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他非要嫁我》
1. 第 1 章
谢云岫最后的记忆,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漫天翻卷的碎玻璃。
她蜷缩在被撞击地扭曲变形的驾驶座上,额角的血汩汩流淌,逐渐覆盖眼睑,视野里一片血红。
手机屏幕在脚边幽幽亮着,显示着未发送的草稿:“棉花娃娃新品设计图——古风系列”。她艰难地伸手去够,指尖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
「叮!检测到合格宿主,慈善续命系统绑定中——」
机械音在脑中响起的瞬间,她的意识骤然坠入深渊。
再睁眼时,刺鼻的酒气与脂粉味扑面来。
谢云岫浑身虚浮,脚步踉跄着往前踏了几步,这才堪堪扶住栏杆,低头便见自己穿着一身绛紫锦袍,腰间悬着玉坠,手中还捏着半壶未饮尽的酒。
四周人声鼎沸,吵嚷的让她心烦。而她正被一群锦绣华服公子哥们团团围住,脑子里思绪纷繁复杂,还没来得及理清便被人打断了。
“林小侯爷今日怎的蔫巴了?莫不是昨夜在怡香院被掏空了身子?”为首的蓝衣青年陈岩狞笑着逼近。
手中折扇“唰”地一下,挑起她下巴,谢云岫直直对上那瘦骨嶙峋的脸,有些反胃时正听到说:“还是说……你这纨绔皮囊底下,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谢云岫浑身发冷,她清楚自己绝不是什么风流公子,而目前自己的处境也未知,刚刚出了车祸,转眼间就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不由得有些害怕的轻颤。
系统的声音乍然响起,同时无数的信息与记忆涌入脑海。
「宿主目前任务需积累相应财富并进行慈善事业,以此获取慈善值,慈善值可用以兑换生命时长,目前剩余生命时长,1小时。」
「系统009号随时为您服务,请宿主在生命值期限内完成任务,否则即刻抹杀。」
根据009给的资料,这可怜的原主本是南锦国镇国侯府的二小姐,因得皇帝曾金口玉言说过,若其为女子,便封为郡主养在皇宫内,看似恩宠,实为质子,于是自出生起便以男装示人,对外称做二公子。
虽出身显贵,可常年身体虚弱,而京城气候干燥,于是被养在江南母家祖父身边,即便这样身体也一天天衰败下去。
直至谢云岫穿过来前不久,才有些许康健的征兆,为此,许久没见孩子的侯府夫人赶忙叫人将他接了过来。
怎么刚穿来就是这样的场面,虽说女扮男装,也不至于如此夜夜笙歌吧。
而眼前之人,正是曾与她争抢花魁结下梁子的兵部尚书之子,陈岩。
“听说小侯爷从不让人近身伺候,就连最亲近的侍女也是如此”,陈岩的扇骨顺着她脖颈滑向衣襟,“兄弟我今日倒要验验,究竟是男的是女的——”
锦缎撕裂声刺破喧嚣,谢云岫喉头一紧,本能地抬腿狠踹,她虽然身体瘦弱,可毕竟是镇国侯府的人,自然也自幼习得不少招式。
陈岩被她踢过去的力道惨叫着撞翻酒案,瓷盏碎了一地。她在众人惊呼中扯过屏风上的外袍裹住身子,抬手将手里酒壶中的酒尽数泼在陈岩身上。
想来这两世几十年从没有人对她如此轻浮,谢云岫不由得更觉生气了,自己的画稿还没有头绪便出了车祸,绑定了系统任务还没有着落,便被人如此欺辱。
谢云岫声音轻蔑,言语讥讽,“你这样的东西也配近小爷的身。”而后气不过似的踢了他几脚,这才转身下了楼。
怡香院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喧闹也没有因为这司空见惯闹腾停止,只不过明日京城中便要传出些兵部尚书大人的闲言碎语了。
毕竟,镇国侯府向来护短。
离开怡香院的瞬间,脑中尖锐的警报几乎刺穿耳膜。
「警告!生命值仅剩55分32秒!请立即完成新手任务:制作棉花娃娃赠予孩童,奖励24小时生命!」
谢云岫在暗巷中狂奔,云头锦履染上些许灰尘。心里暗暗吐槽着,这见鬼的系统简直像颗定时炸弹,而她连半根针线都没有!
「初始道具已发放。」
系统像是听到自己吐槽一般,她腰间突然一沉。
打开一看,绣着云纹的锦囊中赫然躺着针线包,棉花团与些许布料。谢云岫死死攥住锦囊。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谢云岫赶忙倚着墙壁,头脑里飞速回忆着自己曾经设计过的棉花娃娃样式。
“公子,公子……”
「宿主,是侯府里的人。」
系统出声提醒道,谢云岫扭头看去,有少女模样的姑娘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跌跌撞撞的找人。
估摸着是因为自己站在了拐角阴影处,看不太清楚,所以只能先呼唤着找到大概位置。
谢云岫凭借记忆认出来是自己的贴身侍女纫秋,于是她便出声应道:“这里。”
纫秋看向她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来,谢云岫还在因为娃娃的样式有些头疼,正心烦的时候,在巷口处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那人一袭白衣,相貌极佳,眉眼清隽,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即使走在这小巷也难掩其风华。
只是刚到巷口,那人便止步,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也令她歇了近身仔细观察的心思。
谢云岫想到自己那棉花娃娃的初稿,一时有了想法,手上动作不停,纫秋在一旁看着她忙碌也没开口多问赶紧帮忙裁布剪线。
系统给的东西确实好用,谢云岫暗暗感叹着,突然,她绣面皮的手一顿,转而重新做了一个形态。
既然只说了是棉花娃娃,又未说具体要求,做一个最简单的也未尝不可。
针线穿行而过,一个小熊样式的娃娃便有了相应轮廓,没注意到站在巷口的白衣君子已站在那里良久。
谢云岫将棉花一点点塞进去,脑海中的系统报时一刻不停,等到收针时,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纫秋,这附近哪里有孩童?”谢云岫抬头问道,“越近越好。”
纫秋满肚子疑问没来及的开口,便被谢云岫一股脑的问题砸昏了头,愣愣开口说,“附近有处破庙,里面应该会有。”
“带我去。”谢云岫将小熊收起,加快了步伐,这该死的系统竟然用她手机里的浏览记录来威胁她。
很不巧,但她确实有被威胁到。
谢云岫身影匆匆,正与街边一耄耋老人擦肩而过时,被人开口叫住了,“镇国侯府的小少爷?”
谢云岫努力忽视着脑海内的声音,止住步子点点头,面前的老人虽头发花白,可却精神矍铄,眼神清亮,步伐稳健。
只听老人说道:“刚刚听说要去那破庙,说来还有几里路程,我知道一处地方距离这里不过三五分钟脚程,里面有不少收养的幼童。”
“敢问老先生是何人?”谢云岫纨绔名声在外,断然不会有人平白无故愿意帮他的。
老人微微笑着,脸上皱纹挤出弧度,“我识得小公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谢云岫听闻此话点点头,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系统的任务迫在眉睫,便抬手作揖恭敬道,“那便麻烦老先生了。”
三人步履匆匆,谢云岫得知这老者本是云锦坊内的人,而云锦坊便是她娘亲的嫁妆,难怪方才开口相帮。
走到一处偏僻院落内,屋舍虽破落些,可牌匾上的题字却十分干净,想必定然日日擦洗。
谢云岫推开门走进去,便看到一年方五六岁的女童正用扫帚在扫地,走近了些才将那小熊娃娃递了出去。
幼童有些羞涩,只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直到老者开口说,“小公子给你的便拿着吧”,这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抿唇笑着将那玩偶接过。
谢云岫看着那抹笑一时有些心软,童稚天真又澄澈,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资助过的贫困幼童,更加心疼了几分。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生命值10天。」
「主线任务开启,请宿主接手店铺,经营兴盛后其中五成利润进行慈善并积攒慈善度,获取生命值,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生命值耗尽后即刻抹杀。」
电子音响起,发布着任务,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补充了一句。
「请宿主以自身特殊技术进行经营,其他方式无法收集慈善值。」
谢云岫咬咬牙,又马上放松下来,不就是赚钱么,在现代她能依靠棉花娃娃闯出一脸天地,将众多竞争对手甩在身后,如今,依旧可以。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虽然破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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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但格局大气精致,花草打理精致,布料叠放整齐,一切井井有条。
老人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着说:“从前夫人买了庄子,我们便以布料裁衣为营生,为感恩夫人仁慈,后续又收养起了弃婴。”
说到此处,老者恍然大悟般哎了一声,赶忙招呼着她们进内院,神情有些歉疚的要去备茶,“方才怠慢小少爷了。”
谢云岫看到老者如此举动,赶忙将人制止了。
“老先生不必拘礼,既然是我娘的嫁妆,为何如今沦落到这地步?”谢云岫先扶着老者坐了下去,这才询问着。
“说来也是我的问题,近几年布料积压,连年亏损,如今还算是旺季,能勉强维持营生……”老者看着谢云岫的眼睛,那双眼睛全然不是传言中纨绔所能有的干净透亮。
“是我愧对夫人恩德……”
老人说着说着,头便垂了下去,似是十分羞愧一般,声音都带着些哽咽,听得谢云岫十分揪心,心想,即使没有任务,也不能让如此善良的人继续受苦。
“这既然是我娘的产业,我倒有些想法或许能兴旺生意,不知老先生您如何看?”谢云岫开口说着,“至于我娘那边,便由我去说。”
谢云岫暗自思忖,系统发布的接手店铺想必就是这里了,倒不如一鼓作气敲定了的好。
老者眼睛微亮,语气十分惊喜,“这,小少爷可当真?”
“自然。”谢云岫语气真诚,“不过我要做的或许京城中没有,还望老先生多找些手艺精湛的师父。”
“我这云锦坊内收留的孩子都十分刻苦聪明,只要您需要,什么样的纹饰绣样都能做出来。”
老者说着说着就要跪下行礼,纫秋眼疾手快的将人扶起,谢云岫这才平缓了呼吸。
她有些揪心的想着,如此德高望重的老人,若无封建习俗,也不必对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下跪感恩。
“老先生不必多礼,现在这云锦坊掌柜在何处?”谢云岫左右张望了一下,有些疑惑开口说着:“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
“掌柜的出去看看能不能揽到些生意,我们现在只剩些老客了。”
“竟是这样”,谢云岫见那幼童将小熊玩偶爱不释手的一直抱着,对未来的生意也慢慢有了信心。
“老先生,我计划着以后主要做棉花娃娃,类似于那小熊玩偶的样式。”谢云岫斟酌着开口,“盈利我们五五分成,亏本算在我头上。”
“不可!”刚听完谢云岫的话,老者立马开口制止,“少爷是侯夫人的孩子,自然是我们的小主子,这云锦坊自然也是少爷您的,怎能有亏本算在您头上一说。”
谢云岫劝了半天,老者提出了盈利一半分出去做慈善,剩下的再进行分成的想法,这正和谢云岫的任务要求一拍即合。
「恭喜宿主成功接手店铺,获取生命值一个月,新手任务结束,主线任务只可获取慈善值,慈善值可兑换生命值,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在谢云岫踏出云锦坊的门槛时,系统声音同时响起。
「你怎么确定我能成功接手?」谢云岫疑惑开口。
「云锦坊是侯府夫人放在您名下的资产。」
谢云岫冷笑一声,要是她没遇到这老先生,岂不是要绕好大一圈才能完成任务,真是用心险恶。
纫秋先一步将马车停在门外,谢云岫如记忆里一般扶着门踏进去,伸出手将纫秋拉上了车。
「我是非得扮那纨绔吗?」谢云岫依靠着车厢壁,想起刚穿进来就在花楼的场面,有些头大。
「人物不可ooc,且宿主获取的记忆中有提及缘故。」
谢云岫噗嗤一下笑出声,在现代设计那古风稿图的时候就想见识一下青楼花魁到底多么漂亮,正好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公子……”纫秋还未说完,便被谢云岫捂住了嘴。
“嘘……我一天未睡了,好困,下次带你去,嗯?”
此时脑海内系统的声音幽幽开口。
「主线任务,以丞相裴砚行为原型制作棉花娃娃并成功送给他,奖励生命值一个月。」
谢云岫暗骂一声,只能刚到侯府便吩咐了管家去找些裴砚行的丹青画来。
2. 第 2 章
“公子,你不是说我们出来是忙正事的吗?”纫秋咬着嘴唇,轻拽不远处神态闲散那人的衣角。
谢云岫俯身咬过身侧娇俏女子递来的葡萄,声音含糊不清道:“你瞧瞧,这不是正在忙正事吗?”
少年一身青绿色衣衫,纤细手指挑起面前轻纱女子的下巴,声音含笑:“莺莺美人琴技出众,我可是等了许久才等来的机会呢。”
纫秋有些生气的鼓了鼓腮帮子,愤愤想着,早上出来的时候明明说是为了店铺的营生,没想到转头进了青楼。
还没来京城几天,这镇国侯府二少爷风流纨绔的名声便传的到处都是。
“就知道取笑奴家”,面前的莺莺姑娘嗔怪道,“明明公子在京城里是一等一的俊秀。”
“哦?”谢云岫松开了手,拿起酒杯轻抿一口对着莺莺低声开口,“竟不知,还有哪家儿郎能与我相较?”
莺莺有些沉迷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眉眼浓稠艳丽,比琉璃还耀眼的眼睛微眯着,明明在花楼风流浪荡,可长的却比里面的所有姑娘都漂亮。
“若说起来,如今五望七姓的裴公子才是京城各家小姐竞相追捧的人物,十五岁连中三元,如今十八岁的年纪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丞相”,纫秋一把将谢云岫拉起来,“公子,时间到了,我们走。”
谢云岫强硬的被拽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对着莺莺做着口型,“等我。”
纫秋一边走一边数落,“公子明明都调查好了一切,就差去云锦坊了,怎么又来怡香院……”
声音戛然而止,纫秋睁大了眼睛看向前面。
“我瞧着这个与你十分相称,喜欢么?”谢云岫站在街边摊贩面前,拿起一枚玉簪望向纫秋,“不喜欢?可我觉得很好看啊,正巧你妆奁里缺一枚白鹤样式的玉簪……”
纫秋从小服侍谢云岫长大,虽不贴身伺候也十分亲近,故而谢云岫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买给她,早已成了习惯。
看到纫秋脸色有些难看,谢云岫淡笑着正要将玉簪放下,可不小心脱了手,身后伸出一双玉白的手将发簪稳稳接住,声音有如玉碎,“很好看。”
谢云岫被惊的退后一步,扭头直直撞上身后人的胸膛,闷声呼痛。
“云岫。”
「宿主,你身后不远处是候府长子,你的大哥谢栖玄,前不久你们见过一面。」
根据系统给的资料,侯府内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除了爹娘就是自家这位大哥了。
谢云岫雾蒙蒙的眼睛睁开,果然看到自家大哥站在不远处,放下捂着额头的手,规规矩矩叫了声“大哥。”
“谢兄,你不是说你家小公子十分乖巧吗?刚刚咱们三个可都是看到他从怡香院里出来的啊。”另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
“大少爷,我们公子是……是有正事才过去的,你知道的。”纫秋开口替谢云岫辩解道。
“嗯,我知道”,谢栖玄面容冷肃问着谢云岫,声音却温柔许多:“还疼吗?”
谢云岫摇摇头,嗓音带着委屈,“不疼了。”
谢栖玄皱了皱眉,看着站在谢云岫身侧的白衣青年,裴砚行一向冷漠的有些绝情,怎么今日倒帮了云岫。
“抱歉,是我不好。”
谢云岫这才发现身侧有声音,转头看去竟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位白衣君子。
谢栖玄声音适时响起,将方才戏谑谢云岫的青年拽了出来,“云岫,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柳青”,抿抿唇接着说:“你旁边的是裴砚行。”
谢云岫挑挑眉,裴砚行,这不是那位名动京城的丞相大人吗?
“久仰丞相大人大名,今日得见才知远比传言中的出众”,谢云岫语调轻佻,“初次相见我还以为是哪家的漂亮小姐,还想前去求娶……”
“云岫”,谢栖玄看着裴砚行越来越寒凉的气场,开口制止了谢云岫继续往下说的话语,“裴相为国鞠躬尽瘁,不得无礼。”
“哦”,谢云岫垂头闷声应着,拱手作揖道:“裴相恕罪。”
映在她眼中的是青年月白广袖下骨节分明的手,其中握着的那枚玉簪,比起那只手竟都逊色三分。
正当谢云岫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青年大幅度退后几步,转身离开的步伐稍显凌乱。
谢云岫抬眼与谢栖玄对视一眼,只听见一声:“回去再说。”
谢云岫忽视耳边纫秋唠叨的声音,顺手拿起一盒胭脂,与那被拿走的玉簪一起付了钱。
“公子,你得罪了丞相大人,咱们计划的那娃娃可怎么办啊,草稿都拿过去让师傅做了。”纫秋边走边唠叨着。
半月前谢云岫就调查出来,整个京城就数这少年丞相裴砚行的名气最大,她便动了以其原型做棉花娃娃的心思,找了几副丹青就绘制出了草图。
虽然死了一次,但手艺还在,谢云岫前不久便送去云锦坊打样,今日出来便是为此缘故。
谢云岫听着唠叨有些头疼,将手中的胭脂盒子塞在纫秋手中,点点她额头道:“今日那裴相拿了我玉簪,赔我一个稿子怎么了?”
接着她神情有些得意痞气,“若不是我,恐怕明日京城要传出来裴相强抢摊贩物品了。”
说话间,一路行至云锦坊,牌匾上金字招牌笔锋外露,遒劲有力,店内布料依次错落排布,整齐干净,赏心悦目。
“小少爷来了”,云锦坊掌柜的见谢云岫站在门前,赶忙出来迎接,“快快请进。”
谢云岫看着古朴简洁的装潢有些满意的点点头,旋即问道:“前几日让打样的稿纸可有眉目?”
说起这个,掌柜的连忙点头,“师父已经快做完了,小少爷稍等片刻今日就能拿走。”
接着声音有些不确定道:“只是那娃娃样式总感觉十分眼熟,小少爷是设计出来专供幼童玩的吗?
随行的纫秋知晓内情,偏过头去假装没听到,谢云岫坦然回应道:“非也,下到刚出生的婴孩上到八旬老者,只要喜欢都可以加以把玩娱乐。”
“竟有如此妙用?”,掌柜的一时惊讶惊讶,顿了顿,道:“只是感觉十分眼熟,倒不知晓这草稿来源于何处啊?”
这谢小公子半月前就带着张稿纸亲自指导坊内师父打样制作,又把这像小孩傀儡人一样的东西叫做棉花娃娃,倒是十分新奇。
谢云岫淡声开口,却平地起惊雷,“自然是以丞相大人为原型,我亲自设计手绘,待日后为这小棉花娃娃裁制衣裳,改换装扮,又是一大笔利润呐。”
「恭喜宿主成功开启慈善值任务,目前积攒慈善值:0,还请再接再厉。」
自半月前没有了声音的系统乍然开口,谢云岫尝试过直接捐助乞丐,流民等,没有任何反应。
依照今天这样来看,必须要以自己亲自赚来的钱来进行慈善才可以,那么棉花娃娃这件事必须推行下去。
正在谢云岫思忖间,掌柜的一听一时怔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阵腿软,“这这这,丞相大人?”焦急的转了几圈,“小少爷,这恐怕不行吧?”
“有何不可?”谢云岫挑眉看去,“他裴砚行有说不许让别人制作棉花娃娃吗?有说不能售卖棉花娃娃吗?”
“这……”掌柜的有些迟疑,“倒也没有。”
“那不就完了”,谢云岫排板决定,“就这么办,先打样出来我去看看反响如何,好的话再大批量生产。”
谢云岫坐在院内,云锦坊虽然利润微薄,却因得布料质量好积攒了一批大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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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采集的客人,其中不乏贩卖棉花的。
她手指轻叩石桌,不时抿一口茶,不多时,掌柜的就匆匆赶来,手中提着一个箱箧。
箱箧打开,包装精细轻巧,布料层层包裹着里面的物品,依次打开后,一个制作精致的棉花娃娃安静的放置在其中。
发丝采用上好的蚕丝编制梳理成细丝,加以染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乌黑透亮,躯干采用绒布,其上刺绣精致,特别是面部,细密的针脚钩织成那人一双狭长俊秀的眼睛,精巧动人。
“不错”,谢云岫将娃娃拿起来,这才看到手脚处都用刺绣做了动物的爪垫样式,当时只是随口一提,竟能做的如此活灵活现。
伸手捏了捏,棉质厚实紧实,使得谢云岫十分满意。
“做的很不错,之后我会找人打一副小骨架,放进去之后便可以摆出各种姿势,更加具有可玩性。”谢云岫摸了摸棉花娃娃的眼睛,小声喟叹一句,“还是本人更加好看一些。”
听到这话的纫秋一惊,瞪大了眼睛不敢发出声音,云锦坊掌柜的面色一喜,随即又有些忧虑,“只是这毕竟是丞相大人……小的怕是不敢大批量生产。”
“那这样”,听到这话的谢云岫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我又绘制了几张草稿,除了第一张是我家大哥的,其它的都没有什么原型,你可以放心制作。”
掌柜的接了过去仔细翻看,这才舒展了眉头,“那我将消息放出去,还有,小少爷,这一定要丞相大人同意了我们才敢制作啊。”
“知道了知道了”,谢云岫应声,拿出一方玉牌递给掌柜的“那我带着纫秋先走了,有事情随时去王府找我即可。”
“行”,掌柜的接过玉牌妥帖的放在袖笼中,“那我送送小少爷。”
“不必了”,谢云岫一把将纫秋揽过来,“有纫秋陪我就行。”
掌柜的方才说一日便能赶工数十件出来,看来任务达成指日可待了。
纫秋坐在马车上,将手中的胭脂盒子翻来覆去的揉捏。
看的谢云岫都有些难受,遂开口问道:“谁惹我们家纫秋美人了,告诉本少爷,我好好去教训一下他。”
纫秋这才放过了手中的胭脂,开口说:“公子,你拿丞相大人去做那娃娃,真不害怕怪罪吗?”
纫秋的话语依稀还在耳边回响,谢云岫握着骨扇的手一抖,看向厅堂内坐的满满当当的一群人,不禁头有些发疼。
“我明天去拜访一下丞相大人可以吗?”
谢云岫将骨扇一把合上,接过丫鬟倒的茶时还不忘眨眨眼睛,看的镇国侯谢翊有些牙酸。
这小女儿计划着假装浪荡一点,怎么如今倒像是真的风流纨绔浪荡子,尤其是容貌俊秀到雌雄莫辨,更添了几分勾人的气质。
“不可”,大哥谢栖玄先开了口,偏冷硬的面容没有表情,在此刻看着十分唬人,“我明日组一个饭局,到时你随行一起去,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解决。”
谢云岫点点头,随意舒展着腿,旁边季淑雪有些心疼地问着:“岫岫出去走累了吧,娘给你按按腿。”
“夫人,我也才刚回府。”侯爷谢北珩幽幽开口,目光沉沉落在季淑雪搭在谢云岫肩上的手。
季淑雪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你自己捶捶得了。”
看着自家亲爹脸色逐渐黑沉,谢云岫轻握住季淑雪的手背,顺势起身,语气闲散却十分认真,“娘,明日和裴相商议还需好好准备,我就先回房了。”
临走前还轻轻拍了拍,对着侯夫人微笑着眨眨眼睛,“娘,等我日后给你一个大惊喜。”
随即拍了拍身侧纫秋手中提着的箱箧,揽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只待明日与那丞相大人一会。
3. 第 3 章
天光初破鱼肚白,一阵脚步声震碎了镇国侯府一处安静的小院。
纫秋急匆匆赶来,站在院门前徘徊片刻,咬了咬牙正准备推门进去,忽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谢云岫一身绯红广袖袍裁得极风流,云锦腰封松松斜勒着,青丝被发带束起,散散垂在肩上。
看到纫秋表情有些呆滞,谢云岫声音带着倦意开口,“见你在我门前溜达了半天了?是你那边卧塌不舒服吗?”
听到声音的纫秋猛地回神,心中暗自咋舌,面前青年太过漂亮了,随后道:“公子,云锦坊掌柜的说娃娃已经赶制出来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求吗?”
谢云岫懒散的斜倚着门框,打了一个哈欠,声音含糊不清道:“让他多做一些,今天会有客人去买,若是不够卖就先接些预订的单子。”
随即又想起什么来,补充着说:“对了,我大哥那个暂时就做一个。”
“是”,纵使纫秋有万般疑问,也听从命令,匆匆转身前去带话,谢云岫眨眨眼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恭喜宿主进入任务主线,还请多加宣传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谢云岫随意舒展了拦腰,懒散开口:“谁说我要去宣传了?”
系统的电子音卡顿了一瞬,开始播报起剩余的生命值时长。
谢云岫怔愣片刻,冷哼一声,回房继续补觉。
天香楼二楼,临窗雅座。
“裴相,从前我约你你从不出来,谢兄相邀你便早早赴约了”,柳青开口语气中带着酸意,“若不是你家小侍卫,我还以为你又在宵衣旰食看公文呢。”
话语中提到的人不着痕迹的整了整衣袖,半点眼色都没分给柳青。
柳青倒也不恼,忽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抬手指着窗外的一道身影,道:“你瞧,那不是谢家小幺么?穿着这么艳,在京城里还是头一个……”
话语未尽,被面前的裴砚行推开了胳膊,只得了一句语气淡淡的回应,“挡到我了。”
谢云岫甫一进来就收获了不少视线,想到今天的正事,握紧了手中的箱箧几步就站在了楼梯上。
“哥,帮我点一道雪衣豆沙,我先上去了。”
得到谢栖玄颔首同意后方才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全然没听到身后议论的声音。
桌上谢云岫紧挨着自家大哥,谢栖玄表面上看起来冷肃,但却极为偏疼她,夹菜续水面面俱到。
饭局至中途,突然有一官兵着装的小兵来寻谢栖玄说是军部出了事情,谢栖玄便对着裴砚行辞别,后似又不放心的叮嘱着谢云岫。
“哥,你放心去吧,我让纫秋一会过来接我就行。”谢云岫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声音清越“放心啦。”
谢栖玄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丞相大人,今日请您前来是为了一事。”谢云岫放下咬了一口的雪衣豆沙,嘴里的甜腻未散尽急匆匆的开了口,却骤然对上面色有些发白的裴砚行,补充道:“丞相大人不舒服吗?”
裴砚行今日穿了一身青衣,微微摇了摇头,抿唇道:“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说。”
“是这样的,丞相大人,我计划着做些棉花娃娃,听闻京城中丞相大人可是无数千金小姐的梦中情郎,于是打算以丞相为原型进行制作。”谢云岫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讲了出来,神情兴奋的看着裴砚行。
裴砚行脸上苍白尽褪,微微染上红晕,声音带着疑惑,“棉花娃娃是什么?”
谢云岫转身提起了随身带着的箱箧,一不小心将面前的餐盘带出了一点,裴砚行立马起身将其拿起,放在一侧。
箱箧被打开,昨日新做好的棉花娃娃放置其中,谢云岫满意的看着早晨自己的杰作,胭脂染做了面皮上的红晕,一路延伸至耳侧,更加活灵活现。
“诶,这是什么?好有意思。”柳青率先开口,想要将棉花娃娃拿过去,谢云岫顺势递出。
被裴砚行截了胡,青年语气清冷道:“既然是以我为原型,自然也该我先看。”
“砚行,你之前可没这么小气。”柳青不满的嚷嚷着。
谢云岫拿起杯子仰头喝尽,后知后觉感受到一股辣意,才发觉喝的是酒。
“丞相大人,你若是同意我就可以大批量生产,日后赚钱分你一成如何?”谢云岫尽力维持着清醒开口。
她在现代的时候,普通的果酒就能喝醉,如今喝的又是烈酒,只期待这具身体能够耐酒精一些。
“我叫裴砚行”,清风朗月的君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强调了一遍,“裴砚行。”
“好,裴砚行,你觉得这事怎么样。”谢云岫睁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青年。
“不行,砚行,你本就是丞相,这娃娃要是制作出来一定会在京城中流行,陛下本就……”柳青声音十分交集的赶忙制止。
谢云岫听见这话酒劲上头,脑子一蒙直直趴在桌上,在旁人看起来像被伤透了心一般。
「检测到支线任务开启,请调查裴砚行和皇帝的关系,并寻找柳青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系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谢云岫一下子清醒过来,强忍着酒意,抬起头道,“丞相大人是不同意吗?”
裴砚行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棉花娃娃,刺绣精致,针脚细密,无一不佳,若是真能批量生产定是可以大赚一笔的。
“非要我吗?”谢云岫感觉到有人坐在她身侧,声音带着紧张的微颤,“要是非我不可的话……”
“也不是啦,我还做了别的许多呢,下次给你看看。”谢云岫随意开口道,单手撑着头,衣袖随风晃动着。
她耳畔的拿到轻柔低哑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时气氛有些冷凝。
柳青震惊的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冷漠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发小今日竟然如此反常,也静默了声音。
一道清脆稚嫩的童声打破了这样的氛围,“爹爹,那个哥哥手里的,我想要,我想要那个!”
谢云岫听到声音茫然的抬起头想要寻找来源,她还记得她的任务,要把棉花娃娃卖出去,赚钱收集慈善值。
“公子,打扰了,俺想问问你这手上的……傀儡是何处购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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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幼童缠的有些苦恼的大汉走近开口问着裴砚行。
谢云岫抬眼看向来人,先开了口,“城东有家铺子叫云锦阁,里面各式各样的棉花娃娃都有。”
大汉看着神色昳丽的青年一时失神,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美成这个样子,手忙脚乱的抱起同样怔愣的幼童着急忙慌的道谢离开。
那幼童的声音稚嫩却没收声,“爹爹,好漂亮的哥哥呀……”
谢云岫微微笑着,满脸的红晕挡也挡不住,手指抚上身侧青年手中的娃娃,想要拿过却被其上的另一道力量止住了动作。
“嗯?”她嗓音有些粘糊的开口,“我的娃娃。”
“做的是我,理应是我的”,身侧那道声音冷清飘渺,像是远处的凉风和高山经久不化的霜雪。
谢云岫撑着头斜睨那人一眼,“混说,我可是拿了丹青画研究了数日才做出的草图,怎生就成你的了?”
柳青看着话语越来越没分寸的谢云岫,准备替谢兄挽回点颜面,“砚行,这谢小少爷好像醉了,要不先送她回去吧,省的谢兄担心。”
一番好心没换来感谢,反而是自家发小凌冽的眼刀,随即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闭了嘴。
“公子,大少爷让我来接你。”楼梯间纫秋一眼就看到了那抹嚣张的红色,小跑着赶了过来。
正要将人带出来,没想到谢云岫头一栽,直直躺到了裴砚行肩上,吓得纫秋连连道歉,“大人,我家公子不是故意的,我先把他扶起来。”
“无事”,裴砚行起身将谢云岫带起,另一只手还拿着那一脸红晕的棉花娃娃,“我来吧。”
“这……”纫秋虽觉不妥但丞相都没说什么也便闭了嘴。
裴砚行一路将人带到楼下,青衣混着红衣卷出绚丽的色彩。
“麻烦丞相大人了,我这就扶公子上马车,您府上的家丁稍后就来。”纫秋抬手想接过谢云岫,裴砚行却抢先一步扶着人进了马车。
“我送他回去”,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站在马车旁一脸幽怨的柳青,补充着说:“你跟着我府上的家丁回去吧。”
纫秋刚想拒绝,就见自家公子醉晕在车上,向后快要撞到车厢的头被裴砚行扶住了,无奈只能同意。
马车上三人一片安静,谢云岫脑子里突然密集的想起系统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赚取慈善值所需的钱财,30两已到账。」
「15两已到账」
……
谢云岫方才尽力睁开眼,就听到一声疑问。
“你本就是侯府嫡子,为何还要做这棉花娃娃呢?”裴砚行垂眸看向他偷偷藏在袖子里的棉花娃娃,说不清楚为什么,但他的确不想让人看到。
“我想要……她们”,谢云岫声音含糊不清,脑子里是前几日去找莺莺时,不经意看到她因不识字,为一张契约着急的样子。
况且任务中的慈善值也需要她来收集,不如就先从这最底层的女性开始吧。
裴砚行耐着性子低声又问了一句,“她们是谁?”
“怡香院”,谢云岫喃喃道。
4. 第 4 章
一瞬间,裴砚行的呼吸都放轻了,他只觉得自己十分奇怪,从来没有过的心悸席卷着他周身,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
为什么,听到谢云岫说怡香院如此难受。
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少年丞相,才貌绝佳,向来喜爱素雅,可明明这么难受,视线却离不开角落里那抹绯色,映照在他的瞳孔里。
倚靠着厢壁醉的晕乎乎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乌黑清透,映着几缕透进的阳光,混杂着淡淡的酒香氤氲出来,流光溢彩。
眼睛的主人约莫十六七岁,唇不点而朱,眉眼俊秀,昳丽动人,本是男儿装束却平白添了些女儿家的情态。
发丝被殷红色发带束起,一条腿屈着踩在马车座椅上,一条腿随意舒展着,发丝随着马车在绯色衣衫上飘摇晃动。
随意撩开帷裳,少年神色冷淡,明明看着喧嚣的京城风物,可视线却没有着落。
谢云岫意识里的系统不断的播报着慈善值的积攒数量。
天香阁和镇国侯府不过短短十来分钟路程,就积攒了大约一百点的慈善值,谢云岫微微抿着唇,意识同身侧的人一样混杂。
看来明天还要再去一趟云锦阁了。
“谢云岫……”裴砚行开口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多么滞涩,于是止住了声音。
“嗯?”谢云岫将视线从外面的风景处挪回来,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着裴砚行。
醉酒的少年动作缓慢,看起来十分招人喜欢,裴砚行一瞬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方才那些席卷全身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留下来空空荡荡的情绪,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道为什么。
“快到侯府了。”裴砚行听到自己这么说,“要我同你进去吗?”
谢云岫魂飘天外,一会想到自己没有画完的稿子,一会想到自家大哥临行前的叮嘱,最后神思清明了一瞬,看向坐在车里有些紧张的纫秋。
她还记得,纫秋要接她回去。
“纫秋”,谢云岫方才开口,纫秋便动作迅速的抬头看了过来,倾侧着身体,“少爷怎么了?”
谢云岫摇摇头,眉眼漾起笑意对着裴砚行道:“我哥说,丞相大人向来事必躬亲,他让我不要扰了大人清净。”
裴砚行一瞬间握紧了手上的棉花娃娃,感受到温柔的回弹力又慢慢松开了手。
不是刚才还叫名字的吗?
怎么如今又生疏了。
裴砚行默默的想着,脸上的表情越发冷肃,谢云岫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想到自己的任务,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大人,棉花娃娃的头发要日日梳理,清洗也要注意……”
话音未落,马车外的车夫骤然发出声音,“少爷,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如今快到府里了。”
纫秋扭头看向自家少爷,谢云岫看着裴砚行清俊的面容没什么表情,有些焦急的拽了拽青年的青色衣袂。
“你要下去吗?”
少年眼尾因为靠着厢壁的带着红意,可一点都不显得柔弱,反而更添了几分潇洒,若是女子看到此番场面,难免不羞红了脸。
裴砚行低着头,动作有些大的向后退去,谢云岫赶忙松开了手,以为是清贵的丞相大人嫌弃她。
裴砚行低头看着少年收回去的手,抬眼看着谢云岫,墨洗的眸子神色难辨,手指摩挲着棉花娃娃的布料,只能闷声说着:“今日尚有公务未处理,便送你到这里。”
纫秋适时出去让马车停住了,谢云岫正准备起身想送,裴砚行按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动作。
指尖的布料质地微凉,可裴砚行却觉得有些烫手,可他依旧没有松开手,谢云岫能清楚的看到他眼睫的弧度。
“你喝醉了,回去早点休息。”
那抹青色衣衫抽身而过,浅淡的皂角香抚过谢云岫的呼吸,她有些着迷的轻轻嗅着,再次睁眼便已经到了镇国侯府。
“夫人,少爷他喝醉了,我先扶他回房休息。”
谢云岫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声在交谈,其中一道略带焦急,她想睁开眼睛,却没打败困意,摸到软塌的棱角脱了外袍,便直直倒了下去。
“公子,要我替你梳洗吗?”纫秋开口问道。
回应她的答案一如既往,“不用。”
站在丞相府书房外的管家有些疑惑,平日丞相大人作息十分规律,往往赶在黄昏时分便处理完事情,在院内饮茶。
今日倒十分特殊,快到晚膳时依旧还未出来。
屋内,裴砚行斜倚在书房内的软榻上,望着博古架上一应俱全的名贵字画,古董文物,曾经自己视若珍宝的物件在一瞬间仿佛暗淡了光彩。
手中握着一本古籍,他素来喜好古籍残本,
可往常轻易就能理解透彻的书卷如今已经停留了太久太久。
突然,手指微动,泄了几分力,书卷直直掉落下去,它的主人没有在意,匆匆下榻走到走到多宝阁前,躬身弯腰从下层取出一样物品。
玉白的手指因为有些焦急的动作带起青筋,手指间的赫然是那做工精巧的棉花娃娃。
“他说让我好好打理,便遂了他的心愿。”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一个月生命值兑换成功。」
「初级任务已全部完成,请宿主及时完成主线任务,积攒慈善值获取生命值。」
谢云岫一觉睡醒便到了晚膳时分,醉酒的后遗症显露无疑,她揉着微微发疼的头仔细回想着醉酒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嗯,没什么差错。
慈善值赚了一百点,棉花娃娃送给了裴砚行,任务也完成了,仔细想想,甚至自己的礼节也十分到位。
想到这里,头疼都缓解了几分,睡前脱掉了外袍,如今只剩下中衣,谢云岫想了想调了一件颜色雅致的外衣,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往出走。
“少爷。”纫秋看见谢云岫打开了房门,从院内的台阶上起身,拍了拍衣袖接着说:“晚膳夫人已经备好了,就等少爷了。”
谢云岫有些惊讶,“我爹还没回来?”
纫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少爷倒是睡糊涂了,侯爷一向回来按时回府从不耽搁半分,今日是夫人要求等公子醒了再吃晚膳。”
听到这话,谢云岫心一下子软的不像样子,在现代的时候她从孤儿院一路读书,后又辗转多地求学工作,一边攒钱一边完成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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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业,方才建造了自己的商业版图就出了车祸。
思及于此,谢云岫微微叹气,引得纫秋一阵焦急。
“少爷有什么不舒服吗?要不我去后厨拿些醒酒汤来。”
谢云岫唇角带笑,声音轻柔,“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好事情。”
听到这话的纫秋方才松了一口气,又回神反应出来,“那少爷我们快去吧,在天香阁也没吃多少,现在估计得饿坏了。”
一路从九曲回廊穿行而过,又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正厅。
一眼望去,早已布好了菜品,侯爷夫人和大哥安静坐在席位上,只等谢云岫一人。
“爹,娘,大哥,我睡的有点晚。”谢云岫撩起衣袍落座,有些痞气的笑着,虽完全没有世家公子的仪态,可依旧潇洒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席上几人也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是侯夫人季淑雪十分心疼的开口说着:“岫岫饿坏了吧,我们快吃饭。”
谢云岫一一解释着自己的计划,说道兴奋处甚至忘了夹菜。
谢栖玄动作有些笨拙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谢云岫碗中,惹得季淑雪一阵好笑。
“大哥,你相信我,你肯定会喜欢的。”谢云岫说完低头开始吃饭,动作很快却不显得粗俗,反而自有一番气韵。
这也是谢云岫在当初创业学习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既能迅速吃完饭又能不至于太过狼狈。
“我还没看过云岫说的棉花娃娃”,乍然间听到谢栖玄开口,语气间有些遗憾,“今日军部说陛下要规整军风我便匆忙赶了过去。”
谢云岫咽下最后一口饭,接过纫秋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道:“哥,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让你看到。”
“岫岫不能厚此薄彼,娘也要。”季淑雪也适时开口。
谢云岫扬起唇角,一一应着,虽然是高门大户的镇国侯府,可完全没有那些束缚人的礼节,谢云岫有些感谢系统,让她能真正体验到家人的感觉。
未曾体验过的情绪。
「还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这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系统机械声音响起,煞气氛的冷硬让谢云岫哑然失笑。
棉花娃娃是她喜欢的事业,而如今她有了喜欢的家人,未来美好的像一场梦,那步步紧逼的系统任务在此时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谢云岫看着小厮仆从将席间的菜品一一撤去,正准备开口辞别,镇国侯却突然开口了。
“云岫,你觉得委屈吗?”
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只能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夹杂在皇室和侯府之间,做一个浪荡纨绔的京城草包。
谢北珩只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儿,阔别京城十二年,如今再回的处境也令人十分难过,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她喜欢的生活。
谢云岫脸上的轻松和笑意一瞬间消散,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出色,她声音清脆却十分笃定。
此刻,镇国侯也为她的回答所吸引。
“爹,我想做的不会因为我的身份我的外在有什么改变,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这没什么委屈的。”
十分简单而又真诚的答案,就如谢云岫本人那样,纯粹到令人震撼。
5. 第 5 章
云锦阁如今倒是焕然一新,谢云岫仔细端详着掌柜的展示在外面的棉花娃娃,不由得有些惊讶。
剪裁刺绣比现代机器做出来的更加整齐细密,面皮材质换了更柔软亲肤的面料,在晨起的彩霞中映出温柔的质感,金色的丝线钩织出来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灵动起来。
正当谢云岫准备拿起来仔细打量的时候,被人抢了先。
“这个是我先拿到的!”一声娇俏的女声响起,谢云岫反应过来时只留下一道婀娜的背影。
不多时,意识中的系统开始播报。
「恭喜宿主,慈善值+30点,目前慈善值230点,还请再接再厉。」
不过一日多光景就已经攒下了二百多点的慈善值,谢云岫扫视着不远处有些拥挤的人群,面前的棉花娃娃早已被抢购一空。
谢云岫闲庭信步的走近大门,云锦阁店内伙计忙的不可开交,喧闹吵嚷大多都是要预订这棉花娃娃的。
“倒是好生意。”谢云岫看到掌柜的匆忙来迎她,点点头夸赞道。
掌柜的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忙碌而出的汗,腼腆的笑着,心情十分高兴道:“小少爷来怎么不告诉小的一声,今天人多,怕是扰了少爷清净。”
谢云岫眉眼带笑看着店内人头攒动的场景,顺着掌柜的指引一路往院内走去。
掌柜的看着那抹衣角,心中暗暗惊叹着其才情,却又想起前不久听闻的消息,摇了摇头,坚定的觉得甚是荒谬。
若说这镇国侯府的小公子是京城第一纨绔,决计不可能画出那般巧夺天工般的图纸,更何况那字迹绝非草包能写出的力度。
云锦阁内院完全不复初来那般冷清,掌柜的招呼谢云岫坐在院内凉亭中,让年纪不大的小伙计奉上了茶,谢云岫含笑双手接过后扫视着周围的场景。
院内不少绣艺师傅坐在院内裁布刺绣,掌柜的看着谢云岫目光直直看向那些师傅,开口解释着说:
“昨日不知怎的了,我还没来的及放出消息便有一位官兵模样的男人过来说要买棉花娃娃,又说是少爷给的地址,自那一件卖出去之后,昨天下午提前做的那些都卖空了不少。”
说到这里掌柜的又擦了擦额角的汗,想必是累得不轻,才接着补充道:“卖空了之后我们准备闭店继续做,突然想起来少爷说可以接些预订的单子,这不,今日一大早就把师傅们找了过来……”
谢云岫眉眼舒展,含笑对着掌柜的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能卖的这么好,还想着去宣传宣传呢”,她只想着昨日将那做好了的卖出去就行,倒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拢了拢被风吹的轻晃的暗青织锦云纹广袖,开口说着:“不知如今这一日能做多少娃娃?”
掌柜的沉思片刻,又挠挠头,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虽然人看着多,但是我们云锦阁一向追求质量,一日最多不过百件罢了。”
“这倒是有些少。”谢云岫用瓷盏盖沿轻拨浮茶,斜盖着碗口留出一道缝隙,这才低头小啜一口,“不过也不必做太多。”
“嗯?”掌柜的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谢云岫的话十分奇怪,一般人不都是想着做的越多卖的越多么。
谢云岫将瓷盏放在石桌上,这才淡淡开口,“若是图一时新鲜,咱们的棉花娃娃不一定能卖的长久,唯有长久的购买欲望带动下,生意才能越做越好。”
掌柜的一时有些汗颜,想着自己跟着爹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了,竟没有一少年通透,可谢云岫话没说透,掌柜的疑惑开口问:“不知少爷是何意?”
谢云岫扬唇一笑,在朝阳的映照下少年意气十足,声音清澈优雅,语气不疾不徐道:“饥饿营销,开发周边产品。”
掌柜的越来越听不懂了,这些词语他闻所未闻,疑惑不由得更添几分。
谢云岫突然反应出来现在她身处古代,果然习惯难改,她接触这些太长时间了,遂开口解释着说:
“所谓饥饿营销,若是东西多了不稀罕了人们就自然觉得没必要再买了,即使买了也会觉得不过如此。”
掌柜的听到这里连连点头,正是这样,原先云锦阁刚开始裁衣制衣的时候生意的确兴旺了些许时日,没想到后面紧跟着出了几家类似的店铺,生意便一落千丈了,到如今也十分惨淡。
谢云岫看着掌柜的面色沉思,话音一转接着说:“可若是每日限量呢?”
“永远会有一批人买不到,这些人自然会把心思更多的关注到这件东西上,之后买到了定然是倍加珍惜。”
“这便是,饥饿营销。”
掌柜的听完两眼放光,恍然大悟般,“竟是如此,我记得天香阁有一味菜品便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吃到,我的确眼馋了许久,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正是如此。”
“那小少爷说的周边,又是何意?”掌柜的一时激动拽住了谢云岫的衣袖,发觉之后赶忙放开,神情有些歉疚。
谢云岫一瞬间哑然失笑,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转而道“周边啊,便是我前不久说的衣物骨架之类的。”
“若是单这一件棉花娃娃,玩腻了也就再也不碰了,可若是它能换衣梳妆打扮呢?”
谢云岫话音刚落,掌柜的蹭的一下站起身,甚至十分兴奋的拍手道“若是能换衣梳妆打扮,那定然会吸引不少人,不仅是幼童年轻人,若是思念孩子的长辈也会来买,这岂不是,这岂不是!!!”
声音激动到有些卡顿,但眼神火热,脑子里再没有之前的对于谢云岫身份的敬畏,反而添了几分敬佩。
来自于一个人的思想对于另一个人的思想的敬佩。
无关身份。
“可这衣物未免有些过于小,不知定价如何?”掌柜的热血和激动过去,对于成本和售价的盘点有些担忧。
谢云岫云淡风轻的噙着笑,气定神闲的开口说着:“差异化定价,即面料做工不同定制不同的价位,这样任何消费水平的顾客我们都能照顾到。”
掌柜的一边听一边催促着旁边不远处的伙计拿笔墨纸砚来,这些策略和方法在京城一定能引起轰动,可还有一点没有考虑到。
怎么吸引客户。
谢云岫一眼就看穿了掌柜的疑虑,神情虽然散漫可语气却十分笃定道:“客带客就能吸引来一大批顾客了,先把京城内的顾客做好,等日后发展兴盛了再去经营京城外的分店,要做就要做最厉害的。”
掌柜的手上的毛笔动作不停,连带着纸上的字迹都有些凌乱,但他神志清明,谢云岫说的这些策略足够在京城建立起极具影响力的铺子。
那时的云锦阁生意要比从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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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说不定可以一跃成为皇商。
越想越觉得斗志昂扬,甚至掌柜的情绪激动到今晚可能都要睡不着觉了。
“对了”,谢云岫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的开口,“之前见到的那个幼童呢?”
她刚穿过来做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关于那个孩子的,老先生只说了是收养来的,接连几次来访都未看到那孩子,谢云岫不免觉得有些怀疑。
掌柜的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是十分疑惑,“不知少爷说的是那个孩子,家父收养了不少幼童,今日院内忙碌便带去郊外的村子里了。”
谢云岫听罢才放下心来,缓缓开口解释着:“是那日张老先生带我来时遇见的一个幼童,倒是还送了一个她一个小熊样子的娃娃。”
掌柜的一听恍然大悟,“少爷说的应该是是兰兰,她临走时特别宝贝那个娃娃,说是很漂亮地哥哥送的,想来是喜欢极了少爷呢。”
掌柜的一股脑的说完才发觉有些不对,那兰兰本就是弃婴,拿她来和镇国侯府的少爷放在一处恐怕回招人厌恶,于是小心的打量着谢云岫的脸色,并没有看出一点的轻蔑。
谢云岫心情很好,甚至十分和颜悦色,“那么喜欢那只小熊啊,可惜我那天做的急,可能针脚都乱了。”
“少爷亲自做的吗?”掌柜的一时慌张,墨迹在绢纸上洇出一片痕迹,“这怎么消受得起……”
“不妨事不妨事”,谢云岫神色如常,却对于那兰兰更多了几分怜惜,“不知她日后有何打算?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想必应该上了学堂了。”
谢云岫想着,这般年纪的孩子怎么着也得认识几个字了,总比莺莺要好一些,没想到掌柜的说的话打乱了她的思绪。
“学堂?少爷说笑啦”,掌柜的忽略那墨迹一边低头书写一边说着,“兰兰是被人扔了的女娃娃,有口饭吃日后寻个好人家嫁了,不沦落到那烟花巷子里就是万幸了。”
谢云岫被这一番话语击中了心脏,说不上来的揪心席卷着整个身体,有些茫然的想着,原来这个时代的女孩子竟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么。
在谢云岫的意识里,好像读书学习已经成了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现代科技太过发达,她或许对于这样的苦难有些遗忘。
又想起之前在怡香院看到的莺莺姑娘,谢云岫更觉十分心痛。
“掌柜的,今日就先到这里。”谢云岫只喝了些淡茶,可起身时竟然踉跄了几步,吓得掌柜的赶忙来扶,被谢云岫小心的避开了。
谢云岫站稳之后向掌柜的辞别,便听见说着“少爷可是有事,我让店里的伙计送您一程。”
谢云岫摇摇头,脑海里的情绪想法杂乱几乎要将她层层包裹住,便挥挥衣袖大步往前走,走到门前方才猛然惊醒。
她神情庄重的问着掌柜,“你是说京城里的姑娘都几乎没有识字上学的吗?”
掌柜的被这句话问的有些懵,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吗?难不成江南那边还有不同,怎么着侯府小少爷还不知晓这些?
“除了那些公子小姐们,咱们这普通百姓能让儿子上学识点字都不错了。”谢云岫听见掌柜的说道。
她冷静了情绪,看着牌匾上的题字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才点点头,表情凝重的对着掌柜的说:“我知道了。”
6. 第 6 章
谢云岫出了门有些魂不守舍,来的时候府里正巧在发月例银子,便没让纫秋跟着,她望着艳阳高照的天空,看着周围与她格格不入的风景,一时之间有些怅然。
「宿主,您只需完成任务即可兑换生命值,不必忧虑太多。」
系统察觉到了她波动的思绪,从在云锦阁就开始极度的跳跃,直到现在又跌落谷底。
谢云岫勉强挤出一抹笑,眼神却依旧带着迷茫,“完成任务么?”
口中喃喃话语未尽,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惊的她猛然转身,来人竟是前不久刚刚见过。
“我刚远远的就看着十分眼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柳青打着骨扇坏笑着朝她挤眉弄眼的说道:“怎么小侯爷今日不去那花楼,倒跑来着偏僻地方了。”
“难不成这里有比那花楼更好玩的物件?”柳青抬手用扇面遮住阳光,仰头看着谢云岫身后,撇撇嘴道,“不过是间裁衣铺子,有什么好玩的?”
谢云岫将那繁杂的愁绪压了下去,面上一派随意,言辞散漫着说:“偶然路过便来看看,怎么柳兄今日雅兴来这处?”
听大哥谢栖玄说这柳青出身于南锦国如今炙手可热的柳将军门下,在朝堂和明显和镇国侯府不对付,但小辈竟如此交好。
秉持着纨绔秉性,谢云岫定然不会在柳青过多探究。
柳青听见这话立刻眉眼一皱,打开了话匣子:“今日我本想邀请砚行出来赏花,可没想到连他的府门都未曾进去,这不,孤家寡人沦落到这里了。”
柳青一想到那丞相府门口通报的小厮说他家主子近日来不知为何心情不佳,他就脚底抹油赶快溜了,本来裴砚行就没多少情绪再加上要是触了他霉头,想想那场面都觉得遍体生寒。
“丞相大人忙于公务,自然比不得我这般散漫”,谢云岫笑笑,理了理衣袖作揖便想要告辞。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被柳青拦了下来,“诶,莫不是要去那怡香院,正巧我也要去?”
谢云岫睨他一眼,脚下步伐不停,“我可没听我大哥说过柳将军同意你去怡香院。”
柳青折扇猛地合住发出一声脆响,“我爹才不管我呢,之前我就想着带栖玄和砚行去见识见识,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不鸟我”,说到此处他声音竟还带着委屈,“这不,直到你来了我才找到伴了。”
谢云岫挑了挑眉,“你可别带坏我大哥。”
“哪能啊”,柳青摊开手一脸无辜,“砚行那老古板,出行吃饭都得事无巨细的检查一遍,别说去花楼了,连陛下宴会都不让人伺候着……”
柳青说着说着就停住了话音,眼神发亮的看着闲庭信步的谢云岫,十分八卦的开口问着:“我听京城里有人说你养了数十个花魁,日日轮换着伺候,确有此事?”
谢云岫嘴角一抽,她不过前几日给莺莺那群姑娘多赏了几两银子,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被纫秋拽走了,怎么流传出这么离谱的消息。
她正准备开口解释,就听见柳青接着说:“还好你提前包了,听说陈岩那小子正想去要人呢,进了陈府那可就生死不知了。”
陈家关系错乱,陈岩那母亲就不是好相与的,进府的姑娘没过多久就被抬了出去,当然,抬出去的地方便是那乱葬岗。
谢云岫想到了莺莺拿的那张契约,思及此处也没否认,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柳青来了兴致,一路拉着她讲了不少话,到了怡香院门口谢云岫只觉得被吵得头昏脑胀,活像是飞了几千只蚊子嗡嗡个不停。
怎么已开始没发现这人是个话唠呢。
裴府正厅内。
“砚行,五姓七望里如今就我们裴家首屈一指,不要和镇国侯府那家的小子牵扯太多。”裴父裴明松坐在上首语气严厉的说着。
裴母见裴砚行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反应,开口劝道:“砚儿,你父亲他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那镇国侯府少爷有多么纨绔,你与他交往过深小心带坏了你。”
裴砚行手中的筷子一颤,语气带着冷意,“父亲当日说若是我科举中第得陛下赏识,便不再过多要求于我,今日唤我来讲这番话又是何意。”
青年一身月白衣衫配着如玉面容,显得一派清风朗月,裴母仔细看去,他鬓发间也并非往日习惯的玉冠,而是一枚质地有些粗糙的玉簪,花纹簪刻都显得笨拙。
于是她正准备伸手将那发簪取下来,省的丢了裴家的颜面,却被青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再次抬头对上那如墨玉一般的眼睛。
裴母声音有些小,“今日这簪子质地十分低劣,正巧母亲前不久为你买了玉冠,不如砚儿换上。”
“母亲,我很喜欢”,裴砚行并没有明说,可那双眼睛里的意味已然十分明显。
“砚行,你如今越来越不讲规矩了,陛下到底是怎么看重你的!”裴父有些恼怒,“当年若不是我请辞,能有你如今的辉煌?”
裴砚行慢条斯理的将筷子放下,身侧的小厮见状马上想要布菜,青年抬手屏退后直视着对面的父亲,周身愈发清冷,可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波动。
“父亲,当年你企图扶持明王上位,陛下感念裴家世代功勋,又因我清君侧有功才一路官至丞相”,裴砚行起身,动作利落恭敬的行礼,“恕砚行失礼,先行告退。”
裴父看着裴砚行转身的动作毫不留情,一时气闷将桌案上餐食拂袖挥落,扬声开口道:“你和裴家长子交好我自不会多说,那刚进京城没多久的那小子,你可知早早养了十几个青楼姑娘,此等纨绔,简直污了裴家的门楣!”
裴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并没有对裴砚行的反应有过多期待,他这儿子自小就没有多大情绪,许是换了那一身慧骨。
另他没想到的是,裴砚行步子一顿,转过身来的脸上仿佛带着些许委屈,看的并不是很分明。
只听青年月白衣衫被门外的风吹的扬起,声音好像也带着颤意,“十几个青楼姑娘?”
裴父并没有多想,只觉他是对这般行径十分厌恶,便继续开口说着,“不止,甚至日日流连那烟花之地,也不知镇国侯那家伙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顽劣的儿子……”
裴父话音未落,裴砚行竟顾不得礼数,直直走了出去,空留裴母有些起疑,“这孩子倒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从前没找到古籍也不至于如此啊。”
裴父看着家丁将那地上的饭菜清扫干净,有些头疼于裴砚行的态度,带着一肚子气大步走了出去。
“大人,我们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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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门前的小厮牵着马,小心翼翼的看着裴砚行,丞相大人出来周身寒气不但没有减轻倒加重了不少,如今看着就令人望而生畏。
裴砚行点点头,翻身上马的动作漂亮优雅,正当小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听见向来冷情冷意的丞相大人开口问着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问题。
“谢……谢云岫养了几十个姑娘?”
小厮转身看了一眼裴砚行,依旧是那般漠然的表情,只是眼神比往日空洞了些许,看着也没有多么别扭。
“是啊,京城不都传遍了,镇国侯府那小少爷在怡香院挥金如土,今日早晨柳公子不是邀您赏花没成么,刚刚又听人说他带着那谢小公子去了花船上,向来传言也有几分可信了……”
小厮说的煞有介事,甚至点点头十分赞同的样子。
“这样么?”裴砚行抓着马身上的缰绳,只喃喃道。
不多时到了丞相府,小厮牵着马准备带去马厩,管家一路随行,往日平静的气氛又一次被打破。
“今日晚膳时分,请柳青来。”
裴砚行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管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丞相大人重复了一遍。
这才连连点头称是,“大人,我一定带到。”
裴砚行脚步一顿,接着补充说,“务必将他带来,就说我有事相邀。”
管家应声,“大人,还有别的吩咐么?”
裴砚行望着院内有些寂静的场面,沉默片刻低声开口,“若是谢云岫愿意来……”
此时正巧风起带着树叶摩挲声,将他的声音掩盖住,管家有些疑惑再次开口询问。
只见裴砚行摇摇头,只说了一句,“晚膳上些点心吧。”
管家只以为是自家大人今日想吃那许久未吃的甜食,有些心疼的应下后见裴砚行进了内院便安静告退。
青年如往常一般处理完公务后倚靠在软榻上安静看书,可总是止不住的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
一会是那谢小公子红衣醉酒的情态,一会又是他言语轻佻竟拿他容貌取笑,一会是父亲口中说的花楼与姑娘……
裴砚行知晓谢云岫常去花楼,但若是真的养了那些姑娘……
他手中的书页已许久未翻开下一页,可心中却如同下着一场经久不化的霜雪,他悲哀的想着。
即使谢云岫养着那些姑娘,他依旧无能为力。
就像是对这般情绪无能为力一样。
他神情是从未出现过的难过,可不知道缘由,再次低下头去,那些本该视若珍宝的如饥似渴阅读的古籍在这一刻仿佛变作了另一种文字。
而他,再也读不懂了。
就像是读不懂自己的情绪一般。
裴砚行转头看向那刚在自己床榻旁的小小的棉花娃娃,娃娃面皮上微微笑着晕开胭脂的羞涩,与他的情绪完全相反。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自己倒不如做那只棉花娃娃,这样,这样……
也不至于被那人拒绝。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再次回神竟是管家轻轻叩响门扉。
裴砚行仿佛听到了令他心脏再次剧烈跳动的消息,如同那日少年呼出的清淡酒香,让人不自知的坠入。
7. 第 7 章
谢云岫百无聊赖的站在丞相府门口,看一眼皇帝亲笔御赐的题字,又瞥一眼两边值守的侍卫,感觉有些憋屈。
柳青自己喝的烂醉,倒开始差使她来,本来裴砚行就对她有些意见,她还要触人霉头往上凑,这不是欠的慌。
「宿主,你的脑回路竟十分清奇。」
意识中的系统幽幽开口,谢云岫在它那无机制的声音中居然听出了震惊的感觉,「怎么看出来丞相对你有意见的?」
说起这个谢云岫简直太有话了,顺势撩开衣袍径直坐在丞相府前的台阶上,挨个给系统盘算着。
「裴砚行刚见我就被我说像女孩,气的那脸色你没看见?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后面竟然直接因为我醉酒下了车,这不是十分厌恶我么,加上还有一点」
说到这里,谢云岫甩了甩袖子有些愤懑,「我居然连丞相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系统一时沉默,此时它的程序内部一团乱麻,所有数据汇集在一处却依旧无法的出答案,只留下一句:
「还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
看着系统这副态度,谢云岫只当系统也确认了她的想法,越想越气,干脆决定转身直接回家了。
反正这怎么说也是柳青的事情,她不过镇国侯府的纨绔少爷,除了皇帝没几个人能管的了她,到还不如回去想想怎么多画几个棉花娃娃稿图来。
思及于此,谢云岫点点头,拍拍屁股正准备走人,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声音的主人好像是急匆匆赶来,带着微喘语气却比往常轻快些许。
“等等,我来了,你不要走。”
谢云岫停住步子,在内心对着系统吐槽着,「你看,我被晾在外头他倒是开心了,想来是厌恶我的紧。」
系统:「……」你开心就好。
谢云岫转身,却发现裴砚行早已站在了她身后,眉眼舒展如画卷,长眉入鬓,一双俊秀的眼睛闪着光亮看着她。
“你……你来找我是因为……”裴砚行有些期待地看着谢云岫。
是因为和他一样的情绪么?一旦闲暇就会不由自主的想着对方的情绪,内心空落落的,可看见他的时候好像一切不安都消失了。
谢云岫觉得裴砚行的状态十分不对,也琢磨不清楚为什么,以她母胎单身二十八年的经验,也琢磨不出来为什么。
男人心,海底针。
“柳青喝醉了,他说今日来不了了,我们俩个出来都没带小厮,他差使我来给你说一声。”
谢云岫简单阐释完自己的来意,却发觉裴砚行那双眼眸突然暗淡了下来,为他周身平添几分凌冽感,更加难以接近。
可那张脸和身段的确是出众,即使谢云岫在现代看过无数模特明星照片,皆无一人能与眼前人相比分毫。
“就这样么?”裴砚行低声开口,全然褪去了之前的喜悦。
谢云岫点点头,“就这些,裴大人还有什么事情么?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谢云岫正准备离开,衣袖却被人突然拽住了,身后人开口说着,“你……你喜欢吃糕点么?”
谢云岫挑眉,“糕点?”
“京城中最好的糕点厨子被陛下赐给了我,你要尝尝么?”
听到这话的谢云岫有些纠结,可她还想回去想想日后的发展策略,不由得皱眉考虑。
裴砚行看着眼前的人神情纠结,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揪起来一般,第一次情绪比理智先做出了决定。
“我让刘管事帮你带一点,你回去尝尝,不用等太久。”
谢云岫想了想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一口答应道:“好啊。”
只见传闻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丞相终于带了些少年意气,抿唇微微笑着,对身后不远处的管家道:“将糕点打包些带来。”
管家点点头,丞相大人之前本就提及要做些糕点,厨房今日已经早早备好,原以为是自家大人想换换口味,竟没想到是用来送人的。
管家在进府前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裴砚行轻轻拽着谢云岫的袖子正说些什么,面容上笑意不减分毫,完全不似平日。
“你急着回府是因为有事么?”裴砚行轻轻松开手中的青色衣角,开口问着。
“嗯,有点事情,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谢云岫神情散漫,迎着光的的脸庞上被照出小小的红晕,配着少年的衣衫,甚是灵动。
裴砚行一时失神,等回过神来管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大人,今日厨房的糕点都在里面了。”
接着将提食盒递过去,被裴砚行拿稳后规矩的退至二人身后不远处。
“拿着吧”,裴砚行将提食盒递到谢云岫手边,“希望你会喜欢。”
谢云岫抬手去接,却不料想竟握住了裴砚行的手背,正准备松开手又不受控制的摩挲了几下。
谢云岫有些绝望的的对着系统说:「完蛋了,我这下真要被当成变态了。」
系统十分高冷,只回了三个字:「想多了。」
谢云岫抬眼一瞅,裴砚行好像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一样,脸被气的通红,松开手又急急退后几步。
看到这场面谢云岫觉得这下丞相娃娃的计划要胎死腹中了,不由得在内心哀嚎自己好不容易画出的稿子。
“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很聪明的选择忽略刚才发生的事情,作揖就要辞别,对面的人点点头,温声道一句:“好。”
谢云岫尴尬的同手同脚的离开,内心却有些嘀咕,不就是被摸了一下么,至于那么生气嘛,气的耳朵都红了。
怀着悲壮的心情谢云岫拎着食盒一路溜达回了镇国侯府,却没想到纫秋早早就在府门前候着。
看到她回来,离得远远的就迎了过来,嘴上唠叨个不停,“少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早知道就让马夫跟着你去了,若不是我今日被贺妈妈叫过去,指定能让少爷舒舒服服回来的……”
一见纫秋开始说就没玩了的场景,谢云岫赶紧开口打断,“我没多忙的,去云锦阁看了一眼就回来了。”
她巧妙的略去了和柳青一起去怡香院的事,要是让纫秋知道又得说半天,今日这耳朵就别想要了。
纫秋狐疑的看看天色,刚好晚膳时分,便也没再多说,只招呼着谢云岫去吃饭。
吃罢饭和娘亲季淑雪正准备一同去自己院内好好说说话,还未出门就被侯爷给阻止了。
“夫人,今日你说要陪我的。”
谢云岫瞅瞅自己娘,又瞅瞅自己爹,顶着侯爷那怨念的眼神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纫秋啊,是不是我今天那个稿子还没完呢?”
“是啊是啊”,纫秋十分有眼色的接上话来,“少爷再不去做今晚上估计又要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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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季淑雪再舍不得也松开了握住谢云岫的手,有些心疼的说:“那岫岫先忙,娘下次过去找你。”
谢云岫点点头,对着侯爷眨眨眼睛,被纫秋带着走了出去。
从正厅去往自己院内还有一段路程,谢云岫于是顺手解开了自己的一颗扣子,暗戳戳问系统说:
「统啊,你说你那药真那么有用?只要不摸上去就发现不了我的真实性别?」
系统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系统出品,专属精品。」
谢云岫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喉结,平的。
心想,虽然系统总是对自己没多少好话还老爱催促着完成因为胁迫她,但是对于隐藏身份这点还是做的很到位的,比镇国侯府找来的那些药丸都好用多了。
“纫秋,我带回来的糕点呢?一会给母亲和大哥也各分一份出去。”
谢云岫随口吩咐着,裴砚行这人虽厌恶她,可礼仪教养这一方面做的十分到位。
回来路上她打开看了一眼,每种糕点都放了三份,对待她这种纨绔皆是如此,难怪是南锦国千金小姐们的梦中情人呢。
谢云岫一边想着一边溜达到了自己院内,招呼着纫秋去送糕点,自己赶忙舒舒服服地躺在院内躺椅上,又让小厮拿来些米酒配着吃。
等到纫秋回来就看到谢云岫一边抱着米酒喝一边咬着糕点,两手竟没一个得空的。
谢云岫虽酒量不佳但对于米酒还是十分小意思的,看见纫秋过来了便赶忙叫她近身来。
“你快尝尝,这丞相府的厨子真不愧是陛下御赐的,比那点心铺子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谢云岫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碎屑,端起碟子递向纫秋面前,神情十分愉悦。
“少爷,你刚不是说就去了云锦阁吗?丞相府又是怎么一回事。”
纫秋将碟子接了过来,转而开口提出了灵魂发问。
“这……”谢云岫一时语塞,见自己没有任何圆谎的借口,随意往躺椅上一倒,广袖遮住那艳丽的眉眼,无赖一般说着:“你别管了,快吃吧。”
纫秋哑然失笑,倒也没在追问,自己本就是丫鬟仆从,若非少爷看重又怎能如此大胆呢。
纫秋感受着口中糕点的清甜,回味丝毫不显得甜腻,比那江南最有名的点心铺子的卖的还好吃,不由得点点头。
“的确好吃。”
谢云岫微微笑着,本就漂亮到不可方物的容貌更加勾人,她轻声开口问着:“纫秋想去学堂吗?”
纫秋抬起头看着做起来的谢云岫,有些疑惑,“是少爷曾经上过的学堂么?纫秋是家仆,没有上学堂的身份。”
“不用管那些身份地位的,我就单问你一句,你想去学堂吗?”
纫秋点点头,她想到自家少爷在江南被无数名师称赞的聪慧和不可一世的少年张扬,虽来了京城可依旧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如既往。
纫秋再一次说着:“少爷,我想去学堂。”
谢云岫将胳膊搭在腿上撑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说的胡话,可她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纫秋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但是纫秋觉得谢云岫绝不是那种说一出是一出的人,那棉花娃娃铺子,谁都觉得没什么大用,可它依旧开起来了,甚至比别家裁衣店都开的旺开的兴盛。
如同谢云岫本人一般。
8. 第 8 章
京城近日来雨下的频繁,空气里弥散着潮湿的泥土的气息,风卷着一圈圈逸散开的涟漪打在谢云岫撑开的油纸伞上。
“少爷,少爷!”纫秋站在身后青檐下隔着朦胧的雨声呼唤着,“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去吗?”
谢云岫将油纸伞倾斜着,伞面上滑下去的雨珠在地上溅出水雾,逐渐润湿了她的衣摆,侧身对着纫秋道:“今日的事情十分要紧,你不必跟来。”
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沉吟片刻道:“房内有我写好的稿纸,你若是有空帮我整理整理。”
随即也不顾身后人的焦急阔步离开,雨雾被风吹在鬓发和衣袍上,她毫不在意,大门外的车夫早已等候多时了。
谢云岫将油纸伞合起,抖了抖伞上的雨水,这才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却没想到车上倒有一位不速之客。
“柳青,你怎么在这里?”谢云岫动作一顿,又快速坐好,外面的马夫开始挥鞭赶马,周围只余下马蹄踏出水花的声音。
自上次和柳青去了怡香院之后,直到现在还未见过,倒是听说柳将军见他醉生梦死的样子气的快要吐了血,关了柳青禁闭之后才返回军营。
怎么就今日出现在了镇国侯府的马车内。
柳青抬手捻起一枚马车内小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才慢慢悠悠的开口:“听闻谢小少爷最近可是有正事要忙,不知我能否助力一二?”
柳青虽然被关了禁闭,可消息依旧是灵通的,外边传言那镇国侯府的小公子日日往怡香院跑,可回家却十分准时从不多留,比起寻欢作乐倒像是早朝汇报一般。
“我这种纨绔能有什么正事?不过是烟花柳巷,美人在怀罢了”,谢云岫轻轻用帕子擦着脸上被波及的雨水,语气十分无所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在我家马车上?”
柳青听到这话被手中的糕点呛住了,拍着胸口咳了几声才缓过来,随即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道:“说起这啊,刚好今日碰巧过来看见侯府门口有马车停着,我思来想去,侯爷和谢兄今日休沐,想来怕是只有你了。”
谢云岫沉默片刻,等到柳青快要憋不住时才开口说着,“你去哪里,我送你。”
她意识中的系统还在催促着任务。
「宿主生命值还剩十天,请宿主继续收集慈善值,积攒生命值。」
这几日南锦国各处雨都下的稠密,连带着外面的商贾都慢了很多脚程,也因此布料棉花和绣线全都处于稀缺状态。
谢云岫看着被打湿的帷裳在心底里默默叹了口气,天意难测,纵使云锦阁的存货再充足如今也有些告急,今日出来不过是为了试试另一种可能性。
“云岫,我觉得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样的。”柳青将手搭在谢云岫肩膀上,“最近雨下的这么大都没拦住你,应该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了。”
他倒是没说错,谢云岫自系统前几日开始警告时就一边画稿子一边想着另一种解决办法,也因得如此,往怡香院也跑的更勤了些。
“你不怕你爹关你禁闭吗?”
柳青猥琐的笑意别扭的凝滞在脸上,本来一副清秀的面容此时都显得诡异起来。
“我爹去江南治水去了,听说今年河道又崩了,我爹要不行下次就得砚行亲自去了。”
谢云岫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说着,大抵都是些裴砚行的光辉历史,什么一篇策论冠绝天下,才华横溢实力强大,性格清冷孤僻之类的话。
“少爷,到了。”
车夫的声音打断了柳青的话语,同时也拯救了谢云岫的耳朵,她着实没想到有人能比纫秋还要话唠,这一路上完全不带喘口气的,属实十分惊悚。
柳青先一步走了出去,谢云岫在后面交代着马夫去休息,等晚膳时分再过来的话。
“你若是想要提前回家,便找将军府的人来吧。”谢云岫叮嘱着柳青,换来对方一句,“不用不用,我觉得镇国侯府的马车可比我家的舒服多了。”
换来的是谢云岫目不斜视的走近怡香院,刚一进去一堆花枝招展的姑娘就团团迎了上来,胭脂香混合着脂粉气息将二人团团包围住,比起来还是谢云岫这边姑娘更多些。
“今日莺莺姑娘呢?”谢云岫一边温柔的挡住姑娘们的手,一边扬声问着。
开玩笑,系统给的药丸可是只能凝结幻影不能真正改变她的性别的,要是不小心摸到她没有喉结那不就坏菜了。
“莺莺姐姐,莺莺姐姐她……”谢云岫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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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抬眼看去。
说话的姑娘站在人群外围,被热情的姑娘们挡了个严严实实,如今下了雨,也没多少客人,就显得谢云岫柳青二人十分珍惜。
谢云岫不着痕迹的从姑娘堆里走了出去,留下柳青一个人站在其中。
走到说话的那清秀粉衣姑娘面前,低头俯身问道:“莺莺姑娘怎么了?”
粉衣姑娘一时没忍住,竟苍然落下泪来,哽咽着声音道:“莺莺姐姐她本来说要等少爷您来,可刚才却被陈公子硬拽到房里去了,美人能劝得住……。”
姑娘话音未落谢云岫就听明白了,赶忙抓住她的手腕问着,“如今人在何处?哪间房?莺莺姑娘可有受伤?”
粉衣姑娘用手中的丝帕擦了擦眼泪,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在楼上。”
谢云岫顾不得礼数,随即就顺着手指的方向匆忙往楼上跑去。
那陈公子估计就是之前想要扒她衣服的陈岩,难不成是镇国侯府给的教训不够?没本事当面和她对峙,倒是有本事来青楼欺负女孩子了,那兵部尚书光顾着左右逢源了,私生子竟毫不管教。
谢云岫一路走到房门前,那门扉紧扣她也毫不在意,抬脚就踢了上去,因得自幼学武的缘故力道未收也十分可观,门锁应声而破。
“陈岩你这狗东西,上次没被打够是么?”
门内场景令人十分恼火,莺莺姑娘衣衫散乱挂在身上,其余能被人看到的皮肤上淤青红印十分可怖,脸上的妆容都被眼泪糊花,发饰尽散,此时泣不成声。
“你欺负女孩子算什么东西,倒真是令人恶心。”谢云岫平日里最讨厌欺男霸女的人,以强凌弱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强迫更是罪该万死。
陈岩见状马上松开了莺莺姑娘,脸上挂起笑意道:“谢少爷有所不知啊,怡香院里的女人就喜欢这样,你说是么?”说罢抬手踢了踢莺莺的腿,神情十分轻蔑。
莺莺像是被吓坏了,眼神中的绝望还未褪去,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面没做出任何反应,陈岩见此情状有些羞恼,抬手就要再欺辱一番。
动作被谢云岫拦下了。
谢云岫手中的力道十分重,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从齿间中挤出来一般,盛着极大的怒气。
9. 第 9 章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是么?”谢云岫一把将陈岩推开,动作凌厉带风。
陈岩被她的举动下的脸色惨白,自己只是兵部尚书的私生子,家中嫡母本就不喜。
往日仗着和谢云岫有些私交还能在京城中作威作福,前不久刚得罪了谢云岫还未来得及赔罪,今日怎么又犯上了。
“云岫”,陈岩谄媚的笑着开口,手搭在谢云岫腕上还未有过多的举动便被谢云岫嫌恶的松开了。
“别这么叫我。”
谢云岫当即觉得自己脏了手,拧眉看着手腕,这时身侧正好被递来一方手帕,莺莺露出一个淡笑道,“要是谢公子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
谢云岫点点头接过手帕,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手指和手腕,不留一丝痕迹,全然忽视了神色狰狞的陈岩。
等她在抬起头,陈岩已经换上了讨好的笑意,谢云岫没有在意,反而对着莺莺说着:“你先去房内梳洗一番,剩下的不用管。”
看着莺莺姑娘拜谢的身影走出房内后,谢云岫这才一脚将陈岩踢倒在地。
“你觉得这样欺负女人很好是么?”,谢云岫抬脚踩在他身上,“到底是因为你的身份,还是因为你的性别给你这样的错觉?”
脚底下的陈岩浑身颤抖,本就是酒囊饭袋根本经不起多大的力道,甚至谢云岫只是身体刚刚修养好的人。
“我我我……我酒喝多了”,陈岩颤抖着开口,脸上的颧骨不时耸动,眼睛疼得眯起来却依旧散发着精光偷偷瞥着谢云岫。
“对!我酒喝多了,并非有意。”
像是想到了一个好借口,陈岩马上就放松了下来,甚至挣扎着想要从谢云岫脚下逃离开来。
“酒喝多了?”谢云岫嗤笑一声,倾着身体拿到了圆桌上的酒壶,壶身倾斜,酒液尽数浇在陈岩身上,“既如此,便当我今日也是酒喝多了。”
古往今来,多少人借酒写出纵横千古的诗篇,英雄借酒血洗兵刃上阵杀敌,墨客借酒消去心中郁结愁苦,壮士借酒侠肝义胆不失报国之心。
只有小人和废物才会借酒施暴,以强凌弱,而谢云岫最为厌恶这种人。
“还请陈少爷担待。”她淡淡开口,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再次打开房门,谢云岫只感觉手腕都有些酸麻,身后陈岩仰面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对于这种喜好以权势地位压人的东西,只要见到比自己更为高贵的人就如同见了光亮的老鼠一般逃窜,平日作威作福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谢云岫冷笑一声,咽下了反胃的感觉,只吩咐了将人送去柳将军府上,务必事无巨细交代清楚。
想来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多,此番还能在她面前晃悠。
推开虚掩着的门,莺莺早已梳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这衣服倒是有些……
谢云岫打量着一身轻纱薄衣,窗外雨声混杂着风声依旧呼啸着,片刻未歇,联想起刚才的事情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谢云岫叹气,莺莺一下子紧张起来,手指攥住旁边的被褥,谢云岫每次来都只让自己弹琴,虽给了丰厚的报酬可从未近身半步。
且不说先前教她契约合同,就单论如今又救她于水火之中,纵然自己再没有心,也做不到看不见这番真意。
青楼女子本就漂泊困于恩客之中,莺莺想为自己博一个出路,从前不是没人想赎她出去,可不是为了容貌就是为了技艺,谢云岫不一样。
莺莺心想,若是谢云岫,纵然是当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她也是情愿的。
“今日更湿露重,莺莺姑娘还是多穿点衣服。”谢云岫走近倾身拿起被褥将莺莺周身围住,“小心生病。”
莺莺咬着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身面对着谢云岫,声音一字一顿道:
“谢公子嫌弃莺莺是青楼女子么?日日前来却只叫我弹琴取乐,从不留宿让莺莺服侍,如今莺莺只想报答公子。”
谢云岫一怔,意识中的系统幸灾乐祸的开口。
「恭喜宿主魅力值大增哈哈哈哈哈。」
「闭嘴。」谢云岫羞恼开口。
“莺莺姑娘误会了”,谢云岫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那陈岩本就不是个东西,况且他仗着权势和力气欺负你一个姑娘,若是他人看到了也一定会前去制止的。”
“不!”莺莺急切开口,握住谢云岫的手腕,“不会的。”
“公子,整个京城都知晓莺莺是公子的人,莺莺此生别无所求,还请公子疼爱莺莺。”
说罢就要解开衣扣,谢云岫见状赶紧眼疾手快的制止了。
“莺莺姑娘万万不可!”,谢云岫慌张开口,“若是这样那我就让妈妈换个姑娘来。”
听到这话莺莺一下落下泪来,“公子果真是厌倦莺莺了吗?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啊。”
听到这话的谢云岫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以前没发现莺莺这么难搞呢,只是第一眼就看到弹琴的那个最安静是故经常让她来服侍,总归自己也没有过多要求,权当休息。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如今还要让她用没有的功能来证实,真是令人头秃。
“莺莺,女子岂能日日久居于任下,要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才是正道!”谢云岫话音一转,神情坚毅。
莺莺泪眼朦胧的听到这话一时都难以理解,怔愣在原地道:“公子……公子这又是何意?”
谢云岫见到这场面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有用就好,再没用就只能求着系统给点什么药让她忘掉这事了。
“莺莺姑娘,前不久那张契约合同你还记得吗?”谢云岫含笑淡声开口,昳丽稠丽的眉眼舒展开,更添几分风情。
莺莺看的有些呆滞,只能顺从着本能点点头,“记得。”
谢云岫心下一喜,果然有用,开始循循善诱道:“你看,因得你不识字那张合同差点将你卖了出去,所以你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什么呢?”
莺莺秀眉微皱暗自思索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羞怯的望着谢云岫说道:“应该早日成为谢公子的人,这样以后有公子替我把关相看,莺莺定然不会再落入那样的圈套中。”
听到这话的谢云岫眼前一黑,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啊,为什么这个话题绕不开了呢?
“不对”,谢云岫收敛起笑容,神情严肃道:“莺莺应该自己去学着识字,而不是依靠别人,靠山山倒,靠树树跑,只有靠自己才最有效。”
“可……”莺莺对这话有些不赞同,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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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道:“妈妈和姐姐们都说我们只需要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嫁出去,而后相夫教子,操持家庭,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番话在这个时代是所有人的一致共识,在此刻谢云岫才发觉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是如此严重,来自于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的裂痕,而她只是无意间闯入的过客。
可她还是想努力一番,万一呢。
救一个女孩子是救,救十个也是救,就算是杯水车薪,就算无法撼动这令人绝望的束缚压迫与剥削,可,若是有一个人能逃出来。
只要有一个人,那么后来者就有了可以遵循的道路,就算这条路再艰难,总比失去了尊严,失去了权利,成为被驯化剥削的“宠物”一般存在于社会生活中要好。
哪怕只有一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读书识字,早日将自己赎出去恢复自由身之后,做些买卖和营生,或者帮助其他的女孩子识字”,谢云岫的声音平缓,像是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会比你在怡香院内等待着不知哪一位客人要来的好。”
“女人怎么能做买卖和经营呢!”莺莺开口说着,“女人不能做这些的。”
谢云岫没有在意她的反驳,只是再一次开口问道:“你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女人过不了那样的生活的。”莺莺再一次重复着,可是声音越来越低。
“你想么?”
“过不了的……”
谢云岫有些绝望,果然,长久以来的思想压迫已经让人失去了拿回本属于自己权利的意志吗?哪怕这份权利真的只是一点,一点微不足道的自由活着的权利。
看着莺莺低着头有些胆怯的场景,谢云岫转身就想要离开,那些计划中的任务,那些本想一一实现的蓝图如今在开始就与这世界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而如今,只是一个开始。
不如换一条路吧,谢云岫想着。
正当她的脚步走到门边的时候,只差一步就要迈出去的时候,莺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想”,莺莺的声音带着哽咽,像是从灵魂中发出的悲鸣,一字一顿道,“我想过那样的生活。”
“我十分想。”
谢云岫闭上了眼睛,她有些感谢这个世界了,在现代,她被历史中一批又一批勇敢的女性鼓励着,从底层一路爬了上去。
她无数次的幻想着那些女性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坚韧意志和怎样坚定的理想才能从艰难困苦中走出来。
而如今,她要成为那开辟道路的人了,她的心脏为此剧烈的跳动着,像是自己画出第一个棉花娃娃稿图那样,对于未来的期待和对于生命的赞叹达到了顶峰。
“既然想,我会想办法帮你做到的。”谢云岫说道。
“公子是要将我赎出去吗?”莺莺问着。
“是,也不是。”
要想解放思想,追求平等的权利,解放妓女应是第一位,将女性从“被物化的工具”转变为有尊严的劳动者,并为平等的婚姻制度奠定基础。
这条路漫长而又艰巨,谢云岫想着自己曾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只言片语,短短数行却震撼人心。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总体是波浪式前进和螺旋式上升的。
10. 第 10 章
柳青握着毛笔,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盯着坐在对面的裴砚行。
青年手中握着一本古籍,书页被保护的十分完善,翻书的动作优雅,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工笔丹青画。
有些纳罕的想着,同样都是人,怎么有些人就这么聪明呢。
咬着笔头一时走神,小声说了一句,“这也真是的,云岫日日去青楼什么事都没有,怎么我就要被罚来抄策论呢?”
柳青说罢,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上了嘴将心思放在笔下的文字上,也因得如此,没有注意到对面青年的书卷已经许久未曾翻开下一页了。
“你说,他……他日日去青楼么?”
正当柳青一边抄策论一边感叹着用词准确文章严谨方法奇绝时,乍然间听到对面的人说话,吃惊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裴砚行没有发觉到自己的手指微微抖着,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正常的轻颤,又开口重复道:“他是日日去青楼吗?”
“是啊,你不知道,他比你上朝还准时,每次我和他,他一去就点七八个姑娘来服侍,还玩什么老师和学生,我长这么大,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我可没见过这么会玩的……”
柳青说的正起劲,只听哗啦一声,抬头一看,原先面如冠玉的青年脸色煞白,手中的书不慎跌落在地,俯身去拾取时指尖都将书页攥的发红。
裴砚行一向珍惜这些古籍,从未损毁。
“砚行,你怎么了?”柳青看着这副场景大吃一惊,他自十二岁与裴砚行交好以来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不免有些担心。
裴砚行紧握着的手指慢慢松开,低着头只能看到他锋利而流畅的棱角在书页上打下一片阴影。
“还好”,裴砚行声音平稳,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情绪是多么无措,只能强迫着自己一点一点的用手指抚平皱褶。
接着轻声开口继续问着:“今日她还去么?”
柳青看着好像恢复正常的裴砚行,放下心来继续低头边抄写边回应着,“云岫肯定在怡香院呢,你说镇国侯夫妇和谢兄也真是溺爱,云岫这样纨绔都未曾管教过。”
说罢还十分委屈的抹了一把泪,“我不过去的比往常勤了一些就要遭受如此'虐待',真是没天理啊!”
裴砚行没有理会他悲愤的情绪,将抚平的书卷放在桌上,他的手指轻叩石桌,眼眸深邃的扫视着柳青正在抄写的策论,淡声开口:“这些你大概只需半个时辰就能抄写完毕,回来再抄。”
柳青腾的一下站起身,手中的毛笔还未曾放下,“你是说,我不用抄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砚行,你对我可真好。”
裴砚行平静的俯视着柳青,并未开口,柳青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又缓缓坐了下去,嘴里嘟囔着:“你不是说我能走了吗?”
“我的意思是,去怡香院,回来再抄。”
“什么!”柳青还没坐热的屁股又离开了石凳,这一次毛笔成功跌落在地染出一片墨迹,“你说什么?”
“去怡香院。”裴砚行很有耐心的重复着。
“行,马上就走”,柳青兴奋的正准备将桌上东西收拾好,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动作一滞,“不行不行。”
“要是你爹知道了我带你去怡香院,我肯定又要被关禁闭了,你不能去。”
裴砚行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从前他未分府别立时就不受裴父管束,更别提如今了。
“这是你我的事情,若是因此时你受罚,我会亲自去和柳将军分说。”
裴砚行云淡风轻的开口,又往着院门的方向走了几步,“不用收拾,等回来再说。”
“哎,那行,我今天带你去长长见识。”柳青一口答应后赶紧跟了上去,“你可不知道,那花楼花船好玩得很,我和云岫次次都玩的十分高兴……”
当然,此时谢云岫的高兴并非美人在怀,而是不断播报着的慈善值进账。
“妹妹你瞧瞧,这新出来的娃衣多精致啊……”
“谁说不是呢,我赶紧就给我家孩子买了三套,姐姐可没有吧。”
“你这就太过分了吧,亏我平日里那么心疼你,我孩子如今可还一套都没有呢。”
“那等下次,下次我到时帮姐姐多抢一套,你可真别说,那娃衣一穿娃娃就像活起来了一样,漂亮极了。”
“那你可不许反悔,还有,等过几日新出的那个娃娃出来了,我也要!”
“好好好。”
……
谢云岫和纫秋二人一路闲散着走在去怡香院的路上,若非昨日马车轮毂坏了,今日还尚未修缮完毕,倒还见不到此番热闹的场景呢。
“少爷,现在这棉花娃娃可真是越来越火了啊,就刚刚一路上好多人都在谈论那刚做出来的娃衣呢。”
纫秋兴奋的说着,眼神在街道上人们怀里抱着的小小的棉花娃娃身上们流连。
之前谢云岫让她整理那些草稿,只草草看了几眼,就发现是些衣服样式,只是与人们日常所穿有很大不同。
倒像是,像是那深山里的神灵精怪穿的一般,衣带飘飘仙气十足,如今火火爆成如此模样也毫不奇怪。
“以后还会有更多人喜欢的”,谢云岫开口说着,“你若是喜欢什么样式的衣物服饰也可告诉我。”
谢云岫早已让脑子里的系统关了慈善值进账,只每日晚上按时盘点一番兑换成生命值即可,只是虽然进账每日增多,可兑换的生命值依旧还是不太充裕。
她的另一种计划却也迟迟因为不可抗力无法推行,只能先把更多心思放在棉花娃娃上了。
“说起这个,少爷给夫人和大少爷的棉花娃娃准备什么时候送出去啊。”
纫秋说的是棉花娃娃其实早已准备好许久了,只是谢云岫一直没找到什么正式的场合送出去罢了,毕竟俩人的生日距离如今稍远,其它日子也不便赠送。
“再等等吧。”谢云岫说着,眼神却看向路旁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手上的棉花娃娃像是被车辙碾压过去一般不仅失去了形状,甚至脏污的不成样子。
“这”,纫秋显然也看到了,“少爷说不定是不小心的。”
谢云岫点点头,并没有否认这种可能,脚下步子却不停,小姑娘距离有些远,正当谢云岫快要赶过去的时候,被一位周身华贵,打扮精致的女子抢先一步。
“倒是怎么了,刚走过来就被吵得心烦。”那女子语气有些不善的开口,可动作却十分温柔的将小姑娘手上的娃娃拿了过来。
“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呢,要是因为这个廉价玩意,我重新买一个送你不就好了。”
女子头上的珠钗因为动作被撞得叮当作响,看的纫秋有些生气,“她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谢云岫拦住纫秋想要上前理论一番的动作,摇摇头说道:“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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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闻言哭的更严重了,若原先只是低声抽泣,如今便是号啕大哭,那女子被这一情景弄的一愣,赶忙低声哄着。
“重新给你买一个还不行么?你别哭了。”
小姑娘哭的有些窒息,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这是我阿娘送我的,我不要别的,就要这个。”
女子原先蛮不在意的眼神立马变得有些温柔,声音放的更低了,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枚发簪,放在小姑娘的手里说着:“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小姑娘哭声一听,眨巴着眼看着女子,只听见她继续说着,“今日你拿着我的发簪,我拿着你的棉花娃娃,等到明日我还给你一个干净完好的娃娃,你还给我我的发簪可好。”
小姑娘眼神清澈,声音稚嫩:“我的娃娃真的会变好吗?”
女子点点头,“你明天过来,它就会和变魔术一样变好了。”
小姑娘嗷的一声扑进女子怀里,女子被撞得差点扑倒在地,头上的珠钗有叮铃铃撞个不停,这次她倒也没有恼,反而抱着小姑娘安慰着。
谢云岫见此发展便静悄悄的离开了,纫秋在身侧有些羞愧的说道:“倒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她要欺负那个小姑娘呢。”
“若在别的场合可能确实会。”
纫秋听到谢云岫这么说眼底的震惊挡也挡不住,“怎么会?”
谢云岫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怪异,继续说着,“你没发现吗?她可是皇帝的胞妹,如今的长公主殿下。”
“什么!”纫秋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又发觉不对赶忙压了下去,“竟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在南锦国声名远扬,一是因得容貌,二则是因得性格顽劣暴躁,一番荒唐娇纵的行径,在京城中倒是与谢云岫齐名的纨绔。
“少爷你怎么知道的?”纫秋好奇的问着谢云岫。
“之前见过画像。”
开玩笑,谢云岫穿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她的棉花娃娃,不仅是裴砚行的,几乎整个京城流传出来容貌俊秀的她都看过一遍。
而长公主又在其中另她印象深刻,也因此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纫秋有些兴奋,“那小姐你今日不如不去溢香园了吧。”
“路上那么多人喜欢棉花娃娃,加上掌柜的不是说有新样式的娃衣打样出来嘛,我可好奇了,不如我们去云锦阁吧!”
谢云岫转头看向纫秋一脸兴奋的样子,沉吟片刻道:“既如此……”
纫秋兴奋的看着谢云岫,眼神中的期待压也压不住,就等谢云岫后面的话了。
“既如此”,谢云岫话音一转,“那你便去云锦阁吧,我去怡香院,兵分两路并不碍事。”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我出来可是要照顾好少爷的。”纫秋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可依旧对新娃衣放不下,“掌柜的说做的很精致……”
“照顾我什么啊,你别担心,我爹娘不会多说什么,你看往日有多说什么吗?”谢云岫引诱道,“若是你看完了娃衣再来与我汇合也不迟,你不是也不喜欢怡香院那地方吗?”
谢云岫看着纫秋越来越动摇,下了最后一剂猛料。
“我听掌柜的说这次还有抽奖,说不定你可以免费领一套呢。”
纫秋听到这话当机立断道:“那少爷不要喝酒,我之后再来与少爷汇合。”
谢云岫压下眼中的笑意,一本正经的点头答应着,“好。”
11. 第 11 章
衣香鬓影,脂粉香气弥散在谢云岫周围的空气中,一缕缕将她层层包裹住。
“谢公子来了啊。”老鸨热情的招待着,脸上堆满了笑容,扭动着身体尽是谄媚。
谢云岫点点头,眼神扫过四周,随意问着:“莺莺呢?”
“哎呦,莺莺姑娘都在楼上早已等候您许久了”,老鸨笑容更加热烈了,看着谢云岫点点头就要往楼上去,有些急切的跟着走了几步。
谢云岫见状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老鸨见状马上喜笑颜开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呢”,假意推拒一番后快速的将银子拿在手里,语气讨好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谢云岫点点头,摸了摸袖袋中的书卷,径直走上了楼。
从那日与莺莺一番谈话后谢云岫于京城中找了许久的书册,可大多行文晦涩亦或是辞藻繁复,作为初学者入门来说实在是不太合适。
后又忙于云锦阁诸多事宜,直到如今才堪堪闲暇下来,带着的书卷已是能找到的较为全面易读的了。
谢云岫叩开门扉,看着手中艰难握着毛笔写字的莺莺,房间里带着些安神香的味道,久久未散。
“莺莺,我将你赎出去吧。”
莺莺抬头只看到那双清亮的眼眸映照在她的身上,她有些悲哀的想着,面前的人太过高贵,不仅是身份,更是本心。
于她一介青楼女子而言,早已失了贞洁,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赎出去也不过是贱籍身份,不仅仅是身份,她更丧失了再见一眼这人的机会,莺莺有些痴迷的望向那道投射在地上清贵的身姿。
如今在这怡香院中,借着公子还愿意为她花钱的时间,她还能努力让她开心,无论是读书习字亦或是调笑取乐。
她都甘愿。
“抱歉,我只找来了些许较为适合你的书册,又整理好了才带来。”谢云岫将袖笼中的书卷拿了出来,不是很厚,但字迹却铁钩银画笔走龙蛇。
莺莺伸手接过看了一眼,震惊到失语,书籍画卷本就是只供给给高门显贵之流,更别提手上这本显然是用心整理过的资料。
“公子,这……这太贵重了”,莺莺只觉得自己更加卑微了,身份云泥之别,又怎配如此贵重的东西,“莺莺不能要。”
“并非送你”,谢云岫开口道:“知识是可以传递的,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话。”
莺莺有些呆滞,眼神落在面前人被风吹的晃动着的衣摆上,接着听见谢云岫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教会给更多人。”
“更多人么?”莺莺伸手一页页将书卷翻开,每翻一页都感觉到从身体再到灵魂都在战栗,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
谢云岫有些担忧,却也只安静的看着莺莺姑娘一页页翻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她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似要摔倒在地,谢云岫正想上前一步,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谢公子,谢公子在吗?”娇俏的女声响起,声音慌张而急促,伴随着头上钗环相击撞出的清脆响声。
谢云岫转头看去,是之前告诉她莺莺被陈岩欺负的女生,缓了缓神色走上前去,语气平和道:“我在,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到谢云岫的声音,站在门口的姑娘明显长出了一口气,原先紧张的神态松弛下来,轻声开口说着:“方才柳少爷带着丞相大人来了,而今被姐姐和妹妹们团团围住,我想谢公子兴许认识便想来问上一问。”
谢云岫只当自己做梦听错了,裴砚行那样的名门望族怎么可能会屈身来这等烟柳之地,柳青是不要命了么。
于是谢云岫甚至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惊讶开口,“你说什么?”
面前的小姑娘也十分理解谢云岫如此状态,侧过了身子留出门口进出的通道,又微微扬起声音重复了一遍。
谢云岫如梦初醒一遍,有些急促的问道:“就在楼下吗?”
“正是。”
顾不得身后两位姑娘,谢云岫听罢便急匆匆的出了门,一边下楼下边和系统说着。
「统子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裴砚行那种人都来了花楼了,不应该啊,这很不应该啊!」
一阵数据流伴随着电火花微微爆炸的声音和系统的声音同时涌进谢云岫的意识中。
「数据分析失败,数据错误,宿主,计算不出来……」
系统的声音罕见的带了点挫败,谢云岫想到这系统之前可是对于它的计算能力十分自信,她的脚踩在最后一个台阶,刚刚站稳正准备好好嘲笑系统一番。
意外发生了。
比意外先到来的是一抹清浅的香味,很淡的茉莉香混杂着清凉的皂角味道,但是很和谢云岫的胃口,正想瞧瞧是哪个漂亮姑娘。
有人撞到了她的怀中。
谢云岫第一反应是,这姑娘怎么比她还要高大,在自己怀里都要蜷缩着站,第二反应是,幸好今日出来穿了束胸,不然怕是要当场露馅了,第三反应是,不知怡香院何事来了一个硬邦邦的姑娘,撞得人有些生疼。
正当谢云岫神游天外暗自思索的时候,她没发觉怀里的人轻轻抬头用余光扫视着自己,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也没发现周围原先喧嚷的场景乍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等到谢云岫片刻后回神,才发现怀里的姑娘还没有起来,于是低着头看着他蜷缩着的身体,就在短暂而无声的不经意间与人面面相觑。
……怪不得姑娘硬邦邦的呢,原来是男生,还是裴砚行裴相,哈哈……
什么,竟然是裴砚行。
谢云岫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脑子里很乱,意识中的系统也不知道遁去了哪里。
比脑子更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手,谢云岫无意识的身后紧紧抱住了怀中人的腰,微凉而又柔顺丝滑的布料在指尖流淌。
掌心下的人一时僵硬住,肌肉紧绷着,谢云岫暗暗在心底里想着,练得太好了吧……怎么一个文人比她练武的都练得好。
正在感叹间,怀中的人微微放松下来,顺着她的力道伸出手,那双如玉一般的的手指。
轻轻的,像一阵微风一般。
状似无意,而又自然而然的环住了她的脖颈。
柳青倒吸一口凉气,动作幅度大到直接将身后的圆桌撞到翻倒在地,一边忍痛一边幻灭。
谢云岫感受到脖颈处被人抱着,大梦初醒一般赶忙松开了手,面前的人还抱着她,谢云岫甚至感受到他有些不舍的缓缓收回手。
对于这个猜测马上被她否认了,开玩笑,裴砚行这么讨厌她怎么可能会不舍,一定是她今天出门先迈左脚导致的。
对,一定是这样。
谢云岫放开了人才发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原先找她的小姑娘不是说着楼下一堆人么,怎么如今就寥寥几个,柳青还在那里丢人的挤眉弄眼。
谢云岫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站在身侧的裴砚行身上,青年气质如竹,即使站在脂粉浓郁的这里也盖不住那一身清隽如玉,单单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像是一副水墨画一般气韵灵秀了。
谢云岫看着裴砚行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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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着头,只能看到有些红的耳垂和蜷缩着泛出粉意的指尖,有些绝望的对着系统道:
「完了,这次裴砚行好像气的更狠了,但愿他别在我爹面前说我什么,我可不想被禁足啊……」
毕竟生命值还没赚够,要是被禁足完成任务事小,毕竟还有云锦阁撑着,但是要是不能吃喝玩乐,那真是事大啊。
她的吐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自系统报错之后便安静的不像样子,谢云岫撇撇嘴也不在意,向前几步走到柳青面前。
他没看到身后的青年骤然间抬头,眼神带着一丝委屈看着她,又很快将那抹情绪掩盖住。
“柳少爷,你是真的不怕死啊。”谢云岫将人从被撞翻的桌椅上拉起来,“你把裴相带过来你都不怕你爹扒了你的皮。”
柳青眼神中的震惊太过明显,看的谢云岫都有些尴尬到准备离开的时候,才一字一句的像是痴呆一般说着:“砚行……”
“砚行要跟来的,对,砚行说让我先带他来怡香院,然后再抄书,我爹不用管,对!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立马拽着谢云岫的袖子,声音打着颤抖的话不成句,“你俩是什么关系,到底发生什么了!”
“如你所见。”回应柳青问题的不是谢云岫,而是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裴砚行。
他不动声色的将谢云岫的衣袖从柳青的手上解脱开来之后,接着看向谢云岫说道:“我听闻你时时来这里,也想见识一番,你不用问他。”
接着声音顿了顿,垂眸说着,“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谢云岫只觉得自己明天就要被罚在家中禁足了,声音都带着悲戚,“竟然真是我的缘故吗?”
面前的青年抿着唇,耳尖更红了,声音轻快的轻声嗯了一声。
谢云岫眼前一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凄惨未来,带着职业假笑道:“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吧,柳青,我们上楼吧。”
柳青同样是眼前一黑,与谢云岫不同,他只觉得自己的发小竟然因为自己而假意与谢云岫交好,毕竟京城中谁不知道镇国侯和河东裴氏也就是裴砚行的父亲是多年的对头。
先是因为镇国侯夫人朋友反目成仇,再是朝堂上针锋相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竟然为了不抄书而出卖了谢云岫。
裴砚行打小就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这副模样真是闻所未闻,加上父辈那层关系,八成是假意和谢云岫交好实则准备致命一击。
柳青失魂落魄的一边唾弃自己的不齿,一边准备跟着谢云岫和裴砚行上了楼,还没走几步就被老鸨止住了步子。
“柳公子,你看这大堂内的桌子,这可是你弄坏的,我们这小小的怡香院本就没有多少家具……”
老鸨一句接着一句说着,听着柳青十分厌烦,看着谢云岫和裴砚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赶忙掏出了几两银子,道:“这些总够了吧?”
老鸨掂了掂手上的银子满意的点点头,柳青抬脚准备上楼又被挡住了。
“公子……姑娘们还有客人们也刚刚被你吓得有些难受……这……”
“不如我带着公子去换件衣服,想来谢公子也没有什么大事,银钱不多,公子也能体面点不是么?”
老鸨说完柳青才看到自己衣服上的脏污,有些嫌弃的皱眉,胡乱点点头,“行,那你带我去吧,银钱好说。”
老鸨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赶忙招呼着柳青前去更衣。
楼上的谢云岫刚一进门来就发现其中的场景完全变了样,脚步一顿这才神色如常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