一掌,阮青姝瞬影移到别处,却见那掌风只是清风一阵,似乎只是想把她赶出去,并未伤她性命。 好啊,在她的地盘把她赶出去,阮青姝怒从心起,运气再出剑,无赦护主,“铮”的一声与之相碰,霸道的灵力喷涌而出,想把她狠狠压制, 阮青姝偏不如他的意,默念法诀拼命调动灵力与之相抗,剑刃相交处嗡鸣阵阵,火光四溅,晃得灵兽洞有些不稳,陆乘渊背对着他们,冷冷地喊了句,“轻点。” 无赦立刻减了力道,阮青姝趁此机会一把挑飞对方,冲着陆乘渊而去。 云尽秋忙喊了句,“师尊!” 阮青姝腾空而起,面前是陆乘渊宽阔的背脊,她没有丝毫犹豫,灌注了全部灵力,一剑挥去,“叮”的一声脆响,陆乘渊回身,指尖和她的剑锋相碰, 她的佩剑寸寸断裂,顷刻间化为一摊齑粉,随之而来是一声轰响,洞里白虎用来睡觉的石台被这力道波及,碎成了几瓣。 还没等阮青姝心疼,陆乘渊的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多了些颜色,浓重的杀意弥漫其间,几乎是瞬间,一只大手捏住她的喉咙,把她按在石壁上, 指尖传来的寒意冻住她的经脉,让她动弹不得,周身的杀意如钢刃,卷起阵阵旋风,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狂怒,他的话里没有温度,只有命令,“说,你是谁。” 阮青姝被迫仰起脸凝视他,满室的烛光中,对面仍是记忆中俊朗的五官,只是少了当年故作老成的端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冽的杀意,这样的陆乘渊让她有些陌生,一时顿住。 陆乘渊却没有耐心,手上加了力道,“我再问最后一次。” 该死,分明是欺负她刚重生回来没有多少灵力又丢了佩剑,若是疏影还在—— 想到疏影,她顿觉全身的气血翻涌,她最引以为傲的佩剑,封存她半生灵力,觉醒剑灵的佩剑,最后也被他斩断! 濒死的窒息感传来,阮青姝反而听到整座断岳峰的悲鸣,百年前残留于此的剑气丝丝缕缕汇入她的灵台,让她能感受到后山熟悉的剑意,她握手成拳,今天她就跟陆乘渊拼个你死我活! 阮青姝凝气成剑,刚想要捅他一剑,耳边忽然听到云尽秋喊道,“师尊容禀,这位道友是来祭拜剑仙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魔力,钳制她的大手力道忽然一松,她摔在地上揉着被摔疼的后腰,正想着陆乘渊又发什么疯, 却见他垂下眼眸,低声喃喃,“祭拜……”,满身的杀意顷刻间尽数卸下,无法言说的悲凉将他环绕,他再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脚步踉跄地走到石台前,盯着石台看了好一会,随后,烛光泯灭,满室陷入无边的黑暗。 云尽秋来扶她,“快走。” 阮青姝不明所以,指着陆乘渊,做了个懵的表情,云尽秋只摇头,示意她快走。 出洞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陆乘渊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其中,似乎还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他刚刚是真的想杀了她,可为什么只因一个祭拜剑仙的理由就散了? 更何况,剑仙,就是曾经的她。 从灵兽洞出来,炙热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云尽秋在前方带路,也不忘为他师尊解释,“师尊他近日心情不好,刚刚多有得罪,我这有一瓶养气丹愿赠予道友,还请见谅。” 阮青姝接了丹药问,“剑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前世她见过大大小小上万魔头,都比不上今天的陆乘渊骇人。 云尽秋怔了怔,似是想到她年岁尚小,解释道,“师尊百年前同剑仙一战受了伤,偶尔会旧伤复发。” 怎么可能,灭世之战里都是她被陆乘渊压着打,她都没机会伤他。 见她还想再问,云尽秋指着前方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能出去了,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阮青姝回礼,见少年闪烁其词的模样更好奇了,想那陆乘渊年少时就被称为天才剑修,手里的无赦更是绝世好剑,若说真有什么让他心情不好,不过就是后来被她这个女魔头困在招摇山几月, 可后来他直接要了她的命,怎么看都是他更胜一筹,难不成这点事也能让他耿耿于怀? 男人,果然小气。 不过转念一想,他如今这副模样似乎也有可乘之机。疏影因是她的佩剑,虽被斩断,但残剑也让仙门世家颇为忌惮,生怕哪天又掀出什么腥风血雨来, 故而一直被陆乘渊封在凌云剑宗内,若她能有机会拿回残剑,再用秘法修复,拿回灵力,再来一次灭世之战也不是不行。 阮青姝边想边把丹药抛着玩,腰间的弟子令牌震个不停,她一点开,何煦的信息已经炸屏,她点开最近的一条,令牌里传来何煦焦急的声音,“你又闯了什么祸,赶紧回主殿来。” 为了让弟子们沟通方便,修仙界发明了一种叫灵网的东西,只要激活弟子令牌,添加好友信息,就能随时随地传讯。 这东西她以前也有,所以用起来毫不费力,不过她这一路一直谨小慎微,何时惹祸了? 天道宗的主殿中,陈诗婷跪在地上,旁边躺着个脸色苍白的女弟子,气若游丝,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阮青姝认出这人正是刚刚和陈诗婷一起去断岳峰扔鸡蛋的师妹。 身穿素白衣裙的女医修给女子号脉后又摇摇头,“温医仙今日不在,我医术浅薄,一时难以断言她的病症,但观她脉象,似是被魔气所伤。” 魔气?! 长老拍案而起,对陈诗婷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诗婷立刻大哭起来,不住地叩首,“请各位掌门、长老明鉴,我师妹是被阮青姝所害,自从被她点穴后,我师妹就如此模样,我修仙界一向以正道功法为傲, 怎么会有这般伤人的功法,这其中必有问题!说不准,说不准就是魔,”她咽了咽口水,似是极害怕,嘴唇都跟着打哆嗦,“魔功。” 百年前灭世一战,仙门虽险胜魔族,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众门派世家损伤过半,有的小宗门直接灭门,至今当初的战场仍然荒野遍布,寸草不生, 魔气之强,只要沾染上一丝都如跗骨之蛆,无声无息地吞噬灵力血肉,直到把一切吸干,因此,魔功是仙门百家公认的禁术,修习者要受九天神雷,身死道消,永不入轮回,是最严苛的刑法。 这代弟子都是听着灭世之战长大的,心里对魔既怕又恨,饶是天之骄女的陈诗婷也不例外。 天道宗的掌门广明真君蹙眉看了看仍在昏迷的女弟子,指一点,她立刻发出痛苦的“嘤嘤”声,紧接着一道若有似无的黑丝硬生生被从血肉中扯出,众人无心恶心这血肉模糊的场面,皆盯着那道黑丝,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分明就是魔气! 刚消停了百年,魔域竟又要卷土重来了? 阮青姝也眯起眼睛,前世今生她都没修习过魔功,何来魔气? “我分明点了三人的穴,为何陈道友还好好的?”阮青姝好整以暇。 “那是因为我戴了师尊赐给我的地涌金莲。”说着,自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枚怒放的金色莲瓣。 莲瓣一出,幽暗的主殿亦变得熠熠生辉起来,仙界至宝,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千万年只一株的圣药此刻被陈诗婷骄傲地握在手里,莲瓣尖端那个温字却比烈日还耀眼,灼得阮青姝下意识别过脸。 好啊,当年陆乘渊拒绝满身是伤,苦苦哀求的自己,原来是要将金莲送人,他那句,“我亦要救人。”说的真是没错。 只是当时她不懂,那人,是他的心上人罢了。 第3章 剑还我 “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广明真君沉声问,目光像利剑一样猛地冲阮青姝射来,皆被挡在她身前的何煦挡了回去,“我流云谷本就以点穴之法对敌,魔气无孔不入,如何能说就是我师妹所为?” 旁边的长老哼了一声,“若是别人我们倒不怀疑,可你们流云谷,”他捋了捋胡须,讽刺道,“当年的第一只魔就出自你们门派,百年未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走了老路。” “长老,请慎言!”何煦眉峰皱隆,十分不悦。 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值得拿出来说? 仙魔纷争已久,魔域久居魔域,那处苦寒,修炼资源也少,是以千年之前魔尊打破结界,群魔入境,自此两界纷争不断。 魔族生来便有灵力,成年后和仙凡模样无异,甚至姿色更甚,因而一开始并没人发现他们,直到第一次仙魔大战,流云谷被潜伏的魔族倒戈相向,令仙门损失惨重,众人这才认真开始清算起来, 这一清算不要紧,竟然抓出了不少潜藏在门内的魔族,他们压制魔功,令魔气附着在弟子身上,看似不起眼,但一个个宛如毒蛇一般,怨毒地垂涎着人间宝地,妄图颠倒乾坤。 可那都是老黄历了,至少她阮青姝如今干干净净,她开口道,“长老这般问是忘了贵宗门前的诛魔大阵了吗?我记得这是前任掌门以身献祭铸成的杀阵,若我修习魔功,诛魔大阵早就把我就地灭杀了,又如何能站在这里和诸位对峙?” 当初要不是这阵法,她也不至于被俘,只可惜广明真君这位新任掌门比起前任掌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那长老被阮青姝抢白面上过不去,还想再说,却听另一道女声柔柔地道了句,“何必动怒。”接着香风阵阵,广明真君身侧紫色纬纱里探出一只素白的手来,那人挽起纱幔,露出一张倾世的绝色容颜,如水的眸子盈盈地望着阮青姝,“倒是伶牙俐齿。” “周真人这话可不敢当,我只是为自己自证清白罢了。”阮青姝回道。 周玲嘴角噙着笑,丝毫没因阮青姝的不逊而恼怒,柔声道,“魔族奸诈,有一丝苗头就不能放过,我倒是有个法子,既可证明阮小友的清白,又能安诸位的心。” 阮青姝看她笑意不达眼底的双眸,觉得有些不妙,果然就听她道,“不如切脉一观。” 周玲话音未落,何煦已经拒绝道,“不可!” 台上众人面面相觑,却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切脉,是切断人体灵脉,阻断一切灵力运转,魔族擅隐匿,只有失了灵力无法压制才会显出魔气,届时一只没了灵力傍身的魔,岂不是任杀任剐?当初发明这个方法的人就从门内揪出一名女弟子,当场诛杀。 可切脉操作极其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损毁灵脉,不要说修行之路断绝,连寿数也要大减,仙门被魔域搞的草木皆兵那些年,不知道多少修士无辜枉死在切脉下,因此切脉也被一度被列为禁术,现今会用此法的唯有一人,陆乘渊。 “方才我听闻剑尊也在天道宗,不如请剑尊用无赦切脉,是仙是魔,一看便知。”周玲提议。 “哗”的一声,何煦佩剑出鞘,剑指台上众人,“我师妹幼年进流云谷,学得是悬壶济世的救人之道,从未沾染过半分魔物,如今诸位长老此意是不顾仙门情分了吗?” 阮青姝也一怔,叫了句,“师兄。” 照她的打算,切脉自证也好,反正她有的是法子保全自己,这一世她只想有个清白身份安稳度日,却不想被人喊打喊杀了一辈子,如今也会有人愿意相护。 只是他剑锋已钝,一看就不是常练剑的,她想劝两句,何煦却道,“我修行百年,若是连师妹都护不住,还不如回人间种地。” 阮青姝的嘴张了张,无言以对。 “哼,”广明真君轻哼一声,“无知小辈,既然你要护着她,休怪我不客气!” 何煦握剑的手紧了紧,阮青姝看着自己连把佩剑都没有,默念法诀,打算从断岳峰里随意召把剑来,大不了斗个你死我活。 一瞬间,剑拔弩张。 不知是谁的剑气先动,阮青姝更快上前,手中剑猛地一挡,预想中的兵戎相见之声却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冽的寒意,似要把天地冻结,迫使众人停手,纷纷向外望去。 青白素衣,翠竹镶边,云雁暗绣,那人缓步自远处走来,端的是一派从容不迫的好气度,好像这漫天的威压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一般。 阮青姝转头,暗骂了声,晦气! 周玲见了来人,眸光一喜,“剑尊,正想派弟子去寻你,我们——” “不必了。”陆乘渊一抬手打断她的话,指着阮青姝道,“她跟魔没半分关系。” “就凭你一句话,若真是,你负得起责任吗?”广明真君不满。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陆乘渊也不恼,只道,“她生于百年前,太行山脚下。”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倒吸了口冷气,阮青姝还一头雾水,只听陆乘渊继续道,“她与,”他不自然地顿了顿,“那人,有血海深仇,不会修习魔功的。” “就是,”何煦亦道,“我师妹恨魔入骨,怎么可能和魔扯上关系,有时间在这怀疑我师妹,不如尽快查清魔气来源。”说着看向陈诗婷。 陈诗婷面上一白,却支支吾吾不说话,见此广明真君道,“你们先退下。” 出了主殿,何煦见阮青姝脸色仍然不好,忙安慰她,“虽然那女魔头当年血洗了你们村子,但剑尊已经帮你仇了,你也算大仇得报,这次回去你好好修行,到时候师兄陪你下山,斩尽天下魔族可好?” 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脑子嗡嗡的疼,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女魔头血洗了太行山下的村子?” “对啊,”何煦探了探她的脉,脉象正常,只是肝火有点旺,想来是被那些人气的,“一百零一年前,女魔头血洗太行山,山下众村,无一活口,” 阮青姝好似被一道惊雷击中,她忽的想起那些正道修士讨伐她时曾说她滥杀太行山无辜,她当时怎么答的来着? 哦,她没来得及说话,阿影直接用剑阵把人都“请”走,嚣张地说了句,“杀就杀了,别来烦主人!” 她扶额,阿影这个没文化的,恐怕都没懂对方说得是什么意思就乱认,她不死心地又问,“你确定真的是女魔头干的吗?” 何煦皱眉,觉得师妹今日有些奇怪,但还是说:“剑尊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你是被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因你体弱,他特地送你来流云谷调养,后来师尊就把你收入门下了。” 阮青姝又是一滞。 陆乘渊性子虽冷,但从不说假话,既然他说是,那就一定是,可她一不修习魔功,二不滥杀无辜,报了仇后整日窝在招摇山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得不能再规矩,几时去过太行山惹事? 可若不是她,那陆乘渊看到的又是谁? 又或者说,那些罪状都是谁? 行刑台上,戒律堂长老一桩桩一件件列举她灭的凡间村落,人间城池,大小仙家,当时她只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现在想来,这背后又是否真的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边想边走,不自觉间头被撞了一下,她抬眸一看,是堵剑气组成的空气墙,还没等她开口,身后一人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剑还我。” 真是好一手颠倒黑白的本事! 明明是他把疏影封印在凌云剑宗在先,现在居然好意思让她还剑,况且依照他们前世势如水火的关系,他怎么会做送剑这种事,谁不知道陆乘渊最宝贝他炼的剑,想也没想道,“剑尊怕不是记错了,我可不记得您赠剑与我。” 陆乘渊默了默,“你手上的剑,是我所造。” 他这么一说,阮青姝的目光才定格在手中剑上,剑身修长,剑刃狭窄,即使多年未出鞘依然寒光凛凛,足以想象当年铸成时是何等威力,剑身如青色琉璃,通透明亮,一看就是女修用的剑。 好像是有点印象。 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把剑,地涌金莲一事后,陆乘渊的确送来一把剑赔礼,可她当时在气头上,看也没看就让阿影随手扔了,却不想今天以这样的方式重见天日。 见阮青姝不动,陆乘渊骈指一点,立刻,她手中的剑就不受控制地想要脱手而去,她大怒,尽管她不待见这把剑,但好歹也是它的现任主人,陆乘渊这是什么意思?她也来了脾气,灵力灌注剑身,把剑牢牢握在手里,干净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陆乘渊的咽喉! 何煦大惊,一个劲地扯她衣服,“快停手啊师妹!” 可阮青姝不为所动,若不是陆乘渊周身剑气太盛,她真想让他血溅当场,以报当年的一剑之仇!奈何,大乘巅峰的修为已是半仙之体,她一个刚入道的“小家伙”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二人僵持不下,何煦只得向陆乘渊作揖道,“剑尊恕罪,我师妹自幼喜爱剑术,今日见您心下欢喜,并非对您不敬。” 陆乘渊望着阮青姝手中的剑,神色晦暗不明,只有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半晌,他挥手撤去了周身结界,目光上移,定格在阮青姝身上,“既然如此,小友可有兴趣参加凌云剑宗的论道会?” 阮青姝一怔。 凌云剑宗的论道会? 仙门百家道法各异,唯凌云剑宗满门剑修,剑法通神,但其收徒严苛,寻常剑修难入,然而天下剑修向道者众,故设论道会,通过考核即可入宗听道,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混进去,正好瞌睡遇上了枕头。 阮青姝想也没想,“我去!” 第4章 昆仑论道 凌云剑宗位于昆仑山以北,此处终日冰封,万年苦寒,是个锻体的好地方,尽管阮青姝不是第一次来此论道,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这哪是苦修啊,分明是自虐。 夫子讲的内容和百年前毫无分别,依旧是温养剑身,心意相通那一套老皇历,阮青姝听得昏昏欲睡,其他弟子倒是新奇得紧,见他们如此好学,夫子道,“有哪位弟子愿意让大家品评一下自己的佩剑?” “我来,”一人扬声道,把剑往桌子上一放,立刻各色珠宝的华光闪的人睁不开眼,他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我这把剑可大有来头,里面炼制了女魔头的头骨,封存了她全部的魔功,逢魔必斩!” “你就吹吧,当世除了剑尊,谁能取到女魔头的头颅?” “哼,”这人轻蔑一笑,“刷”一下打开折扇,上面轻烟缥缈,花鸟鱼虫往来于桃林之间,一看就是件不俗的法宝,“我慕容家岂是你们这些普通人能肖想的,你们做梦都没见过的东西在我们家就是一坨废铁。” 阮青姝动了动耳朵,想明白两件事。 第一,陆乘渊连个全尸都没给她留,显然是恨极了她。 第二,当年没顺手灭了慕容家,是她的错。 自从谢家被灭后,慕容家靠上凌云剑宗这条大腿迅速崛起,是个既没底蕴,也无风骨的家族,到了慕容骁这一代更是沉迷玩乐,不思进取,偏他们极好面子,一直想证明自己第一世家的地位,这才有此一出。 “那你如何证明?” “这简单,”慕容骁拍掌,立刻有几个仆从抬着个布满灵符的笼子上前。 慕容骁指着笼子里的一团黑气,“这是我在山下捉到的一只魔,我的烛魔剑一剑就能挖出他的魔核。” “真有这么神吗?” “那可是魔核诶。” 魔之所以难灭,是因为他们的灵力皆在魔核内,魔核位置不定,可以在身体的任何一处,除非将整只魔灭杀,否则都有可能春风吹又生。 灭世一战里不少魔看似已死,可魔核不灭,又会卷土重来,甚至有的魔会利用这一点暗算他人,导致不少修仙者殒命。 若是有一把能直接挖出魔核的剑,除起魔来不知道会有多方便。 众人紧盯着慕容骁的剑,阮青姝却看着那只魔,那明显是一只幼魔,魔气纯正,没有任何血腥味,别说是人,估计连鸡都没杀过。 它微弱的呜咽着,一双大眼睛躲在黑气后,可怜巴巴地看着阮青姝,好像在求救似的,人魔结界加固后,不仅阻隔了魔族来犯,也使大批幼魔被迫留在人间,在众多修仙者手下讨生活。 当年她在招摇山也收留了很多这样的幼魔,那时阿影看着这些只会吃喝捣乱的小家伙,很不解地问她,“为什么留这群小麻烦?” 她仰头,把酒喝了个干净,没心没肺地说:“外面说我是女魔头,那我自然要多几个小魔头才显得有排面,”说罢看向一旁被她撸来的陆乘渊,“陆剑尊,我说得对吧?” 陆乘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继续教怀里的幼魔写自己的名字,她捡来的幼魔都以一二三四五排序,这只就叫阿二,陆乘渊非说这名字不雅,硬是给起了个人模人样的。 阿二不会用笔,他就大手包小手,带着他一笔一画地写,写撇时,阿二没收住力道,“扑哧”一声,墨汁溅了他一脸,清墨点点,像在白瓷上泼墨的山水画。 她随手拿了张帕子给他擦脸,却不想胡乱一抹反而弄得到处都是,像一只花脸的狸猫,她笑得直不起腰,陆乘渊没理会她的嘲笑,接过帕子给阿二细细地擦着手上的墨迹,温声提醒,“握稳了再下笔,别着急。” 阿二点头,抓起桌上的果子往他嘴里塞,“你吃”,小家伙手上染了墨汁,把果子染得乌黑,陆成员也没嫌弃,接过果子道,“写完再吃。” 阿二咧着嘴,埋头继续写 “你倒挺有耐心。”她经常被这些小家伙吵得头痛,见阿二又写起来,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看,如瀑的长发垂下,被夏风吹得悠悠荡荡,有几根调皮地划过陆乘渊的薄唇,她却只顾着看阿二,“这笔不对——” 手腕忽然一紧。 陆乘渊步步紧逼,拉着她径直走到那棵石榴树下,她挣了挣,发现竟然挣不脱,便道,“喂,我可是女魔头,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 不过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玩笑,她不知道同他说过多少次,他只是沉默着并不当回事,这次也不例外,她觉得无趣要走,陆乘渊却又拉住她,片刻的功夫,温热的触感抵在了她的额头。 山间青松翠竹掩映下日光点点,把两人的身影拉长再凑紧。 第二天,阿二送给她一副涂鸦,上面画着两人举止亲密,状似爱侣,还歪歪扭扭地提了四个字,“两只花猫”,看着小家伙求表扬似的,清亮的大眼睛,她忍住怒火,摸了摸它的头,递给它一块糖,小家伙开开心心地化作一团黑气跑了。 只不过,当天,陆乘渊的东西就被一股脑地扔下了山。 现在又出现一双相似的眼睛,阮青姝那点恻隐之心又止不住了。 “铮”的一声,剑已出鞘,冰冷的剑刃映衬着众人或惊惧或好奇的眉眼,只有食盒大小的笼子里,幼魔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的黑气愈发的淡了, 露出一具瘦骨嶙峋的小身子,看起来只有三岁孩童般大小,它惊恐地望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用着从人间学来的姿势,不住地磕头,稚嫩的额头和青石板砖碰撞发出“砰砰”的响声。 有个女弟子有些不忍,“它还这么小,稚子何辜?” “呵”有人轻笑,“姜道友难道忘了,当年魔族入侵,我修仙者死伤无数,就连你家族的长辈也有两位因此陨落,在魔族面前,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姜苗苗抿了抿唇,却不忍再看幼魔。 阮青姝看着幼魔惨白的脸色,眉心紧蹙。 不对! 这只幼魔,没有魔核。 她的眸子垂了下去,魔核蕴含巨大的灵力,昔年有修仙者生了邪念,发明了一套在幼魔身上活剖魔核的方法,无异于杀鸡取卵,被取魔核的幼魔很快便会死去。 这只幼魔不是在求救,它是在,求死。 诛魔的流程一向残忍,先挖魔核,再削魔骨,抽血拔筋,不少成年的魔都扛不住,中途就死了,何况这只幼魔? 万物求生,可它只能求死,希望痛快地死去,少受折磨。 “又来一个维护魔物的!”慕容骁不耐烦。 阮青姝收剑道,“不巧,我也看中了这只幼魔,不知可否相让?”掏出储物袋递过去,“我有些财物,可作为补偿。” 仆从接过,慕容骁扫了一眼,面露不屑“这点东西,打赏乞丐都不要,”又色眯眯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如果你愿意自荐枕席,小爷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回应他的,是一道犀利的剑刃。 慕容骁堪堪避开,拔剑应对。 阮青姝轻蔑一笑,剑是好剑,可持剑的人嘛。 下盘无力,剑招虚浮,处处都是破绽,她一个飞身,灵活地躲过了对方的剑招,再一转身,剑锋毫不留情地割在对方的手腕上。 “啊”慕容骁大叫一声,剑也随之而落。 阮青姝捡回储物袋,这可是她现在全部身家,垂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慕容骁,轻蔑一笑,“承让。”。提上那只魔离开学堂。 夫子本意想给慕容骁一个机会出出风头,没想到这人如此不争气,失望地摇了摇头,挥挥手道,“散学吧。” 阮青姝一路带着幼魔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冰壁,阮青姝给它喂了点灵药,勉强压制住它的伤势,但它受伤颇重,周身黑雾越来越淡。 阮青姝蹙眉,伸手一探,顿时怔住。 这只幼魔,没有魔核。 魔核蕴含巨大的灵力,昔年有修仙者生了邪念,发明了一套在幼魔身上活剖魔核的方法,无异于杀鸡取卵,被取魔核的幼魔很快便会死去,修仙者因修炼邪术也会入魔,因此这是一项仙门世家都禁制的禁术。 它的黑雾消散的越快代表生命力越少,必须尽快找回魔核! 幼魔睁开了清亮的大眼睛,虚弱地说:“姐姐,不用费心救我,我娘亲说,如果死了就能回家,我想回家,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魔界,娘亲说那里很好,不会有人想杀我……” 下一秒,源源不断的灵力输进幼魔的身体,黑雾消散的速度被强硬的制止住了,阮青姝引动在冰壁上的阵法,慢慢地,看似完整的冰壁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阮青姝摸了摸熟睡中幼魔的小脑袋,“等我回来。” 接着指尖一甩,凛冽的剑光抵在来人纤细的脖颈上,姜苗苗拼命摆手,“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见阮青姝不信,赶紧掏出来一件法宝,“这是能隐匿身形的法宝,我,我想帮它。” 它,指的是那只幼魔。 阮青姝想起今日她对小家伙的维护,收了剑。 灵网突然想起,阮青姝接通,“流云谷阮青姝,限你一刻钟内即刻到戒律堂。” 姜苗苗扭着脖子,心有余悸,还是忍不住提醒,“坏了,戒律堂的慕容长老和慕容骁同出自慕容家,慕容长老心思狭隘,气量又小,偏又执掌刑罚,上次得罪他的人被发送去了寒潭,等放出来时修为全废,没过多久人就没了”,越说越急得团团转,“他这摆明了要向你寻仇,这可怎么办?” 阮青姝倒是镇定,上辈子可没少跟这位慕容长老打招呼,她看向姜苗苗,“帮我个忙。” 之前写得不好,推翻了重写[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昆仑论道 第5章 墨痕化虚 “阮青姝,你私自放走幼魔,跟魔族沆瀣一气,对于你这种不明事理,不分善恶的小辈,今天我凌云剑宗就要替流云谷管教你,免得你铸成大错,来人,把她带去后山寒潭受刑。” 戒律堂上,长老慕容复厉声宣判。 坐在一旁的慕容骁听后,十分满意地朝慕容复点点头,夸赞道,“长老秉公执法,在下佩服。” 身旁的仆从忙着为他送上灵果灵茶,慕容复只好等着,陪笑道,“大公子谬赞了,不知慕容家主何时有空,我也想去拜访一二。” 慕容骁慢条斯理地拿起灵茶,吹散了热气道,“我家老爷子最近是有空,不过我看您这还有事没了结。”眼睛却盯着还未离开的阮青姝。 慕容复闻音知雅,立刻指使弟子,“愣着干嘛,快把她带下去!” 姜苗苗抻着脖子不住张望,跟身边的弟子咬耳朵,“真搞不懂慕容长老干嘛这么低声下气,明明贵为戒律堂长老,还要对一个草包卑躬屈膝。” “你以为谁都像你家长辈那么洁身自好?慕容长老是慕容家的私生子,一直都想认祖归宗,可惜人家看不上他,要不是这次慕容骁有求于他,他那样骄傲的嫡枝子弟怎么可能跟他搭话?” “一群败类。”姜苗苗扭头急着寻找别人的身影,“怎么还不来,再这样下去小姝要坚持不住了。” 场中的阮青姝的确难以为继,扛着两个修为比自己高的剑修的威压,是有点不容易,那种随时会被压弯,五脏六腑都移位的痛苦,恍惚间她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百年前,她被俘后,仙门世家聚集在此,一起宣判她的命运。 那时的她旧伤难愈,又添新伤,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还倔强地昂着头,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满室肃杀之气中,显得她身影更加单薄。 慕容复宣读的各项罪状,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是紧紧盯着台上的陆乘渊,目光灼灼,连慕容复都不得不停下道,“妖女,你休要引诱陆师侄,便是你自荐枕席,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呵”她自嘲一笑,她当然知道,陆剑尊早就名花有主,她只是还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今天她定不能活着走出凌云剑宗,那不如问个明白。 她扬声问到,“为什么要用他的消息诓我进诛魔大阵?” 他坐于高台之上,沉下眼眸俯视着她,眼眸中依然无悲无喜,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只道了四个字,“瓮中捉鳖。”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计,算准了她贪慕的那点温暖,代价是,她的命。 “哈哈哈哈”她大笑不止,笑到咳出一滩滩污血,染红了白色衣衫,像他们初见时满山开遍的红梅。 她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如此,是我甘拜下风。”她转身,对慕容复道,“行刑吧。” 慕容复和掌门对视一眼后,画出刑符,对天一指,立刻,原本平静的天空乌云密布,如蛛网般的闪电布满北天,他大喝一声,“落!” 轰轰几声巨响,在紫云密布的苍穹,一柄巨型的剑缓缓探出云端,剑身上裹满了雷电之力,强大的压迫感把修为低的弟子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她费力直起身子,北风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面对这万剑穿心的一击,她竟然有种解脱的快感。 再痛最后一次,就好了。 身上压力骤然一轻,阮青姝回过神来,却见压着她的两名弟子佩剑不见了,不仅如此,满场的人哗啦啦全部恭敬行礼,嘴里统一称颂着,“恭迎剑尊。” 阮青姝于人群中回首,就见那人自远处走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突出,她只好也垂下头,免得控制不住,想冲上去灭了他。 他刚刚走至她身边,就听身后又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好师侄,等等我。” “噗”阮青姝暗笑,察觉陆乘渊视线扫过,只好忍住。 来人大步而至,拍了拍陆乘渊的肩,“难得你愿意来戒律堂。” 陆乘渊躬身一揖,唤了声师叔,萧明砚摆摆手,“我可不敢受掌门的礼。” 凌云剑宗现有五峰五长老,除去闭关的,游历的,慕容复,唯一还算公道的只有陆乘渊的师叔,萧明砚。 尽管仙门都觉得上代掌门放弃天资颇高的师弟,却把掌门之位传给当时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的陆乘渊,透露着怪异,但百年来,陆乘渊已至大乘巅峰,萧明砚却连大乘的门槛都没摸到,众人又觉得老掌门真是慧眼识英雄。 听了来龙去脉后,萧明砚道,“寒潭刑罚可不一般,阮小友对此事有什么话要说吗?” 阮青姝尽量忽视萧明砚旁边的讨厌鬼,说道,“萧长老明察,因我打赢了慕容道友,因此那只幼魔便归我所有,世人皆知我流云谷最擅长对付魔族,因此我已将幼魔除掉。” “你就放屁!打赢了就能拿走东西,这是哪家的规矩?”慕容骁暴跳如雷。 “不巧,正是凌云剑宗的规矩。” 剑修尚武,凡事吵不赢的时候就打一架,胜者说了算,当年她仗着这条规矩在凌云剑宗得了不少好东西,以至于后面压根没人愿意再跟她比剑,只除了某人,输了也不恼,天天缠着她。 萧明砚想了想,对主位上的陆乘渊道,“这条规矩好像还是师兄做掌门时常用的,没想到她对咱们门派还挺了解。” “证据呢?”陆乘渊冷冷问。 “没有。” “没有证据你说什么幼魔已诛?分明是你包藏祸心。”慕容骁继续上蹿下跳。 “那是因为,”阮青姝转身,直直盯着他,“那只幼魔,没有魔核。” 慕容复心思一转,也猜了个大概,后悔自己接下这烫手山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忙上前道,“你又如何证明魔核不是被你所挖?” “这简单,”阮青姝斩钉截铁,对慕容骁道,“可否借你的烛魔剑一观?” “凭什么?这是我的剑,哪是你说看就能看的?” 阮青姝没搭理他,随手一指,以指为笔在空中画了一串符文,符文一成,烛魔剑立刻发出阵阵哀鸣,“刷”的一声,自动出窍随着符文牵引之力增加,剑身上镶嵌的珠宝纷纷崩裂,好像被压制着的什么东西正欲破土而出。 “快看,真的是魔核!”有人指着从剑身中挣扎而出的那枚雾蒙蒙的珠子惊呼道。 “你放屁!”慕容骁伸手要抢,被阮青姝拦下,顺便点了他的哑穴,“今日在学堂上你说你的剑能除魔核我就生疑了,试问天下哪有这样的剑,除非,你的剑里封印了一颗魔核。” 魔核之间有牵引,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烛魔剑能精准挖到魔核。 她凑近魔核道,“这是那只幼魔的魔核吧,你挖了它的魔核,还要在众人面前诛杀它,用它来给你的剑扬名立万,慕容家就打算这般在修仙界立足吗?” “要你管?” 她看着慕容骁这副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从前她揭穿这些世家子弟的小把戏时,他们也是这副模样,惊慌、不甘,甚至记恨,好像被她这样低贱的人侮辱了一般,但她偏喜欢把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踩在脚下的感觉, 她仅用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幼魔的灵力尚浅,只怕你遇到稍微强一点的魔就会落败,这样看来,你的剑,实在不怎么样。” 慕容骁脸色惨白,类似的道理父亲也说过,但他太需要扬名了,所以他请了几位族叔帮忙,自己用了禁术,本想着让那人看见自己,没想到这么轻易地被阮青姝毁了,他眸光里闪过狠色。 陆乘渊手指微动,慕容复忙抢在前,一把戒尺突然当头罩下,牢牢把他连同四周空气一同凝住,慕容复义正言辞,“慕容公子,私用禁术为仙门世家所不容,念你年级尚浅,不辨是非,现罚你去寒潭受刑,静思记过。” 看着他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慕容长老半刻也不敢耽误,忙令弟子们把人带下去。 阮青姝朝上首三人行礼,恭敬问,“如此,弟子还需要受罚吗?” 这个问题把慕容复给问住了,他今天被这小弟子坑了,没讨好大公子不说,还得罪了剑尊,今后不好过,理应跟她收点利息,可要罚,又要以什么名义罚? 正当他愁眉苦脸时,萧明砚一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表情,开口道,“罚罚罚,当然要罚,我看剑尊那好久没打理过了,不如一会你过去冽影宫打扫一番。” 阮青姝一怔,幼魔的魔核还在陆乘渊手里,她总是要去找他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她瞥了陆乘渊一眼,没成想后者也在看她,四目相对,阮青姝心虚地别过头。 冽影宫位于凌云剑宗深处,阮青姝一踏入,眼睛就因白天突然转变到黑夜感到不适,她正纳闷着这里什么时候有特殊结界了,突然,脚下一滑,寒意涌上,整个人被冻住,动弹不得。 陆乘渊一挥手,几颗夜明珠驱散黑暗,她看着他俯下身,双眸紧盯着她的,似是生怕错过一个表情,他问,“墨痕化虚,你如何会她的秘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