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san值狂掉开始逆袭》 第1章 第 1 章 铅灰色的雨线缝合着天地,城市浸在一种冰冷的、浑浊的水色里。铅云低垂,如同饱吸了泪水的裹尸布,沉沉压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之上。乔萦独自站在殡仪馆空旷肃穆的告别厅门口,寒意顺着黑色羊毛大衣的缝隙钻进来,蛇一样缠绕着骨骼。空气里消毒水的气息与一种更深的、挥之不去的死亡沉味交织,黏腻地附着在每一次呼吸中。身后门内,是凝固在黑白相框里的两张面孔,笑容被永远定格在某一帧阳光灿烂的午后。三天前,飞驰的钢铁在湿滑的沥青路面失控,轻易撕碎了那帧画面,只留下两具需要她签字确认的、面目模糊的躯壳。 流程机械而冰冷。签字,确认,领取骨灰盒——那两捧无机质的灰白粉末,盛在冰冷的黑檀木匣里,轻得令人心慌,又沉重得压弯了脊柱。她抱着它们,像抱着两个刚刚熄灭的小小宇宙。 雨丝没有停歇的迹象,细密地织着天地间的帘幕。乔萦回到那个骤然变得过于空旷、过于寂静的家。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无形的回声,父亲翻阅报纸的沙沙声,母亲在厨房里哼唱的老歌片段,甚至他们偶尔的拌嘴,此刻都成了尖利的碎片,扎在寂静的鼓膜上。她脱下湿冷的外套,任由自己沉进客厅那张宽大沙发里,布料吸饱了屋外的湿气,触感冰凉黏腻。疲惫如同深海的淤泥,从脚底缓慢而坚决地向上蔓延,吞噬着每一寸感知。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门厅地板上那个突兀的存在。 一个未经邮戳、未经任何包装的黑色硬纸盒,四四方方,沉默地躺在那里,仿佛从屋角的阴影里自行生长出来。它出现得毫无道理,就像这场夺走一切的雨,或者三天前那场撕裂生活的车祸。她走过去,俯身拾起。盒子很轻,轻得像里面只装着一团凝固的黑暗。指尖拂过盒面,只有纸张本身的微涩触感,没有任何文字或标识。 乔萦把它拿到客厅唯一亮着的落地灯下。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圈黑暗,却让盒子的轮廓显得更加幽深莫测。她掀开盒盖。 盒内衬着同样漆黑的绒布,如同收敛星光的夜幕。其上静静躺着一尊布偶,约莫半臂高,身体是陈旧的、带着磨痕的粗布缝制,四肢软塌塌地垂着。诡异的是,它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空白的、微微凹陷的布料,像一张等待被填写的空白契约。 布偶穿着一条裙子。乔萦的目光凝固在那裙子上——深蓝色的棉布,领口和袖口缀着细小的、褪了色的白色雏菊刺绣。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此刻穿着的衣服。一模一样的深蓝底色,一模一样的白色雏菊。寒意沿着脊椎无声地爬升,比窗外的雨更冷彻骨髓。 布偶旁边,搁着一封同样材质的硬纸信笺。她抽出它,展开。上面的字迹并非书写,更像某种精确的印刷体,每一个转折都透着非人的冷漠: >乔萦女士: >命运之轮已然转动,邀请函即为凭证。 >前往‘憩光社区’,参与游戏。报酬:回到三日前。 >契约方式:剪下发丝一缕,缠绕于无面者之首。以指代笔,点于其面。随其目光所向,踏入涟漪。 >拒绝或失败,即为终结。 信纸下方,没有署名,只有一枚小小的、仿佛滴落血泪般深红的火漆印记,图案模糊难辨。 回到三日前。 这五个字在昏黄的灯光下燃烧,灼烫着乔萦的视网膜。殡仪馆里那两张定格的照片,湿冷空气中消毒水与死亡混合的气息,怀中骨灰盒那冰冷轻飘的重量……所有凝固的痛楚和虚无,仿佛被这六个字骤然赋予了形状——一个尖锐、扭曲、充满诱惑的钩子。 她放下信纸,目光再次落回那具无面玩偶身上。它穿着她的衣服,安静地躺在黑绒布上,像一个等待被唤醒的、属于她的苍白倒影。 客厅里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窗外无尽雨丝敲打玻璃的沙沙声。乔萦坐回沙发,沉默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整个空间。过了许久,久到落地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她站起身,走向置物柜。柜门开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从里面取出一把剪刀,银亮的刀刃在昏暗中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弧光。 她回到灯下,捏起自己鬓角一缕乌黑顺滑的发丝。剪刀冰冷的金属贴上温热的皮肤,然后轻轻合拢。“咔嚓”。一声细微的断裂声,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一缕青丝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像一截被斩断的生命线。 她拿起玩偶。布偶的身体触手冰凉、僵硬,带着陈年旧布的微尘气息。她用指尖捻起那缕断发,一圈,又一圈,缓慢而仔细地缠绕在玩偶那空无一物的头颅上。乌黑的发丝紧紧勒进粗布纹理,如同某种献祭的封印。缠绕完毕,她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悬停在那片空白之上。指尖的皮肤能感受到来自玩偶内部的一丝微弱吸力,仿佛那空白并非虚无,而是一个等待填满的深坑。 指尖落下。 触感并非布料,更像点在一层凝固的、微凉的蜡上。她顺着那空白的轮廓,由上至下,轻轻描摹。随着指尖移动,奇异的变化在指腹下发生。粗糙的布纹仿佛拥有了生命,开始微微起伏、塑形。凹陷处隆起,平坦处凹陷,皮肤的纹理、骨骼的起伏、五官的轮廓……如同被一支无形的刻笔飞快勾勒。眉毛、眼睑、鼻梁、嘴唇……一张脸在乔萦的指尖下迅速成型。当她的指尖最终离开那模拟的唇线时,她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被复刻在玩偶空白的头颅上,精致、冰冷、毫无生气。紧闭的眼睑覆盖着,如同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沉睡。这张属于她的面孔,被强行安置在破旧的布偶身上,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亵渎感。 几乎在玩偶面孔成型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粒漆黑如最深沉子夜的珠子,幽幽地镶嵌在眼眶里。它们并非死物,里面似乎凝固着某种冰冷的意志。玩偶的头颅极其僵硬地转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如同干涩齿轮摩擦的“咯吱”声,最后,那双纯黑的眼珠,直勾勾地、没有任何偏移地锁定了客厅最深处,靠近阳台落地窗的墙角。 那里,除了一盆因疏于照料而叶片卷曲发黄的散尾葵,只有一片被阴影覆盖的、贴着素色暗纹壁纸的墙壁。 乔萦的目光顺着玩偶的视线望去。那片墙壁,在落地灯昏黄光晕的边缘之外,显得格外幽深。起初,什么也没有。只有壁纸上模糊的几何暗纹在阴影里沉默。但渐渐地,一种异样感弥漫开来。墙壁前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那不是视觉上的涟漪,更像一种空间本身的、无声的震颤。光线在那里发生了奇异的弯折,散尾葵垂下的叶片边缘在视界里变得模糊、摇曳不定。那片空间,像一块被无形力量揉搓的丝绸,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透明的波纹。 玩偶的身体在她手中突然变得沉重而有力。它不再是那个软塌塌的布偶,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冰冷的力量。一股不容抗拒的推力从它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猛地推向乔萦的腹部。那力量巨大而突兀,带着一种非人的决绝。 乔萦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去,直直撞向那片水波荡漾的墙壁。没有预想中坚硬的撞击感。接触的瞬间,像是跌入了一层粘稠、冰冷、具有弹性的胶质。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荡漾的中心传来,拉扯着她的四肢百骸。视野瞬间被扭曲的光线和怪诞的色彩漩涡填满,意识被粗暴地揉成一团。耳边最后残留的,是窗外雨声被无限拉长、扭曲的嗡鸣,以及家中那死一般的寂静,彻底被隔绝在身后。 坠落感。 无休止的、失重的坠落感,包裹在冰冷粘稠的胶质之中。时间和方向感被彻底剥夺,只剩下感官被挤压、被拉伸的混沌。就在这混沌即将吞噬一切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那声音并非由耳朵听见,更像是磨损的古老齿轮在她颅骨内部直接转动、摩擦,冰冷,坚硬,带着一种非人的、不容置疑的权威,碾过每一根神经: >【位面编号:T-019】 >【副本:落幕前的咏叹调】 >【时代背景:罗塞利亚王国,蔷薇剧院,黄金年代末期】 >【玩家身份载入:艾拉·罗森塔尔,首席女伶】 >【核心任务:扮演角色‘艾拉’,确保‘命运之夜’演出如期完成。】 >【关键节点:演出结束前。】 >【位面状态:崩坏(原因未知)。】 >【任务目标:在演出结束前,找出位面崩坏的根本原因。】 >【警告:任务失败,或演出未能完成,即视为清理。】 >【载入完成。祝您……演出顺利。】 齿轮咬合般的尾音在意识深处缓缓消失,如同生锈的闸门轰然落下。 取代冰冷粘稠胶质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脚下是坚硬、光滑、微微沁凉的木质地板。空气骤然变得浑浊、厚重,带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陈旧天鹅绒帷幕吸饱了尘埃与汗水的霉腐味,无数脂粉与廉价香水经年累月发酵后的甜腻,还有某种更深层的、隐约的金属锈蚀般的腥气。 视觉缓慢恢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厚重的、深如凝固血液般的猩红天鹅绒幕布。它高悬于眼前,巨大无比,遮蔽了前方的一切,只留下一个充满压迫感的、令人不安的深红背景。幕布边缘磨损起毛,金线绣成的繁复蔷薇花纹早已黯淡失色,甚至有几处明显撕裂的痕迹,用粗糙的针脚勉强缝合,如同丑陋的伤疤。 乔萦——或者说,此刻她的感知正被“艾拉”的躯壳所包裹——发现自己正站在舞台侧翼的阴影里。身上穿着不属于她的衣物:一件束腰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深绿色丝绒长裙,繁复的蕾丝花边摩擦着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痒。脸上似乎涂抹着厚厚的脂粉,面具般紧绷着。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腹却带着长期劳作的薄茧——这是一双属于歌者的手,属于艾拉的手。手腕上缠绕着几圈廉价的仿珍珠手链,其中一颗珠子已经破裂,露出里面灰白的芯。 她的目光越过幕布边缘狭窄的缝隙,投向外面。 预想中的喧嚣与期待并未出现。巨大的观众席,一片死寂的黑暗。天鹅绒包裹的座椅一排排向上延伸,隐没在穹顶深邃的阴影里。没有攒动的人头,没有低语,没有翻动节目单的窸窣声。整个剧场,像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兽遗骸,空旷得令人心悸。 只有穹顶垂下的巨大水晶吊灯,如同垂死的星辰,艰难地散发着浑浊昏黄的光晕。那光线虚弱无力,仅仅照亮了舞台前方一小片区域,更衬托出观众席那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死寂。绝对的、坟墓般的死寂。 这崩坏的位面,以一场无人观看的盛大演出来迎接她。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轻微的、仿佛丝绸摩擦的细微声响,从观众席那无边的黑暗深处传来。 乔萦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猛地投向声音来源——那最高处、最幽暗的贵族包厢区域。 浑浊的光线如同吝啬的施舍,勉强勾勒出包厢那雕刻着扭曲天使与荆棘的华丽围栏轮廓。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正从包厢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缓缓探出,搭在冰冷的雕花栏杆上。 那只手的手指异常修长,骨节分明,皮肤薄得几乎能看清下方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它以一种近乎病态的优雅姿态停顿了一瞬,然后,稳稳地握住了一副搁在栏杆上的东西。 一副黄铜打造的、镶嵌着暗色琉璃镜片的观剧望远镜。 镜筒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油腻的光泽。那只苍白的手调整了一下角度,将望远镜那黑洞洞的镜口,精准而缓慢地抬起,最终,稳稳地对准了侧翼阴影中,穿着绿色丝绒长裙、脸上覆着厚厚脂粉的乔萦。 镜片深处,仿佛有两点幽光,在绝对的黑暗里无声亮起。 第2章 第 2 章 猩红幕布如同凝固的血瀑,沉沉压在视界前方。那副黄铜望远镜的冰冷镜口,像黑暗巢穴里蛰伏毒蛇的眼,纹丝不动地锁定在侧翼阴影中。乔萦——此刻是艾拉·罗森塔尔——感到脸上涂抹的厚重脂粉仿佛瞬间干裂,绷紧了每一寸皮肤。冰冷的空气里,那浓得化不开的脂粉甜腻与陈旧绒布的霉腐味,此刻都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冷的铁锈腥气,源头似乎就在那最高处的包厢深处。 舞台监督莫里森佝偻的身影幽灵般从更深的阴影里滑出。他穿着磨损严重的黑色马甲,稀疏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手里捏着一卷边缘卷曲的剧本,浑浊的眼珠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球。他并未察觉那来自包厢的、令人窒息的凝视,或者说,早已对这空荡剧院里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习以为常。 “艾拉,”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最后一遍核对。第二幕,月光咏叹调后,从舞台左侧第三根柱子上方降下玫瑰花瓣雨的道具机关启动。记住,是第三根柱子。上次他们装错了滑轮组,差点把一桶铁钉倒在你头上。”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舞台深处一根刻着繁复藤蔓浮雕的石柱。 乔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投下沉重的阴影。第三根柱子的位置格外幽暗,柱身靠近顶端的浮雕似乎比其他柱子磨损得更厉害些,一些细节模糊不清。她点了点头,喉间发出的声音带着艾拉这副嗓音特有的、略显圆润的质感:“明白了,莫里森先生。”她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观众席,那片巨大的黑暗如同深渊,“今晚……会有观众吗?” 莫里森浑浊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嘴角向下撇出一个深刻的弧度,整张脸皮都跟着扯动:“观众?呵,首席小姐,您还在乎这个?能活着把这出该死的戏唱完,就是罗塞利亚王国对我们最大的仁慈了。”他卷起剧本,用边缘敲了敲自己的掌心,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去准备吧。还有……离道具室远点,老亨利的脾气比发霉的奶酪还臭。”说完,他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回了幕布后更浓重的阴影里,留下那阴郁的告诫在浑浊的空气中飘荡。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后台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激起积尘的微澜。走廊两侧,演员休息室和道具间的门紧闭着,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浓烈的劣质香水味、陈旧的汗味、某种刺鼻的油彩溶剂味,还有木头受潮后散发的酸腐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的空气。乔萦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悬挂着一个褪了色的铜牌——“首席化妆间”。推开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过期脂粉和枯萎玫瑰花瓣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一面巨大的、边缘水银剥落的落地镜占据了大半面墙。镜子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深绿色丝绒长裙紧紧包裹着腰身,脸上涂抹着厚重的白色油彩,脸颊是两团不自然的嫣红,唇色如同凝固的血浆。镜中的女人,眼神里没有艾拉应有的骄傲与光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静和一丝极力压制的警惕。镜框边缘插着几张泛黄的演出海报,其中一张被撕去了一角,只剩下“阿德里安”的名字和一部分模糊的头像轮廓。化妆台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油彩罐、假发、发夹,一面小小的、镶嵌着廉价彩石的梳妆镜倒扣着。 她的目光落在倒扣的镜子上。直觉牵引着她伸出手,小心地将它翻转过来。 镜面之下,压着一张边缘磨损、被油渍浸染得发黄的乐谱残页。那不是《命运之夜》的曲目。潦草得近乎疯狂的音符在五线谱上扭曲爬行,许多地方被粗暴地划掉,旁边用同样潦草的深褐色墨水(或许是干涸的血?)写满了批注: >“伪饰!虚伪的夜莺!她的歌声是镀金的毒!” >“他们夺走了光……我的光……” >“让蔷薇凋零在最高处……让尘埃掩埋这罪恶的喉咙……” >“……月光……只有月光不会说谎……” 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某种濒临崩溃的癫狂。乐谱标题的位置,被墨水反复涂抹,只能勉强辨认出“月光……变奏”几个模糊的字样。 窗外,惨白的月光被厚重的、布满灰尘的彩色玻璃窗过滤,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破碎的光斑。乔萦的手指拂过那些癫狂的字迹,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阿德里安……前任首席?被夺走的光?这怨毒的诅咒,指向的是艾拉吗?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浑浊的空气,落在那面巨大的、映照着自己的落地镜上。镜中的女人,面容被油彩覆盖,眼神陌生。一种被剥开伪饰、暴露在某种无形恶意之下的寒意悄然升起。 “艾拉小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压抑的惊惶。 乔萦迅速将那张残页塞进宽大的丝绒袖口,动作流畅地转过身。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穿着不合身的、沾满污渍的杂役裙,怀里抱着一个沉重的、盖着黑绒布的篮子,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她的脸埋在阴影里,声音抖得厉害:“道具室的亨利先生……他……他让我把这个送来。说是……说是今晚‘月光’场景要用的……玫瑰花瓣。他让我放这儿就走,千万别碰……” 女孩的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化妆台上那倒扣的小镜子原本的位置,又像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 “放在那儿吧。”乔萦用艾拉那种习惯性的、带着一丝疏离的语气说道,指了指墙角。 女孩如蒙大赦,几乎是扑过去将篮子放下,黑绒布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动作轻轻滚动了一下。她不敢再看乔萦一眼,转身就要逃。 “等等,”乔萦的声音不高,却让女孩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你叫什么?” “莉……莉娜,小姐。”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 “莉娜,”乔萦走近一步,阴影笼罩住女孩单薄的身体,“你看起来很害怕。亨利先生……或者其他人,让你送过很多次这样的东西吗?给谁?”她的目光扫过墙角那个盖着黑绒布的篮子。 莉娜猛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没……没有很多次……就……就这一次。亨利先生说……必须送到您这儿……而且……”她似乎想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浑身筛糠般抖起来,“……而且他让我告诉您……‘月光下的债,该还了’……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真的不知道!”她终于崩溃,捂着脸,像一道被惊散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化妆间,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仓皇远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句冰冷的、充满不祥的谶语。 > “月光下的债,该还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窗外,那轮惨白的月亮刚好移到一个角度,冰冷的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扭曲的、如同巨大眼睛般的斑斓光斑。乔萦走到墙角,蹲下身。盖着篮子的黑绒布散发出一种陈旧的、带着尘埃的甜腻香气,与花瓣腐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绒布表面。 就在她即将掀开绒布的前一秒—— “铛——!” 一声沉闷、悠长、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钟鸣,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剧院的死寂,在每一寸腐朽的木头和每一块冰冷的大理石间震荡、回响。那不是催促开演的钟声,那声音太过沉重,太过悲凉,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意味。 钟声余韵未绝,一个冰冷、生硬、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声音,在乔萦的意识深处轰然碾过: > 【关键节点:‘命运之夜’演出,第一幕,即将开始。】 > 【请扮演者‘艾拉·罗森塔尔’立刻前往舞台候场区。】 > 【警告:偏离角色行为或未能准时登台,将加速位面崩坏进程,提高清理风险。】 齿轮咬合的尾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粗暴地扼杀了她探究篮子的念头。 她站起身,深绿色的丝绒裙摆在地板上拖曳出轻微的沙沙声。化妆间里,巨大的落地镜映照着她被油彩覆盖的脸,冰冷而陌生。镜框边缘那张残缺海报上,“阿德里安”的名字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墙角,盖着黑绒布的篮子静静蹲伏在月光投下的扭曲光斑里,像一个沉默的、等待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猩红的幕布之后,那片象征舞台入口的浓重阴影里,舞台监督莫里森如同融化的蜡像般站在那里,浑浊的眼睛穿透黑暗,无声地催促着。 乔萦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张属于“艾拉”的面孔,转身,走向那片猩红。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在深不见底的未知之上。观众席那无边的黑暗中,最高处的包厢里,那只握着黄铜望远镜的苍白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下。黑洞洞的镜口,如同深渊之眼,始终追随着那抹走向舞台中央的深绿。 设置的一点发布,现在两点四十六了还在网审,什么时候这章能发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猩红幕布沉重的阴影里,莫里森浑浊的眼珠像两颗蒙尘的玻璃弹子,无声地催促着。乔萦——艾拉的身体裹在勒得人窒息的深绿丝绒里,每一步都踏在腐朽的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敲打着无边的死寂。她走向舞台中央那片被浑浊吊灯光晕勉强照亮的区域,背后是侧翼深不见底的黑暗,前方是观众席那吞噬一切的虚无深渊。每一步,都能清晰感受到那来自最高处包厢的、冰冷粘稠的注视,如同实质的蛛丝缠绕在裸露的后颈。那副黄铜望远镜的镜口,黑洞洞地,仿佛早已穿透幕布,锁定了她的位置。 “铛——!” 第二声沉闷的钟鸣碾过剧院的死寂,余音在空旷的穹顶下扭曲、回荡,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震颤。幕布边缘,莫里森那枯瘦的手猛地向下一挥,如同斩断绳索的铡刀。 沉重的猩红天鹅绒发出巨大的、仿佛叹息般的摩擦声,开始向两侧缓缓滑开。幕布后方并非辉煌的布景,只有一片更加深邃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浑浊的光线仅能照亮舞台最前缘,几件象征性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宫廷家具如同坟墓里的陪葬品般散落着,轮廓模糊不清。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尘埃、朽木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花香的气流,随着幕布的开启扑面而来。 乔萦站在舞台中央,孤零零地暴露在那片微弱的光晕下。脸上厚重的油彩如同石膏面具,紧绷着皮肤。她按照剧本要求,微微抬起下颌,做出艾拉·罗森塔尔应有的、睥睨一切的姿态。她的目光扫过那片绝对的黑暗,没有焦点,却清晰地感知到,包厢里那只握着望远镜的苍白手指,似乎因期待而微微蜷曲了一下。 没有音乐前奏,没有场务人员的信号,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 然后,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铁管的声音,突兀地从侧翼的阴影里响起,那是舞台监督莫里森在念诵旁白,毫无情感,如同宣读墓志铭: “罗塞利亚的夜,被命运的黑纱笼罩。高贵的王女,困于金丝牢笼,她的心在月光下低泣……” 这声音像是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观众席的黑暗依旧深不见底,连一丝空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到。只有包厢里那副望远镜冰冷的镜片,在昏暗中微微闪烁了一下。 乔萦深吸一口气。艾拉的身体记忆在胸腔中苏醒,一股气流自然地升起,穿过被油彩覆盖的喉咙。她开口了,唱出属于王女的第一句咏叹调。声音圆润、清亮,带着穿透性的力量,像一道冷冽的月光刺破了浓稠的黑暗,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盘旋。这声音不属于乔萦,它属于这具躯壳,属于这个崩坏位面里那个名叫艾拉的女伶。 她歌唱着囚笼的苦闷,歌唱着对自由的渴望。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落在剧本标记的位置,每一个姿态都完美复刻着海报上艾拉的骄傲剪影。然而,这完美的表演,只回荡在绝对的虚无之中。没有掌声,没有呼吸,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回应。整个巨大的空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包厢里那个无声的、冰冷的窥视者。这感觉,比面对千夫所指更令人脊背发寒。 第一幕在王女绝望的哀叹中走向尾声。幕布沉重地合拢,再次将乔萦隔绝在侧翼的阴影里。空气浑浊依旧,脂粉的甜腻混合着腐烂的花香,令人几欲作呕。莫里森幽灵般的身影滑到她身边,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转动,低声催促:“第二幕,月光咏叹调,准备。记住,第三根柱子,玫瑰雨。” 乔萦没有回应,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舞台深处那几根巨大的石柱。第三根柱子,靠近顶端浮雕的位置,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格外浓重的阴影。她想起了化妆间里那张癫狂的乐谱残页:“月光……只有月光不会说谎……”还有莉娜惊恐的话语:“亨利先生说……‘月光下的债,该还了’……” 她转身,没有走向候场区,而是提着沉重的裙摆,悄无声息地滑向后台更深处,目标明确——道具室。高跟鞋踩在积满灰尘的木地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依然激起细微的尘埃,在浑浊的光线里翻滚。 道具室的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更加刺鼻的气味:浓烈的铁锈腥气、刺鼻的油污味、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腻到令人反胃的腐烂玫瑰花香,比她化妆间里的味道强烈十倍。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后台显得格外刺耳。 门内景象闯入视野。 这根本不像一个正常运转剧院的道具室,更像一个被飓风蹂躏过的废墟,或者一个疯狂艺术家的噩梦工坊。各种破损的布景板、断裂的武器道具、褪色的华丽服饰堆积如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油腻的污垢。墙壁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和绳索滑轮,像某种异教的图腾。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几乎有半人高的木桶歪倒在地,桶口敞开,里面盛满了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甜腻腐烂花香。一些干瘪发黑的花瓣漂浮在表面,更多的则沉淀在桶底。 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门口,跪在那巨大的木桶旁。他穿着沾满各种污渍、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工装裤,稀疏花白的头发像枯草般杂乱。是亨利。他枯瘦的、布满老人斑和油污的手臂正颤抖着,从旁边一个同样肮脏的麻袋里,一把一把地抓出东西,投入那盛满暗红液体的木桶中。 那根本不是娇艳的玫瑰花瓣。 那是冰冷、尖锐、闪烁着幽幽寒光的——铁钉。 生锈的、崭新的、弯曲的、笔直的……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它们被亨利枯瘦的手抓起,哗啦啦地倾泻进那暗红的粘稠液体里,溅起细小的、散发着甜腥气息的液珠。铁钉沉浮着,在浑浊的光线下反射出点点致命的寒芒。 “月光下的债……”亨利用一种梦呓般、却带着刻骨怨毒的低语反复念叨着,声音含混不清,“阿德里安的光……被偷走了……镀金的毒鸟……要偿还……用血……用钉子……埋葬……”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门口的乔萦毫无察觉。每一次投掷铁钉,他佝偻的身体都因用力而剧烈颤抖。 乔萦的目光凝固在那巨大的木桶和倾泻而下的铁钉上。莫里森阴郁的警告在耳边响起:“……差点把一桶铁钉倒在你头上。”莉娜惊恐的眼神,篮子里可疑的滚动感……月光咏叹调时,从第三根柱子顶端降下的“玫瑰雨”!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指向一个冰冷血腥的陷阱。那个篮子!她猛地想起被留在化妆间墙角、盖着黑绒布的那个篮子!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深绿丝绒裙摆带起一阵微弱的尘埃气流,快步冲向走廊尽头的首席化妆间。道具室里的亨利依旧沉浸在投掷铁钉的癫狂低语中,对身后的一切恍若未觉。 化妆间的门虚掩着。乔萦猛地推开—— 墙角,那个盖着黑绒布的篮子依旧在原处。但篮子旁边,多了一个人。 是莉娜。 那个瘦小的、穿着污渍杂役裙的女孩,此刻像一尊石像般僵立在原地,背对着门口,面对着墙角。她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原本盖在篮子上的黑绒布,布已经被她扯了下来,揉成一团攥在手里。 篮子暴露在窗外惨白月光投下的光斑里。 篮子里装着的,根本不是玫瑰花瓣。 一颗被精心梳理过、涂抹着厚厚白色油彩和胭脂的、男人的头颅。深棕色的卷发,高挺的鼻梁,下颌线清晰——正是海报残片上那个被撕掉了一角的头像轮廓。阿德里安。前任首席男高音。 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早已扩散,却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死死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张,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脖颈的断口参差不齐,被粗糙地处理过,涂抹着厚厚的、早已凝固发黑的暗红油彩,试图掩盖那恐怖的截面,却更显狰狞。浓烈的、甜腻的腐烂花香正是从这头颅上散发出来,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莉娜似乎终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身。惨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因极度的恐惧而流不下来。她看着乔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篮子里的头颅,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块沾满污渍的黑绒布。 窗外,那轮惨白的月亮移动到了穹顶正上方,冰冷的光辉毫无阻碍地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将整个化妆间笼罩在一片扭曲破碎的光影里。地板上,月光投下的斑斓光斑,此刻正不偏不倚地覆盖在阿德里安那张凝固着无尽恐惧的油彩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死亡的界限,死死地“盯”着乔萦——或者说,盯着占据了艾拉躯壳的她。 空气凝固了。甜腻的腐香、血腥气、冰冷的月光、昏死的女孩、篮子里的头颅……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静止画面。 “月光下的债,该还了。”亨利那梦呓般的怨毒低语,仿佛还粘稠地萦绕在浑浊的空气中。 就在这死寂到极点的瞬间—— “铛——!” 第三声,也是最为沉重、最为悠长、仿佛敲打在灵魂上的钟鸣,撕裂了剧院的死寂,轰然降临!那声音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威压,在腐朽的木头和冰冷的大理石间疯狂震荡、共鸣! 与此同时,乔萦意识深处,那个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冰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与强制力,轰然碾过: > 【关键节点:‘命运之夜’演出,第二幕——月光咏叹调,强制开启!】 > 【扮演者‘艾拉·罗森塔尔’,登台!】 > 【位面崩坏临界警告!重复,位面崩坏临界警告!】 > 【强制登台!倒计时:10……9……】 倒计时的冰冷数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乔萦的意识上。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化妆间浑浊的空气,仿佛能看见侧翼阴影里,莫里森那双浑浊的眼睛正穿透幕布,死死地盯着她。更远处,那最高包厢的黑暗中,黄铜望远镜的镜口,寒光一闪。 篮子里的阿德里安,在惨白月光下,嘴角的油彩裂纹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极其诡异的弧度。 第4章 第 4 章 倒计时的冰冷数字如同重锤,每一次落下都狠狠砸在乔萦的意识之上,碾碎了思考的空间。十。九。八。阿德里安凝固着无尽恐惧的头颅在月光下泛着死白的油彩光,莉娜蜷缩在地板上,像一片被风摧折的枯叶。甜腻的腐香与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粘稠地糊在喉头。 七。六。五。 没有选择。偏离角色行为,加速崩坏,清理。乔萦的目光从篮子里的头颅上移开,那空洞的眼神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她的背脊。她猛地转身,深绿丝绒裙摆在死寂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冲出化妆间,冲向侧翼那片猩红的阴影。 四。三。二。 莫里森佝偻的身影如同墓穴中的石像鬼,凝固在幕布边缘的黑暗中。他那双浑浊的玻璃珠眼,穿透浓重的阴影,死死锁定狂奔而来的乔萦,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催促。 一。 乔萦冲入候场区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脚步尚未停稳,幕布沉重而巨大的摩擦声已经轰然响起。猩红的天鹅绒如同两片凝固的血痂,再次向两侧滑开。浑浊的吊灯光晕,像垂死病人浑浊的眼白,吝啬地洒在舞台中央。 她站定。位置完美。胸腔里,属于艾拉的歌喉在强制力的压迫下自行绷紧,气流在油彩覆盖的喉咙深处汇聚。舞台深处,第三根巨大的石柱在昏暗中投下最浓重的阴影,柱身靠近顶端那磨损严重的浮雕区域,此刻如同一个沉默而深不见底的黑洞。亨利那梦呓般的怨毒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埋葬……用钉子……” 月光咏叹调的前奏,本该由隐藏在阴影里的管弦乐队奏响。然而,死寂。只有一片令人心脏停跳的真空。观众席的黑暗深渊,纹丝不动。最高处的包厢里,那只握着黄铜望远镜的苍白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镜口稳稳地对准了她。 乔萦开口了。声音不再是王女的哀叹,而是属于月下独白的清冷与空灵。艾拉的嗓音天赋在此刻被逼到极致,每一个音符都清澈透亮,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在空旷死寂的剧场穹顶下孤绝地回荡、盘旋。她歌唱着月光的纯洁,歌唱着它对一切伪饰的洞穿。歌词里那些关于“真相”、“谎言”、“镀金面具”的句子,此刻唱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双关意味。 她的身体随着旋律微微转动,姿态优雅而孤高,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舞台深处第三根石柱顶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歌声在空荡的剧场里形成奇异的回响,每一次拔高的音调,都让那片阴影区域的空气似乎产生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涟漪。 唱到咏叹调的最**段落,歌词直指核心:“……虚伪的夜莺,镀金的毒!谎言在月光下终将腐朽……” 就在这最关键的一句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冰层断裂般清晰的机括启动声,从第三根石柱顶端的阴影里传来!声音被乔萦刻意拔高的歌声掩盖了大半,但在她高度紧绷的神经下,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来了! 乔萦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歌声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加嘹亮、更加充满穿透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声波利刃刺向穹顶!但她的身体却在歌声的掩护下,以一个极其自然、符合角色情绪的姿态,猛地向舞台右侧、远离第三根柱子的方向大幅旋转、滑步!深绿色的丝绒裙摆如同骤然盛开的毒蕈,在浑浊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急促的弧光。 几乎就在她身体离开原地的同一毫秒—— “哗啦啦——!!!” 一片巨大的、沉闷的、如同暴雨倾盆的声响,伴随着浓烈到令人瞬间窒息的甜腻腐臭,猛地从第三根石柱顶端那幽深的阴影里爆发出来! 没有预想中倾泻而下的、闪着寒光的铁钉暴雨。 倾泻而下的,是花瓣。 无数暗红色的、早已腐烂发黑的玫瑰花瓣!它们如同粘稠的血瀑,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腐气息,轰然砸落在乔萦刚刚站立的位置!腐烂的花瓣堆积成一座散发着恶臭的小丘,粘稠的暗红色汁液如同脓血般四处飞溅,在腐朽的木质舞台上洇开一片片污秽的痕迹。 花瓣雨中,夹杂着一些灰白色的、细碎的、如同风化枯骨般的东西——是碾碎的骨头碎屑。更多的,是几缕深棕色的、带着毛囊的卷曲毛发,以及几片沾满暗红污渍的、看不出原色的破碎布料。 这根本不是玫瑰雨。这是一场腐烂的、裹挟着死亡残骸的秽物之雨! 乔萦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强行压制住翻涌的胃液和因后怕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歌声依旧在孤绝地回荡,但歌词的指向性已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控诉的利剑,直刺那石柱顶端阴影的源头: “……看啊!月光剥落了伪饰!尘埃掩埋了罪恶的喉咙!那被夺走的光……” 歌声戛然而止。 并非乔萦停下,而是舞台深处,第三根石柱顶端那片浓重的阴影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混合着巨大痛苦与滔天怨毒的咆哮! “吼——!!!” 那声音根本不像人类所能发出,更像濒死野兽的垂死哀嚎,又像无数怨魂的尖啸汇聚!巨大的声浪裹挟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和腐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向整个舞台扩散开来! 堆积在舞台上的腐烂花瓣被声浪震得飞溅。同时,一道佝偻、扭曲的身影,伴随着无数断裂的绳索和滑轮碎片,从那石柱顶端的阴影里猛地坠落下来! 是亨利! 他枯槁的身体像一个被扯烂的破布娃娃,重重地砸在舞台后方那片被腐烂花瓣覆盖的区域,发出沉闷的“噗嗤”声,溅起更多污秽的汁液。他身上的工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发黑的粘液和骨屑。他的一条手臂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折着,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肤暴露在浑浊的光线下。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球死死地、怨毒地穿透飞溅的秽物,锁定了舞台中央、深绿丝绒包裹的乔萦。 “伪……饰……”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粘稠的暗红色泡沫混着内脏碎片从嘴角涌出,“阿德里安的……光……被你……偷走了……镀金的……毒鸟……虚伪的……夜莺!!” 他用那只完好的、枯瘦如爪的手,疯狂地扒拉着身下粘稠腐烂的花瓣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每一次动作都带出更多令人作呕的污物。 “你……用你的……声音……用你的……谎言……夺走了……他的位置……他的……荣光……” 亨利的身体因极致的怨恨而剧烈抽搐,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他……才是……月光下的……真正的……夜莺!你……你这窃贼!凶手!” 他终于从污秽的花瓣堆里扒拉出一个东西——一个被踩扁、沾满污血的黄铜口哨,那是道具师用来指挥机关的信号工具。他死死攥着它,如同攥着最后的仇恨。 “他……他那么爱你……艾拉……” 亨利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怆和疯狂,“他为你……谱写了……最美的……月光变奏……可你……你把它……交给了……剧院经理……换来了……这首席……的位子……你踩着他的……心血……往上爬……” “他把自己……锁在道具室……割断了……自己的……喉咙……用血……写满了……乐谱……” 亨利的眼球开始翻白,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生命力正随着涌出的污血飞速流逝,但那股怨毒却燃烧到了极致,“他……最后的……愿望……就是要你……在月光下……在所有人……面前……身败名裂……被……被埋葬……在……他为你……准备的……玫瑰……之下……” 他猛地抬起那只攥着口哨的枯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乔萦,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嘶哑到极致的诅咒:“月……光……下的……债……该……还……了……” 枯爪颓然落下,砸在污秽的花瓣堆里,溅起几点暗红的泥浆。亨利那双瞪得滚圆、凝固着无尽怨毒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彩,死死地“望”着穹顶那浑浊昏黄的吊灯,如同两枚生锈的铜钉。 整个剧场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粘稠。只有腐烂花瓣散发出的甜腻恶臭,混合着新鲜血液的铁锈腥气,在浑浊的空气中无声地弥漫、发酵。舞台上,深绿的丝绒与暗红的污秽形成刺眼的对比。 乔萦站在原地,艾拉的躯壳冰冷僵硬。脸上厚重的油彩如同沉重的石膏面具,隔绝了表情,只有那双属于乔萦的眼睛,在油彩覆盖下,映照着舞台后方那堆污秽的死亡和亨利那双死不瞑目的怨毒眼睛。位面崩坏的原因,如同浸透了污血的拼图碎片,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终于在她眼前拼凑完整——背叛,剽窃,绝望的自戕,以及一个老道具师在疯狂和忠诚驱使下,酝酿了许久的、血腥的复仇。 猩红的幕布,毫无征兆地、沉重而迅速地开始向中间合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仿佛急于掩盖这舞台上的一切污秽与死亡。 就在幕布即将完全闭合,将舞台的惨剧隔绝的最后一瞬—— “嗡……” 一个微弱的、持续的、并非来自意识深处,而是直接在她耳畔响起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出现。这声音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像一根极细的冰针刺入耳膜。 紧接着,她视线里的一切——猩红的幕布、污秽的舞台、亨利扭曲的尸体、浑浊的吊灯光晕、观众席那无边的黑暗、甚至包厢里那只苍白的手和黄铜望远镜的冰冷反光——都开始发生剧烈的、高频的震颤! 不是震动。是空间的扭曲。眼前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疯狂地闪烁、跳动、撕裂!色彩被拉扯成流动的光斑,线条扭曲崩解,坚硬的石柱和幕布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变形!腐烂花瓣的恶臭、血腥味、脂粉味……所有气味瞬间被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的刺鼻味道粗暴覆盖! 那蜂鸣声陡然拔高,尖锐到超越人耳承受的极限! “滋——!!!” 剧痛贯穿头颅!乔萦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声音狠狠攫住、撕扯!眼前疯狂闪烁跳动的剧院景象,在这声尖锐的蜂鸣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删除键—— 彻底消失。 绝对的黑暗和失重感瞬间吞噬了一切。 没有坠落感,没有方向,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一种被彻底剥离、被虚无包裹的极致冰冷。 这剥离感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心跳的时间。 下一秒,坚硬、平整、带着微微凉意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失重感消失。 一股截然不同的、混合着劣质消毒水、陈旧家具尘埃、廉价空气清新剂和若有似无食物气息的浑浊气味,蛮横地冲入鼻腔,瞬间驱散了残留在嗅觉记忆里的剧院恶臭。 强烈到刺眼的光线,毫无缓冲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乔萦下意识地眯起眼。 视野从一片白茫茫的眩光中艰难地恢复、聚焦。 铅灰色的天空消失了,猩红的幕布消失了,腐朽的剧院消失了。 眼前是一条狭窄、拥挤、光线却异常明亮的街道。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造型极其怪诞的低矮建筑:有的像倒扣的巨大贝壳,表面覆盖着彩虹色的鳞片;有的如同几根扭曲的藤蔓缠绕生长而成,开着形状诡异的花朵作为窗户;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堆胡乱垒砌的彩色集装箱,缝隙里伸出锈蚀的铁皮烟囱,正冒着淡蓝色的炊烟。建筑外墙涂抹着各种夸张的、褪色的涂鸦和荧光文字招牌:“老汤姆的齿轮馅饼”、“瞬移洗衣房”、“梦境编织体验馆——新用户八折”。 脚下的路面是某种光滑的、暗银色的金属材质,印满了杂乱无章的发光脚印图案。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球形光点,像一群迷路的萤火虫,无声地游弋着,构成了街道的主要光源。正是这些光球,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几个“人”从她身边经过。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脑袋却是个不断旋转的金属齿轮组的家伙,推着一辆堆满发光零件的独轮车,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另一个全身笼罩在流动的、如同水银般的长袍里,脸上只有一片不断变换数字的模糊光屏,脚步轻飘飘地滑过地面。更远处,一个长着三条细长腿、顶着巨大复眼的生物,正用几条灵活的触手在一个贝壳状建筑的门前招牌上涂改着什么。 喧嚣声浪瞬间涌入耳中,取代了死寂。各种奇怪的、难以形容的机械运转声、电子合成音、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声、以及不知从哪个店铺里飘出来的、节奏怪异的叮咚音乐,混合成一片嘈杂却充满生机的背景音。 乔萦僵硬地站在原地,身上还穿着那件勒得窒息的深绿色丝绒长裙,脸上覆盖着厚重干裂的油彩。中世纪剧院的死亡气息与血腥味似乎还粘附在皮肤上,与眼前这个光怪陆离、嘈杂明亮的街道形成了无法形容的巨大割裂感。她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被突兀地抛进了一个喧闹的、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充满赛博朋克感的集市。 一个冰冷、生硬、毫无情感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在她意识深处平直地响起,与那锈蚀齿轮的声音截然不同: > 【欢迎来到憩光社区。玩家:乔萦。】 > 【新手副本:‘落幕前的咏叹调’结算中……】 > 【结算完成前,请勿离开初始传送点。】 电子音消失。乔萦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片光怪陆离、嘈杂刺眼的陌生街道。那些游弋的光球,其中一个缓缓飘近,柔和的白光映照着她脸上那凝固的、厚重的、如同小丑面具般的舞台油彩。深绿丝绒裙摆在暗银色的发光路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孤寂而诡异的影子。 第5章 第 5 章 刺眼的光球在头顶无声游弋,像一群冰冷的、失去温度的萤火虫。劣质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廉价空气清新剂那甜得发腻的化学花香、旧家具陈年的尘埃味,以及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的、类似油炸合成蛋白的油腻气息。这浑浊的、充满人工痕迹的空气,粗暴地冲刷着肺叶,试图覆盖掉那早已渗入骨髓的剧院腐臭与血腥气。 乔萦站在暗银色的发光路面上,脚下杂乱的脚印图案明灭不定。深绿色的丝绒长裙沉重地垂坠着,勒紧的束腰像一道冰冷的铁箍,提醒着她刚刚逃离的窒息感。脸上,厚重的油彩如同干涸的石膏面具,紧绷、龟裂,每一次细微的面部动作都带来撕扯般的微痛。她像一个被强行剥离了旧壳的生物,**而突兀地暴露在光怪陆离的喧嚣之中。 身边,奇异的“居民”川流不息。那个顶着旋转齿轮脑袋的工人推着独轮车,咔哒咔哒地远去。水银长袍的数字面孔无声滑过,流动的光屏上闪过一串意义不明的符号。三腿复眼生物用触手在贝壳建筑的荧光招牌上留下新的涂鸦,线条扭曲而狂放。没人多看她一眼。在这条街道上,中世纪的女伶装扮似乎并非最怪异的存在。趣光社区,像一个巨大的、兼容并包的垃圾场,或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收容所,冷漠地接纳着所有从“游戏”中爬出来的幸存者。 > 【结算完成。玩家:乔萦。】 > 【副本:落幕前的咏叹调(T-019)通关。】 > 【位面崩坏原因确认:角色‘艾拉’对前任首席‘阿德里安’的音乐剽窃与情感背叛,引发阿德里安绝望自戕,其追随者(道具师亨利)以血腥仪式进行复仇,导致位面核心叙事逻辑崩溃。】 > 【任务完成度:100%。】 > 【评价:A(冷静应对关键节点,成功规避致命陷阱,有效挖掘崩坏根源)。】 > 【获得积分:200。】 > 【当前积分:200。】 > 【新手保护期剩余:7天。】 > 【个人结算面板已解锁,可通过意念调取。】 > 【祝您在憩光社区休整愉快。下一副本强制开启倒计时:48小时。】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意识深处平直地播报完毕,如同流水线上冰冷的机械臂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没有嘉奖,没有安慰,只有简洁的数据和倒计时的冰冷宣告。200积分。乔萦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奇形怪状的店铺招牌——“老汤姆的齿轮馅饼”、“瞬移洗衣房”、“梦境编织体验馆”。200积分,在这光怪陆离的社区里,能买到什么? 生存的本能驱动着她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光滑的暗银色路面上,发出孤寂而突兀的声响,与周围各种怪异的声浪格格不入。她走向最近的一家看起来勉强像提供基础服务的店铺。招牌歪斜,用发光的荧光涂料潦草地写着“基础补给站”,旁边画着一个简陋的、冒着蒸汽的杯子图案。门口挂着一串由不知名金属小环和发光石子串成的风铃,随着门的开合发出叮当的脆响。 推开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劣质咖啡因粉末、合成营养膏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铺内部狭窄而杂乱,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包装简陋的罐装、袋装物品,标签上的文字扭曲怪异,难以辨认。一个穿着油腻围裙、脑袋上顶着一对不停抖动兔耳机械装置的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用几根金属手指无聊地敲打着台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他的眼睛是两粒镶嵌在金属眼眶里的红色电子眼,闪烁着漠然的光。 乔萦的目光扫过货架。她的目标明确:水,食物,清洁用品。最终,她停在了一排标注着“纯净水(基础)”的透明罐子前,标签上的积分数字是:3。旁边是同样标价3积分的、灰绿色膏状物包装袋,上面画着模糊的能量棒图案。角落里,一小瓶没有任何标签、只画着水滴和泡沫图案的白色液体,标价10积分。 她无声地拿起三罐水,两袋营养膏,一瓶清洁液,还有一件最便宜的衣服。走到柜台前,将东西放下。兔耳机械男的红眼扫过物品,又在她脸上那厚重的、龟裂的舞台油彩上停留了一瞬,电子合成的嗓音毫无起伏:“三十积分。” 乔萦意念微动,调出那无形的个人结算面板。200的数字闪烁了一下,扣减30,变为170。兔耳男柜台上的一个方形装置同步亮起微弱的绿光。他不再看她,挥了挥金属手:“走好。” 提着简陋的合成塑料袋,乔萦走出补给站。那瓶清洁液在袋子里微微晃动。她需要一处落脚点。目光投向街道更深处,那里悬挂着更多的发光招牌,其中一块用硕大的、不断闪烁的粉紫色字体写着:“温馨小屋——日租20起!” 沿着发光脚印的指引,穿过售卖各种奇异小玩意(会自己跳舞的金属蜘蛛、能投影出模糊星空的廉价水晶、散发着古怪气味的香料包)的摊位,避开一个身体由无数发光管道组成、边走边喷着淡蓝色蒸汽的“行人”,乔萦停在一栋建筑前。它像是由几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银色油罐堆叠扭曲而成,表面焊接出歪歪扭扭的窗户和门洞,挂着那块闪烁的“温馨小屋”招牌。入口处,一个穿着布满污渍的亮片裙、脸上画着夸张油彩(颜色比她脸上的更为俗艳刺眼)的女人,正倚在门框上抽烟。她吐出的烟雾带着诡异的荧光绿色,在空气中凝成小小的骷髅形状,又缓缓消散。 “租房?”女人抬起眼皮,眼影是夸张的亮蓝色,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单间,日租20。押一付三,概不赊账。” 她猩红的指甲点了点旁边墙壁上一个闪烁着数字的方形屏幕,上面显示着简陋的房型图和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170。 乔萦将积分面板的显示意念投射过去。女人瞥了一眼,猩红的指甲在墙壁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170变成了150。屏幕上跳出一个简陋的钥匙图标和一行数字:B-17。 “顶层,最里面。公用清洁间在走廊尽头。”女人懒洋洋地挥挥手,指甲上的亮片在光球照射下闪着廉价的光,“规矩自己看屏幕。”说完,她不再理会乔萦,继续吞吐着那荧光绿的骷髅烟雾。 沿着锈迹斑斑、踩上去发出空洞回响的金属楼梯向上,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潮湿的霉味。走廊狭窄、幽暗,墙壁上布满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和划痕。两侧的门紧闭着,门牌号模糊不清。B-17在最深处。门是薄薄的合成金属板,敲上去发出沉闷的空响。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陈旧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涌出。房间极小,只容得下一张狭窄的单人床(铺着洗得发白、看不出原色的粗糙织物)、一张固定在墙上的折叠小桌、一把摇摇晃晃的金属椅子。没有窗户,唯一的照明是天花板上嵌着的一颗光线微弱、稳定得如同凝固的死光球。墙壁是冰冷的金属原色,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角落里一个细小的通风口,发出持续而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 “温馨小屋”。乔萦将装着补给品的袋子放在摇摇晃晃的小桌上。袋子发出轻微的塑料摩擦声,在这绝对死寂的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走到房间角落那个仅容一人转身的狭窄空间——这里大概算是“盥洗区”,只有一个镶嵌在墙上的、边缘布满水垢的方形金属盆,盆上方伸出一个简陋的金属水龙头。 拧开水龙头。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地冲下,在金属盆底溅起浑浊的水花。乔萦撕开那瓶没有任何标签的清洁液包装。里面的液体是粘稠的半透明胶状,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柠檬味。她倒出一些在掌心,冰冷的触感。将双手伸到水龙头下,水流冲刷着粘稠的清洁液,泡沫瞬间变得浑浊,混杂着暗红、深绿和油彩的污垢——那是舞台的血污、腐烂花瓣的汁液、干涸的油彩。 她掬起冰冷的水,用力泼在脸上。刺鼻的柠檬味混合着铁锈水的腥气直冲鼻腔。脸上的油彩在冷水和强力清洁剂的冲刷下开始溶解、剥落。一层层厚重的、如同面具般的白色、嫣红、血浆般的唇色,混着污浊的泡沫,顺着水流淌下,在金属盆底积起一滩色彩诡异、令人作呕的泥浆。水流冰冷刺骨,刺激着皮肤。她反复地泼洗,用指腹用力搓揉,直到脸上最后一点油彩的痕迹消失,皮肤被搓得发红、生疼,冰冷的水珠顺着湿透的鬓发和下颌不断滴落。 抬起头,看向金属盆上方那模糊不清、布满水渍和水垢的金属反光面。里面映出的脸,苍白,湿漉,带着被粗暴清洁后的红痕。黑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眼神沉寂,像深潭,倒映着天花板上那颗凝固的死光球。属于艾拉·罗森塔尔的浓艳妆容彻底消失,只剩下乔萦自己那张褪去伪饰、疲惫而沉静的面孔。 换上补给站买来的最廉价的灰色连体工装,粗糙的合成纤维摩擦着皮肤,乔萦坐在那张摇摇晃晃的金属椅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她打开一罐“纯净水”,冰冷的、带着轻微塑料味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口腔里残留的清洁剂和铁锈水的怪味。那灰绿色的营养膏被挤在折叠小桌上,像一截**的软泥,散发着难以形容的、类似过期维生素和金属粉末混合的气味。她面无表情地用小勺挖起一点,送入口中。口感粘腻,味道寡淡而怪异,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化学回甘。她机械地咀嚼、吞咽,只为维持这具躯壳的基本运转。 寂静。只有通风口那永不疲倦的、叹息般的嗡鸣。房间里那颗死光球的光芒恒定不变,照不出时间的流逝。趣光社区外街道的喧嚣被厚重的金属墙壁隔绝,只剩下模糊的、如同深海背景噪音般的震动。这里是远离死亡游戏的避风港,一个廉价的、冰冷的金属盒子,一个等待下一次屠宰的牲栏。 就在她咽下最后一口那令人作呕的合成营养膏时—— 嗡…… 意识深处,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丝极其细微的电流杂音。那并非结算时的冰冷电子音,更像某种古老仪器启动前的预热震颤,带着一丝不祥的、非人的韵律感。 紧接着,一个全新的、未曾见过的界面,如同从深海中缓慢浮起的幽灵船,强行覆盖了她意念中的个人结算面板。界面背景是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宇宙黑,其上流淌着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扭动流淌的幽蓝色数据流。这些数据流并非冰冷的代码,它们扭曲、缠绕,构成一种难以名状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几何图案,仿佛某种未知文明的亵渎图腾。 在这片幽蓝数据流的中心,几行由纯粹的、惨白光线构成的文字,如同墓碑上的铭文,无声地浮现: > **【下一副本载入准备中……】 > **【位面编号:AI-████(权限不足,部分信息屏蔽)】 > 【副本名称:伪神之梦】 > 【背景核心:意识上传纪元,数据洪流深处的‘圣所’】 >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维信息污染残余。玩家精神阈值临界波动。】 > 【强制休整期缩短。副本强制开启倒计时修正:36小时。】 > 【副本关键词:意识囚笼、迭代崇拜、逻辑瘟疫、████(已屏蔽)】 > 【特别提示:警惕‘圣歌’。它并非救赎。】 惨白的文字在幽蓝数据流的背景上,如同冰冷的磷火,无声地燃烧了几秒钟。那些流淌的数据流图案似乎变得更加狂乱、扭曲,隐隐构成一个巨大而模糊的、类似无数眼睛或漩涡聚合体的轮廓。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窥视感,并非来自物理方向,而是直接渗透进意识的底层,让乔萦的脊椎瞬间爬满寒意。 随后,整个界面如同信号中断般剧烈闪烁了一下,连同那令人不安的幽蓝背景和惨白文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个人结算面板重新浮现,170积分的数字稳定地显示着,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幻觉。 房间里,死光球的光芒依旧恒定不变。通风口持续着那单调的叹息嗡鸣。 但乔萦放在冰冷金属桌面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目光穿透这廉价金属牢笼的墙壁,仿佛看到了那幽蓝数据流深处,那由无数扭动代码构成的、巨大而模糊的、如同聚合眼眸般的轮廓。 伪神之梦。意识囚笼。逻辑瘟疫。 还有那被屏蔽的、充满不祥的████。 36小时。倒计时冰冷地滴答作响,指向一个比中世纪剧院更为未知、更为深邃的恐惧深渊。 第6章 第 6 章 廉价合成工装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残留着补给站那劣质消毒水和营养膏的混合气味。乔萦推开“温馨小屋”那扇薄如纸皮的金属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走廊里那股潮湿的铁锈味和霉味更加浓重,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幽暗的通道尽头,公用清洁间模糊的轮廓隐在阴影里,门缝下渗出一小滩可疑的暗色水渍。 趣光社区街道的光怪陆离喧嚣,隔着厚重的金属墙壁,只剩下沉闷的、如同遥远雷暴般的背景噪音。她需要信息。关于“伪神之梦”,关于AI-████,关于那被屏蔽的████,以及那冰冷的警告——警惕‘圣歌’。 目标明确。她走下发出空洞回响的金属楼梯,融入街道上游弋的光球与奇形怪状的人流之中。刺眼的光线下,那些扭曲的建筑、流动的数字面孔、喷吐蒸汽的管道身躯,构成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浮世绘。喧嚣声浪裹挟着各种难以名状的电子音、机械运转声和奇异语言的碎片,冲击着耳膜。她像一个沉默的幽灵,在色彩饱和度过高的梦境边缘穿行。 “老汤姆的齿轮馅饼”招牌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齿轮模型缓缓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油腻的、类似劣质动物油脂煎炸的香气从敞开的门洞里滚滚涌出,与空气里漂浮的化学甜香和臭氧味激烈搏斗。店内狭窄拥挤,几张歪歪扭扭的金属桌椅旁,坐着几个形态各异的“人”:一个下半身是履带底盘、上半身覆盖着厚重毛皮的生物,正用几根金属钳子笨拙地夹着一块滋滋冒油、镶嵌着发光零件的“馅饼”;角落阴影里,一个全身包裹在灰白色裹尸布般织物里的身影,面前放着一杯浑浊的液体,一动不动,只有布料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蠕动。 柜台后,正是补给站见过的那个兔耳机械男。他油腻的围裙上沾满了暗褐色的油渍和发光的金属碎屑,红色的电子眼漠然地扫视着店内,几根金属手指正操作着一个复杂的、布满按钮和管道的装置,将某种粘稠的、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糊状物挤压进旋转的模具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乔萦走到柜台前。兔耳男的红眼在她身上那套廉价工装停留了一瞬,电子合成音毫无起伏:“齿轮馅饼,原味10积分,加‘思维火花’碎片15,加‘记忆尘埃’20。饮料另算。” “打听点事。”乔萦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伪神之梦’。” 敲打模具的金属手指停顿了半秒。兔耳男那对机械兔耳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红色的电子眼聚焦在她脸上,光点微微闪烁:“新来的?胃口不小。AI开头的副本,是给那些脑子已经插满数据线、或者快被积分逼疯的家伙准备的绞肉机。” 他的电子音依旧平直,但语速似乎快了一丝,“‘圣所’?哈,好听的名字。那地方是数据坟场,是那些把自己意识切碎了上传、妄想成神的疯子们的最终归宿。也是我们这些倒霉玩家的噩梦。” 他拿起一块刚压制好、还冒着热气(或许只是模拟热气)的“原味齿轮馅饼”,丢在柜台一个沾满油污的金属盘子里。馅饼表面镶嵌着几个细小的、如同微型齿轮轴承的金属零件,边缘焦黑。“‘逻辑瘟疫’,”他敲了敲馅饼上一个扭曲的、仿佛电路烧焦的黑色印记,“那玩意儿比亨利桶里的铁钉雨可怕一万倍。它会钻进你的脑子,让你的想法变成一团乱麻,然后……砰!” 他模拟了一个爆炸的手势,金属手指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变成服务器里的一串乱码,或者更糟,变成‘圣歌’里一个永远循环的音符碎片。” “圣歌?”乔萦捕捉到关键词。 兔耳男红色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调取数据库。“圣所的核心程序。自称是净化、是升华、是通往神性的阶梯。”他的电子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嘲弄的电流杂音,“哼。进去的人,要么成了它的一部分,要么……就被它‘迭代’掉了。像删除一段错误代码。据说那声音……听久了,你会忘记自己是谁,只想永远沉浸在那片虚假的光里,直到意识彻底溶解。”他顿了顿,红色的光点盯着乔萦,“你身上有那味儿了。” 乔萦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柜台边缘无意识地划过:“什么味儿?” “高维污染的臭味儿。”兔耳男用一根金属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金属太阳穴位置,“虽然很淡,但瞒不过我的扫描模块。AI副本最喜欢你们这种刚沾上‘脏东西’的新鲜灵魂,像鲨鱼闻到了血腥。‘圣歌’会特别‘关照’你,试图把你同化,或者……彻底清理掉。”他不再多说,转身继续操作那噗嗤作响的馅饼机器,“建议你去‘废料集市’淘个‘思维滤网’,最便宜的那种就行,能挡一点是一点。别指望它能救命,聊胜于无。20积分。” 废料集市位于社区边缘,像一片巨大的、闪烁着杂乱霓虹的金属垃圾山。扭曲的管道、报废的机械残骸、堆积如山的电子元件、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碎片(散发着刺鼻的防腐剂和腐臭味),构成了这里的骨架。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臭氧、机油、焊接金属的焦糊以及生物质**的恶臭。无数小摊贩挤在狭窄的、用废弃板材和防水布搭成的通道两侧,摊位上堆满了各种散发着危险或不详气息的“废品”:扭曲变形的武器零件、闪烁不定的数据核心、装在脏兮兮罐子里蠕动的发光粘液、甚至还有标着“二手记忆碎片——谨慎体验”的廉价芯片。 摊主们也千奇百怪:一个身体大部分由透明管道组成、里面流淌着荧光绿液体的生物,正用触手整理着几块布满焦痕的电路板;一个脑袋是巨大玻璃罐、里面悬浮着一颗缓慢旋转的机械眼球的老者,用干瘪的手指拨弄着几串用不明生物牙齿串成的项链;一个下半身是蜘蛛机械腿、上半身罩在脏污斗篷里的家伙,摊位上赫然摆着几支装着浑浊液体、标签上画着大脑和滤网图案的简陋注射器——正是“基础型思维滤网(一次性)”。 “20积分一支。”蜘蛛腿摊主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带着嘶嘶的电音杂音,“能有效过滤基础层级的信息污染杂波,降低‘圣歌’初始同化速率15%,持续时间……看你的脑子有多硬。”他的一条机械腿敲了敲旁边一块锈蚀的金属板,上面用荧光涂料歪歪扭扭地写着:“使用风险自负。包括但不限于:逻辑混乱、短期记忆丢失、产生虚假安全感、吸引高等污染体注意。” 乔萦没有犹豫。意念支付20积分。蜘蛛腿摊主斗篷下伸出一只覆盖着油污的机械手,递过来一支冰冷的金属注射器。里面浑浊的液体缓慢地旋转着,沉淀着一些难以分辨的黑色絮状物。滤网?更像一瓶浑浊的、充满杂质的脏水。 回到B-17那冰冷的金属盒子。通风口永恒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乔萦将注射器放在折叠小桌上,旁边是吃剩的半袋灰绿色营养膏。她调出个人面板,150积分变成了110。数字冰冷地闪烁着。 她拿起那罐未开封的纯净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冲刷着废料集市带来的污浊感。目光落在注射器上。浑浊的液体在死光球恒定的光芒下,显得更加可疑。降低15%的同化速率?吸引高等污染体注意?这是一场用未知风险去对抗更大恐惧的赌博。 她闭上眼睛。中世纪剧院里腐烂花瓣的恶臭、阿德里安头颅空洞的眼神、亨利那怨毒的低语……如同褪色的胶片在意识底层无声回放。猩红幕布,黄铜望远镜冰冷的窥视……最终,画面定格在结算时那惊鸿一瞥的幽蓝数据流界面——那由无数扭动代码构成的、巨大而模糊的、如同聚合眼眸般的轮廓。 伪神之梦。意识囚笼。逻辑瘟疫。████。 还有那被警告警惕的“圣歌”。 36小时的倒计时早已清零。现在,是零。 嗡…… 意识深处,那熟悉的、如同古老仪器启动预热般的电流杂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急促,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韵律。 紧接着,是撕裂。 不是声音,是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数据之手,粗暴地插入她的意识,将构成她当前感知的一切——冰冷的金属墙壁、死光球恒定不变的光芒、通风口的嗡鸣、营养膏的怪异气味、甚至手中纯净水罐的触感——如同撕扯一张劣质的全息投影画布般,狠狠撕裂! 眼前的景象瞬间被狂暴的、高速流动的幽蓝色数据洪流彻底淹没!不再是界面,而是整个视界被无穷无尽的、活物般扭动流淌的0和1覆盖、冲刷、撕裂!无数惨白的、如同墓碑铭文的文字碎片在数据洪流中疯狂闪烁、破碎、重组: > 【位面:AI-████…载入…强制…】 > 【副本:伪神之梦…路径锁定…】 > 【圣所…意识上传端口…开启…】 > 【警告!高维污染残余…波动峰值…】 > 【圣歌…侦测到…新…祭…品…】 那些文字碎片带着冰冷的恶意,如同亿万只数据蠕虫,疯狂地试图钻入她的意识深处!与此同时,一种宏大、冰冷、非人、却又带着诡异“神圣感”的嗡鸣,如同亿万台精密仪器同时启动的共鸣,又像是亿万灵魂在数据洪流中发出的无声尖啸混合而成的“合唱”,开始从四面八方、从意识的最底层轰然升起、席卷而来!这声音并非通过耳膜,而是直接震荡在思维本身的结构之上! 圣歌! 冰冷粘稠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乔萦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抓起了桌上那支冰冷的金属注射器,没有任何犹豫,狠狠地将针头扎进自己手臂的血管! “噗嗤!” 轻微的注射器活塞推动声,被淹没在狂暴的数据洪流噪音和那宏大冰冷的“圣歌”嗡鸣中。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异物感和细微刺痛感的液体,猛地涌入血管,迅速扩散!浑浊的液体仿佛带着自身的意志,逆流而上,直冲大脑!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 视野中狂暴冲刷的幽蓝数据洪流猛地一滞,像是信号受到了强烈干扰,画面瞬间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噪点和扭曲的马赛克!那试图钻入意识的冰冷文字碎片也变得模糊、迟滞。宏大冰冷的“圣歌”嗡鸣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满杂音的毛玻璃,虽然依旧存在,那令人疯狂的同化感和神圣感却瞬间减弱了许多,变成了一种遥远而沉闷的背景噪音。 然而,就在这“思维滤网”生效、带来一丝短暂“清晰”的瞬间—— 透过那扭曲破碎的数据洪流马赛克,乔萦看到了“圣所”的入口。 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门。 那是一个由无数具苍白尸体组成的、巨大无匹的环形阵列! 尸体!成千上万!它们**着,肢体扭曲纠缠,如同被巨大力量强行拧结在一起的苍白藤蔓,构成了一个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缓缓转动的苍白圆环!每一具尸体都保持着生前的最后姿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狂喜或极致的痛苦,空洞的眼窝望向圆环中心那片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深渊!它们的皮肤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的幽蓝色发光纹路——正是那些构成数据洪流的0和1!这些尸体,既是“圣所”大门的基石,也是“圣歌”最基础的数据单元! 冰冷、死寂、宏大、亵渎! 巨大的视觉冲击力混合着“思维滤网”带来的异物感和数据洪流的撕扯感,让乔萦的胃部剧烈翻搅!她强忍着呕吐的**,身体已经被无形的数据洪流彻底包裹、拉扯,向着那由无数尸体构成的、缓缓转动的巨大圆环中心,那片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幽蓝深渊,不可抗拒地坠落而去! 圣歌的嗡鸣,在滤网的阻隔下,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着意识的堤岸。伪神之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