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别虐了,公主已他嫁》 第8章 密密的网 陆子弦离开后,林蕊转身去拿了扫把过来,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碎瓷片。 林重衣睡意全消,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蕊,思忖着她又要搞什么阴谋。 可是盯了良久,却发现她真的扫地,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林重衣更加疑惑了! 仆人就在门外候着,以林蕊现在的身份,她为什么要纡尊降贵做这些下人的活? 良久,林蕊终于将地扫干净了,只见她拿着装着碎瓷片的簸箕走到林重衣的面前,像展示什么珍宝似的给林重衣看。 林重衣:???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你未去羽国为质的时候,也经常和子弦哥哥吵架。 吵完架后你总爱摔东西,每次都是我亲自将那些破碎的东西扫干净的? 那时候你一定觉得我卑微极了吧? 毕竟曾经的你是那么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可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做这事。 因为这每碎掉的一样东西,便代表着你和子弦哥哥之间的一道裂痕,碎的东西越多,裂痕便越多。 终于会有一天,这些裂痕多得无法修补,你和子弦哥哥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如这堆碎瓷片一样! 你知道吗? 将你们拆散,看着你们从亲密无间到形似仇敌,我真的很有成就感,真的很爽呢!” 原来如此! 林重衣自嘲地一笑:“恭喜你,你成功了!” “不,成功了一半吧。”林蕊脸上的疯狂敛了敛,眼神阴鸷地看着林重衣说,“子弦哥哥他心里还有你,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从羽国回来吗? 但是我会让你知道,你回来,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回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疯子!”林重衣低骂了一声。 “我是疯子,可你却是个蠢货!三年前被我玩得团团转,哪怕在羽国为奴为婢三年也没半点长进,还是那么蠢!”林蕊低低地吃笑了起来。 “这么说,是你煽动百姓攻击我的?还是春@宫@图一事也有你的手笔在?”林重衣可真有些心惊,三年不见,林蕊的力量竟有如此大了吗? “小儿科罢了。你可知道边境的守将是谁?”林蕊得意扬扬。 “你爹?”林重衣冷笑。 林蕊的父亲林宏远是她堂叔,好大喜功,唯利是图,自小便不得先祖爷宠爱,十多岁便被派去驻守边境,无召不得回京,三十多岁都没有被先祖爷下旨封王。 后来父皇也不喜欢他,也没有给他封王。 只是她父皇走的那年,他却忽然被陆子弦召回了京都,如今是又被派到边境这里来了? “是我大哥,他现在是这儿的镇西大将军,而我父亲他现在已经被封为武王,在京都享福呢!”林蕊说。 林蕊一家是在陆子弦掌权后才崛起的,他们之间定有猫腻。 林重衣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里,这张大网早在她父皇死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撒了,不,或许她父皇的死也是这网中一结呢。 “你哥是镇西将军,可我们进城的那天却没有来迎,看来他是故意的呀!”林重衣冷笑。 “哟,还是有点长进的。”林重衣笑了笑,“他不出现一来为避嫌,二来才好让百姓闹得更大些呀。不过,他马上就会过来给你请罪了!” 林蕊的话音刚落,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林逐风迎接公主来迟,护驾不力,特来请罪!” 林重衣看了看林蕊,不知道他们兄妹又想玩哪出。 “我哥在边城,经常会和羽国人打交道,其中不乏皇族之人。同时还负责和子弦哥哥派去羽国的暗探接头,传送一些重要消息回皇宫给子弦哥哥!”林蕊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重衣听懂了,林蕊的意思,她在羽国为质这三年来所受的苦,都有他们的手笔呗! 这时,林逐风的声音再次传进来:“林逐风迎接公主来迟,护驾不力,特来请罪!” 林重衣动了动,只觉得全身发软,根本没力气站起来。 “姐姐,你避而不见的话,恐怕会落人口舌,也会寒了边城将士的心。”林蕊说。 果然她的话刚落,便听见几个粗鲁的声音传了进来,说的话还极其难听: “什么鸟阳公主,架子这么大,将军亲自来请罪,都避而不见?” “什么公主,一个破烂货而已!” “就是,哪有我们忆阳公主半分好,亏得摄政王还为了接她劳师动众,千里迢迢亲自前来!” …… 听着这些难听的话,看着林蕊嘴角不屑地冷笑,林重衣决定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些狗在吠。 她强撑着站起来,避开了林蕊伸过来扶她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门口,以林逐风一身铠甲,全副武装,后面带跟着四个副将,也都是全副武装,好像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样子。 见了她,林逐风带头朝她拱了拱手,齐齐地说了声“参见公主。” 态度倨傲至极! “幺阳公主,末将这几天刚好带人巡防去了,不曾想被贼人钻了空,煽动百姓闹事,公主受惊了。”林逐风话听着是挺谦卑,可那眼睛却是望着天的。 林重衣还没回话,倒是后面那几个副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镇西将军,这怎么能怪您呢?边防事务大过天,您也是为守卫沛国领土呀。” “林将军,您也别自责了,领兵打仗您在行,处理这些风流艳事不一定在行。” “对,就算您在场,也未必能救下公主,毕竟这都是她惹出来的风流债嘛!” …… 这哪是来请罪,分明是来给她难堪的。 若是三年前,这些人岂敢在她面前造次? 到底是今非昔比了。 可林重衣终归不甘心,便问:“阔别三年,不知道我们沛国的皇家礼仪有没有变呢?” “没变,什么都没变,变的不过是人罢了,哈哈哈!”林逐风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几个副将立即附和他,纷纷嚷着:“没错,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嘛!哈哈哈!” “既然皇家礼仪未变,那么将军见了公主是要行跪礼的吧?请罪的将军更要三拜九叩,诚心者还要背着荆条,那叫负荆请罪!镇西将军,我没说错吧?”林重衣挺直了腰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点。 可三年的质子生活太苦了,她竟然找不着当公主的感觉了。 第9章 为质的安然日子? 因此林逐风等人听了她的话,竟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副将指着她说:“在边城这里,一个失势的破落公主,竟想让我们的镇西大将军跪你,做梦呢!” 好吧,她的确是做梦了。 既然虐不到别人,那便赶紧回去洗洗睡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林重衣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欲回去。 没想到林蕊突然说:“乱开什么玩笑呢?礼法不可废,公主终归是公主,还不快跪下!” 林蕊说完朝林逐风使了个眼色,林逐风及几个副将立即跪了下去,一改刚才的嚣张,个个低着头,模样谦卑极了。 就连林蕊也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头垂泪。 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又被打开,眼前的林蕊和三年前的林蕊重叠起来,每当她这副样子,一个人就会立马登场。 果不其然,陆子弦大步走进来,张嘴便斥责她:“阿幺,听说你罚几位将军在此跪了半个时辰了,这不是胡闹吗?” 半个时辰? 林逐风等人的膝盖才刚碰到地面,陆子弦便到了,怎么就跪了半个时辰? 这军情谎报得可真是大胆夸张! 但林重衣并没有解释,反问道:“我是公主,他们来见我,给我行跪礼?这是胡闹?” “当然不是,但你也不能让他们跪这么久啊?”陆子弦压低声音说,“这在别人眼里,你这是在羞辱他们,刁难他们。若不是他们在此镇守,怎有你在羽国的安然日子?” “呵!原来我在羽国的‘安然日子’都是拜他们所赐啊!”林重衣真是觉得讽刺极了。 可陆子弦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或者是根本没在意吧,他疾走几步上前亲自将林逐风等人扶了起来。 “王爷,您亲临边城,我等迎接来迟,还请恕罪,而且今天的事不怪公主,依礼法我们本应跪……”林逐风又向陆子弦行礼请罪。 “没错,不怪公主,这是我们当臣子的礼数!”几个副将也纷纷附和,那态度真是“谦卑”极了。 “镇西将军守着边境要塞,自然以军务为重,更何况我来得匆忙,你们没能及时来接实属正常。”陆子弦边说又边将林蕊拉了起来,问她膝盖疼不疼。 林蕊一双杏眼蓄满了泪水,咬着娇艳欲滴的樱唇,扯着奇强的笑容摇了摇头,嘴上说不疼,人却趔趔趄趄站不稳。 陆子弦便只好扶着她,她也便半推半就倚靠在陆子弦的身上。 “阿幺,你……”陆子弦估计是又想斥责林重衣,可当他扭头看见林重衣站在寒风中,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要融化在风中似的,不由得心头一堵,后面严厉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鬼使神差般,陆子弦一把推开了林蕊,跑过去欲扶林重衣。 可林重衣几乎是下意识地连连后退,她打从心里抗拒陆子弦的接触。 接着,她转身慢慢地走回屋里去了。 回到房里,她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在地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恍惚中听外面有人大声喊着: “忆阳公主,您没事吧?” “小蕊,你受伤了,走,我抱你下去疗伤!” 昏昏沉沉中,林重衣直接在地上睡了过去,之后又被冻醒,咬着牙艰难地爬上床,拉过被子盖住瑟瑟发抖的身体。 直到这时,陆子弦才再次推门而进,坐在床沿上,对她循循善诱道: “阿幺,春……百姓先前闹事,本与镇西将军无关。镇西将军却勇于担责,前来请罪,理应褒奖,你却罚他们跪了那么,这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吗? 阿幺,我这都是为你好,你离国三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要给大家留下好印象,积攒些好名声,才能服众! 还有,你也不应该罚小蕊,她……” 陆子弦喋喋不休一通说教,苦口婆心,可抬头一看,林重衣闭着眼睛,哪有半点受教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阿幺,你这倔劲儿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呀,你就不能学学小蕊,她……” 当他说到这儿时,林重衣直接翻了个身面朝里,只留个清冷的背影给他。 陆子弦再度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到门口时,正好遇到端着药进来的林蕊。 “小蕊,辛苦你了,阿幺生病时,总爱耍小性子,你多包容她。”陆子弦叮嘱道。 “子弦哥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姐姐的。”林蕊温顺乖巧无比。 可等陆子弦一走,她的态度立马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变。 “哈,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我正好相反,我卖了你,大家却还说我拿的钱少了,对我歌功颂德,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了。唉,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林蕊边说边走到床边,将药重重地放在桌子,双手抱胸,冷冷地说:“姐姐,你又该喝药了!” 见林重衣半天没反应,林蕊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姐姐,你受伤可不轻,不喝药会死的哦。” “死了不正中你下怀吗?”林重衣低低应了一声。 “不,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子弦哥哥还没娶我,他一心等着你回去,娶你为正妃,纳我为侧妃。 若你这时候死了,只怕他永远不会娶任何人。 活人是无法跟一个死人斗的。 只有你活着,我才有希望将你从子弦哥哥的心里一点一点地剜去。 有你的不懂事,子弦哥哥他才需要懂事的我来主持大局。 所以你得活着,才能举托我登得更高!”林蕊说着说着,不由得也有些伤感。 从她见到子弦哥哥的第一眼起,便深深地爱上了他,只是那时的他心里早已有了林重衣。 她这追爱之路也是相当坎坷啊! “既如此,我更想死了,不让你得逞!”林重衣想着,接下来她不仅不要喝药,好像也应该绝食。 其实她不想死,可是她却想让林蕊急一急,毕竟现在的她无依无靠,也只有折腾自己的份了。 这就是所谓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但林蕊听了这话却一点儿也不急,悠悠地说出一句话,便惊得林重衣从床上一弹而,颤颤魏魏地端起了药碗。 第10章 忆阳台?灭阳台? 林蕊说:“赶快喝吧,沛国的后宫还有故人等着你呢!” 一句话直接让林重衣破防。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她的脑海里来回循环映现,金子、奶娘、小钱子……父皇赐给她的12金钗,不知道他们都怎样了。 当初她离开沛国的时候,金子和小钱子就死活要跟着她去,是她不允。 质子,她一个人去当就够了,怎么还多带? 陆子弦也允了,他说让金子他们在沛国打理好她的寝宫,等着她回去。 所以她一个亲近的侍从都没带,只是带了陆子弦给她安排的人。 后来到了边境,羽国派人去接她,那些送她的人也都回去了。 最后她孤身一人进了羽国的皇宫。 其实也没错,她在羽国的皇宫里是为奴为婢的,一个奴婢怎么可能还带着“奴婢”? 林重衣看着黑浓苦臭的药,不禁又犹豫了,她怕药里掺了其他的毒。 “放心吧,没有毒,都是上等的药材,而且都是我亲自精心煎的。”林蕊看穿了她的心事,开口解释道。 林重衣懂得药理,她闻了闻气味,然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主观判断应该没其他毒。 可能是林重衣的主观抗病意识强了,再加上积极吃饭睡觉喝药,只几天,她便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精神头也不错了。 这时候林蕊又告诉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药里下毒吗?因为要让你体内假孕的药快点失效呀。哟,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呀?” 林重衣没搭理林蕊,因为她早猜到了,她和陈照发生关系不过才三天,却查出有孕,肯定是被下了改变脉象的药。 “嗯,看来你的确有进步了!”林蕊不无嘲讽道。 “谬赞了,多谢你的厚礼!等着,迟早我也会给你回一份更厚的礼的。”林重衣反唇相讥。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陆子弦揭帘而进。 “子弦哥哥,你来啦。姐姐说我照顾她辛苦了,回宫要备做礼物给我呢。”林蕊上前拉着陆子弦的衣袖娇滴滴地说。 “阿幺,你终于被小蕊的诚心打动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每次你一生病,都是小蕊没日没夜地贴身照顾你,亲自给你煎药,给你熬粥,陪着你解闷儿。 有这样的好姐妹,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林子弦欣慰地说。 “嗯,子弦哥哥说得真对。”林蕊满眼崇拜地仰望着陆子弦。 这样的场景让林重衣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拉着陆子弦的衣袖,一脸幸福地跟他撒娇,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的。 物是人非了! “小蕊,你的手又受伤啦?”陆子弦拉起林蕊的手,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他立即命人送来药油,当着林重衣的面便给林蕊上药。 林重衣看了一眼林蕊的手背,上面不过是有些红罢了,没想到陆子弦竟紧张至此。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将她捧在心尖尖上的。 只可惜人心易变,一切终归是不同了。 林重衣下意识地拉紧了些自己的衣裳,她的伤,不想再让陆子弦看见了。 “哎呀,好疼!”林蕊轻吟了一声,陆子弦立即拿起她的手在上面呼了呼,动作愈发轻柔了起来。 上完药一抬头,猛地对上林重衣的目光,陆子弦不由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小蕊她伤好得快,才能更好地照顾你,我也是替你感谢小蕊。” 林重衣没答话,她才懒得跟他做戏。 气氛一时有些僵,林蕊赶紧打圆场,说:“子弦哥哥,姐姐大好了,是不是要启程回京了?” “对,你帮阿幺收拾收拾,明天我们便出发了。”接着陆子弦转向林重衣,说,“阿幺,现在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马车已经在外面侯着了,我们走吧。” “你不想去!”林重衣回了句。 “阿幺,你……”陆子弦不禁又有些恼。 “子弦哥哥,你先出去吧,姐姐躺太久了,需要梳洗一翻。”林蕊将陆子弦哄了出去。 “姐姐若你想快点回宫见故人,最好配合一下。”林蕊真不愧为变脸大师,只要陆子弦不在面前,她便会变成那副阴狠的样子。 而且她也是懂得林重衣弱点的。 她这话一出,林重衣便立即起了床,跟她一起走了出去。 陆子弦见她出来,十分高兴,三人分别上了马车就出发了。 林重衣还是和林蕊同乘一辆马车。 跟随而去的还有林逐风和几个副将。 马车大概行驶了两个时辰左右,停下了。 林重衣揭开车帘时,便见陆子弦已经在马车旁候着了,见她出来便伸出手欲扶她。 她照样拒了,从另一侧跳下了马车。 而林蕊则扶着陆子弦的手下车,哪怕如此,下马车的时候还故意崴了一下,整个人扑进陆子弦的怀里,让陆子弦将她抱到了地面。 哼!戏真多! 接着陆子弦大步走到她面前,指着面前一座高台对她说:“阿幺,你看。” 原来是一座瞭望台。 在边境,这样的高台随处可见,它们是用来探查敌情的。 而眼前这座,除了高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阿幺,你看上面的字。”陆子弦说。 林重衣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瞭望台中央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望阳台! “阿幺,这望阳台是专为你而建,取意待你回家。”陆子弦解释道。 望阳台,林重衣还在羽国皇宫的时候听说过,据说为这建这座高台,边城劳民伤财,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当时民怨沸天,听说这高台是为了纪念忆阳公主而建的,纷纷骂此台应取名为“灭阳台”。 现在才知道是陆子弦为她而建,陆子弦这是又为她拉了好大一波仇恨啊。 “阿幺,走,上去看看。”陆子弦竟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林重衣只觉得一言难尽,但她没说什么,跟着陆子弦踏上了台阶。 “望阳台建在边城最高的山坡上,共三层,视野极好,可以望见羽国的皇宫,阿幺,不知道你在羽宫三年,可曾望见过它……”陆子弦边走边介绍着望阳台的情况。 台阶一步一步,羽国三年痛苦的质子生活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 “不知道你在羽宫三年,可曾望见过它……” 呵,林重衣只觉得讽刺至极。 就在她神思恍惚之时,突然被旁边的林蕊拽了一下,她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和林蕊一起摔倒,沿着台阶滚落了下去…… 第11章 望阳台?虐阳台? 虽然台阶没几级,可林重衣旧伤未愈,这样一摔牵扯到旧伤,疼得两眼直冒星星。 “阿幺!”陆子弦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为了阿幺建这个瞭望台,希望阿幺明白,这三年,他有多么想她。 他正说得投入,一扭头发现阿幺竟摔下了台阶,下意识便要追下去扶阿幺。 这时林蕊的呻吟声乍然响起: “哎哟!子弦哥哥,你快去扶姐姐,我没关系的,估计只是扭了脚,自己可以站起来的。” 陆子弦的脚步一顿,看向林蕊,只见林蕊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却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再看看林重衣躺在地上,虽然一动不动,但神色漠然,却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也是,阿幺活泼好动,小蕊文静贤淑,阿幺的身体向来要比小蕊夯实点。 就这么几步台阶,应该伤不着她。 不过阿幺如果这次示弱,开口向他求饶,他一定先扶阿幺。 这么想着,陆子弦便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重衣。 可是林重衣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便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 陆子弦不由得心头火起,这时旁边的林蕊适时开口:“子弦哥哥,姐姐有旧伤在身,你快去看看她吧。哎呀!” 陆子弦收回目光,大步走向林蕊,一把抱起了她,重新拾阶而上。 这时,一位副将突然说: “王爷,您别怪幺阳公主,想必她不是故意推忆阳公主的。” “推?”陆子弦看看那位副将,又看看林重衣。 林重衣猛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副将,堂堂行伍之人,不仅眼瞎,还信口雌黄,实在是……有辱军人之风! “没错,刚才末将看到幺阳公主似乎是走累了,身体摇摇摆摆的,忆阳公主便过去要扶她。 可幺阳公主却推开了忆阳公主,她自己脚一扭要摔倒。 忆阳公主又不顾一切去拉她,幺阳公主抓着忆阳公主的手不放,她们便一起摔下台阶了。 末将该死,离得远,未能及时保护两位公主,还请王爷降罪!”那位副将开了个头,林逐风等人也纷纷请罪。 “是这样吗?”陆子弦瞪着林重衣问。 “你们说是就是吧!”林重衣漠然地应了句,转身慢慢地走上去。 看着林重衣倔强的背影,陆子弦不禁心头恼火,明明他和小蕊满心欢喜地来接她,可她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给他们甩脸子,拒绝他们的关心和接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真是气人。 “没事的,不关谁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子弦哥哥,你别怪姐姐。”林蕊轻声安抚着陆子弦,偷偷地朝那个副将投去道赞赏的目光。 “忆阳公主真的是心底善良,识大体!”几个副将纷纷赞美林蕊。 “各位将军谬赞了!”林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子弦哥哥,你快去扶姐姐吧。” 陆子弦的目光从林重衣身上收回来,抱着林蕊大步而上,不一会儿便超过了林重衣。 林蕊像只软馒头似的窝在陆子弦的怀里,头搭在陆子弦的肩膀上,朝林重衣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娇滴滴地喊着:“姐姐,你慢点,你伤还没好呢。子弦哥哥,你别这么快,等等姐姐嘛!” 陆子弦听到这话,走得愈发快了,步子都起风了。 面对林蕊的挑衅,林重衣神色平静,内心也毫无波澜。 陆子弦她已经放下了,以后,她再也不会为了陆子弦和任何人争风吃醋了。 虽然伤口隐隐作痛,但林重衣一声不吭,咬着牙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高台。 只因陆子弦说这里可以望见羽国的皇宫,她想上来看看是否是真的,想来试试能不能看到陈照。 可是,传言终归是失实了。 站在高台上,只望得见一片茫茫戈壁,戈壁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哪里有羽国皇宫的影子? 更别说看见陈照了! “之所以传流着能看到羽国皇宫这说话,是因为有一次士兵在此处观察敌情,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士兵便误以为是羽国的皇宫。” “后来哪,有长者说那是传说中的幻楼罢了,哈哈哈。” 林逐风及几个副将同陆子弦讲着有关于瞭望台的奇闻迭事,军将一体,其乐融融。 林重衣立于一旁,沉默不语,看着远处,脑海里全是陈照的样子。 羽国的皇宫又下雪了吗? 阿照你是不是又被他们关在没有盖子的地窖,上通天下接地,淋着雪挨冻受饿呢? 或者在马厩里给马刷着毛,扫着马粪? 又或者被摩筝缠着,要你陪她喝酒解闷儿? 林重衣想起摩筝每每喝醉了,就逼着陈照说喜欢她的话,还要强上陈照的情景,心便不由得刺刺地痛了起来。 她真的好想再见陈照一面! “阿幺阿幺!” 一连迭地叫唤将林重衣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阿幺,这望阳台你觉得如何?”陆子弦期待地看着林重衣。 “视野开阔,监察军情之良地!”林重衣淡淡地应道。 “只是这样吗?阿幺,你知不知道,民间关于望阳台的传说?”陆子弦低低地说。 坊间流传,望阳台是摄政王陆子弦为幺阳公主而建,日日夜夜盼幺阳公主归国,它承载着陆子弦的思念和情意。 百姓们四处传颂着摄政王对幺阳公主的深情厚意,感叹摄政王的痴情坚贞。 林蕊抢着如是说。 “我在羽国三年,消息闭塞,没有听过。”林重衣冷淡的态度让陆子弦神色一僵。 “姐姐以前没听过,情有可原,现在知道也不晚嘛。”林蕊赶紧打圆场。 “啊,是,阿幺,你累不累?我背你下去,好不好?”陆子弦温声问道。 他刚才抱了林蕊上来,想来阿幺又生气了。 现在背阿幺下去,补偿给阿幺,阿幺就不会再吃醋了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林重衣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子弦看着林重衣的背影,慢慢地攥紧了双手,脸色黑如锅底。 林逐风及几个副将见了,大气不敢出,放轻脚步,迅速离开了现场。 “子弦哥哥,再给姐姐一点儿时间吧,她一定会了解你的苦衷的!”林蕊轻轻地扯了扯陆子弦的衣袖安慰道。 “小蕊,你,多劝劝她吧。”陆子弦扶着林蕊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 第12章 归途 从望阳台回来的第二天晌午,终于要启程回京了。 林重衣站在马车上,心情复杂地展望了一下羽国的方向。 蓦地,一辆熟悉的马车从她眼前缓缓驶过。 马车上羽国的旗帜随风呼啸着,像个恶鬼般仿佛朝着她示威。 紧接着一个羽国大臣从马车里探出半个头,朝她大声喊道:“公主一路好走,欢迎再来羽国玩啊,哈哈哈!” 此人是摩风最得力的干将,名字叫戕回,摩风虐她的好多主意都是他给出的。 戕回每次见到她,有事无事都要先抽她一顿鞭子。 有一次戕回在摩风大王子那里受了气,一出来正瞧见她,二话不说便踹倒了她,拿出皮鞭狠狠地抽着她,直打到她皮开肉绽。 旁边有个女佣讨好戕回说:“大将军,您的鞭法可真好,这贱奴的伤口像是花开了,好看极了!” 戕回顿时被逗乐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林重衣本以为他会放过自己,谁知戕回却解开裤腰带直接往她身上方便。 她恶心极了,可却只能拼命忍着,一动也不动,直到戕回结束,她拖着一身伤离开,一头扎进冰水里沐浴。 她的伤口被冷水刺得钻心地疼,血不断地流出来,没一会儿便将一桶水给染红了。 可她仍然不想起来,只觉得身上太脏了,在水里泡呀泡,直到晕厥。 那次要不是陈照赶来救了她,估计她再也醒不来了。 在羽国三年,像这样的事简直数不数胜,每次都是陈照及时救了她。 陈照对她:“不管如何,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向他们百倍千倍地讨回来!倘若轻易死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所以在羽国她只要远远一见到戕回,便怕得手脚发软。 此刻也如此,林重衣身体颤抖不已,下意识地瑟缩着往后退。 但对方的马车极快,几息之间便已远逝,戕回的笑声也很快便消散在了风里。 可林重衣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直到坐进车厢里,她依然还在发着抖。 林蕊坐了起来,看见她这副样子,扬起一抹讥笑:“姐姐,怕了吗?看来为质三年,羽人会永远是姐姐心里的噩梦啊。” 林重衣并不理会林蕊,心里默默地念着:“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知道羽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吗?”林蕊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子弦哥哥和羽国人有盟约,这盟约三年前就有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蕊神秘一笑,而后撩了撩头发,得意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的,至少现在不会,哈哈。所以这次你别以为子弦哥哥真是为了照顾你身体,才在边城逗留了几天的,他是为了和羽国的盟约和驻边事务!” 林蕊说这话固然有打击她的意图,但陆子弦对于她的事,向来都是掺杂着算计的,这次定也不例外。 为质三年,她早就看清这些了,所以林蕊的话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林重衣:“我说,以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自己坐一辆马车,抑或者去和陆子弦坐一辆马车,何必来此和我一起,我堵你也堵呢?” 林蕊:“我和你姐妹情深,自然要来照顾你的。” 林重衣故意激她:“你是上不了陆子弦的马车吧?” 林重衣边说边拿出药酒给自己涂伤口。 陈照说得对,活着才有希望。为质三年那么不堪的日子,她都挺过来了,以后她要加倍爱护自己。 “姐姐,你来帮你上药吧。”林蕊说。 “行了,陆子弦不在这儿,你就别演了,不累吗?”林重衣头也不抬地回道。 哪知道林蕊突然扑过去抢走林重衣手上的药酒,将林重衣压在榻上,然后举着药酒往林重衣的伤口上一通猛倒。 “知道我为什么特别喜欢照顾受伤的你吗?因为每次看着你身上的伤口又多一道,我的成就感就会多一分。 想当初你可是沛国最尊贵最得宠的公主啊,可是却被我一点儿一点儿地拉下神坛,甚至还去异国做了三年的阶下囚。 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跟路边的乞丐似的,哪还有半点一国公主的样子?” “失心疯了吧?”林重衣推了林蕊,却没推动她。 “来,我给你揉一揉。”林蕊说着在林重衣的伤口上用力一通搓。 林重衣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一头朝林蕊撞去,这才挣脱了林蕊的桎梏。 可林蕊却不依不饶,林重衣反抗自保,两人便在那儿拉扯推搡,闹着闹着,二人竟齐齐从马车上掉了下去。 恰好陆子弦正走到她们的马车前来。 “你们这是?”陆子弦甚是不解地看着她们。 “哦,子弦哥哥,我和姐姐闹着玩呢。”林蕊迅速爬起来,边说还边去扶林重衣,“一时失了足,失了足。”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快进去坐好了,接下来要日夜赶路了,会比较辛苦。阿幺身体不好,小蕊你要多照顾她点。”陆子弦说。 “我会的,子弦哥哥。”林蕊温顺应道,她说完便要去扶林重衣。 但林重衣避开了她的手,转身默默地上了马车里。 林蕊也不觉得尴尬,也跟着走进也车,坐在林重衣的旁边。 马车启动,她终于踏上了回宫的路。 虽说舟车劳顿,但与三年的质子生活相比,林重衣觉得坐马车简直是种享受。 反观林蕊却副难受的样子,也没心思再找她的麻烦了。 这次回京的队伍倒是没有抄近道,而是浩浩荡荡地走了官道。 陆子弦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随行带了几百护卫,每到一州郡,还特地派哨兵提前去与当地官府打招呼,让当地官员派兵沿途保护。 哪怕如此,还是遇到了几波刺杀。 但无一例外都被陆子弦碾杀了! 就是有一次,林蕊故意引刺客来杀林重衣。 谁知道刺客见了她们,根本不相信林重衣是公主,反而追着林蕊一顿砍,要不是危急时刻,陆子弦一支神箭射穿了那个刺客的胸口,林蕊可要遭大罪了。 林蕊做了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 还有一次,混乱中,林蕊给陆子弦挡了一箭,陆子弦终于将林蕊接去他的马车里照顾去了。 临走前,陆子弦对林重衣说:“阿幺,你莫怕,我是故意引出这些刺客来,好来个一网打尽的!当然我也会加强对你的保护,你安心。” 果然,接下来回京的日子平静多了。 林重衣独自乘坐一辆马车,没了林蕊在旁兴风作浪,也过了一小段短暂的舒心日子。 一路磕磕绊绊,一个多月后,他们一行终于抵达了沛国的皇宫门口。 第13章 皇弟林宸 林重衣还在马车里时,便听见震天响儿的呼声:“恭迎摄政王和忆阳公主回宫!” “阿幺,到家了!”马车外传来陆子弦低沉的声音。 林重衣揭帘而出,看见伫立于她眼前的大红宫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皇宫门口乌泱泱跪了一大波人,青红蓝绿紫,各色官袍竟有点姹紫嫣红的感觉,乌纱帽的两只耳朵在随风颤着,场面颇为壮观。 皆是来迎摄政王的吧? 三年了,陆子弦在沛国皇宫可谓是根深枝茂了。 唯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立于鸾位之上,包裹在一片明黄之中,犹如鹤立鸡群般醒目、亮眼。 “那是皇弟?”林重衣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三年前她走之时,皇弟才六岁,如今忆已经九岁了。 眼泪就那样毫征兆地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呆呆地看着那道小身影,心中百感交杂。 以至于她根本听不见陆子弦说:“各位,幺阳公主回国了!” 甚至连众大臣整齐洪亮的话她都没听清:“恭迎幺阳公主回宫!” 她浑浑噩噩地下了马车,就见那道明黄的小身影跑到了她的面前。 可他却围着陆子弦和林蕊转,叽叽喳喳地好一通问,又问路上累不累,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陆子弦并没有说话,全程都是林蕊在回答小皇帝的问题。 良久,小皇帝才走到林重衣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重衣,说:“她是朕的皇姐?不,她不是!朕的皇姐可是沛国第一美人,怎会是这副皮包骨,犹似一具骷髅鬼的样子?摄政王,你莫不是接错了人?” “皇上,她就是幺阳公主,不信您细看看她的五官,轮廓还在的,再看看她右眼尾的红痣。”陆子弦应道。 小皇帝又凑上前细细地端祥了一翻林重衣,最后吓得连连后退,惊呼道:“皇姐这副样子好可怕啊,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羽国人太坏了!” “或许水土不服,吃不好吧,臣之前和羽王有协议,不允他们虐待……”陆子弦看了看林重衣,心虚地闭了嘴。 林重衣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只是吃不好的原因? 阿幺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子弦的双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心头堵得厉害。 “不管如何,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别杵在这儿说话了,快点儿进宫吧。”林蕊适时出声道。 “摆架!回宫!”小皇帝手一挥,众大臣齐唰唰地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路来,小皇帝又坐上了鸾座。 摄政王也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车舆,林重衣和林蕊分别坐着轿子,众大臣在后面步行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宫门。 进宫后,陆子弦便领着众大臣到金鸾殿上议事去了,吩咐林蕊领着林重衣去换衣裳,然后去拜见太皇太后。 小皇帝林宸本应跟着众臣前去议事的,偏他还是小孩子心性,说朝事有摄政王处决就好,她要和林重衣一起去见太皇太后。 刚开始林重衣心里还挺感动,以为小皇帝是想和她叙旧。 可一路上,她这个皇弟紧紧地粘着林蕊,亲昵地叫她“蕊姐姐”,不停地问这问那: “蕊姐姐,你们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林蕊便将回京路上的几次刺杀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他听后拍着胸口直嚷:“真是太惊险了,幸好你们都安然回来了。” 小皇帝说这话时还是没有看林重衣一眼,林重衣想她大概是不包括在他口中的“你们”之列了。 “蕊姐姐,边境的风光如何?”小皇帝又问。 “戈壁一望无际,苍茫天地间,处身于其中,不禁有亘古绵延,荒凉寂寞之感。”林蕊如是说。 “边塞风光,果然独有韵味!”小皇帝感叹。 末了林蕊说给小皇帝带了礼物,小皇帝更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连声说道:“蕊姐姐,你可真好!” …… 看着对林蕊如此亲近的皇弟,林重衣的心像被人挖空了一块似的,钝钝地疼。 想当初父皇在世,她未离开之时,皇弟最粘她了,一见到她便皇姐前、皇姐后地喊着。 想当初母妃生皇弟时大出血,父皇举太医院全体之力都没有救回母妃。 临死前,母妃拉着父皇和她的手含泪叮咛:“皇上,你定要保护好阿幺和宸儿。阿幺,你虽是公主中排名最小的,但却是宸儿的姐姐,娘不在了,你要替娘好好爱宸儿,知道吗?” 那时候,她与父皇一人握着母妃的一只手,皆哭成泪人,嘴里不停地喊着: “颜儿,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们!” “母妃,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们!” 她的母妃花颜原本是沛国上京最有名的花魁。 有一年七夕节父皇微服出宫游玩,遇上母妃花车巡街献舞。 父皇一眼惊为天人,自此迷上母妃不可自拔。 父皇很快找到母妃所在的揽月楼,黄金万两为母妃赎身。 刚开始父皇并没有带母妃回宫,而是在宫外买了一座别苑,将母妃金屋藏娇。 直到母妃怀了孕,怕孩子生下来变成外室子女,便执意要父皇带她回家见父母,认祖归宗。 父皇这才坦然他的身份,并且将母妃带回了宫。 当时的皇祖母即如今的太皇太后,知道父皇竟带回一青楼女子,还要封妃,带着宗亲大臣极力阻止。 父皇一意孤行,不仅给母妃名分,还日夜盛宠。 后宫的妃子妒红了眼,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想着法儿暗害母妃。 父皇将母妃保护得极好,宫妃们的奸计无法得逞。 于是她们便日日到太皇太后面前挑拨离间,说母妃出身青楼,使用秘术,勾得皇上日夜流连,长此以往只怕有损龙体。 太皇太后本来就不喜母妃,便暗地里帮助那些宫妃对付母妃。 父皇又一心护着母妃,一来二去的,便与太皇太后离了心。 太皇太后将他们母子不和的罪名都归咎于母妃,恨毒了母妃。 后来林重衣出生,眉眼像极了她母妃,太皇太后恨乌及屋,连带着也极讨厌林重衣。 林重衣记事以来,太皇太后每每见了她,小则训斥她一顿,大则罚跪罚板子。 偏偏小时候的林重衣被父皇宠得甚是嚣张跋扈,太皇太后每每训斥她,她都要据理力争一番,从不屈服,搞得太皇太后对她的厌恶与日俱增。 那时候太皇太后骂她最多的一句话便: “你娘是祸害,你也是祸害!” 第14章 太皇太后的责难 太皇太后虽讨厌她,可当她母妃难产而死,太皇太后却将皇弟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那时候她以为太皇太后要害皇弟,便跑去央求父皇去抢人。 可那时候父皇沉浸在失去母妃的痛苦中,根本没心思她。 于是她便假传圣旨,带了一支卫兵直闯太皇太后寝殿抢皇弟。 她自然是斗不过太皇太后的。 那次太皇太后可气坏了,命人抓住她,要将她杖毙。 幸好父皇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受重伤。 还记得当父亲赶到,看见被打得血淋淋昏过去的她,以为她死了,当场便瘫在地,整个人状若癫狂。 身边的人不停地大喊着:“公主没死!公主没死!” 太后太后一方面用这种方式稳住父皇的心神,一方面命太医对她进行施救。 直到她醒过来喊出那一句父皇,父皇才回过神来,身为九五至尊的父皇当众抱着她失声痛哭。 那次虽然她遭了大罪,可父皇却为她振作了起来。 遗憾的是,她终究没有将皇弟抢回来。 那次事件后,太皇太后也恨毒了她,说她是皇室第一祸害,并下令不准她靠近皇弟。 所以那时候,太皇太后的寝殿外三里地,只要她一靠近便会被驱赶。 不过她牢记母妃要照顾好皇弟的遗嘱,转而去纠缠父皇接回皇弟。 其实父皇也想接回皇弟到身边亲自教养,可太皇太后坚决不肯。 后来父皇和太皇太后达成协议,双方按月轮流照顾皇弟。 太皇太后说要时时监测她有没有教坏皇弟。 那时候父皇国事繁忙,轮到皇弟去父皇寝殿时,都是她带着下人在照顾皇弟。 她哄皇弟入睡,教皇弟说话,扶着皇弟蹒跚学步…… 那时候的她将对母妃的思念作为对皇弟满腔的爱。 三年前她离宫为质时,皇弟和她一起抱着陆子弦的脚哭求,最终她还是留不下。 一宗宗一幕一幕,犹在眼前。 三年前,皇弟甜甜地叫她“皇姐”的声音犹在耳边; 三年后却与她形同陌路。 皇弟是她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血脉,如今这副样子,叫她如何不心痛。 一路浑浑噩噩地走着,宫路两边的景物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满眼繁华,她却心情落索。 到了太皇太后的寝殿,林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而她竟一时忘了沛国的宫礼怎么行的了。 “你父皇在世上,你便无法无天,三年为质,也没使你的性子收敛些。当真是祸害遗千年!”高座上的太皇太后头戴华冠,锦衣华服,却掩饰不了她强势刻薄的嘴脸。 林重衣回神刚要行礼,却听得太皇太后怒喝一声:“来人,教教她规矩!” 立即有两个粗壮的嬷嬷上前,一人朝她膝盖窝踹了一脚。 林重衣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两只膝盖一阵钻心的疼。 要是换作以前,踢她的两个嬷嬷肯定双脚不保了。 到底是今日不同往昔了,在羽国三年,林重衣早已被迫弯下曾经高贵的腰板了。 于是她双手伏地恭声说道:“拜见太皇太后!” 她本来想说“孙女拜见太皇太后”的,想到太皇太后何时想要过她这个孙女?于是便将“孙女”二字省略了。 “呵!倒是会说句人话了!”太皇太后讥讽道,她似乎还要说什么,一旁的小皇帝出声打断了她: “皇祖母,蕊姐姐一路好多奇闻迭事,不如让她给您讲讲。” “是吗?那好呀,来,蕊丫头你到跟前来。”太皇太后朝林蕊招了招手。 林蕊便起身踏着小碎步走到了太皇太后的跟前。 太皇太后又温和地对她说:“蕊丫头,坐,我这儿不是朝堂,不必拘礼,随意点。” 太皇太后慈祥地看着林蕊,完全没理会跪在地上的林重衣。 林重衣自然不敢私自起来,父皇不在了,她无人庇护,怎敢与太皇太后抗衡? 她只能低着头跪在冰冷的地上,忍受着膝盖处彻骨的疼,耳中是太皇太后和皇弟,林蕊的谈笑声。 林蕊绘声绘色地讲着一路上的见闻,当真是险象环生,精彩万千。 其中的几次刺杀自不必说,确有其事。 可她说每每见路边有受伤落难者,都难免心生怜悯,救助一番,简直是胡扯。 回京的路,兵卒开路,莫说是行人,就是鸟兽都早早被驱散了,鲜有个人影,更莫说发生过这许多故事了。 林蕊这张嘴当真是比京城的说书先生还要厉害百倍。 于讨好人一道上,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曾几何时,自己还是得宠的公主时,林蕊也是如此讨好她的。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林蕊说得滔滔不绝,太皇太后听得津津有味。 “想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有个游历江湖的侠女梦,终究是没能走出这深宫大院。”太皇太后感叹道。 “太皇太后,如今太平盛世,若您想出宫走一走,扮成寻常妇人模样,应该是可以。到时候,臣女定舍命相陪相护。”林蕊如是说。 “哈哈哈!还是蕊丫头会说话。”太皇太后乐呵呵地笑着,皇弟也跟着笑。 他们可真像亲密的祖孙三代。 唯有她像个外人。 地板又冷又硬,她一路奔波,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又滴水未进。 林重衣不禁有些头晕目眩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她咬着牙死死地撑着,心中默念着“绝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若倒下,太皇太后不仅不会怜惜她,说不定还要治她个失仪之罪,又该让下人惩罚她了。 不被爱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好在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小皇帝突然说肚子饿了,想吃桂花糕和酒酿丸子了。 太皇太后赶紧命人下去准备。 完了小皇帝指着她问:“皇祖母,有她的份吗?” 呵!有她的份吗? 她不过是个外人! 太皇太后才想起她来,狠狠剜了她一眼,说道:“让她下去吧,倒胃口!” 林重衣赶紧行礼告退,可由于跪久了,膝盖发软,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装模作样,惹人烦!”太皇太后低斥了句,幸好很快被小皇帝吸引了注意力,这才没有深入责难林重衣。 林重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 第15章 金子你怎么啦? 离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原本是有个宫人引着林重衣回自己的幺阳宫的。 可那宫人估计得了太皇太后的授意,态度极其恶劣。 在前面昂首阔步,健步如飞。 而林重衣则膝盖发软,一瘸一拐的,根本跟不上。 远远看去,倒是那个宫人更像是主子似的。 很快的,宫人也不见了踪影。 林重衣只得自己沿着记忆中的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尽可能快地走着。 两边的景物她无心欣赏,只想快点回幺阳殿见故人。 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这皇宫的宽广,弯弯绕绕的路好像总也走不完似的。 累得她差点扑街时,终于远远地看见幺阳宫的大门。 以及门口十字路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金子! 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于她是玩伴,是主仆,更是亲人的金子! “金子!”林重衣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压抑多天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猛洪决堤般倾泻而下。 “哈啊啊啊!”金子也看见了她,一路怪叫着飞奔向她。 半道相遇,两人对视一下,相拥大哭! 泪水一旦开闸,便再也止不住,尤其是林重衣。 在羽国三年,金子也是支持她熬过苦难,想着有一天重归故土的人之一。 真好,真好啊! 她又见了金子! 林重衣死死地抱着金子,舍不得松开,生怕这是一场美好的梦。 只是金子却很快将她推开了,张着嘴断断续续地说着:“公,公公公……” 也许金子是太激动了,竟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她急得手舞足蹈。 可却越急越说不清楚! 林重衣感到情况有异,极力控制住自己冷静下来,边拍着金子的后背边说: “金子,别急,慢慢说。我们有时间的。” “不,不不不,没,没没……”金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话依然讲不利索。 林重衣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她的金子以前可是最能说的了,整天叽叽喳喳个不同,唠叨她的日常,给她讲宫里每天的迭事,同她讲新看的话本。 林重衣听得烦了,不让她唠叨了,她就会跑到角落唱着奇怪的小调。 比如: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听朝阿妈要赶插秧啰,你也要帮手睇牛羊! 她问金子是从哪儿学来这些奇怪的调调的,金子说是跟一个岭南来的游商学的。 金子听说岭南那边盛产荔枝,极是美味,可惜就是保鲜期太短。 摘下来后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所以很难远销他乡。 那会儿金子说:“真想尝尝那荔枝啊!” 不仅岭南,金子还会唱许多地方的歌谣,京中民间流传的歌谣,她更是手到拈来。 金子最厉害的是武功,其次便是她的一张俐嘴。 在皇宫里和人吵嘴,从来都没输过。 那时宫里的人私下里都叫她“金嘴!” 此刻如何连句整话也说不好了? “金子,莫急莫急,慢慢来!”在林重衣不停地安抚下,金子终于冷静下来,她张大嘴巴,指手画脚: “公,公公公,主,” “金子,你怎么啦!你怎么说不好话了?”林重衣急得伸手去掰金子的嘴巴,睁大眼睛往里看。 舌头还在,牙齿整齐,莫不是喉咙伤了? “金子,是谁伤了你,是谁?!”林重衣一把抱住金子嗷嗷大哭, “金子,你武功那么高,他们是怎么伤你的?你为什么不找机会逃出宫去?” 金子一把推开林重衣,害得林重衣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她又赶紧过去扶起林重衣。 “伤?”金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林重衣,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我没事!”林重衣摇了摇头! “奶,娘!”金子又努力吐出两个字,眼泪如泉涌。 “奶娘?奶娘有危险?”多年的主仆,林重衣与金子是很有默契的,见金子这副样子,她顿时也急了。 在金子点了点头后,她立即让金子带她去找奶娘。 原本以为奶娘会被人送去冷宫,暴室之类的地方,没想到金子却转身直往她的幺阳宫里跑。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林重衣整个人都有些失魂,再加上身体有旧伤,才跑了一小段路就摔了好几跤,两只手掌都磕破了皮。 金子也许是太着急了,一口气跑出老远,回头一看,恰好发现林重衣摔倒,又忙跑回来,扶着林重衣继续往前跑。 哪怕是这样,林重衣也跑得十分艰难,摇摇欲坠。 金子按停了林重衣,在她面前蹲下来,示意要背她。 想到奶娘危急,林重衣咬牙扑上了金子的后背。 金子背着她施展轻功,一路跑出了残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奶娘的住处。 推开木门,两人冲进了屋里。 林重衣一眼便看见床上躺了个人, 奄奄一息,满头白发照亮了床后的一片墙。 她走过去,细细地看着床上的人,是她的奶娘多娘,但又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记忆中的奶娘温婉可亲,脸上总是带着盈盈笑意,一头乌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用一根玉簪固定住。 简洁而清爽。 多娘五官秀丽,哪怕上了年纪也是极好看的。 哪里是如今这副白发苍苍,毫无生气的样子? 听到了声音,多娘猛地睁开了眼睛,问:“金子,公主回来了吗?” 奶娘竟一时沒认出林重衣来! “奶娘!”林重衣扑到床前跪下,握住多娘的手。 “公,公主!”多娘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林重衣,看了好久好久,流下两行黄浊的泪水。 “公主,奴的公主啊,您受罪了!”多娘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小心地抚着林重衣的眉眼。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仿佛怕弄疼了林重衣。 “公主,奴终于等到了您,有生之年,奴能再见您一面,也算是了无遗憾了。”多娘泪如断珠,看着林重衣原本圆润的脸瘦成了锥子脸,心如刀割。 “奶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林重衣泣不成声。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多娘深吸一口气,朝金子伸出手,说:“金子,扶我起来!” “您,躺。”金子连连摆手。 金子的意思是多娘身体不好要躺着休息。 可多娘坚持要起来,金子只好去扶多娘。 林重衣见状也要过去扶多娘,却被多娘推开。 “公主,您退后一点!” 林重衣往后退了几步,就见多娘颤颤魏魏地跪了下去。 第16章 命运多舛 “奶娘,你这是为何?别!”看着多娘哆嗦得不成样,林重衣欲去将她扶起来。 “公主,别过来,就让奴给您最后行一次礼吧!”多娘倔强地撑着,动作笨拙又缓慢地给林重衣跪下行了个正正经经的宫礼。 “奴,拜见公主,愿公主此后平安喜乐,一生康健,有人可伴,有人可依,有人可托!”多娘用最虔诚的心祝福着林重衣,撑着行完礼,她整个人一阵摇晃,像是暴风中随时要被吹散的蓬草似的。 金子和林重衣赶紧跑过去扶多娘。 多娘的身体又冷又硬,在这隆冬腊月里,却穿着单薄的衣裳。 她的奶娘怎会成了这样? 林重衣记忆中的奶娘微胖,圆润,怀抱柔软又舒适,她曾笑言: “奶娘的怀抱比床还舒服。” 可如今的奶娘干瘦得犹如柴火棍! 她不在的时候,金子和奶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公主,您要记住,您是最尊贵的公主,谁也不能随意欺您辱您!他们若欺您辱您,您便反抗回去,狠狠地反抗回去。 奴知道您心善,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您自己一定要支棱起来。 以前有皇上宠着您保护着您,以后您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公主,您聪慧过人,以前您不过是不屑跟他们斗而罢了。 可如今您若不争不斗,他们只会欺您更甚! 还记得以前奶娘给您讲的那些权谋故事吗?”多娘一口气说到这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然后“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奶娘,我记得的,我都记得的,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扶你上床休息。”林重衣用力扶了扶多娘,发现多娘的身体软得不像话,仿佛轻轻一动便会散架似的。 “金子,帮我一起将奶娘抬上床去!”林重衣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 金子伸手要帮忙,多娘虚弱地摆了摆手:“不,不用了!公主,奴听说您要回来,强撑着这口气,为的,是,见您最后一面,如今,如今,真的撑不下去了。” 多娘猛地抓住林重衣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说:“公主,陆子弦不是可托之人!” 接着多娘便剧烈地咳嗽个不停,然后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像破了一个洞的皮球泄气一般,再也止不住。 “奶娘!”林重衣和金子围着奶娘,泪如决堤。 “奶娘,你到底是怎么啦?”林重衣拉过多娘的手去摸她的脉博,多娘的脉博越来越微弱,是油尽灯枯之象。 林重衣想给奶娘施救,可她一没银针,二没药材,只得让金子快去找太医来。 “不,用了!”多娘伸出手想拉住金子,最终却无力地垂下,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奶娘!奶娘!”林重衣不停地唤着,声声断肠。 她一会儿给多娘掐人中,一会儿给多娘按胸口,一会儿又给多娘捏虎口。 没有银针,她便用手指不停地戳着多娘身上的各处穴位急救,希望且能唤醒多娘。 然后,多娘双眼紧闭,皮肤发青,身体慢慢地变冷变硬,再也醒不过来了。 “金子,快去,将最好的太医请过来救奶娘,奶娘还有救的!”林重衣不死心地折腾着。 金子听了站起来风一样地跑了出去,她想着这次无论如何,就是绑也要将最好的太医绑过来。 金子走后,林重衣还在折腾,直到筋疲力尽。 直到金子背着太医过来,林重衣赶紧让太医救多娘,她一心扑在多娘身上,都没留意金子的鼻青脸肿,一身伤。 “你,你怎可敢如此无礼?竟敢强掳老夫来?”太医指着金子骂道,但他的话很快就被林重衣打断了: “太医,你赶紧救人!” “也罢!”太医叹了口气,走到多娘身边蹲下,先观察了一下多娘的脸色,又摸了摸多娘的脉博,然后摇着头说,“都死透了,还救什么救?准备后事吧。” 太医说完起身便要离去。 “不行,你一定要救奶娘,你给她施针,给她吃强心丸!”林重衣拉着太医的衣袖不肯放人。 “身体都僵了,还施什么针,这不是胡闹吗?”太医边骂边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袖,无奈林重衣死死拽着不松手。 “可以的,要不将你的银针给我,我来救!”林重衣退而求其次。 “你你你!”太医吹胡子瞪眼,拗不过林重衣,扔下一套银针给林重衣,趁着林重衣去捡银针时,人便飞快地逃走了。 林重生拿着银针照着多娘身上的穴位小心翼翼地戳着,这套急救手法是陈照的随行医官教给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可为什么对奶娘毫不起作用? “奶娘,你醒过来,你振作起来,我才刚回来,为什么你就要离开我?”林重衣汗水泪水混在一起如雨而下,哭到心力交瘁,再加上施针也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 重压之下,林重衣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人倒在了地上。 “公,主!”金子过去扶起她,指指多娘,又指指林重衣,急得直摆手,“死,救,不,了!” 金子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她不能再让公主受累了。 “不,奶娘没有死!”林重衣死死地抱着多娘,哭成了个泪人。 多娘的一生可谓是命运多舛! 她出生穷苦人家,父亲是个酒鬼,每每喝醉酒便各种家暴她娘。 她娘受不了父亲的折磨,投河自尽了。 她娘死后,她父亲不但不悔改,还变本加厉,转而折磨多娘。 她父亲为了还赌债又将年仅七岁的她卖进了青楼。 机缘巧合之下多娘当了母妃的婢女,当初父皇给母妃赎身时,母妃也央求父皇给多娘赎了身。 母妃本想带着多娘进宫的,可那时多娘有个相好,便跟那个相好回乡成亲去了。 多娘成亲后不久便生下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过着平静而幸福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多娘一家到镇上卖农产品,当地的恶霸去问他们收保护费。 要是单要银子还好,偏偏那个恶霸看上了漂亮的多娘,当场就要掳多娘走。 多娘的夫君与他们对抗,结果被活活打死。 她刚刚满月的小女儿也被恶霸摔死了。 当时多娘心神俱裂,举着菜刀要跟那个恶霸同归于尽。 第17章 奶娘为什么会死? 恰好一个游侠路过救了多娘。 那个恶霸在当地的势力很大,凭多娘一个人根本就报不了仇。 于是多娘便想到了母妃,她一路乞讨进京。 又费尽心思进宫为婢,可谓是历尽坎坷才终于见到了母妃。 母妃将她的事告诉父皇,父皇便派人前去将那群恶霸捉拿进京。 最后由多娘亲手送那群恶霸去见了阎王! 同时,父皇也派人将多娘的夫君和女儿的尸骸带进了京,在郊外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安葬了。 多娘报完仇后,本想到夫君和女儿的坟前自戕的。 母妃看穿了她的心思,将一岁多的林重衣塞进了多娘的怀里,对她说: “阿幺和你女儿一样大,以后你来帮我照顾她,可好?” 多娘看着粉雕玉砌的小阿幺,仿佛看见了她小小的女儿,她的母爱瞬间被唤醒,便熄了寻死的念头,留在宫里一心一意地照顾小阿幺。 那时的多娘,将她对自己死去的女儿满腔的思念和悲痛化成对小阿幺满腔的爱。 后来母妃生下小皇弟,无睱顾及她,是多娘日夜细心地照料着她。 母妃死后,小阿幺更是将多娘当成了亲娘依恋着她。 可以说,多娘于阿幺来说,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如今多娘却凄惨地死在她的面前,叫她如何甘心?如何不痛彻心菲? 林重衣死死地抱着多娘的尸体不肯撒手。 金子伸手去扯她,结结巴巴地劝着:“主,有,阴,气!” 可林重衣对金子的话置若罔闻,多娘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犹如皮影劝一般,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 然后她轻轻地唱起了多娘哄她睡的摇篮曲: 月儿弯、月儿光,阿幺小主乖乖睡。 莫要怕,莫要慌,奶娘陪你睡到天光光。 “奶娘,她只是睡着了,等到开亮了,她就会醒过来!”林重衣呢喃着,神情似痴了一般,可把金子吓坏了。 “主!”金子摸摸林重衣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脸蛋,一会儿结结巴巴地喊她一声,一会儿又紧紧地抱住她,手无足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金子觉得应该再去请个太医前来看看主子。 金子抬头望望天,不知不觉竟已深夜了,一道弯月如廉刀似的挂在天空,泛着森森的寒意。 先前为了奶娘去请太医时,那些势利的太医不肯来,她便只好上手抓人。 然后太医便命侍卫打她,她也无暇还手,只顾背着太医一路飞奔回幺阳宫。 现在再去请太医,恐怕也请不来。 不过为了公主的安危,她割出去了,顶多再让他们打她一顿。 想罢,金子起身冲了出去,但才跑到门口,快要撞上一个人时,被对方击退。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摄政王陆子弦。 金子“扑通”一声跪在摄政王面前,边磕头边结结巴巴地说:“王,爷……” 她原本是想求摄政王救公主的,但摄政王却没理她,直接越过她走到了林重衣的面前。 “阿幺,宫人来报,说是多娘走了,你抱着多娘的尸体许久了,快放开,阴气重,有尸毒!”摄政王扶着林重衣的肩膀温言劝道。 可林重衣根本没理陆子弦,依然沉浸在与多娘相处的那些美好回忆中。 “阿幺,别任性,快放开!”陆子弦强行去掰林重衣的手,将林重衣拖到一旁去。 “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奶娘,不要!”林重很抗拒出子弦的触碰。 “快,将人抬走,找副好的棺椁厚葬了。”陆子弦下令道。 立即有两个宫人上前欲抬走多娘的尸体。 “不要,不要带走奶娘!”林重衣彻底崩溃,她一口狠狠地咬在陆子弦的手上,想挣脱陆子弦的束缚。 哪知道陆子弦疼得直皱眉头,却死死地忍着,就是不肯放开林重衣。 “阿幺,我不是要带走多娘,而是让她入土为安。乖,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一起给多娘好好办后事,好吗?”陆子弦轻声诱哄着,“你看奶娘她,穿得衣裳那么单薄,地上又冰又凉,她躺着不舒服的,我们给她穿上厚点的衣裳,然后将她放在棺椁里,这样她会舒服很多的。” “冷,对,奶娘她冷。”林重衣心疼地说,“我要给奶娘穿衣服,我要亲自给她穿!” “好好好,你亲自给她穿。”陆子弦立即命拿上来一套褐色的寿衣上来。 “不要,要白色的,白云一样的颜色,奶娘她最喜欢白云了,说白云虽然无根,但却能随风遨游天际,自由又惬意。”林重衣说。 “好好好,白色的,要白色的,都依你!”陆子弦赶忙又让人下去换了套白色的寿衣上来。 林重衣亲自给多娘擦干净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她换上了厚实干净的白色寿衣。 接着陆子弦又命下人将多娘放进准备好的棺椁里,要抬下去时,再次被林重衣阻止了。 “阿幺是想要给奶娘做一场法事再安葬吗?”陆子弦问。 “法事要做,但是我想知道奶娘是怎么死的。”林重衣答。 “奶娘年纪大了,人老了自然就会死。”陆子弦说。 年纪大?人老? 林重衣冷笑了一声,奶娘才三十多岁,怎么就年纪大了? 说是英年早逝也不为过! 林重衣痛心地看着奶娘,转而问金子: “金子,奶娘她怎会死的?我离开前,她身体还很好,怎么才过了三年,她就满头白发,形容枯槁,了无生机了?” 金子对着林重衣指手画脚,大张着嘴,可吱呀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半句整话来,她急得一跺脚,转身跑了。 “奶娘她应该是思念你过度,身体才每况愈下的,以至早早走了。 你离宫后,你宫里的下人都一直留在幺阳宫打理着一切事务,等着你回来。 我也命人一直善待他们,不会有人害奶娘的,阿幺你别胡思乱闹,又徒惹事端。”陆子弦伸手欲握林重衣的手。 林重衣避开陆子弦的手,反问道:“这么说,三年来,后宫的事是你在打理?” “怎么可能?我一介男臣,岂能打理后宫事宜?后宫的事是蕊儿协助太皇太后在管理。”陆子弦失笑道,“阿幺,你才离宫三年,莫不是连这些都忘了?也是的,当初你在宫里时,就不爱遵守宫规。” 林重衣冷眼瞅了陆子弦一眼,说道:“我信不过她们!” 太皇太后和林蕊管理后宫,她岂信得过? 第18章 我信不过他们! “什么叫信不过她们?”陆子弦轻叹了一口气,一副十分宠溺她的模样,“阿幺,我知道三年为质的生活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以至于你现在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了。但你现在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的。 还有小蕊,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皇帝年纪又小,还没立后立妃,这三年来一直都是小蕊劳心劳力打理着后宫的一切事宜。 你的幺阳宫也是她一直在打点着,她帮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你宫里的人和物,就为一切都保持原来的样子,等着你回来。 小蕊她把你当成亲姐妹。 而我对你的心也不曾变过,以后我们都会加倍地爱你宠你的。 奶娘不幸离世,便让她安心地走吧,以后你还有我们呢!” 林重衣听着陆子弦这些话,若不是奶娘刚死她过于悲伤,她都要笑出来了。 恰好这时金子重新回来了,递给林重衣一个本子,指着本子对林重衣说了一个字: “看!” 林重衣翻开一看,原来是金子因为说话不便,把要说的话写下来了。 上面写着自从林重衣被送去羽国为质后,内务局便经常克扣他们幺阳宫的份例,导致他们幺阳宫里的人都缺吃少穿。 冬天时候不给发新棉衣棉被,给劣质的碳,甚至不给发碳。 这样也就罢了,还将他们原来的物资抢走了,金银首饰,或者好的生活用品,除了幺阳宫明面上一些华而不实的摆设外,御寒的被子棉衣等都抢走了。 金子年轻一点还好,奶娘的年纪稍微大了,再加上日夜思念公主,才半年头发便全白了。 她们还时不时被太皇太后找各种借口罚,像罚跪这种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每当太阳猛烈、暴雨如注,或者大雪纷飞的时候,她们就会被罚到院子里跪,一跪就是一整天或者一整夜。 有时候还会被罚去浣衣局干活,被罚去厨房烧火。 奶娘的身体就是这样熬坏的,一年前又得了风寒,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便落下了病根。 前几天,奶娘听到消息,说是公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她便跑去梅园看梅花开了没有,到时候摘梅花给公主做梅花烙。 结果路上不小心撞了银屏一下,就被银屏命人按着毒打,还将奶娘丢进了池塘里。 金子会水,就跳进池塘里救奶娘。 那青屏又在岸上拿着竹竿不停地拍打金子,不让金子她们顺利上岸。 后来太皇太后差人去叫银屏去回话,银屏这才带人离开。 金子这才强撑着将奶娘拖上了岸,上岸后金子也病了,但她年轻些,喝了些姜水,很快便好转了。 可奶娘救上来后一直高烧不退,金子去请太医,没有一个太医肯前去医治的。 奶娘苦苦熬着,撑着一口气,只为见公主最后一面。 林重衣捧着本子,崩溃落泪。 她以为自己在羽国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金子和奶娘在沛国的后宫也如此艰难。 “所以,金子,银屏害死奶娘,是你亲眼所见,对吗?”林重衣问。 金子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要凶手给奶娘偿命!”林重衣将本子交给陆子弦看。 陆子弦越看眉头越皱得紧,良久才抬头说:“来人,叫银屏过来!” 大总管硕公公一甩拂尘,领命而去。 陆子弦看了一眼金子,又看着林重衣道:“这上面的内容是金子写的?” 林重衣点了点头。 “且不说奶娘的事,这上面说三年来,后宫管事克扣幺阳宫的份例,太皇太后经常处罚她们,失实了吧?”陆子弦说完,扭头看向金子怒斥道: “金子,公主一回来,你就编排这些事,是不想让公主过安生日子吗?” 金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一脸倔强,只说了一个字:“真!” 林重衣过去将金子拉起来,对陆子弦说:“这些事情你连查都没查,怎么就断定是假的?” “小蕊她怎么可能这么做?”陆子弦脱口而出。 呵呵!林蕊在他心目中向来善良、解语,怎会是个害人精? “你的小蕊不可能这么做,就算是吧。但是太皇太后呢?你不是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厌恶我!” 这事在皇宫根本是人尽皆知! 陆子弦胸口一滞,如果真是太皇太后有意打压金子她们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些事林蕊应该会告诉他的。 “那就传涉事的相关管事都来回话吧。”陆子弦又下令,立即有宫人领命走了。 没多久,硕公公将银屏带了过来。 陆子弦将金子的本子给银屏看,问她此事属不属实。 银屏“扑通”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说道:“冤枉啊,王爷。忆阳公主有命,要我们好好照顾幺阳宫的人,奴婢怎敢虐打多奶娘。 扔她下池塘的事更是子虚乌有。 那天多奶娘匆忙走过,正好撞上了奴婢,可能因为下雪路滑,她自己站不稳,便摔进池塘里去了。 那会儿金子正从远处跑来,她应该是看岔了。 之后奴婢赶紧跑去叫人前去救多奶娘,可等奴婢带人回到池塘边时,多奶娘已经被金子救走了。 当时还有好几个路过的宫人看见,王爷,您可传他们前来回话。” 接着银屏便报出了那几个路过的宫人名字,有香儿、芸娘、小明子。 “你,你!”金子指了指银屏,看着林重衣直摇头,慢慢地吐着字,“他,们,都,是,帮,手。” “王爷,冤枉啊。”银屏只一个劲儿地叫冤。 “先传这些人前来回话!”陆子弦下令道。 又有宫人领命而去,没多久便将香儿、芸娘和小明子带了过来。 陆子弦一一询问,他们的口供和银屏一致,都说多奶娘是自己失足摔下池塘的。 这些人又找出了几个目击者,陆子弦都命人找过来问了话,说法都和银屏的说法出奇地一致。 这些人这么有默契,看似早有预谋。 这种事,林重衣在羽国皇宫经历了,他们众口铄金,让她有口难辩,有苦只能打落牙齿混着血吞进肚子里。 第19章 赠多奶娘 然而陆子弦似乎只想快点息事宁人,斟酌着说:“阿幺,你看,这么多人都说多奶娘是自己摔下池塘的,我看就是一场误会吧?” “他们是人证,金子也是人证,金子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诬陷银屏?”林重衣据理力争。 “兴许是,兴许是金子她讨厌奴婢吧。”银屏想了想,说,“上次金子去内务局领取食材时,被我不小心撞掉了,食材弄脏弄坏了,她可能因此事记恨奴婢。此事她们也在场的。” 香儿等人纷纷回应是。 金子急得面红耳赤,想分辩,奈何口齿不灵,银屏他们对着她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她只能恼恨地捂着脑袋。 正相持不下时,硕公公大声宣告:“太皇太后,忆阳公主到!” “内务总管曹公公到!” 所有人皆朝太皇太后行礼,林重衣也不例外。 林蕊站在太皇太后的身旁,陆子弦给太皇太后行礼时,她赶紧往旁退开。 到了林重衣给太皇太后行礼时,她却故意走到太皇太后身旁,佯装扶着太皇太后,沾太皇太后的威一起受林重衣的礼,眼里闪过得意之色。 “一回来就是非不断,真是个搅家精!”太皇太后瞥了林重衣一眼骂道。 “太皇太后,一些小事,臣来处理就是了,何要您劳累?”陆子弦适时开口。 “的确是劳累,可这些年是哀家在管着这个后宫,自然要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太皇太后在主座上坐下,不紧不慢地开口,“重新说说吧,什么情况。” 硕公公上前一步将金子指证银屏害多奶娘的事又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装模作样地盘问了一番银屏等人后,龙头拐杖狠狠一杵,怒道:“这么多人为证,此事定是金子这贱婢因私怨,胡乱挑事端。来人,抓住她,掌嘴!” 太皇太后身边的几个粗使嬷嬷立即上前抓金子。 “谁敢抓金子!人多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又何来三人成虎一说?”林重衣上前一步挡在金子的面前。 “反了你!你以为你父皇还在,还有人护着你吗?再不让,哀家连你一起打!”太皇太后指着林重衣怒骂道。 “金子她没有错,不能平白无故挨打!”林重衣像母鸡护崽似的张开双臂护着金子。 “主!”金子在后面摇了摇林重衣,示意她让开。 林重衣却死死地抓住金子不放。 “太皇太后,都是一场误会,您老大人有大量,別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奴才计较。”林蕊跪下请求说。 “蕊儿,不关你的事,你跪什么,地上凉,快起来!”太皇太后心疼地朝林蕊招手,与面对林重衣时判若两人。 “臣女就是怕太皇太后急出个好歹来!”林蕊抹了抹眼睛,一副担忧的样子。 “瞧瞧,忆阳公主多体恤,你们但凡有她十分之一的善解人意,也不至于成天这么事多!”太皇太后说着狠狠地剜了林重衣一眼。 “忆阳公主说得对,太皇太后犯不着为几个奴才伤神,既然是误会,此事便揭过了吧!”陆子弦见缝插针。 林重衣不甘心,可她也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一时也不好开口。 “谢太皇太后隆恩,谢摄政王公允处决。”银屏磕首谢恩,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在起身时,突然“哐当”一声掉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支雕着玉兰花图样,上面还镶嵌了两颗大东珠和一排细碎宝石的金簪! 金子一下子激动起来,指着那金簪对林重衣说:“簪,奶,娘,的,主!” 林重衣也认出了那支金簪,是三年前,她亲手画的式样,然后让司珍局打造的,她送给奶娘的生辰礼的。 “那是奶娘的簪子,为什么会在你身上?”林重衣大步走过去,一把抢过金簪问。 “公主,像这样的金簪,皇宫里比比皆是,怎么说它是多奶娘的?它是奴婢的,还请公主还给奴婢。”银屏说着就要扑过去抢金簪。 林重衣一脚踹开银屏,怒斥:“大胆!一个奴才竟敢抢本公主手里的东西!” 奶娘说得对,她如今再失宠,也是堂堂正正的公主,这些奴才只敢狗仗人势暗害她,却不敢明刀对她。 “奴婢不敢,奴婢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时情急罢了。公主喜欢这金钗,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愿意把它送给公主。”银屏赶紧跪下说道。 “公主也不能夺人所爱吧?”林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姐姐,我知道你刚回来,没什么首饰,明天我把我的首饰全部送去你那,你喜欢什么随便拿,没必要和一个奴才争一支簪子。” 林蕊这话分明是要转移问题的重心,她的话一完,太皇太后立即一拍桌子,骂道:“跋扈惯了,欠收拾!” 林重衣没理会太皇太后和林蕊,举着金簪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银屏: “这支金簪的玉兰花掰后面刻了四个字,你既然说它是你,那你说说上面刻了什么字?” 银屏心虚地笑了笑:“呵!无外乎吉祥如意之类,博个彩头罢了,很多簪子都会有的,我都没留意。” “你错了!”林重衣冷笑一声,“它上面并没有刻着字。” “呵呵,那是我记差了,是没有!”银屏赶紧改口。 “不,它确实刻了五四个字!”林重衣又道。 一时,银屏的脸青了绿,绿了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呀!姐姐,你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逗大家玩儿呢!”林蕊说。 “可不就是,绕得哀家头晕,哀家看你就是没事找事!”太皇太后斥骂道。 “王爷,您看看上面有没有字?”林重衣将金簪递给了陆子弦。 陆子弦接过金簪,举高看了一会儿,念道:“赠多奶娘!” 银屏一听,大惊失色,支支吾吾想圆谎,却一时找不到好的措辞。 这时金子给林重衣递过一张纸,林重衣逐字逐句地将内容大声读了出来: 那天多奶娘就是戴着这支金簪去摘梅花的,银屏当时要抢她的金簪,多奶娘拼命不给,还用金簪划伤了银屏的手臂,银屏恼了命人将多奶娘扔进了池塘里! 第20章 寡不敌众 林重衣读完,冲过去抓着银屏的手欲查看。 银屏拼命反抗,她竟压不住。 金子赶紧过去帮忙,一拉一扭“嘶啦”一下便将银屏两只衣袖撕掉了大半截。 银屏白嫩的左手臂上面赫然横着一条弯曲的红痕。 “你还有何话可说?!”林重衣举高银屏的左手质问。 “奴,没,没有……”银屏神色慌乱,眼神乱瞟。 “没有?那这支金簪你也是送给一个叫多奶娘的亲人的?”林重衣厉声质问。 “刁奴!”陆子弦大喝一声,他想着阿幺既然要为多奶娘出气,不如就顺顺她的意吧。 一个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 但太皇太后及时出声打断了陆子弦:“摄政王,后宫之事有哀家操劳,你还是到前朝忙去吧。” “还请太后公允处理!”陆子弦沉声应道。 “公允,那就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公允,就得看证据!”太皇太后说。 银屏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又接收到林蕊偷偷投来的暗示目光,她急急开口: “太皇太后,这支金簪是多奶娘送给奴婢的。多奶娘病了,奴婢给她送过几次药材,多奶娘为了感谢奴婢,前几天便将这支金簪送给奴婢。 当时奴婢不肯要金簪,多奶娘硬要塞给我,推拒之间,我的手臂就被划伤了。 这支金簪根本不是多奶娘落水那天,奴婢抢她的,香儿他们都可以作证。” 香儿等人偷偷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和林蕊,纷纷出言维护银屏。 金子气得双拳紧握,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林重衣拉住金子,看向陆子弦:“这说词你也信?” “银屏这边这么多人证,不比你们更可信?”太皇太后怒斥。 “既然如此,那就大刑侍候,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林重衣说。 “姐姐,你是要逼供,屈打成招?”林蕊总是在关键时刻点上两句。 太皇太后一拍桌子骂林重衣:“管理之事有章法,岂容你胡来!” 太皇太后有心维护银屏,林重衣自知再说也没用,两眼含怒带泪只望着陆子弦。 陆子弦终究心软,咳嗽了一声:“各执一词,难分上下。不过,在多奶娘的事上,银屏等人既有嫌疑,皆先打五十板子,再关去暴室,慢慢细查吧!” “王爷,饶命啊!太皇太后,冤枉啊!”银屏等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苦苦求饶。 “冤什么冤,你们是奴才,主子要打你们一顿,就受着!”林蕊似是而非的话,又往林重衣身上泼了脏水。 太皇太后还欲出言阻止,陆子弦大手一挥,银屏等人便被拖到了院子里行刑。 不一会儿,惨叫声此起彼伏,喊冤声不断。 林重衣死死地攥紧双拳,忍着心里的怒气。 银屏害死了奶娘,只轻飘飘地打五十板,怎么够? 她要的是这些恶奴偿命! “这下你满意了吧?”太皇太后冷冷睨着林重衣道:“哀家还听说你们的幺阳宫份例被克扣,一并查清楚,看是不是哀家指使的。大逆不道的东西!摄政王,既然你已插手后宫的事,那你便好好查清楚吧。” “遵旨!”陆子弦让内务总管上前回话。 “太皇太后、王爷,臣冤枉啊,臣哪敢克扣幺阳宫的份例,每次都严格按规定给的,你们看这上面都记录得清清楚的。”内务总管一脸横肉,说话时还故意哭丧着一张脸,那些横肉便如蚯蚓一样不停地扭动着,嘴脸着实讨厌。 内务总管说完便递上来一个账本,陆子弦接过来查看了一番,道:“账面上数目倒是没有错。” “账目是做出来的,不可信吧?”林重衣道。 陆子弦一听,便叫了相关人员上来一一询问,他们的口供都出奇一致,就是没有克扣过幺阳宫的份例。 “内务局采购、发放、记账都由不同的人负责,我们不能全局上下都在作假骗人吧?”内务总管说。 “若有高位者指使,有何不可?”林重衣自小在后宫生活,岂会不懂这些道道。 “看吧看吧,说来说去,这个孽障不就是想说哀家故意整她幺阳宫里的人吗?”太皇太后气得用拐杖连连杵地。 林重衣:“有没有做,您心里清楚。” “你这个孽障!”太皇太后离座,举着拐杖朝林重衣打过去。 “太皇太后息怒!”陆子弦吃了一惊,起身欲过去保护林重衣,却晚了一步。 金子眼疾手快,一把将林重衣拖到身后,那拐杖就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金子,你没事吧?”林重衣担心地问。 金子虽痛但怕林重衣担心,便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紧。 太皇太后在收回拐杖时身体不稳,眼看要跌倒时,林蕊上前扶住了她。 “太皇太后,姐姐刚回来,不了解情况,才误信了谣言,您别生姐姐的气。”林蕊又开始茶言茶语了。 “误信谣言?”太皇太后看了一眼金子,“没错,都是这个奴才的错,主子一回来就挑弄是非,搞得后宫鸡犬不宁。来人,将这个贱婢拉下去重责一百杖!” “不可以!她没有错,不能打她!”林重衣上前挡住金子。 可几个粗使嬷嬷推开了她,抓住金子拖了出去。 “不要!”林重衣追上去拉金子,却被几个粗使宫女死死地抓着。 “太皇太后,金子她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她没有搬弄是非。”林重衣说。 “你说这话谁信?就算她什么也没说,她一个贱婢,哀家打她就打了,还用选日子吗?”太皇太后也是气狠了。 林重衣去为质之前,仗着先皇的势,时常忤逆她,那时她又气又无奈她不何。 她去为质三年,终于没有人敢杵逆她了,她过了三年的清静日子。 没想到这孽障一回来,就将她气得半死。 今天她定要灭了这孽障嚣张的气焰! 这时宫人开始对金子行刑了,他们行刑的地方正对着门口。 林重衣看得清清楚楚,一板一板打在金子的背上,仿佛捶在她心口上,闷闷地痛。 “不要!你们放了金子!要打就打我吧,是我闹着要为奶娘讨公道的。”林重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姐姐!”林蕊走到林重衣的身边,扶着她悄悄地在她耳边说起话来。 第21章 主要奴死,奴便得死 陆子弦本想到林重衣身边安抚几句,见林蕊过去了,他便停在了原地。 他觉得林蕊过去一定会好好劝住林重衣,让她冷静下来,接受多奶娘的死,尽快进入正常的生活的。 可陆子弦想错了,大错特错! “姐姐,金子的话都是真的,你不在沛宫三年,幺阳宫的人的确是受尽各种冷待和折磨。”林蕊凑在林重衣的耳边,声音轻得犹如呢喃。 克扣份例是家常,打他们骂他们更是便饭。 过去三年,太皇太后常常叫幺阳宫的人前去侍候,尤其是金子和多奶娘。 有一次多奶娘给太皇太后洗脚,水太烫了,把太皇太后的脚给烫伤了。 太皇太后就让人取来一盆沸水,让多奶娘站在沸水里,等水冷了再换沸水,如此反复多次,直到多奶娘的脚被烫掉一层皮。 过后太皇太后又授意太医不给她好好医治,以致多奶娘双脚溃烂,活生生疼了几个月才好。 “你知道吗?给太皇太后洗脚的那盆水,是我命银屏偷偷弄了加热的水进里面。”林蕊用只有林重衣才听得见的声音娓娓道来,她的脸上挂着温柔无害的笑容,在别人的角度正像一个贴心的妹妹在安抚接近崩溃边缘的姐姐。 殊不知,她一字一句都将林重衣推向爆发的高潮。 还有一次,那是寒冬里最冷的一天,太皇太后又命多奶娘和金子前去侍候,多奶娘给太皇太后端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太皇太后的身上,太皇太后便罚金子和多奶娘到院子里跪了一夜。 “那一夜风雪好大啊,我躺在坑上盖了三张棉被,屋里烤着火盆还觉得冷,可金子和多奶娘却在雪地跪了一夜。 第二天被人发现时,两人都已经冻僵,后来太皇太后命人将她们抬进屋,用火盆烤她们。 她们可真命大,竟然活下来了。 你知道吗? 多奶娘之所以会洒了茶,也是我授意银屏撞她的。 太皇太后当然也看见银屏撞了她,可那又怎样? “都说打狗看主人,谁让她们主人遭人厌呢?”林蕊轻声说,“你知道金子的喉咙是怎么伤的吗?是我借着太皇太后的手,命青屏和银青带人按着她,然后往她嘴里灌滚烫的热油给弄坏的。 至于为什么?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就是看她们不顺眼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些事,大多都是我的主意,但在子弦哥哥和很多宫人的眼里,我每次都是那个去救他们的人。 在大家的眼里,我是一个善良,极重姐妹情的好公主!” 林蕊的脸挨在林重衣肩膀上,微笑细语,从别人的角度看去,她像一个懂得安慰人的天使。 “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好多好呢,可惜今天没时间说得完了。 而且金子说得没错,多奶娘就是银屏给害死的。 这是我欢迎姐姐你回宫的大礼,喜欢吗?呵。”林蕊说。 “可恶!”林重衣咒骂了一句。 “姐姐,冷静冷静啊!”林蕊抱紧林重衣的腰,继而又低声说道,“姐姐,你说金子能扛得住一百杖吗?行刑的可是太皇太后的人呢!” 意思是,太皇太后的人会下黑手,直接打死金子。 林重衣岂会不懂这些? 她目眦欲裂,眼尾猩红,尤其是右眼尾那一颗红痣,更像是被怒火点燃了一般,像颗可以吞噬一切的血珠。 “主子要奴才死,奴才不得不死,对吗?”林重衣一字一顿地反问太皇太后。 “没错!哀家今天就是打死金子,也没人敢说什么”太皇太后杵着龙头拐杖应道。 她就不信,治不了这个孽障! 林蕊见火候已到,暗暗示意按着林重衣的两个宫女松手。 “好!”林重衣怒吼一声,挣脱两个宫女,推倒林蕊。 “哎哟!姐姐,你要干嘛?”林蕊惊呼着倒在地上,还不忘了关心姐姐,当真是一个好妹妹。 林重衣冲到一个侍卫旁边,从他腰间抽出一把剑。 “孽障!你你你,要谋杀哀家吗?”太皇太后吓得连连后退,她带来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一窝蜂地冲上去,排成一堵人墙挡在她面前。 “阿幺,不要冲动!”陆子弦吓了一跳,生怕林重衣伤了人,也怕她伤了自己。 他欲冲过去阻止林重衣,谁知林蕊见了也假装要过去阻止林重衣,却由于心急被绊倒,整个人朝陆子弦身上摔过去。 陆子弦下意识地接住林蕊,就这么一耽搁,林重衣已经提剑冲出了院子。 这时银屏和香儿等人正好行刑完毕,互相搀扶着往屋里走。 林重衣冲过去,一剑刺穿了银屏的胸口,银屏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极致。 也许银屏直到死都没有想到,她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宫女竟这样被杀了吧? 其他人大惊失色,尖叫着逃跑,可惜刚受完了刑根本跑不快,被林重衣追上去一剑一个,全都给杀了。 正在给金子行刑的刽子手也吓呆了。 林重衣杀完后,将剑一扔,指着银屏、香儿、芸娘和小明子的尸体说道: “本公主要他们几个给多奶娘陪葬!” 太皇太后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林重衣要干什么,怒火冲天,指着林重衣哆哆嗦嗦地骂道: “反了反了!你这个孽障,你这个魔鬼!竟敢当众杀人,你你你……” “不是太皇太后说的吗?主子要奴才死,奴才就得死!我有何错?”林重衣冷笑一声道,她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血,看上去就像那从地狱里上来的索命恶鬼一般。 她再怎么失势,也是一个公主,也是一个主子! 陆子弦被林重衣这一波操作震住了,印象中他的阿幺连只蚂蚁都不会踩死的人,如今竟一下子杀死了四个人? 是阿幺变了,还是他们逼她逼得太紧了? 只有林蕊在暗自窍喜,林重衣杀得好,杀得妙啊,这样一来,太皇太后绝对不会放过她,她的名声也毁了。 今天之后,只怕人人都会说她凶残嗜杀,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疯了疯了!”太皇太后气得五官都变形了,龙头拐杖杵着地板咚咚响,“幺阳公主肆意杀人,触犯了律法,来人抓住这个孽障,就地,就地处决!” “太皇太后!”陆子弦打断了太皇太后的话,“阿幺只不过想让几个奴才给多奶娘陪葬罢了,您都说了,主子要奴才死,奴才不得不死,阿幺没有罪!” 陆子弦知道太皇太后恨不得阿幺死,可是他绝不允许阿幺死! “摄政王!这是后宫之事!你莫插手!”太皇太后瞪着陆子弦一字一顿地说。 “前朝后宫俱为一体,既然被本王撞上了,本王就要管!”陆子弦神色坚定,他绝不退让。 第22章 替! 陆子弦和太皇太后僵持不下,他偷偷地朝林蕊使了个眼色,示意林蕊劝太皇太后。 林蕊意会,只好又做起了和事佬,她附在太皇太后的耳边,低声劝道: “太皇太后,姐姐抓住您的话柄行事,您若强行处置她,不仅会失了威信,还会与摄政王闹僵,不如这次就卖摄政王一个面子,先放了姐姐,来日方长嘛。 不过,姐姐可以放,她身边的这个丫鬟可不能放!”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咬得牙齿格格作响,思虑半晌,才指着给金子行刑的侍卫怒喝道:“怎么停了?这个贱婢挑弄是非,杖毙!杖毙!即刻杖毙!” 林蕊听了不由得腹诽:“太皇太后也真是气胡涂了,何必要说出来?直接暗暗下死手不就得了?说出来事情反而不好办了呀!” 果然林重衣一听到这话,便冲过去,拿剑指着两个刽子手威胁道:“你们谁敢再打,本公主即刻杀了你们!” 两个刽子手赶紧将举高的板子放下。 “打,给哀家狠狠地打!”太皇太后怒喝。 两个刽子手只好又举高了板子! “你们敢!”林重衣逼近一步。 两会刽子手又慌忙放下。 “打!不打你们就去死!”太皇太后下死令。 两个刽子手吓了一激灵,只得又举起了板子。 正当林重衣要再进一步威胁刽子手时,却被陆子弦冲上前夺走发她的剑,并死死拉住了她。 两个刽子手见摄政王都阻止林重衣,觉得上位者都是要金子死的,于是再无顾忌,板子重重地落在了金子的身上。 “放开金子!放开金子!”林重衣拼命地扭动身体,奈何怎么也挣不脱。 “阿幺,我今天只能保下你,金子你就放弃吧。总要给太皇太后一个台阶下的。”陆子弦轻声对林重衣说。 林重衣看着那板子一下下地打在金子的身上,血染红了衣裳,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在地上蜿蜒出一条条小蚯蚓,扭动着前进,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和无助! 金子一定很痛吧,可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地忍着,是怕林重衣为她担心吧? “不,我不要金子死,陆子弦你救她,救她,只要你救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林重衣苦苦地哀求着。 “阿幺,如果救了金子,你可能就要吃苦头了,必须得有人承受太皇太后的怒火!”陆子弦轻声哄着,金子死了就死了,一个婢女而已,阿幺最重要的人是他,以后只要他陪着阿幺就好了。 “不,陆子弦,你不懂吗?金子对我何等重要,我宁愿我死,也不要金子死。”林重衣看着陆子弦,“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情分,你就帮我救下金子,求你了!” 看着林重衣哀绝的脸,陆子弦心里也是难受极了,他看了看林重衣,又看了看太皇太后,伸手拭擦掉林重衣脸上的泪水: “阿幺,我也是很难做的!” 这时金子终于扛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金——子!”林重衣大惊。 金子终于抬头看林重衣了,她的脸沾满了血,看上去脏兮兮的,却努力对林重衣挤出一个笑容,仿佛是地狱里的曼珠沙华开花了,她用口型轻轻地说:“没,事!” 说完金子的头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金子!”林重衣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她张嘴狠狠地朝陆子弦手上咬去,陆子弦的一只手松开了,可另一只手依然死死地拽住她。 “放开我,陆子弦,你放开我,要不然我会杀了你的!”林重衣恶狠狠地威胁道。 “阿幺,乖,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陆子弦欲抱住林重衣。 他会永远陪着她?意思是说她身边的人死光了都无所谓,只要有他就行了吧。 不行! 林重衣抬腿一顶,朝陆子弦最脆弱的跨部撞上去。 陆子弦吃痛,身体痉挛了一下,不得不放开了林重衣。 终于得到自由的林重撒开腿朝金子冲过去。 “拦住她!拦住她!”太皇太后杵着拐杖大喊。 几个宫女和太监赶紧跑上前欲去拦林重衣,这时林蕊抢先一步冲出去,嘴里喊着“不要伤了姐姐”,谁知又摔倒了,还恰好挡在那几个往前冲的宫女太监的路。 那几个宫女太监顿了顿,纷纷弯腰去扶林蕊,这一耽搁,林重衣便已冲到院子,将两个刽子手给踹倒了。 “孽障!给哀家拉住这个孽障,打死那个贱婢!”太皇太后气得胸脯直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旁的嬷嬷宫女手忙脚乱地给她顺气,拍背的拍背,抚胸口的抚胸口。 几个武太监冲出院子去抓林重衣。 林重衣自知寡不敌众,冲过去人躺在金子的上面。 “本公主要代金子受刑!”林重衣大声喊。 两个刽子手为难了,一时不敢下手,直到太皇太后说:“好啊好啊,打,把她们两个都给哀家打死!” 太皇太后恨不能撕了林重衣! 奸计得逞的林蕊嘴边泄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 得了太皇太后令的刽子手再也不犹豫,举起板子狠狠地砸了下来。 “住手!”陆子弦想跑过去,跨间却传来一阵剧痛,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阿幺这死丫头是对他下死手啊! 可他看着刽子手的木杖打在林重衣的身上,一下一下的,仿佛要将他的心给拍碎了。 印象中,他的阿幺是掌上明珠,何时挨过板子? 这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一下子便缓冲掉了他跨部的疼痛,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踹倒了两个刽子手,怒骂道: “大胆!幺阳公主你们也敢打?” “摄政王,后宫不得干政,作为前朝大臣,也不宜多干涉后宫之事!”太皇太后冷厉无比,“既然她要替一个贱婢挨打,哀家就成全她!凤卫何在?”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两排劲衣黑服的壮汉冲了进来。 陆子弦见太皇太后动用了凤卫,也不好跟她硬碰硬,便挡在林重衣的身前,说:“本王来替幺阳公主挨罚吧!” 两个刽子手哪敢对摄政王下手?吓得手中的木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子弦哥哥!”林蕊死死地握着拳,指甲都陷进肉里了都不觉得疼。 林重衣那个惷货何德何能值得子弦哥哥这般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