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穿荒年,我靠囤货爆改灾星男主》 第三章清点物资 姜婵心跳骤然加速,但她很快控制住,挤出一个笑容,“小弟弟看错了。” 男孩摸了摸脑袋,疑惑不解,但姜婵已经快步走过去,摸出几枚铜钱,“去买饼吃!刚刚你是看错了,知道吗?” 铜钱的魔力显然超过了孩子的好奇心,男孩接过钱币,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姜婵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这才松开已经汗湿的手。 以后可得更谨慎些了…… 时间紧迫,她没那么多时间懊恼,立马去囤其他货。 最后挑挑选选,拢共跑了五家摊子,买到了300个米糠混杂麸皮烧制的饼,这些饼虽然剌口,但最起码能保障人体基本生存,量多实惠,只要六钱银子,可以够她吃半年!如果省着点儿吃,可以吃一年! 采购完毕,她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算了算余钱,还能再买些必需品。 她走进一家杂货铺,买了几个厚实的陶罐,几捆结实的麻绳,一把锋利的柴刀,外加一小包火石火镰。 这些东西都是生存的必备品。 看着剩下的二十几枚铜钱,姜婵这才松了口气。 采购的物资在空间里汇成一堆,让人无比心安。 回村路上,姜婵放慢脚步,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烧饼慢慢啃着。 烧饼干硬粗糙,麸皮扎得喉咙发痒,但她吃得津津有味。 草棚还是那个漏风的草棚,但姜婵推门进去时,心情已经完全不同,她瘫倒在稻草铺就的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意识沉入空间,那些物资整齐地放在一起:压缩饼干、罐头、枪支弹药、糙米、烧饼、各种工具…… 但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个装着首饰的盒子时,眉头又皱了起来。 “剩下的首饰太扎眼了。”姜婵打开盒子,这些东西的做工明显和这个时代不同,突然拿出来典当,肯定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今天把耳坠拿出来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个镯子换的钱太少了…… 其他东西做工更精致,确实不能再爆出来,引人关注可就不好了,她现在是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女,即便有武器又能如何? 总不能杀人吧…… 她烦躁地扣上盒子,闭眼躺倒在床上。 夜色渐浓,姜婵蜷缩在床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原本模糊的小说情节,随着夜深人静变得越来越清晰——太清晰了,清晰得令人窒息。 “《荒年求生记》……”她无声地念出这个书名。 在末日基地的废墟里,这本纸质小说被传阅得卷了边。 当时大家都把它当笑话看……谁会想到,她竟然穿进了这个疯狂的世界里! 掌心真实的痛感无情地提醒她:这不是梦!书里那些荒唐的灾难,正在或即将成为她所经历的现实。 “书里的主角叫……陈什么?”她闭上眼,努力回忆那些泛黄纸页上的文字,记忆像被撕碎的拼图,需要一块块重新拼接——陈延!对,就是这个名字! 一个出生寒门的书生,在逃荒路上凭借过人智慧和高尚品德,最终成为救世英雄。 “高尚品德?救世英雄?”姜婵冷笑一声,她清楚记得书中那些细节:凡是与陈延亲近的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为他挡灾。 他的恩师为了护他被土匪砍死,同村叔伯为了救他染瘟疫身亡,连半路收留的小弟都为他试毒而亡…… 而陈延本人,总能因祸得福。 恩师死后,他得到了推荐信;叔伯亡故后获得对方遗产;小弟用命换来当地豪强对他的赏识……整本书就像一场用他人尸骨给陈延铺就的青云路! “克亲命!”姜婵吐出这个在末日里学到的词,有些人天生就像灾星,靠近他们的人都会倒霉,而他们自己却能奇迹般存活。 当然,这也是写这本书的作者,为了起承转合以及故事需要强塞的剧情…… 但只要离这个“天选男主”远一点,倒也没什么大事。 姜婵叹了口气,随即愣住——书中提过,逃荒是从“柳河一带”开始的,柳河……柳树屯?!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她猛地坐直身体。 没错! 书中第三章提到:“柳树屯的村长敲响铜锣,男女老少背着行囊踏上逃荒路……” 而陈延所在的青山镇,是在百里之外的东边,两个村子根本不会相遇,但书中第五十章明确写到: 柳树屯的逃荒队伍在半路遭遇山洪,被迫改道向东,与陈延一行人汇合…… …… “山洪……”姜婵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泥地上划着路线图。 如果她能提前避开那个危险地段,就能彻底远离陈延这个灾星。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喉咙发干。 她摸索着从空间取出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稍稍平复了翻腾的思绪,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分析,不是恐慌。 末日第五年时,老队长常说的话浮现在耳边:“知道危险在哪的人,已经比死人强一半。” 姜婵深吸一口气,开始系统梳理已知信息: 1、逃荒将在五天内开始(根据那书中描写和村里紧张气氛判断) 2、原定路线会遭遇山洪(书中第50章描写) 3、必须避开陈延所在的东线(自保需要) 4、空间物资是最大依仗(需立即清点) 想到这里,姜婵毫不犹豫地进入空间。 这个100平米的储物空间内,各种物资整齐码放在一角,好久没有盘点库存了。 一辆哑光黑的巨型越野车直接撞进视线,车身焊满了尖刺和钢板,轮胎裹着铁链,车顶架着机枪……嘶,这玩意儿现在可用不着,机油用一点儿少一点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连忙将目光往其他方向挪—— 先从武器开始:三把手枪,配套子弹二百余发;烟雾弹16枚;两把军用匕首;一把消防斧;两把工兵铲;三件防弹衣;甚至还有两枚不知道哪儿淘来的手雷……这些热武器在古代简直是降维打击,但弹药有限,必须用在刀刃上! 接下来是食物区:二十七箱压缩饼干,每箱24包;十三听各种肉罐头;还有各种杂粮、盐、糖……最惊喜的是发现两箱军用自热口粮,再加上之前买的粗粮和大饼,足够支撑三年! “水……”姜婵看向角落,那儿整齐码放着一百多瓶矿泉水,以及她在末日收集的几个大型滤水器。 医疗区:三个急救包、大量抗生素、止痛药、麻醉针、止血粉、缝合针线……姜婵的手指颤抖着抚过这些药品,在医学落后的古代,这些就是第二条命。 杂物区更是宝藏:五顶帐篷、十几条羊毛毯、防火毯、充气救生筏、夜视镜、录音笔、对讲机、微型探测器、成捆的绳索、针线包、甚至还有几包卫生巾…… 继续清点,最后竟然在杂物堆最底下掏出一辆自行车…… 清点完毕,姜婵瘫坐在空间中央,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些物资,省着点用足够她在这里生活三年,不,四年!如果找到稳定的补给来源,甚至能撑更久…… 第四章宣布逃荒 一丝久违的安全感涌上心头,自从穿越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命运并非完全不可掌控,至少现在,她有资本制定自己的生存计划,而不是像书中写的那样,死在雪夜,或者被迫加入那支最终覆灭的逃荒队伍。 退出空间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姜婵摸出一块烧饼,小口啃着,思绪却飘向远方,根据书中描写,柳树屯的村民会向南走官道,然后在七天后遭遇山洪,被迫向东转…… “如果直接向西呢?”她用手指在泥地上画着简略地图,西边是连绵的苍岭山脉,书中提到那里有土匪出没,但同样记载了几个隐蔽的山村,更重要的是,那条路线会离陈延越来越远。 风险与机遇并存,土匪固然危险,但她有枪;山路难行,但空间可以减轻负重…… 姜婵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计划最大的优势是——完全脱离原著剧情。 书中对西线几乎只字未提,意味着那里不会有预设的“天灾”,也不会有那个克死所有人的“主角”。 晨光透过草棚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姜婵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突然意识到,自从穿越以来,这是第一次感到……希望。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村庄开始苏醒,姜婵把最后一点饼屑舔得干干净净,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确认西线情报、准备合适的行装、解决掉那些会惹祸的珠宝…… “珠宝该怎么变现?“姜婵皱眉,直接典当太冒险,但逃荒路上更不能处理……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草棚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阳光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死丫头还睡?!”大伯姜福的咆哮震得茅草簌簌落下,“村长召集全村议事了,赶紧过去!” 姜婵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挺直腰背,她直视着这个霸占原主家产的男人,平静地回答:“这就去。” 姜福明显愣了一下,发现往常畏畏缩缩的侄女今天有点不同。 铜锣声远远传来,催促着全村集合。 姜福急得立马离开。 姜婵闭了闭眼,大概猜测到村长让人集合是干什么了,但这不重要,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一条远离“主角剧情杀”的生存之路! …… “铛——铛——铛——” 村中央的老槐树下,陈村长不断敲着铜锣,锣声在干热的空气中沉闷地回荡着。 姜婵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缓步向村中央走去。 晒谷场上已经聚集了大半村民,男人们蹲在地上,沉默地抽着旱烟;女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几个已经在抹眼泪;孩子们似乎感受到了大人们的凝重,安静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乡亲们,”陈村长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县里来了文书,要咱们五日后动身逃荒。”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突然跪倒在地,干枯的双手拍打着龟裂的土地,“老天爷啊,我活了六十八年,从没离开过柳树屯啊!” 姜婵站在人群边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这场面太过熟悉——在末日第三年,当基地宣布解散时,那些幸存者们也是这样哭天抢地,有人抱着自家的大门不肯松手,有人疯狂地往包里塞着毫无用处的纪念品,还有人直接选择自我了断。 “我知道大家舍不得,”陈村长提高了声音,却掩不住话里的颤抖,“可你们看看这地,看看这井!李家的三亩麦子全旱死了,村里的水井水位一天比一天低!” 姜婵的目光扫过晒谷场,确实,原主记忆中,往年的这个时候,场上应该堆满了金黄的麦垛,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而现在,场上空空如也,只有几根枯草在热风中无力地摆动。 “咱们往南走,”陈村长继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县里说了,南边的青州府设了粥棚,带上干粮和衣裳,其他东西……就都别带了,都是拖累!” 一个年轻媳妇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怎么办?我爹的牌位怎么办?” 姜婵别过脸去,在末日里,她甚至见过一个男人死死抱着台破电视不肯放手,最后被丧尸撕成了碎片。 人总是这样,明知道带不走,却还是舍不得。 “秀娥啊,”陈村长叹了口气,“命都要没了,还要那些做什么?” 晒谷场上的哭声更大了,几个孩子被这气氛感染,也开始哇哇大哭。 姜婵看见孙婆婆搂着孙女小桃站在角落里,老人家的眼睛红红的,却强忍着没掉眼泪。 这一幕让姜婵想起了末日时的刘教授,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学者在撤离时,也是这样红着眼睛,却还坚持安慰着年轻的学生们,可惜最后他们谁都没能活下来…… “各家回去准备吧,”陈村长疲惫地挥了挥手,“五天后辰时,村口集合。” 人群慢慢散去,每个人的脚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姜婵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村民们佝偻的背影渐渐远离,她知道,这次逃荒,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一阵热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姜婵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五天后,她会跟着村民一起出发,等到了岔路口,她就改道向西。 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姜婵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最终无声地落在干裂的土地上。 就像这个村庄的命运一样。 “姜丫头。”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婆婆牵着孙女小桃,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老人的背比姜婵记忆中的更佝偻了。 姜婵转身,没说话。 孙婆婆也没急着开口,她低头看了看小桃,粗糙的手掌抚过孙女枯黄的头发,才慢慢道:“老婆子……有件事想求你。” 第五章逃荒前夕 还不等姜婵回话,孙婆婆就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蓝布荷包,倒出一串铜钱,那是她攒了好久的体己,每一枚都被摸得发亮。 “小桃这孩子……”老人顿了顿,将荷包递给她,嗓子哑得厉害,“我想托你路上照看照看。” 姜婵瞳孔微缩。 她没接铜钱,反而后退半步,“我可没这本事!你找其他人!” 孙婆婆摇头,“可这村里……我能信的人不多。” 小桃紧紧攥着祖母的衣角,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她今年才八岁,却已经学会不在大人说话时插嘴。 “那你自己带着她。”姜婵硬着心肠道,“我连自己都顾不好。” 孙婆婆笑了,皱纹里夹着苦涩,“我啊……不走了。”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沙尘扑在脸上,姜婵眯起眼,“什么?” “六十八了,走不动啦。”老人轻拍膝盖,那里有年轻时落下的风湿,“逃荒路上走不了三天,我就会拖累大家,不如……” 她没说完,但姜婵听懂了。 不如死在熟悉的村子里。 姜婵的指甲掐进掌心。 理智告诉她该拒绝——带个孩子等于多张吃饭的嘴,多份暴露空间的风险,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吐不出半个“不”字。 这老婆子,果真好算计,之前时不时给原主点儿甜头,现在竟然要把这么大包袱扔给她! 现在可不是“她”,是自己! 姜婵冷着脸没说话,早知道会被这样赖着,昨天今天就不该给这老婆子好脸色! 孙婆婆也没催,她只是蹲下身,“记住啊,以后要听姐姐的话。” 像是料定“原主”狠不下心,孙婆婆直接在旁边自说自话起来。 姜婵无奈叹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拒绝? 她刚刚拒绝得还不够明显吗?! 孩子突然哭了,眼泪冲开脸上的灰土,留下两道白痕,“阿奶不走……小桃也不走……” 老人没应声,枯树皮似的手一遍遍抹着孙女的眼泪。 最终是姜婵先别开了脸。 “……铜钱您自己留着。”她盯着地上的裂缝,“我带她,有我一口饭,就有她一口,但是,活不活的了,我可不保证!” 孙婆婆的手顿住了。 “不听话,我也揍!”姜婵补充道,声音比往常更冷硬。 老人红着眼眶笑了,“哎,好。” 小桃还在抽噎,却乖巧地朝姜婵鞠了一躬,姜婵侧身避开,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草棚。 身后传来祖孙俩的低声絮语,混在风里听不真切,姜婵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直到关上草棚的破木门,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刚刚说那些屁话做什么?! 专给自己找麻烦! “蠢货。”她对着虚空骂道,却不知道在骂谁。 …… 姜家大院里,大伯姜福正指挥着儿子姜大虎清点粮袋。 “糙米还有两石,麦子两袋,咸菜半坛……”姜大虎掰着手指头数,“爹,咱路上能吃顿饱的不?” 姜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吃吃吃,就知道吃!路上要走好几个月,这些粮食得精打细算!” 二伯姜寿蹲在屋檐下,慢条斯理地往包袱里塞银两,他的手指枯瘦,却灵活得很,一枚铜钱一枚铜钱地数,生怕少了一个。 “大哥,”他突然开口,“那丫头怎么办?”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姜福扭头,皱眉,“什么怎么办?” 二伯母王氏高声道:“难道还要带着她一起走?” 姜大虎立刻嚷嚷起来,“带她干啥?多一张嘴吃饭!饿死她算了!” 他娘刘氏连声附和,“就是,平常给口稀饭就算了,逃荒路上自己都顾不过来,哪儿有余粮给她?” 二伯姜寿轻咳一声,“直接扔下她,村里人难免说闲话,毕竟……明面上她还是咱姜家的人。”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姜福拍板,“给她半斗糙米,让她自己想办法,是死是活,看她造化。”随后假惺惺地叹气,“唉,也是可怜,但咱们仁至义尽了,对吧?” 其他几人纷纷赞同。 …… 姜婵站在草棚门口,冷眼看着姜大虎拎着个破布袋走过来。 “喏,爹让我给你的。”姜大虎把袋子往地上一扔,米粒从破洞漏出来几颗,“以后可别说我们姜家不仁义!” 姜婵没去捡,她太清楚这套把戏了——末日里那些施舍者也是这样,把发霉的饼干扔在地上,等着饿疯的人像狗一样爬过去捡。 “告诉姜福,”她平静地说,“这米留着给他买棺材吧。” 姜大虎涨红了脸,“你——!” “滚。” 姜大虎想起昨天这丫头说要打爆他卵蛋的狠话,到底没敢动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 姜婵揣着手,慢悠悠地在村里转了一圈。 逃荒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村子都乱哄哄的,哭声、争吵声、翻箱倒柜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末日前的最后一场闹剧。 李家院子里,李老三正抡着斧头劈家里的木桌。 “当家的,这桌子是你爹打的……”他媳妇红着眼眶拦他。 “带不走!留着干啥?!”李老三吼了一声,手上力道更狠,木屑飞溅,“劈了当柴烧,路上还能煮口热水!” 他儿子蹲在旁边,把劈好的木条捆成捆,动作麻利,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活计。 姜婵站在篱笆外,看着他们。 李老三抬头瞥见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继续劈。 …… 张家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凄厉的狗叫声。 姜婵脚步一顿,隔着篱笆缝隙往里看。 张家的大黄狗被拴在木桩上,张屠户手里握着刀,正跟它对峙。 “老黄啊……别怪我。”张屠户的声音发颤,“路上没粮食喂你……” 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呜咽着往后退,尾巴夹在腿间。 张屠户的儿子——一个半大孩子——突然冲出来,一把抱住狗的脖子,“爹!别杀老黄!我不吃饭了,我省下来喂它!” 张屠户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一刀捅了下去。 狗没立刻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血溅了一地。 孩子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姜婵别过脸,继续往前走。 …… 孙婆婆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姜婵站在篱笆外,看到老人正坐在门槛上,一针一线地往小桃的衣襟里缝铜钱。 孩子的衣服已经被拆开了一层,里面密密麻麻缝了好几枚,孙婆婆的手很稳,针脚细密,像是要把这辈子攒下的家底都藏进去。 小桃乖乖坐着,不哭不闹,只是偶尔小声问:“阿奶,缝这么多,衣服会不会太重?” 孙婆婆没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继续缝。 姜婵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汉子正在吵架。 “陈二!你家的板车必须带上我娘!她走不动!” “放屁!我自己家粮食都不够放,哪还有空位?!” “你还有没有良心?!去年你家房子塌了,是我爹带人帮你修的!” “良心?良心能当饭吃?!” 争吵越来越激烈,最后演变成了推搡。 姜婵站在远处,冷眼看着。 天色渐暗,姜婵转完一圈,回到了自己的草棚。 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村子。 哭喊声、争吵声、狗叫声…… “呵——”她轻笑一声,推门进屋。 第六章逃荒启程 五日后。 天刚蒙蒙亮,柳树屯便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村口枯死的老槐树下,黑压压挤满了人,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嘈杂而惶然。 姜婵背着包袱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清冷。 整个柳树屯的人几乎都在这儿了。 男人们肩上的扁担被沉甸甸的破箩筐压弯,箩筐里塞着鼓鼓囊囊的被褥和零星家当,随着他们焦躁不安的挪动,发出吱呀的呻吟。 女人们背上捆着硕大的包袱,压得她们不得不佝偻着背脊,一只手死死拽着肩上的带子,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身边或懵懂或哭闹的孩子。 几辆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散架的板车被推搡着,上面堆叠着锅碗瓢盆和衣物粮食,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推车人脖子上绷紧的青筋。 队伍的最后方,几个老人孤零零地站着,他们没有背包袱,也没有推车……他们是自愿留下的。 刘老太拄着一根磨得油亮发红的枣木拐杖,颤巍巍地站在自家儿子刘大壮面前。 刘大壮身材高大壮实,此刻却像个被抽走了筋骨的无助孩子,肩膀塌陷下去,眼圈通红,厚厚的嘴唇微微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刘老太伸出枯瘦的手。 她动作极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儿子厚实的肩膀,“走吧,”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别惦记娘了,走得远远的,找个活路。” 刘大壮的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双膝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闷响,重重砸在泥土地上。 他额头猛地磕下去,一下!泥土瞬间沾满了他的前额。 又一下! 再一下! 沉闷的撞击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粗重的喘息夹杂着绝望的抽噎,却始终发不出像样的哭声。 “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他终于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破碎的字句,他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泥土混着泪水糊了一片。 刘老太扯动干瘪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傻话……娘活了六十多个年头,够本了,看着你们成家,看着孙儿出生……值了!快起来,别让人笑话!” 旁边不远处,李老汉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牛,正对着自家人吹胡子瞪眼。 他的孙子小石头,才六七岁,死死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爷爷!我不走!我要陪着爷爷!我不走嘛!” 李老汉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作势要打,但最终落下去时,力道却控制着,只在小石头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滚蛋!”李老汉的声音像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老子用你个小崽子陪?赶紧跟你爹娘走!再磨蹭,天都黑了!” 小石头被拍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茫然又委屈地看着爷爷,孩子的哭声噎在喉咙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李老汉的儿子儿媳,两眼通红,嘴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在李老汉再次挥舞的手势和严厉的眼神下,只能一步三回头,几乎是拖着脚步,拉着还在抽噎的小石头,汇入了人群中。 姜婵移开视线。 “小桃听话!” 孙婆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婵回头,看到老人拽着小桃的手腕,硬把孩子往她这边拖。 小桃哭得满脸是泪,头发散乱,鞋子都蹬掉了一只,露出沾满灰土的脚丫,她拼命向后挣着身体,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阿奶!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阿奶!” 孙婆婆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力道不轻,孩子疼得一哆嗦。 “由不得你!”老人厉声喝道,嗓子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跟着你姜姐姐,听话!” 小桃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抽抽噎噎地站在原地,不敢再闹。 “丫头……”孙婆婆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老婆子……就这点家当了……你拿着,路上……照应着点小桃……” 姜婵的目光在孙婆婆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那灰布包袱上,她没问里面是什么——粮食,或许还有铜钱。 她沉默地点了下头,动作麻利地把灰布包袱塞进了自己包袱的最里层,重新系紧。 随后拉着小桃就走。 小桃转身想跑,姜婵一把拽住她的后领,“别犯傻。” 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听姜姐姐话的小桃真的不再挣扎了,只是任由姜婵拽着,小身子一抽一抽地跟着挪动脚步。 队伍最前面,陈村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手里拿着一面铜锣。 他努力挺直腰板,清点着乱糟糟的人群,询问着各家各户的情况,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凝重。 确认完毕后,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那面破锣,用力敲了下去—— “铛——铛——铛——” 锣声穿透嘈杂的人群。 “出发——!”陈村长的喊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人群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开始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 推车的汉子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背着重物的女人佝偻着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孩子们被大人拉扯着,懵懂的脸上写满不安。 这条由绝望和渺茫希望组成的“长蛇”,蜿蜒着,挣扎着,朝着村外那片未知的、仿佛吞噬一切的荒野,缓缓爬去。 姜婵牵着小桃冰凉的小手,沉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小桃的手心全是湿冷的汗,却死死攥着姜婵的两根手指,小小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姜婵的皮肤里。 就在她们即将拐过村口时,姜婵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孙婆婆,老人依旧站在原地,像一截枯死的树桩。 她正远远地望着这边,望着孙女小小的背影,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 小桃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她猛地停下脚步,用力挣脱了姜婵的手,转过身,面向孙婆婆的方向,“噗通”一声跪在了满是碎石和尘土的路上。 小小的身体伏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 姜婵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第七章逃荒托孤 姜婵静静地站在旁边。 远处孙婆婆抬起枯瘦的手,似乎想挥一挥,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 逃荒的队伍走得极慢,沉重的负担、老弱妇孺的拖累,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才出村不到三里地,队伍就开始七零八落。 王家那位快六十的老太太,一脚踩在坑里,“哎哟”一声崴了脚,疼得脸色煞白,瘫坐在路边抱着脚踝直掉眼泪,她的儿子儿媳围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不远处,李家那辆超载的破板车,一个轱辘深深陷进了另一个土坑里,两个汉子憋红了脸,喊着号子拼命推拉,板车却纹丝不动,木头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上的锅盆碰撞着,叮当作响,更添烦躁。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累得精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凭大人怎么拉扯哄劝都不肯起来,只是咧着嘴哭嚎耍赖…… 没办法,众人只能先行休息。 饥饿、疲惫和对未来的恐惧,像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姜婵靠在一棵枯树下歇脚。 她的手伸进包袱,实则是从空间里掏出一个饼,她面无表情地掰下一块,递给身边的小桃。 “吃。”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小桃怯生生地抬起哭肿的眼睛,接过食物,小口小口啃着,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吧嗒吧嗒掉在饼子上。 “哭什么?”姜婵眉头微蹙,声音依旧平淡,“省着点力气走路。”她自己也掰下一小块饼子,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目光投向远处尘土飞扬的路。 小桃被姜婵的语气慑住,赶紧用脏兮兮的袖子用力抹了把脸,“嗯。” …… 五天前 当逃荒的消息刚提及时,孙婆婆就开始为小桃的将来做打算。 她知道自己老了,走不动了,就算勉强跟着逃荒队伍,也只会成为孙女的累赘,所以,她必须给小桃找个能依靠的人。 她拄着拐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家一家地求过去。 赵婶子家 “赵家的,”孙婆婆堆着笑,语气近乎卑微,“你看……小桃这孩子懂事,手脚也勤快,路上能帮你照看小儿子,给你们搭把手,洗洗涮涮都行……我给她备了些粮的……就算以后没有了……但她吃的不多,真的不多!” 赵婶子是个面善的妇人,此刻脸上却写满了为难,她搓着手,眼神躲闪,“孙大娘,不是我不愿意帮衬,实在是……唉,您也知道这光景,我家粮食……也就勉强够自家几口人嚼用,路上还不知要走多久,多一张嘴……这,这担不起啊……”她的话没说完,但拒绝的意思已经清清楚楚。 王老汉家 “王家兄弟,”孙婆婆又找到了正在收拾农具的王老汉,“你家孩子多,路上也热闹……小桃吃得不多,她还能帮你家媳妇干点活,烧火、看孩子都行……”她努力描绘着小桃的价值。 王老汉停下手中的活计,重重地叹了口气,皱纹里都是愁苦,“唉,孙大娘,您老的心意我懂,可……我家那媳妇,身子骨弱得像纸糊的,这两年就没好利索过,这逃荒的路,她怕是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再添个孩子,哎……”他的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 …… 孙婆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陈村长在村里威望最高,家里人也最多。 “村长,”孙婆婆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您家人口多,多一个孩子……路上也多份热闹不是?小桃乖,不惹事……” 陈村长坐在桌边,眉头紧锁,缓缓摇头,语气沉重,“孙大娘,不是我心狠不帮这个忙,您是明事理的人,这逃荒……路上缺粮少水,或许还会碰到野兽……哪一样不是要命的?我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我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能把他们都囫囵个儿带到地方……再添一口人,我……我担不起这个责啊!” 一圈问下来,碰了一鼻子灰,没有人愿意带上小桃这个“累赘”,甚至连“照看一眼”都不敢打包票。 孙婆婆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家破败的小院,颓然地坐在冰凉的门槛上,她看着院子里,才八岁的小桃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玩着几颗磨得光滑的小石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像针一样扎在孙婆婆的心上,一阵无法言喻的苦涩涌上喉头,堵得她喘不过气。 小桃没了爹,又没了娘,现在,连她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阿奶,也护不住她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 直到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身影,浮现在她脑海中。 “姜丫头……”孙婆婆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只能……只能赌一把了。” …… 柳树屯 直到逃荒队伍消失在村口,完全看不到小桃后,孙婆婆这才转身。 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熟悉的、带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松了口气,疲惫像山一样压下来,只想找个地方坐下。 她摸索着,刚想往屋里那条缺了条腿、用石块垫着的板凳走去,脚步却猛地顿住了,像被钉在了地上—— 自家那张破旧木桌上,赫然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子! 那袋子就那么突兀地放在空荡荡的桌面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孙婆婆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干瘦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踉跄着扑到桌前,手指颤抖着解开袋口粗糙的麻绳—— 一股谷物特有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里面是满满一袋子糙米! 黄澄澄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她伸手进去抓了一把,沉甸甸、实实在在的糙米从指缝间滑落,掂量一下,这袋子米,少说也有十多斤! “这……这……”孙婆婆彻底懵了,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老天爷……这是谁……谁放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发颤。 第八章逃荒路上 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留下这么多粮食?十斤糙米!在如今这连草根树皮都快被啃光的年月,这就是无价之宝! 省着点吃,足够她和小桃两个人熬上两三个月!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到村口,极力朝村外望去—— 逃荒的队伍已经走远了,只剩下蜿蜒的土路上扬起的尘埃,在晨光中缓缓飘散…… 她把那个沉甸甸的米袋紧紧抱在怀里,枯瘦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粗糙的麻布表面,仿佛在确认它的真实性。 这米……到底是谁放的? 姜丫头?不可能!那丫头被姜家人赶了出来,看着也不像有存粮的样子。 赵婶子?也不可能!对方那点家底她清楚,自己都紧巴巴的,临走时还愁眉苦脸地说粮食不够。 王老汉?更不可能!他家孩子多,媳妇也病着,开销大。 陈村长?绝不可能!村长家人口最多,负担最重,他就算有心,也无力拿出这些东西给她…… 她在昏暗的屋子里来回踱步,甚至把村里剩下的那几户孤寡老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一否定,谁家都不像能拿出这么多救命粮的样子,越想,这个谜团就越深,像一团乱麻堵在胸口。 最终,她长叹一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感激、疑惑,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敬畏。 无论这米是谁送的,是人是神还是鬼,这都是救命的恩情! 她不再纠结,小心翼翼地抱着米袋放到床头柜里。 她蹒跚地走到堂屋,那里供着几个模糊不清的祖宗牌位,她摸索着找到一个旧蒲团,虔诚地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列祖列宗在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祈求,“保佑……保佑送粮的好心人……保佑我的小桃……平平安安……老天爷开眼,让她跟着姜丫头……活下来……活下来啊……” …… 毒辣的太阳悬在头顶,龟裂的黄土路蒸腾起灼人的热浪。 逃荒的队伍在路边一片枯树荫下休整。 姜婵熟练地拿出饼,将其掰成两半。 “吃。” 小桃默默接过饼子,“姜姐姐……”她突然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阿奶……阿奶会死吗?”她问得那么直接,那么天真,却又那么沉重。 姜婵咀嚼的动作停顿了,饼子的碎渣有些硌牙,她沉默了两秒,喉头微动,最终吐出一个字: “会。” 小桃通红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所有人都会死。”姜婵的目光没有看小桃,而是投向远处被热浪扭曲的地平线,那未知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漠然,“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砸碎了小桃最后一丝幻想。 汹涌的泪水再次决堤,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硬是没让那悲恸的哭声冲出来,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 姜婵收回目光,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拔开塞子。 “喝点水吧。”她的声音似乎比刚才略微缓和了一丝。 …… 短暂的休整时间结束了,陈村长哑着嗓子开始吆喝,手里的锣又“铛铛铛”地敲了起来,催促着人们起身。 姜婵收起水囊,塞紧塞子,重新系回腰间。 她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黄土,然后伸出手,在小桃瘦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小桃耳中,“起来,该走了。” 小桃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抽噎,然后默默地、乖乖地站了起来。 不远处,陈村长用尽力气敲响了铜锣,嘶哑的喊声穿透了燥热的空气: “出发——!” 人群发出一阵低沉的叹息和杂乱的响动,像一条被打醒的疲惫长蛇,再次缓缓蠕动起来。 烈日当空,黄土飞扬。 姜婵牵着小桃,走在队伍末尾,目光扫过路边的景象—— 野草被拔光了。 地面坑坑洼洼,草根都被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干裂的土皮。 远处的树木也遭了殃,树皮被剥得精光,露出惨白的树干,有些已经枯死,歪斜地杵在荒野里,像一具具干尸。 小桃紧紧攥着姜婵的衣角,小声问:“姜姐姐,他们为什么扒树皮?” 姜婵淡淡道:“吃。” 孩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再问。 这条路上不止柳树屯的人,还有其他几个村的逃荒者,彼此相隔不远,却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没有人提议合并队伍——谁都知道,在饥饿面前,陌生人就是潜在的威胁。 “离他们远点。”村长低声警告村民,“谁知道那些人饿急了会干出什么事?” 姜婵的目光掠过远处一支队伍,那些人步履蹒跚,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走的骷髅,有几个孩子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破布里晃荡,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 …… “娘……我走不动了……”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瘫坐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他娘想拉他起来,可自己也没力气了,只能红着眼眶哄,“再坚持一下,再走一会儿就休息……” 男孩哭得更凶,“脚疼……脚疼……” 他娘咬了咬牙,突然扬起手,“啪”地扇了他一巴掌,“闭嘴!再哭就把你扔在这儿!” 孩子被打蒙了,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抽噎。 姜婵冷眼看着,心里毫无波澜。 小桃却吓得往她身后躲了躲,小手攥得更紧了。 大多数孩子都很安静。 他们不哭不闹,只是机械地跟着大人走,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用尽全身力气,帮同样瘦弱的娘亲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车,细小的胳膊上青筋毕露,小脸憋得通红,汗水混着尘土淌下,却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姜婵多看了那孩子两眼。 一个时辰过去,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 村长的铜锣声也没大作用了,只能扯着嗓子喊:“坚持住!再走二里地就休息!” 没人应声。 所有人都低着头,麻木地拖动灌铅般的双腿,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小桃的步子越来越拖沓,小小的身体摇摇晃晃,有两次差点一头栽倒,都被姜婵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胳膊,强行提溜起来。 “坚持住。”姜婵低声道。 孩子咬着牙点头。 当毒辣的日头开始西斜,陈村长自己也撑到了极限,他扶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嘶声宣布:“歇……歇脚!” 人群如同被抽掉了脊骨,瞬间瘫倒一片,连呻吟的力气都几乎耗尽。 第九章夜宿荒野 姜婵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下,取下水囊,递给小桃,“喝。” 小桃抿了一小口,又递了过去。 姜婵没接,“再喝点。” 小桃摇摇头,“够了,姜姐姐你喝。” 姜婵顿了顿,接过水囊,象征性地沾了沾嘴唇。 姜家大伯一行人坐在十几步外的地方,姜大虎狼吞虎咽地啃着半块饼子,眼睛却时不时往姜婵这边瞟,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姜福瞥了一眼姜婵和小桃,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显然没打算分一口吃的过来。 姜婵早料到会这样。 她面无表情,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姜丫头。”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姜婵抬头,赵婶子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两个小孩儿拳头大的野菜饼子。 谷糠和野菜根烘烤成型的饼子,这是逃荒路上大多数人的选择,不容易发霉,而且还扛饿。 “给。”赵婶子把饼子递了递。 姜婵没接。 她盯着赵婶子的手,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可能—— 为什么给我? 是不是又想塞个累赘给我? 孙老婆子当初也是这样,给块饼子,转头就把小桃丢过来…… 赵婶子见她不接,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干脆把饼子塞进小桃手里,“孩子,吃吧,别饿着。” 小桃愣住了,捧着饼子不知所措地看向姜婵。 姜婵眼眸微动,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小桃这才小心翼翼接过来。 赵婶子笑了笑,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现在这状况,自家都不一定能保全,哪还能担起其他责任……哎~最多也只能路上照看点儿了…… 姜婵盯着小桃手里的野菜饼子,眉头紧锁。 她到底图什么? 末日里,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吃了一个发霉的高粱饼就得了个大包袱,如今吃了这野菜饼子,还不得被甩一个更大的包袱?! 不远处,几个村民偷偷往这边看,低声议论。 “赵婶子心真善……” “唉,小桃那孩子可怜,没爹没娘的……之前她奶奶来我家……哎,我家这状况哪儿能啊……” “是吗?也来我家了……我家也难啊……” “姜家那……也是狠心,自家骨肉都不管……” 天色渐暗,村长敲响了铜锣,“准备出发!” 人群慢吞吞地站起来。 姜婵牵起小桃,拍了拍她身上的土,“走了。” 小桃点点头,乖乖跟上。 临走前,姜婵又回头看了一眼赵婶子。 或许……真的只是善意? 姜婵心里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暮色沉沉,逃荒的队伍终于在一片荒芜的野地停下脚步。 姜婵抬头望了望天色,浓重的黑暗已经笼罩四野,仅剩的月光也被厚重的云层遮蔽。 原本在月光下还显形的路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村长的声音沙哑,“刚刚点的几个人,轮流守夜,其他人抓紧时间睡觉。” 人群里传来几声疲惫的应和。 “姜姐姐,我们睡哪里?”小桃拽了拽姜婵的衣角,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姜婵环顾四周,选了一处离主队伍稍远的土坡,那儿背靠一块凸起的岩石,既能挡风,又能在危险来临时快速反应。 “喝。”她将水囊递给小桃。 孩子接过,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随即道:“姜姐姐,为什么这水……好甜!” 她以前喝的水都有股奇怪的味道。 姜婵不动声色,“山泉水都这样。”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姜婵的催促下又喝了两口。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姜婵心中微微一动。 借着夜色的掩护,姜婵从空间取出两块压缩饼干,这种军用干粮体积小但热量高,最适合充饥,撕了包装袋递给小桃,“吃。” 孩子接过饼干,啃了一小口,眼睛蓦地一亮,正要开口,却被姜婵低声告诫,“嘘——别多话!” 远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姜婵下意识从空间掏出手枪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目前的状况虽然不像末日那样危机四伏,但人性的险恶并无二致。 随即,她又从空间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装置,这是末日里常用的红外警报器。 熟练地将它安置在她们睡觉的土坡边缘,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震动警报。 “姜姐姐,你在干什么?”小桃好奇地问。 “驱虫。”姜婵随口敷衍,“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孩子乖巧地点点头,蜷缩在铺好的粗布上。 姜婵靠在旁边,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夜风呜咽着掠过荒野,带来远处其他逃荒队伍模糊的说话声。 小桃的呼吸渐渐平稳,姜婵却始终保持着警醒。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思绪飘回末日的那些夜晚——同样是无边的黑暗,同样要提防来自同类的威胁,唯一的区别是,这个世界没有其他异能者…… 荒野的夜晚格外漫长,远处偶尔传来野兽的嚎叫,引得守夜人绷紧了神经。 当天边透出第一缕灰白,姜婵迅速收起警报器,动作利落无声。 姜婵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肩和腰背,昨夜蜷在硬土上,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肌肉僵硬得像块木头。 周围的人群也陆续醒来,但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压抑的呻吟。 所有人都没睡好。 这天为被地为席的日子真是只一天就受不住了! 孩子们不再哭闹,只是蔫蔫地靠在大人身边,眼神呆滞。 大人们则默默地收拾简陋的行装。 姜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小桃揉着眼睛爬起来,看到姜婵已经收拾好了,连忙去卷自己的小包袱,生怕被落下。 “不急。”姜婵声音依旧平淡,“他们还没动。” 小桃点点头,但还是加快了动作。 “铛——铛——铛——!”陈村长用尽力气敲响铜锣,“走!都起来!走——” 晨光中,逃荒的队伍再次起程。 第十章物资搜寻 姜婵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但其实里面只塞了几件破布衣服,纯粹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正的物资——水、干粮、药品……全都在她的空间里,随取随用。 她比其他人轻松很多。 但即便如此,原主的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这次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姜婵的眼前就开始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停下脚步,闭眼缓了缓,但眩晕感还是挥之不去。 “姜姐姐?”小桃察觉到她的异样,仰头看她,“你怎么了?” 姜婵没回答,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小桃踮起脚尖,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阿奶说,不舒服的时候拍拍背会好一点。” 姜婵一怔。 她低头看向小桃,孩子的小脸脏兮兮的,但眼神干净得不像话,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担忧。 “没事。”姜婵简短地应了一声,但语气比平时软了几分。 小桃担忧道:“姜姐姐,你的脸好黑,但嘴好白。” 姜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突然意识到可能是低血糖的症状,她从空间里摸出一块糖,借着袖子的遮掩塞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眩晕感稍稍缓解。 “走吧。”她主动牵起小桃的手,继续向前。 孩子的手很小,却很暖,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像是生怕她突然倒下。 日头渐渐升高,炙烤着干裂的大地。 逃荒的队伍走得极慢,时不时有人掉队。 几个老人实在撑不住,被家人搀扶着坐在路边休息。 姜婵牵着小桃,已经走到了队伍中段。 正午时分,队伍终于停下休整。 陈村长和几个村民正围着一张破旧的地图争论。 “按这个速度,下午应该能到李家村。”村长指着地图上模糊的标记,“村里有水井。” “李家村?”李老三皱眉,“那村子比咱们柳树屯还小,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容不下也得去!”村长咬牙,“再不找地方歇歇,老人孩子都撑不住了!” 众人沉默。 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出发。 姜婵牵着小桃,沉默地跟着人群移动。 她的脚步比早上稳了许多,但嘴唇依旧苍白。 小桃时不时抬头看她,确认她没事后才继续走。 日头西斜时,视线里出现了十几座低矮的土房轮廓。 “到了!李家村到了!”有人欢呼。 人群骚动起来,疲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希望。 姜婵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村落。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到了!终于到了!” “有水了!有地方歇脚了!” 沉重的脚步陡然变得急促,踉跄着向前冲去。 姜婵牵着小桃,目光扫过那些低矮的土房,眉头微皱—— 太安静了。 当人群冲进村子时,欢呼声戛然而止。 眼前的景象像一盆冰冷的水,兜头浇灭了所有人心头刚刚燃起的火焰。 十几户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杵在死寂里,窗户和门洞都成了巨大的、黑黢黢的豁口,像被挖掉眼珠的空洞眼眶。 墙壁上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原本存在的门窗、篱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像样的木条都找不到,只剩下光秃秃、赤裸裸的黄土。 整个村子干净得令人心头发毛。 “这……这怎么回事?”李老三愣在原地,声音发颤。 陈村长脸色阴沉,快步走向最近的一间屋子,探头往里看—— 空的。 该有的桌椅床柜全都没有,地上堆着碎瓦片,屋顶漏了几个大洞,阳光直直地刺进来,照出浮动的尘埃。 “逃了……”村长喃喃道,“他们也逃荒了。” “门呢?窗呢?连根柴火都没剩下?”李老三粗声粗气地咒骂,“屁都没留!” “水!快找水井!” 村长的话瞬间点醒了被绝望淹没的村民,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凭着本能四散扑向记忆里水井该在的位置。 几个汉子慌忙冲向村子里的水井,李老三跑得最快,探头往下看—— 干涸的井底,连一丝湿气都没有。 “没水!”他绝望地吼了一声,声音在井壁间回荡。 “井干了!全干了!” 带着哭腔的绝望嘶喊,如同丧钟敲响。 人群彻底炸了锅,恐惧和绝望瞬间蔓延开。 “河!我知道这边有条河,快去看看!总该有点水吧!”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又喊了一声。 人群再次疯狂涌动,跌跌撞撞向村外的河道冲去。 姜婵拉着小桃,没有立刻跟随这股混乱的洪流,她放慢脚步,目光如冷硬的探针,一寸寸刮过那些空洞的屋舍、凌乱的院落、坍塌的土灶…… 末日生存法则第一条:永远比别人多搜一遍! 小桃拽了拽她的袖子,“姜姐姐,我们不去吗?” 姜婵取下水囊递给她,“先不用,喝吧。” 孩子瞪大眼睛,乖乖抿了一口,小声道:“姜姐姐,怎么还有水?” “省着喝的。”姜婵随口敷衍,目光却锁定了一间稍大的土屋,“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小桃点点头,安静地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姜婵转身,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最近的一间土屋。 屋子里空空荡荡,一览无余,几个同村的男人女人正草草扫视着,脸上写满了失望。 “呸!耗子洞都掏干净了!”姜福骂骂咧咧地从另一间屋子出来,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姜婵没有理会,继续寻找,凭着末日里练就的直觉,她穿过几间同样空荡得令人绝望的屋子,最终停在村子靠后位置一个相对“气派”些的院落前。 说气派,不过是土墙稍高,院子稍大,正屋有三间,但此刻,它同样只剩下空壳。 她走进去,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布满灰尘的泥土地面,视线落在墙角那一堆厚厚、凌乱的稻草上。 稻草覆盖的面积异常的大。 边缘的浮土颜色似乎也与别处有细微差别——带着一点被翻动后又匆忙掩盖的不自然感。 她走过去,伸出手,指尖在稻草边缘的泥地上轻轻划过,突然感受到一点点、几乎无法察觉的凹陷轮廓,心念微动,一把短柄的精钢撬棍瞬间出现在手中。 她快速拨开稻草,撬棍锋利的尖端精准地插入泥地上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她深吸一口气,全身力量骤然爆发,手臂肌肉贲起。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闷响,一块被泥土覆盖伪装的木板被她撬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烂的气味猛地从缝隙里冲了出来。 第十一章地窖淘宝 地窖! 她迅速侧身闪到一边,等那股陈腐的浊气稍微散开,才重新靠近洞口。 里面漆黑一片。 她从空间里摸出一支细小的强光手电筒,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快速扫视。 地窖不大,约莫十几个平方,角落堆着几个早已被老鼠啃得千疮百孔的麻袋,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从破洞里漏了出来。 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就是窖底中央那架蒙着厚厚灰尘的板车! 木质结构粗笨结实,两个轮子还是完整的,虽然辐条上积满了灰泥,但看起来没有大的损坏。 板车旁边,散乱地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陶土瓦罐、一个缺了口的铁锅,还有几件粗陶碗碟。 没有丝毫犹豫,强光手电筒的光束精准地锁定那些瓦罐、铁锅和碗碟,她走了下去,伸手一摸,如同变魔术般,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器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它们曾经存在过的浅浅印痕,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快得不可思议。 转眼看向板车,小桃虚弱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 小桃乖巧地坐在石头上,左右打量,面露凄惶,这地方比她家还破。 一阵噼里啪啦的碾磨声传来,她蓦地转头,双眼瞬间亮起来,“姜姐姐,你竟然找到板车了?!” “对,运气好。” …… 当村里人发现姜婵竟然白得了一辆半新的板车时,艳羡嫉妒的眼神就没断过。 “姜丫头,这车……你真是在村里捡着的?” 姜婵推着车,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嗯” “在哪儿找到的?还有没有别的?破的也行啊!”问话的人声音急切。 “那家。”姜婵指了指方位,“没了。” 可这答案显然无法满足众人。 “没了?怎么可能!” “再去看看!我就不信……” “对!再找找!肯定还有!” 呼啦一下,原本围观的村民像退潮般散开,快速冲向那些早已被翻过无数遍的断壁残垣。 “这边!这边还没翻透!谁有刀,我用来撬撬……” “灶膛底下!看看灶膛底下有没有!” “稻草挪开!没错!就是稻草!刚刚那丫头找到的地窖就是用稻草挡住的!!” “墙根!把墙根刨开看看!” “他娘的!全是土!屁都没有!” “耗子屎倒是有几颗!顶个鸟用!” “这都敲遍了,实心的!哪儿来的地窖!” “呸!白费力气……” 破瓦碎砖被掀得满天飞,尘土弥漫,每一个可能藏东西的角落都被敲了一遍,然而,任凭他们如何不甘心,如何咒骂,除了飞扬的尘土和更深的失望,他们连块像样的木头都没再找到。 “奇了怪了……这死绝了的破村,怎么就偏偏让她……找到了?” …… 姜婵带着小桃穿过满是碎石瓦砾的村道。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焦木的味道。 她们在一间几乎塌了一半的土屋前停下。 仅剩这间没被人占。 这间屋子比村里其他房子都要破败,屋顶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房梁,像几根折断的肋骨支棱在夕阳中。 四面墙倒是勉强立着,但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土坯。 “今晚睡这儿。”姜婵踢开几块碎瓦,瓦片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弯腰清理出一块勉强能躺下的空地。 小桃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乖乖坐下。 残阳从屋顶直接漏下来,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婵将水囊递给小桃,“喝点。” 小桃接过水囊,有些疑惑,“姜姐姐,这水……怎么一直喝不完?昨天水囊就这么重,现在还是这么重!” 姜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面不改色,“是吗?大概是你估摸错了,我看着轻了不少。”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小桃眨了眨眼,有些纳闷,但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喝了一小口,然后像捧着珍宝一样把水囊递回去。 姜婵收起水囊,眼角余光扫过小桃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微微一紧,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要敏锐得多。 …… 劳累了一天的人各自找了地儿躺下了,即便没有门窗,有几堵墙也勉强凑合,总比露宿荒野好。 风里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很快又归于寂静。 小桃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脏兮兮的脸上,映出几道泪痕,这孩子,连睡着了都在哭。 姜婵扯了扯盖在小桃身上的外衣,动作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 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确认小桃呼吸平稳,陷入了深度睡眠,姜婵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眸才微微闪动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掌心多出来一样东西。 微型探测器,成年人拇指大小,外形流线而精密,像一只缩小了无数倍的钢铁蜂鸟。 与此同时,她将其配套的监视眼镜贴在太阳穴,眼前微光一闪而逝。 她将掌心那只微小的“蜂鸟”轻轻托起,手指在它背部某个点极快地拂过。 “嗡——” 一声极其轻微、频率高到几乎超越人耳捕捉极限的蜂鸣响起。 “钢铁蜂鸟”两侧的折叠翼片瞬间展开、稳定,整个机体悬浮在姜婵掌心上方寸许,安静得如同一个幽灵。 姜婵的目光透过眼前无形的“镜片”,清晰地“看”到了掌心悬浮物的全息投影数据:能量充足,环境参数扫描正常,光学迷彩涂层激活…… 她意念微动,一个简单的指令通过神经链接传递出去。 悬浮的微型探测器轻轻调整了一个角度,对准了旁边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空荡荡的窗户豁口。 “嗖——” 一道比夜风更迅捷、更无声的影子,如同真正的幽灵,瞬间从豁口激射而出,融入了外面浓稠的黑暗之中。 姜婵眼中的淡蓝色界面瞬间切换。 视野被分割成两部分:主视野依旧是眼前荒村的断壁残垣和身边熟睡的小桃;而占据视野上方约三分之一面积的,则是高速切换、稳定清晰的俯瞰画面——来自百米高空的“蜂鸟”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