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体(gbg)》 第1章 噩梦再临 针头刺入女人过于苍白纤细的手臂,透明的药液流入青黑的血管,那上面布满了针孔。她浑身冷汗地呻吟,被梦里扑来的灰白色怪物惊醒。 医疗室的设备映入眼帘,她挣扎着清醒过来,猛地抓住正要离开的仿生人,“你、你什么时候给我打了麻醉?!” 最高联盟下派的仿生人医师注视着医疗舱里痛苦不堪的女人,说:“阮长官,你的状况很不好,二型也无法阻止殖种病毒破坏你的基因。看起来我没有控制好剂量,让你醒了。” “你是想要我在梦里被吃掉……?” 阮泠瞪着仿生人。麻药的效力还没过,她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被撕成两半,剧痛在体内肆虐,冷汗打湿了医疗舱底。 “我很抱歉。但你可以放心,由于你的身体机能已经被严重破坏,你至少不会变成殖种。”仿生人的声线冷漠而平静。 “这是联盟的命令吗?希文呢!他不知道我……” “他知道,但是他现在在代理您的事务,阻止殖种入侵本区,没有办法及时转达您的状况给医疗中心……” 阮泠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手腕终端立刻投影出仿生人的控制界面,只用意识一动就能切断它的电源。她一字一句说:“BV8250,你现在立刻,让他过来把我带走!” 仿生人似乎在检索什么,几秒后才开口,“很抱歉,希文长官已经和三位联盟人员离开了。除您以外,还有莱特丝和雷蒙德长官在十区,他们正在指挥仿生人士兵抵抗殖种。十区已经没有其他有生命体征的自然人。” “你说什么……” 阮泠怔怔地望着仿生人,下一秒体内的剧痛忽然上涌,让她惨叫着翻滚起来。宽松的病号服在动作间散开,露出这具身体的异状——颈侧和耳后左右两侧各有一道最宽达到3cm,从耳后到肩长约20cm的开口,没有皮肤覆盖,透明的胶质下是肉粉的腺体结构。庞大的腺体此刻充血滚烫,看起来几欲要爆开。 而她的后颈、脊柱、胸口、双手手心、肚脐和脚背各有一个鲜红的肉孔。它们收缩蠕动着,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薄薄的白衣下,鲜血不断地渗出。 阮泠知道仿生人的态度背后就是最高联盟的态度。为什么偏偏是莱特丝他们三人无知无觉地被抛下,而希文那群人得到了联盟的救援?他为什么会忽然眼睁睁地看着一直友谊甚笃的他们三人死去?就算她没救了,那莱特斯和雷蒙德呢? 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仿生人三两下就用束缚带把她固定在医疗舱内。 “我的职责已尽,祝你好运,阮长官。”为她注射了一剂氯化物,仿生人的声线依旧冷漠平静。他关闭了一切仿人类的机能,离开了医疗室。 几分钟后,一只足有人的胸部高的青白色的像猎犬一般的畸形生物出现在了走廊。它疯狂地嘶吼着,身上的弹孔流出腥臭的红血。这是殖种中的“侦查者(Investigator)”。它的体表和獠牙溅满人类的血肉,坚硬的头骨上附着生长着许多眼睛的尖刺形黑褐色生物,数十次撞击后破开了医疗室的门。 …… 恒星历4147年,飞船在宇宙航行时意外带回了后来被命名为殖种的病毒,感染者迅速蔓延到这颗星球上的大半部分。初期,人类碍于损失不舍得投放核弹,导致感染者形成多个巢穴,最后各国不得不联合成“最高联盟”并开始反击。在核打击下,感染者停止扩张,人类与殖种陷入僵持的局面。 58年后的现在,除了彻底变成殖种的人类以外,只剩下具有殖种能力的“士兵”和不被感染的“免疫者”。 实验室的恒温舱里,美丽年轻的金发女人忽然恐怖地抽搐起来,伴随着嘴中的怪叫。紊乱的身体数据和声响很快引起了值班的埃文的注意,他不喜欢这个没用的女人,不过出于职责还是迅速开启舱门并唤醒了分队队长尤里卡。 阮泠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正在给她注射针剂和紧盯数据的两个男人。 她猛地坐起来,“殖种呢?!你们是联盟的士兵,希文让你们来的?!” 不对,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在紧身的白色作战服下,十分窈窕有力,别说残缺了,甚至没有任何的痛感。她死前是近乎瘫痪的状态,还被注射了必死无疑的氯化物…… “我不知道你还得了妄想症。”埃文翻了个白眼,“殖种不知道在哪里。联盟的士兵?你还不明白自己是谁吗?” “你不是联盟的士兵?但十区没有任何组织士兵。”阮泠语气稍沉。 “这里是十五区。”尤里卡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阮泠彻底混乱了,她的注意力到了那管针剂上,眨了眨眼,意识到恐怕发生了一些常识之外的事。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她翻出恒温舱,“今天的日期是?” “营养液和抗生素。刚才你出现了常规的异能性抽搐。”尤里卡站起来,觉得她恐怕是真的脑子有问题,“恒星历4205年12月24号。你给我们添的麻烦太多了,假装成疯子也没用。请你明天气温回升后自己回去,别指望有人能护送你。” 两人离开后,阮泠终于意识到现在荒谬的情况,她重生了。 阮泠还是婴儿时,就在流亡中被父母遗弃。好在父母抛弃她前进入了安全区,她得以在人类最高联盟下辖的生育部养育所长大。 养育所会为每个孩子做基因检测,阮泠也是“士兵”。她变异的身体结构来源于她的异能,名为“母体(Matrix)”。而这种异能,简而言之,就是通过主动被进一步感染,再结合突触交流来役使殖种。 它很罕见,来源于殖种女王的基因病毒,至今只有二百余例。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珍贵,相反,由于它糟糕的特性,持有能力者大多发疯或者变成了低级殖种。这种异能本身也是对伦理的挑战,谁能接受自己的力量来源是怪物呢?因此,尽管罕见,它仍然被判定为低价值能力。根据她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即使一辈子不使用,它仍然会引起严重的致死病变。 她从小因为此种能力受尽白眼和孤立,自己也恐惧着只有脸勉强和人类相同的身体,发誓未来即使死亡也不使用它。离开养育所后,她一边用分支能力打零工,一边想方设法进入联盟成为了职员,最后却死在了荒芜的十区。 直觉告诉她,她的死是因为她和某些秘密有关。 想到这里,阮泠脑海中浮现最高联盟那巍峨且优美的行政塔,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还想起来了现在的时间点——这是一次非常惨烈的巡逻,以至于在这次之后,她再也没有抱着侥幸心理做过这类任务。她对殖种远比普通士兵更加敏锐,因此敢参与普通小队的外出任务,赚取薪水以生活在中央辖区。 当前时间的两天前,她参与了一次巡逻小队的边境巡逻任务。这种任务是军部派发给无业游民的,类似于以工代赈。一般来说,巡逻小队不会遇到危险,但是当清扫小队遇到生命危险且提出救援时,巡逻小队必须牺牲自己来保证清扫小队的存活。 他们很不幸地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牺牲三名队友后,他们让清扫小队成功返回,军部又要求他们继续留守驻点,研究殖种异常出现的原因。最后,原本有十五人的巡逻小队只剩下了三个人。阮泠之所以没死,就是因为被赶走后自己回去了。 现在似乎还处于刚开始留守驻点的时候。 一直以来,阮泠在战斗中的作用微乎其微。平时她的浑水摸鱼尚且可以被容忍,但在这时,连外出监测殖种都不愿意的她实在不受欢迎。 阮泠并不想在比十区更荒凉的地方和队员交恶。她走出医疗室,抓住尤里卡的袖子,“对不起,我只是被吓到了。” 阮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而且是混血。她齐肘的黄金般耀眼的卷发和深邃立体的轮廓来自于母亲,而柔和妩媚的东方皮相则来自于父亲。她的身体健康有力,身高165cm,且因为“母体”拥有明显的女性性征。虽然说外表美丽得近乎恶趣味,但是由于糟糕的异能,她连稍正常些的目光都没感受过几回。 “尤里卡,不管怎么样,你不能让她一个人离开,她绝对会死的。”埃文看到阮泠出来,补上了最后一句劝说。他在这群无业游民里算受过一定教育,更了解阮泠的能力有多诡异。虽然说她确实是来浑水摸鱼的,但是被这样的能力折磨,她还努力地活着,也足够不容易了。 尤里卡瞥了一眼阮泠,“那得看她的表现。如果不想被驱逐,你就去执行任务。一旦遇到危险,发信号,我们会来救你。” “……没问题。” 阮泠尽量快地处理了脑中的信息,老实地答应了。回忆中她拒绝了这一次外出,而其余队友外出时,确认了周围五公里范围内都没有殖种,所以这次任务是安全的。 她决定做完这次任务之后就自行离队。至于小队后续的安全,她只能尽可能地去提醒,反正也没人听她的。 尤里卡和埃文面面相觑。阮泠一直都不愿意接触危险,现在他们所有的怜悯心和耐心都用光了,她居然改变了说法。 本章已修,包括一些情节、语序问题和冲突的设定 希望得到许多评论[竖耳兔头] 这几天会把存稿改改发上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噩梦再临 第2章 A级士兵 在注射完剩下的针剂后,阮泠躺回休眠舱。胶囊形睡眠舱的光、温度和湿度都适宜入睡,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困意。抬起手,她看见自己的手腕内侧埋着一截露出来一半的管状机械。这是公民必备的终端,可以通过血液监测乃至调节身体数据和能力数值,也可以连接神经,用意识完成任何电子设备的操作。在她进入联盟工作后,就换成了更精密的加密终端。 她按下机械上的蓝色按钮,一块投影屏投放在她眼前。 能力版面上方是她的能力的图标。图标中,畸形小人延伸出无数恶心的灰绿色触肢。这恶心的图标充分表达了图标设计者,或者说全人类对这项异能的不适感。右上角是关于这项能力的简介,左边是她的能力数值: 士兵姓名:阮泠(Ruan Ling) 士兵编号:AD236D 能力:母体(Matrix) 能力等级:A(样本数较少,数值可能出现变化) 能力类型:女王病毒特殊 单一 价值评估状态:极低 能力阶段:2(样本数较少,数值可能出现变化) 阮泠从未真正见过殖种。除了终端播放的视频以外,她只在博物馆见过一只“小领主”殖种。她想起来,14岁的她看着透明容器中2米高的皮肤青灰、血管发黑、裹着骨状褐色甲壳的畸形怪物,哽咽着想,她一辈子都完了。 虽然是孩子才会说的话,但是她是真心为自己的异能这么糟糕而感到遗憾。阮泠把舱门调节成暗色,在不算狭窄的空间里靠着舱壁观察自己。 她穿着一套红褐色的特殊材料紧身服,按下口袋里的按钮即可脱穿。阮泠的视线落到这具美丽年轻的身躯上。 无论是生物学家、自然人医师还是仿生人医师,在始终弄不清楚殖种病毒机制的情况下都无法诊断出她体内的病毒变异的原因。可是她自己却很清楚,体内变异的器官和身上可怖的肉孔和腺体都在和她说,她不是人类。 它们让她燃烧着诡异的对同类的渴望,让她梦里都是那只在福尔马林里漂浮的殖种。然而她拼命克制住了,因此这些器官就要杀死她。 殖种会从创口散发出基因诱变成分,不易研究,因此它们的资料很少,更别说女王了。她也一直对异能置之不理,最多考核的时候了解过一点。 她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颈侧和耳后。那里依然和前世一样,左右两侧各有一道最宽达到3cm,从耳后到肩长约20cm的开口,透明的胶质下是肉粉的腺体,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远不是死前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的状态。 阮泠调出终端,开始回顾殖种里的另一为雌性的种类——舞女(Stripper)。舞女能够生殖,但是只能繁殖出最低等的掠夺者(Predator)或者舞女自己。资料里,舞女的生殖系统结构和人类女性类似,但卵巢生长在更大更厚的子宫内。 她又想起雄性殖种的结构。相比于舞女,雄性殖种和正常男性的生殖系统结构差别更大。她曾读过一些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学术文献,里面曾提出雄性殖种拥有类似输卵管和子宫的构造,而且还附着非常详细的解剖图。只可惜相关的学者很快就因为感染变异而去世,这个研究也就再也没有新成果。 可以说的上是一无所知——她不可能就在这种情况下直面殖种。这倒不是她的心态问题,殖种对绝大部分人类来说都是极其恶心且恐怖的存在。更何况她要做的可是让这东西遍布神经的触肢在身上乱爬。 就算是真的忍了一切,使用了这能力,联盟为她更新档案,但前者难道还容许她带着殖种住在安全区吗?她要怎么控制被自己奴役的殖种不去吃人?根据现有资料来看,这种异能的拥有者多得是因为管理不当被殖种撕裂吞吃的。 阮泠在死的时候就失去了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的动力,正好在安全区外有枪,她不如干脆…… 她勉强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她趁着队友不注意,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用枪对准太阳穴。阮泠咬紧牙关扣动扳机,浑身一凉。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看向枪。没想到这把搭载AI的枪械检测到她在进行负面行为,并未射出子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指尖已经湿润冰凉。 …… 女人穿着红褐色的室外作战服,佩戴着灰色护目镜,背着有各种应急设备的背包,持枪在平原上行走。另外两个同样装备的队员分别距离她三米和两米远,各自用探测仪侦查殖种的踪迹。 他们从早上10点一直监测到现在的16点,除了之前被袭击的那次留下的残骸以外,没有再发现新的痕迹,殖种原本的足迹也大多被沙尘破坏了。 只点缀着些许灰绿的荒凉平原延伸到远处的山脉,天空中渐渐聚拢起灰黑色的厚重云毯,常规的风力也逐渐变得能阻挡人的脚步。回程顿时变得紧张。队员杰森看了看天:“天气很不妙,如果赶不回去,我们只能在最近的废弃补给点呆着了。” “真该死,那地方光是灰尘都能塞住我的气管。”另一个队员丽娜谩骂着,“中央辖区以外的天气预报都是糊弄鬼的。” 阮泠跟在他们后面气喘吁吁,没力气应合。反正她记忆中,队员也是按照这套方案渡过风暴的,路线很安全。 杰森的估计并没有错,在他们离驻点还有一小时左右的路程时,猛烈的风暴混杂着碎石风沙席卷了十五区。好在信号还能和尤里卡他们连接得上。他们简要地和尤里卡说了情况,就往定位中的废弃补给点跑去。 然而跑了几分钟,阮泠敏锐地发现她过快的心跳和偏高的体温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她的身体在兴奋。 她顿住脚步,不管瓢泼的大雨让她浑身狼藉,猛地抓住前面两人的肩膀,用刚好能彼此听见的声音说,“别过去,那里面有异种!” “你怎么知道?”两人莫名其妙,阮泠实在不是一个可信的人。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它们了,有三只,我们的装备根本没用!”阮泠急切地说,她听到了奇异的嗡鸣。它们正在逐渐增强。心跳和血液流速迅速加快,她能感觉到脸已经开始变红发烫。 两人还在犹豫。 她狠咬自己的嘴唇来保持清醒,金发凌乱地粘在苍白的脸庞上,“我是A级的士兵,你们必须听我的。我们现在就回到原路线。” 终端适时地弹出她的能力界面,蓝荧荧的光照亮几人的脸。 两人震惊地瞪大眼睛,“A级?!”他们都是C级,很清楚A级士兵完全有资格在联盟评定任何部门的长官。虽然是第一次和阮泠组队做任务,但是他们都觉得她是C级乃至D级,也就一直没有确认,更不可能想到她是A级了。 三人勉强顶着风暴在平原上跑。阮泠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那嗡鸣连绵不绝,就像冰冷斑斓的污水在她的脑中横流,引起她血液深处的共振。就在他们已经看得见驻点的微光时,三人手中一直紧握的探测器突然震动起来。阮泠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畸形的高大白影在探照灯的灯光下一闪而过。 震耳欲聋的连续枪声响起,阮泠在耳鸣中看见一只侦查者被丽娜打碎了头骨,挣扎间那近两米长的脊柱般的尾巴抽在了丽娜身上,后者被抽飞到一边。她下意识抬起枪去打扑在丽娜身上的殖种,却没留意到一只体型较小的侦查者绕到了她的后面。 看到他们的尤里卡一咬牙,扣动扳机,阮泠身后的殖种被打中了后腿,可还是抓住了阮泠。她一惊,碍于姿势只来得及划去匕首,却被它躲过了。 “Shit!阮泠!” 杰森自顾不暇,看着殖种抽飞了阮泠手里的枪,拖着她消失在了雨幕里。 这时尤里卡和其余队员已经赶到,最终在重伤但无人死亡的情况下驱逐了剩余的两只殖种。他们急忙用终端定位阮泠,却发现她的移动速度远不是他们能追的上的。而且…… “那玩意真的没有攻击她。”有人说。 尤里卡犹豫了片刻,“我来通知十五区的长官。我们现在没法救她。” …… 阮泠被拖走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放弃。中央辖区外的地方没什么良知和秩序可言,小队成员只要不违反军部的规则,任务的报酬就会正常发放。 她被咬着作战服在地上拖行。侦查者在殖种中以敏捷出名,她在急速的跑动中天旋地转,勉强摸到腰间的另一把配枪并抽出来。就在她要扣动扳机时,这只殖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猛地一甩头。女人被甩出去,头狠狠撞上一块岩石。 完了…… 阮泠几乎要昏厥过去,软软地滑到地上。瓢泼的雨和头上的血糊住她的眼睛,她在朦胧中又被甩在殖种覆盖着嶙峋外骨骼的背上。 奇异的嗡鸣吵闹到了极点。 本章已修,主要是修改了一些语序和设定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A级士兵 第3章 周旋殖种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她血淋淋的后背接触到一片柔软黏湿的东西。肾上腺素促使她勉强睁开眼睛—— 声音被缠住脸和脖子的倒刺锥形舌堵住,四肢被殖种的手爪固定,身上一只殖种,而从后背处抓住她的手臂的又是一只。 殖种身体体表大多骨化,形成怪异而密集,让人不适的外骨骼纹路。然而,这些骨骼的缝隙处却逐渐探出许多灰黑触须,挤在一起试探着靠近她的身体,几乎要顶开骨骼。她一直在挣扎,但显然毫无作用。 侦查者布满利齿的长嘴靠近,猛地张开大吼。它没有眼睛,狭长的扇形头部在黑暗中可怕到了极点。这一瞬间,阮泠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对这种完全反人类的怪物的恐惧,“滚开!!滚开!离我远点!滚啊!” 她竭力远离那些恶心的触须,皮肤上的灰孔却似有所感地翕动,脖颈两侧的巨大腺体也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越挣扎越绝望,想什么都来不及了,她看着那些触肢落在她的身体上,像真菌一样迅速生长出许多细小分支,死死地抓上她的皮肉,尤其是那些诡异的孔洞。 触电一样的感觉冲上大脑,她痉挛起来。 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男人的手臂一点点变得灰黑,生长出坚硬的骨骼,恐惧的喊叫不知从何处传来,妻子和女儿瑟缩的身影被血腥覆盖。画面又像破碎的彩窗玻璃一样变幻,变成了面目模糊的人类,他们丢下手里牵着的绳子,聚在一起像鬼影一样蠕动,然后拿起枪对准“她”扣动扳机。 这是什么? 阮泠被胡乱涌入的记忆淹没,几乎不能思考。 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全部都充斥着恐惧、愤怒和殖种无止境的暴虐**。 两只殖种陷入了狂乱,身上涌出无数触须,拼命地往不断痉挛的女人身上挤,让她显得马上就要被吞噬殆尽。 等等,这是殖种的记忆! 阮泠竭力找回自己的思维,在无数画面碎片中拼命奔跑,一脚踏进了一个纯白的世界。纯白世界迅速放大,她看见两个黑点,放大成一条狗和一个人的形状,向她笼罩而来! 她飘向了无意识的深渊。 三小时后,触须们终于开始收回,满头冷汗的阮泠却没有从幻象中脱身。 糟糕的画面激发了她无数努力掩埋的回忆中的一段。 在生育部长大时,因为性格孤僻冷漠和恶心的异能,她没有多少同龄的玩伴。除了在养育所实习的希文以外,她只熟悉另一个叫作伊娃的女孩。 异能中除了能力高低,还有基于殖种关系亲近程度的区别。和殖种极其相似的被称为拟殖种型异能,她作为“母体”是这样,伊娃作为能完全听懂殖种语言的“语言学家”也是这样。 伊娃的等级只有C,在联盟的培养模式中也没有取得顶尖成绩,只能做普通公民。离开生育部后,她们的见面次数少了许多,不过还是偶尔会联系。 无法在最高联盟找到工作,也没有资格做士兵,伊娃就一个人在安全区外围经营小生意。如果收入不好,她就会像阮泠这样去打零工。运气好的时候伊娃能为联盟的研究学者作语言翻译,毕竟“语言学家”的数量一直非常稀少。 阮泠是在18岁的那一年,收到了她猝死的消息。伊娃没有父母,阮泠是她最亲密的人,所以联盟人口部将医学报告直接发送给了阮泠,并告诉她考虑到两人都经济困难,尸体已由联盟妥善处理。 拥有拟殖种型异能的人几乎百分百罹患异能性抽搐,在这个过程中猝死的几率也非常高,阮泠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会因为孤独和空虚在梦里回忆起面容逐渐模糊的伊娃。 某天凌晨,她的终端突然接到了伊娃的视频通讯。但理论上,伊娃的终端应当早就被销毁了。 阮泠接通了通讯,先是看到一具套着白衣的身体的侧面。终端全部埋入手腕和神经连接,所以这必然是伊娃的身体,然而此时已经是死讯的两个月后了。如果她已经死去,那在死前多半设置了紧急通讯。阮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屏住呼吸看着。 有声音传来,“编号C936,语言学家,编号C937,建筑师I型……都是拟殖种,无误。” “他们来了,快送到他们的飞船里。”另一个声音用厌恶又胆怯某种事物的声线说。 摆放着身体的平台被推动,手腕微微翻开,视线投射到身体上方的空间。 那似乎是由数不清的坚硬的动物脊椎搭建成的庞大空间,在微生物的作用下表面呈现黑绿色。在空间的中央悬挂着一团像是某种有着头冠的生物的血肉。小山一样的血肉中延伸出无数覆盖着膜的神经束。那些神经束的尽头,是成千上万个密集地镶嵌在脊椎墙中的装着人的椭圆形卵状物。 “该死,936的终端还在运作?” 血液溅到镜头上,视频画面陷入黑暗。然而阮泠的梦境里却始终定格在那人类如同蝼蚁的画面里。中央的那团血肉蠕动着,脸部的位置逐渐变成她每天在镜子中看到的轮廓。 那是和殖种往来的人类?为什么伊娃的尸体没有被处理?那一大团血肉究竟是什么? 她这么质问希文,对方却一口咬定那是她做的噩梦。打开终端,通讯记录同样空空如也。 她相信自己。 只是作为最高联盟的A级长官,分区的指挥官,她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再深想和怀疑,但现在…… 风暴在后半夜停了下来,十五区的平原仍笼罩在乌云中。 平原的某处,废弃的驻点顶部破损,积水顺着生锈的钢筋滴落。水滴在黑暗中落在一个半透明的巨大卵状物上,声音在黑暗中湮灭。 巨卵中是一副足以令光线扭曲的情景。流动性差的黏液中,金发女人在中心位置,她双眼紧闭,神情放松,口鼻和身上的诡异孔洞缠绕着身前倒悬着抱她的掠夺者的触肢。布满伤痕的身躯被惨白的骨化肢体夹住,两只殖种密集的利齿就抵在她的头顶。 水滴滴落,阮泠猛地睁开眼睛。喉咙蠕动一下,异物感让她立刻推开身边的殖种。看清了现在的情况,她浑身一凉,一脚踹开卵表面并未成形的薄壳,滚落在地上,迅速躲进角落。 诡异的画面涌进大脑,阮泠知道她已经算是使用过能力了。 两只殖种因为她的异动迅速苏醒。它们头颅的方向正对着她,张开满是尖齿的嘴,发出嘶哑尖利的咆哮。很显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阮泠藏哪都没用。 枪早没了,跑也是没有用的,她想赌一赌这能力。 强行压下正常人都有的本能反应,她挪出半个身体,用冷硬却有点颤抖的声线说:“现在,你们立刻去外面。”她指向外面,又用力抹去颈部两侧腺体开口上的黏液,试图更好地让这两只殖种闻到她作为殖种女王的气味。 相比于齐胸高的类犬型侦查者,掠夺者通常拥有2m以上的身高。一大一长的两只巨物居然领会了她的意思,但在往外奔跑的同时侦查者又把她甩在了背上。阮泠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明白了它们可以做很多事,但不包括放走她。而且它们并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备,即使只是手中握着一块石头,都会让他们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阮泠丢下石块,一时有些迷茫。 在过去,她绝口不提“母体”的黑暗面,以漂亮的A等级和优渥的评估成绩在最高联盟供职。走这条路,她想要活得好,就必须更多地剥离和殖种有关的一切。然而现在她已经和殖种扯上了足以记入档案的关系,之前的顾虑还有价值么? 以她对最高联盟的了解,阮泠能够清楚地预见,她会被联盟重新进行能力评估和档案审核,然后被强制停止学业,以士兵而非职员的身份派遣到前线。虽然A等级完全匹配得上边区长官的尊称,但她前世的A等级毫无用处,在十区的作用不比花瓶好多少。而且,她还只能躺在医疗舱里,感受着无止境的身体剧痛和士兵们蔑视的目光。 成为士兵的话,她可以摆脱这些,但她的人身安全从此也就没法保障了。因此,她反而不能让军部杀死两只千辛万苦才得以控制的殖种。 作战服脏污不堪,但衣服夹层中还有一件紧身防护服。她一边紧绷神经注意着两只殖种,一边快速打开终端。尤里卡他们虽然不会贸然施救,但通知军部并在援助下一起来救人是必定的。 打开终端后,果然就是证件号码被提交给军部的通知。算算时间,他们很快就会到,她没时间犹豫了。 褐中带一点奇异的紫的眼眸盯着殖种。它们显然喜欢阴暗的环境,以诡异且令人不适的姿势蜷缩在阴暗的废墟里,时不时发出呼吸一样的嘶声。阮泠感受着内心对这种物种由衷的厌恶,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压下不适感,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跟我走。” 几缕阳光刺破乌云,呈光柱形落在一望无际的荒芜平原上,阴冷的风仍然在吹拂。 本章已修 主要是一些语序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周旋殖种 第4章 最高联盟 希文·戴维斯今年30岁。他五官端庄,皮肤光滑,举手投足间独具优渥家境带来的稳重风范,最特别的是一双眼尾微垂的深蓝眼眸,显得很优雅含蓄。他常梳着得体且丝毫不显油腻的深褐色背头,一身垄断服装企业Laflen定制的灰色丝绸西装。不过他并没有更典型一些的金丝眼镜,因为他的异能就是普通异能中的感官增强——主要体现在眼睛上。 显然他是不能去当狙击手的。鸡肋的异能就像阮泠的母体一样无伤大雅,毕竟联盟只注重评级。希文的母亲就职于人口部,父亲则是一所科技巨头公司的研究所的职员,两人分别是A和B的异能评级。背景显赫,成绩优渥,异能等级也达到了在联盟就职的标准,这让他在22岁时完成实习后,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联盟人口部。 在同事和父母眼里,三十年来,他最大的意外就是摊上了阮泠这个女人。 接到军部通讯的时候,他正在组织撰写一个区的人口报告。希文立刻把这些没事找事的活推给了同事,乘代步飞行器赶去军部,又随着军部的直升机去到荒凉的十五区。 他在直升机上彻底弄清楚了事情,阮泠在参与一个本应该没什么危险的任务时遇到了殖种,因为那里的军部缺人,整支队伍被留下巡逻。她就被殖种抓走了。 联盟军的人并不着急,他们也是因为惊闻被抓走的女人还有这层关系所以才出动直升机的,实际上这应该是区域军部的事。几个军人腹诽着那本来就是一个天生挨殖种操的女人,但希文却很确定阮泠绝对不会使用异能。她非常排斥和殖种有关的任何人和事,根本没可能撑到第二天。 然而他怎么想到拒绝殖种的阮泠早就死了,命运的轨迹也早已改变。 大约早上六点,直升机快要抵达的时候,阮泠的通讯来了。 她说,她使用了异能,现在身边有两只殖种,根据《拟殖种型士兵权益法案》,它们理应被划分为她的自卫武器。她申请监禁室和新的异能价值评估,并要求军人不要主动射杀她身边的殖种。 希文听见自己的脑中有一根弦崩断了。 她使用了异能? 着陆后,为了保障他的安全,即使希文不断要求离开直升机去见人,军人们都没有答应,“戴维斯先生,稍安勿躁,您稍后会在监禁室见到她的。” 两小时后,他在军人的指引下进入了驻点的监禁室。 监禁室是当队伍获取**殖种时,用于囚禁殖种的小型监狱。因为有使用得可能但不大,所以每个驻点只配备一间。他走进房间,看到两只庞大骇人的殖种隔着特种玻璃和钢栅栏在不断朝他们嘶吼——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见到**殖种。他缓了缓,然后才看到在殖种身后显得渺小的女人。 她盘腿坐在地上,金发凌乱脏污,额头上潦草贴着洇血的纱布,面无表情地回应着提问。 阮泠抬起眼睛。 18到22岁是她和希文感情最好的时候。18岁是最高联盟规定的法定婚龄,也是在这一年,她进入了最高学府西心大学(人类聚居在Aben西部,取西部的心脏之意)。四年里虽然课业沉重,但她的衣食住行都得到了全面的保障,偶尔打打零工就能过得很好,对未来也格外有希望。而22岁之后,她进入了最高联盟,明白了希文为她描绘的光明前景至少一半都是假的,而且受够了希文父母的嫌弃,爱情就开始了下坡。 她25岁时和希文正式分手,爱情慢慢也就变成了友情。前世她死去的时候,希文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孩子,不过两人仍然友谊甚笃。阮泠并不是不愤恨被丢下,但是她更在意这背后的原因。他没有理由毫无征兆地放任她死,甚至不透露半点消息,除非…… “阮泠!” 男人失态地冲到玻璃旁,焦急地喊,“对不起,我现在才赶到。他们治疗你了吗?你不要靠近这些殖种,让军部把它们杀了,跟我回安全区!” 希文的突然靠近和恶意让两只殖种嘶吼起来,手爪握起狠狠砸在特制的玻璃上。它们挡住了希文的视线。如果不是这造价极其高昂的玻璃挡着,希文想必早就被撕碎,但是他强忍着恐惧,只是死死地盯着阮泠。 阮泠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来得及说什么,联盟军的人已经把希文拖回房间的另一端,“戴维斯长官,请问你是看不见那两只殖种吗?它们已经被你激怒了!密闭空间里我们是无法向殖种射击的(血液挥发基因诱变成分),请你安静地坐在这里,等待审问结束,我们会让你和她交谈。” 希文不得不坐下,他没有权限妨碍联盟军的行动。眼前的阮泠让希文觉得有些古怪。她的眼睛中没有了火热的情感,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死寂和让他觉得不适的猜疑。 “AD236D,我们继续。”边区军队的军人看见联盟来人,只想赶快结束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审讯。 “好的。” “考虑到你的异能的特殊性,我们在完成档案记录后会直接经由中央港口把你转送到B2前线,以后不经过报批不能自行返回安全区。你在安全区的物品可以委托物流公司送到第一港口,然后和你一起转运到前线。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 “你需要确定一下进入军部之后的具体职务。这里有一张表。” 军人把终端显影靠近玻璃,阮泠看了一会,说:“我选择八类和九类。” 殖种入侵后,军部把兵种统一重新划分为九类。其中九类深入殖种聚集区域,常常和学术研究合作,八类则负责边境巡逻、防卫和治安。这绝对不是两种好应付的种类。 “……你确认吗?”军人怪异地瞥了她一眼。 “确认。” “好吧。那么最后一点,虽然是形式上的询问,但是你需要声明你在日后的行动中会忠于人类,忠于最高联盟,绝不能够从事任何不利于人类和最高联盟整体利益的活动,否则军方会不考虑任何理由尽全力将你击杀。具体规范可以在终端查看。” 阮泠复述了一遍宣言,记录也就结束了。 “记录上交后24小时内你的档案就会更新。一小时后启程。” 于是除了阮泠和希文,审讯室只剩下了负责安保的五位持械军人。 一男一女沉默地对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希文。我和你回去是没意义的,你知道的。”阮泠淡淡地开口。 “你为什么突然变了想法?”希文的嘴唇颤动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在安全区的一切都完了!” 阮泠无动于衷,“我和殖种已经绑在一起了,你不是一直都接受不了我的异能吗。” 希文沉默片刻,却说:“我现在接受了,我能删掉你的档案,和我回去。” 阮泠惊讶地抬起眼,这是惊人的让步。她还记得之前被查出来无法生育的时候。因为她对血缘没什么执念,那时的她对希文也很有信心,就问他是否要直接去领养一个孩子。没想到男人看了报告之后,却只激动地指责是她的身体问题才导致他们要面临无法结婚也无法生育的局面,差点分手。 她呼吸着,脖颈两侧诡异的腺体也随之舒张收缩。 “你想求你爸妈?” “……”沉默,相当于是默认了。 阮泠回忆起曾经分手时说的话,那时撕心裂肺的感觉在五年后已经归于死寂,漂亮的脸缓缓垂下,“希文,你和你的父母一样,只看重我的异能。不同的是,你喜欢这个依附着你的不寻常的怪物,而你的父母讨厌。” “你说什么?”希文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我喜欢你作为一个怪物依附着我?我才一个星期没见到你!从10岁到20岁,所有缓解你的异能性抽搐的药剂都是我为你购买的,是我教你有关异能的一切,你升学、工作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庆祝,你……” 阮泠无法把这十年的经历复制粘贴到他的脑中,不忍心和不耐烦一起涌上来,彻底不再迂回,“那么,抛开爱情不谈,关于我的事,你觉得他们有可能会帮你吗?他们会让你娶我吗?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我是女人,父母是偷渡客,异能又恶心,在最高联盟就职只会被架空所有权力,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后,更是完全没可能在最高联盟就职了!” “你就非得往上爬吗?我们回去就结婚,领养孩子,你在家里安心地待着,我保证……”希文强忍愤怒,苦口婆心地说。 阮泠看着他,冷冷地掀起嘴角,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殖种因为她的情绪逐渐躁动起来,巨大的骨尾抽在玻璃上,畸形的脸凑到女人旁边。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远离了玻璃,深吸一口气,“你骗我的还不止这一件。伊娃究竟是怎么死的,那绝不可能只是我的幻觉,你们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 伊娃这个名字让希文想起了很多。他的眼睛中闪过某种光亮,让阮泠想起行政塔金属外墙的冷光。希文的情绪降至冰点,“既然你已经不信任我,也不想再和我有关系,那回答你也没什么意义。” “你只是想继续骗我。”女人轻轻嗤笑。 希文不愿再看这个被殖种环绕的咄咄逼人的女人,他意识到,那个因为异能性抽搐而虚弱地缩在生育部角落的女孩已经蜕了皮,变成了致命的怪物。联盟会害她,他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相处了。他退开一步,声音有些哽咽。 “你的东西,我会清理出来交给物流公司。一切都结束了。” 监禁室的门闭上,只留下阮泠站在原地。 第5章 B2前线 中央港口是Aben上最大的港口,它坐落于第二区,在林立的钢铁大楼间硬生生开辟了可同时供近百架中型运输机停靠的立体空间。阮泠上次进入中央港口,还是被派遣去十区的四年前。 军用运输机里,她和两只殖种一起挤在密闭的隔离室。有着骨化的惨白皮肤的畸形怪物正在隔离室里肆虐,这狭窄的环境显然让他们很焦躁。阮泠抱膝蜷缩在角落,很担心他们乱甩的巨大骨尾会抽死她。 一阵震动,运输机应该已经停泊。很快,隔离室的通话设备传出军人的声音,“我们已经抵达中央港口,十分钟后,你和殖种会和个人物品一起被转交给前线派遣的运输机。” 阮泠凑近闪着红光的设备,说:“能否把隔离室的玻璃设置为对外可见模式?” 那边停顿了几秒,冷硬地说:“可以。你还有什么要求?军部会满足前线士兵的合理需求。” “我还想要一把没有搭载AI的手枪,比如左轮。” 那边的讨论声大了起来,很显然军人们并不能理解她的意图。没有搭载AI的枪支已经不再在军部流通,黑市也少之又少。 “这是不合理的要求,请你谨言慎行。” 通话挂断。 阮泠叹了口气。她只是不想在解决自己的时候还被强制阻止,看来这也不能让她如愿。好在景观模式如约开启,隔离室的一面墙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如玻璃。她走到墙边,抬眼望去。 窗外庞大的建筑林立,立体的霓虹光影和不断切换的LED大屏播放着公司的广告。雨雾充盈,猩红的航空警示灯闪烁,私家飞行器穿梭在空隙之间。繁华而寂寞。 朦胧之中,能看见矗立的直冲无尽夜空的行政塔。它属于最高联盟,和殖种的核战后由各国出资建设,象征着人类文明的复兴。 阮泠曾以为她能够在那里有一席之地。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摆脱被欺凌的偷渡客后代的阴影。但她最后失败得很惨。 她自嘲一笑,靠在玻璃窗上凝视着外面,放空思绪。 真美的景色,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边境活着回来,再看到它了。 一小时后,关着她和殖种的隔离室被分离,运到前往前线的大型运输机上,后者由前线军队接管。阮泠目送着希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垂下眼眸。 由于天气不太好,从中央港口到B2前线的距离又很远,路程非常颠簸漫长。阮泠觉得这些运输机上的人是在故意折磨她,她几次要求他们送东西过来吃都没有人搭理。人的饥饿不算什么,她怕的是身边两只怪物的饥饿。 根据观察,除去一些不需要进食的特殊殖种外,殖种也会吃牲畜的生肉。一般一个成人足够它们几天的消耗,但是这两只殖种显然已经很久没进食过了。阮泠越想身体越冷,又不能胡乱拍打金属门激怒殖种,只能缩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 然而,在坚持了十个小时后,她神经紧绷得太久,抵抗不住疲惫,在这个姿势下睡着了。女人的呼吸心跳等体征随着睡眠变弱,整个人软软地靠着墙。本来焦躁不安的侦查者率先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巨大的扇形头颅凑到她身边,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然后以怪异的姿势蜷缩着覆盖住了女人的半边身躯。掠夺者也随后照做。它们嶙峋精密的骨骼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神秘的灰绿色光芒,就像一副巨大的立体图腾。 “这太神奇了。那两只殖种至少有48小时没有进食了,可是它们就像感觉不到她是个人类一样!” B2前线的医疗主任,贝索·罗杰和军官威廉·安德森站在显示器前,前者看着监控实况,感叹,“很难想象这种异能几乎不为人所知,这比其他的拟殖种型要厉害多了。” “没有军官喜欢这种挑战伦理的玩意。”威廉漫不经心地说。他走向正在和主机一起控制航行的驾驶员,略微有些不耐烦,“还有多久才能到?你不能开快点吗?我们为了这几个没人要的家伙已经浪费了三天坐运输机!” “好的长官,我这就提速。但是我们仍然还需要两个小时,也就是日落后才能抵达。”驾驶员苦笑着再次敲出提速的指令。 两小时后,运输机落在布满沙砾的荒原上,切换成了陆地模式,驶入背靠巨大山体的建筑。前线的建筑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即使是地处偏僻又经常经历殖种破坏的B2基地,也造价昂贵。 “这次来的三个士兵里有一个A级,还是个女人,你们听说了吗?” 几个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兵围着餐桌聊天。异能为B-级体能增强的何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悠闲地说。 “女人怎么了?”剃了光头的娜奥米·克拉克喝光玻璃杯里的橙汁,“我赌她是复合型(同时具备多种异能,比较容易获得高评级),一个人顶一辆坦克。” “如果她是A级复合型的话,那她至少也是A1前线的少尉了,怎么会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赌她是医疗型(多见于女性,同样容易获得高评级)。”黑人丹尼尔·盖瑞从浓汤碗里抬头说。他的异能是B级体能增强。 “别光说,掏出钱。”何健煽风点火。 于是饭桌很快变成了赌桌,“异能A级的年轻女人”吸引了不少闲得发慌的大兵,赌注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运输机也停稳在了机库中。阮泠在剧烈的颠簸和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身上身边都是殖种的肢体,险些又晕过去。好在两只殖种非常自觉地起来了,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刚缓过来,隔离室一边的舱门就逐渐打开,紊乱的气流扑面而来。 工作人员正准备放下甲板,猝不及防被殖种的尾巴抽得趴在了地上。他们抬头看清楚了隔离室里的情况,吓得直接从甲板上滚了下来,“是殖种!天哪,那个女人……” “关上舱门!用**运输车把那三个怪物直接运到地下隔离室!”威廉看到这就出现了伤员,对于基地人员的心理素质更加不抱希望。他亲自操作合上了舱门,用终端通讯,“何健!” “长官!”何健正兴味盎然地旁观赌局,看到指令急忙接通。 “现在赶紧弄一辆最大型的**运输车到机库,有两只殖种和一个人要运到地下隔离室!” 何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挂断通讯,说:“Damn!老子不想干,康米,你可以去吗?” 他的问题指向正在收拾餐盘的一个高大的褐发白人,康米·莫尔。男人大约二十五岁,长得秀气老实,不至于俊美得刺眼,但足够让人觉得养眼了。听到何健的话,他有点生气,“这已经是你第七次把事情推给我做了。” “求你了兄弟,那可是**殖种,你这个B级复合型才能应付。”何健并不诚恳地恭维了一番,就把运输车的识别码传给了康米,“码发给你了。” 康米只好快速收拾好餐盘,去架驶运输车。 一阵剧烈的颠簸,阮泠发现这个密闭的隔离室开始下落,然后卡进了所谓的“**运输车”。角落的监控开始运作,她瞥了一眼。凌乱的金发在苍白顶灯下依然耀眼,优越的五官隔着屏幕有种朦胧的美。 正在看监控的康米呼吸停滞了一下。 还没等他看清楚,殖种已经遮挡住了监控摄像头。他下意识地打开传声设备,“女士?现在我将把你们送往地下隔离室,你还好吗?” 久违的人类声音让阮泠有些惊讶,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也没有上位者的优越,可能只是一个倒霉的士兵,“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食物和水了,我很饿很渴。你是士兵吗?” “是的,我的名字是康米·莫尔。”他向指定通道驶去。 “能否拜托你带一些水和食物来?最好有生肉,这些殖种很久没吃东西了,我担心它们会吃我。”阮泠感觉到他的善意,于是急切地请求。 “……我尽量。” 康米·莫尔搞不清楚情况,为什么她会和殖种关在一起?运输车进入地下,他后知后觉地问:“女士,能否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什么?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母体(matrix),不知道你是否有听说过。我是一名A级士兵,被派遣到这里来的。” 阮泠意识到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人可能没有很高的权限,不过她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老实说,康米用了至少半分钟来思考母体究竟是什么异能。然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幸好何健没有来运输,否则他一定会开到一半就跑回去,向所有士兵宣布基地来了个黄色漫画里的怪物。 抵达地下隔离室后,医疗组和武装士兵打开了舱门。 阮泠早就没力气了,下来的时候一个趔趄,被殖种的尾巴扶住。这个圆形地下隔离室还算宽敞,但设备只有医疗仓和占据了大半空间的透明牢笼。 “阮女士……” 医疗主任贝索被那两只可怖的巨物盯着,默默躲到士兵身后。他打开终端,刚准备展开一番长篇大论,就被阮泠打断。她看着一排靠墙持枪的士兵,有气无力地说:“如果你们想让我饿死渴死,大可以直接说,而不是让我十几个小时都和任何人说不上话。还有,最好把枪收起来,这两只怪物是因为我的情绪稳定所以才没攻击你们的。” 贝索面露尴尬,收起全息投屏,“那好吧,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谈,你先休息。至于食物和水……” “我帮她取。”康米说。 连续被打断两次,贝索显然有点不高兴,不过还是和其余人一起离开了。反正这里充满了监控,这个拥有神奇异能的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记录中。 感谢灌溉啊啊啊啊[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B2前线 第6章 边缘之人 前线的伙食没有多好,但已经足够让阮泠狼吞虎咽了。她先是把康米死活不愿意说是怎么讨到的生肉丢给两只殖种,确认它们吃得血肉横飞后才开始放心地吃起来。康米凑近牢笼入口,拨开她掉进浓汤里的金发,“你可以慢一点吃,小心呛到。” “谢了。”阮泠对他笑了一下,继续狂吃,顺便喝了一大口橙汁。 青年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又不好意思打断她,只能蹲在一边直到阮泠吃完。她放下餐具,侧头看向一头血的两只巨大的殖种。这时,她心里仍然觉得害怕。但或许是因为异能,她对它们的戒备诡异地持续削弱。 “我没来得及问,你的异能是?”她偏头看向康米。 “我是B级复合型,结合了感官增强和体能增强。”康米腼腆地一笑,他对于自己的异能还是很骄傲的。他健壮的体格配上军绿短袖加迷彩长裤,特别符合阮泠对士兵的刻板印象。 阮泠肯定了他,“那真不错。你在这里应该很吃得开吧。” 她的意思是,他的异能应该足以胜过大部分B2前线的士兵。但是康米耳朵的红晕就没下来过,很顺畅地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还、还好吧,她们平常会拜托我帮他们处理些麻烦事。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找我的。” 其实他的女人缘并不算很好。一方面这里的女性士兵肱二头肌可能比胸还发达,另一方面他忙着训练而不懂浪漫,上次被甩就是因为不回复消息。更糟的是他不会拒绝人,就总被当作备选。 阮泠点点头,“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离开这里。可以加你的终端吗?” “当然。” 于是康米知道了她的名字是阮泠。她的主页空空如也,头像是证件照,而签名是一句阿拉伯语。终端为他翻译了这句话——沙漠中一无所有。 他在这里待到了洗漱设备安装好才离开。康米洗着阮泠用过的餐具,难以忘记殖种环绕中的女人的样子。他急匆匆地申请负责她的日常物资运送,想到晚上以及以后都能见到她,觉得训练都有动力了。 夜色降临,阮泠躺在散发着朦胧暖光的椭圆形医疗仓里沉睡。仓门故意没有合上。 使用异能好像激发了体内的某种基因,她本能地明白了要如何役使殖种。 两只殖种在透明的牢笼后躁动地嘶吼,头部朝向休眠仓。灰黑触须从外骨骼的缝隙中探出来,从牢笼的入口处钻出,落在她身上,直到她连口鼻都被特殊的管状触肢封闭。含着微量基因变成分的氧气进入身体。 殖种不再躁动,像两尊青黑色的雕塑隐藏在黑暗中。 几天后。 “所以说,她现在吃喝还要靠你送?不能来这里和我们一起?”丹尼尔诧异地和其他士兵对视几眼,“兄弟,你不会在诓我们吧?” “当然没有。”康米本来就不愿意被盘问阮泠的事,听到他的话后冷冷地撂下句话就走了。他自己吃得比普通士兵要差,但端给阮泠的午餐餐盘上面甚至不是士兵的正常伙食,而是需要额外付钱买的营养食物。 一个士兵嘿嘿笑,对着康米离去的背影抬下巴,“一定是个美女。那小子被迷住了,看看他都给她带什么东西吃。” “把你那恶心的笑收起来,”娜奥米很清楚这群饥渴的雄性有多恶劣,不过她也很好奇,“她总得参加训练吧。到时候就知道了,所谓的A级母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康米在走廊迎面遇到了正在搬运器械的医疗组成员,隔离室外闪着表示不开放的红灯。他惊慌地拉住其中一个人,“阮泠出什么事了吗?” 医疗人员皱着眉推开他的手,“别碰我。不要以为我们一起在这给联盟卖命,罪犯就和医生是一类人了。” 康米攥紧手,忍下怒气,“抱歉。” “她没事,我们只是给她做个体检而已。”医疗人员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餐盘,“不过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她很危险。” 康米还想问清楚,白大褂们已经擦着他的肩走了。隔离室的指示灯也变成了绿色。他走到自动门边,看见医疗主任贝索正站在医疗仓边和阮泠说话,“虽然目前来看,至少三四年内你都不会产生殖种的明显特征,但是细微的变化肯定会有。这期间需要你配合我们记录数据。” 阮泠点点头,从仓内坐起来,侧头看了一眼牢笼里的殖种,然后对贝索说:“我明白了,感谢您和联盟对我的关心。不过您现在还是离开比较好,它们不喜欢有太多陌生人类。” 贝索用不着她说也想尽快走。他看到了门口的康米,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餐盘,笑了笑就离开了。 这几天里,阮泠已经很熟悉康米这个老好人。她从医疗仓里出来,先走到牢笼里面让殖种的触须触碰她的皮肤,然后才笑着说,“康米,今天吃什么?” “奶油意面、羊排、什锦蔬菜汤和香蕉。可能有点多,但我想让你都尝尝。”康米始终难以习惯这套安抚殖种的流程。士兵对于身陷殖种包围的同伴,几乎有本能的救援冲动,更何况阮泠看起来美丽又孱弱。 不过,不止是她,连康米都觉得这两只殖种在她的身边就像保镖和大型犬。虽然这肯定是有代价的,他想到刚才医疗人员的话。 阮泠看得出康米对她不一般,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恋爱了。只要康米不主动说出来,她也不会提,现在能帮她解决日常琐事的关系就很好。安抚完殖种,她接过一看就很美味昂贵的食物,笑容很灿烂,“谢谢。” 阮泠很有礼貌,而这份礼貌康米已经很久没在别人身上感受过了。话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变成了不越界的提醒,“阮泠,你会参加以后的训练吗?很快就到新兵参加集体行动的时间了。” “不清楚。但是我肯定不可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如果不参加训练的话,可能会被直接派遣去前线探索吧。”阮泠很平静,“我当时选了八类和九类。” “真的吗?那太巧了,我也属于这两个分类。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执行任务。” 这倒是出乎阮泠的意料。她侧眸看向康米,斟酌着问:“虽然不知道这是否冒犯了你……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派遣到B2?我想即使是这里最高级的士兵,享受到的福利也没有A1前线的吊车尾好。” 康米的笑容一滞。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能看清楚她的任何一处细节。她有着张扬耀眼的金发、妩媚美丽的五官和窈窕修长的身材。如果她真的和外表一样花瓶,那么他也不介意就像自己以前那样随意地表白,不考虑未来。然而,如果让康米找个形容词,他会说她有点像他曾见过的那些“为联盟效力的长官”,只是她很闲散而已。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阮泠没打算刨根问底。 “我担心你会讨厌我。”他实话实说,多少有点无助。 “你杀人了?”阮泠微微皱眉。 “没有,我……”青年烦躁不安地把手插到头发里,“我以前确实在A1前线,军衔是下士。前年殖种入侵得特别频繁,我经常去作战,心情一直不好。那时候,我有个女友叫做朱利安。” 他瞄了一眼阮泠,后者面色如常,“然后?” “有一天回来,我去找她,发现她和指挥官的儿子滚在了一起。我很愤怒,把那个男的赶了出去,然后准备和她分手。她没有工作,于是求我原谅她,我了解她的情况,没有狠下心。” 事情显得有点烂俗,可是康米的表情却变得可怕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了巨大的耻辱和不甘,“过了几天,我发现我的钱都被朱利安拿走了,而且联系不上她。然后,高层忽然发降职通知给我,派我去A2做普通士兵,理由是医疗报告里显示我精神失常。这怎么可能?在这封通知前,我的诊断报告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做的,但是我不想为了早就不爱我的女人和他起争执。于是我打听到了他的豪宅位置,写了检讨去道歉,却只得到了蔑视和嘲讽。‘最高联盟的任何一位长官都足够碾死我一万遍’?天哪,这话是真是假!他是想说我很蠢,为这样的Aben卖命这么久吗?!我气得发疯,所以……” 青年用左手拔出匕首,对着右臂虚划了一下,陷入沉默。 阮泠可以想象那位A1指挥官看见自己儿子没了右臂后有多愤怒,“……然后你就被派到了这里?” 康米伸手紧紧盖住脸,“我不能回去,也不能升职,最好的情况就是在这待一辈子。或许很快就会被殖种吃掉,和死刑也没差别。” 阮泠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于这件事,对错已经没意义,也不会再有人主持公道,只剩下面前这个用余生来偿还一次报复的人。她默默地握住康米发颤的手,“那你的家人?” 这个问题似乎才触到他最深的痛处。 “父母,弟弟,他们都没联系我了……”他深深地垂下头颅,再也控制不住哽咽。 第7章 撒旦叛变 如阮泠所说,没有任何一个前线基地会白养一个活人。在来到基地的第十三天,她接到了来自指挥官威廉的消息。内容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让她独立于其他士兵,自己清理出一片训练场地,然后自己规划训练内容。没有人指导,但一个月后,她必须跟上其他士兵的执勤时间表。 她先申请了和康米组队,让他协助她做基础的体能训练。和她待久了,康米也不怎么怕殖种,这点尤其可贵。 上次的谈话后,阮泠总感觉他对她有种很难说清的感激和依赖。这并不坏,她觉得自己和康米同病相怜,同样在最高联盟中混得一塌糊涂,无处可去。 “给你们取个名字怎么样?” 阮泠一边指挥殖种拖铁皮一边思考,“你叫巴克,你叫卢卡。” 侦查者甩了甩骨尾,掠夺者类似带滤管的防毒面具的脸朝她的方向转了转,似乎是听明白了。 “阮泠,抱歉,我迟到了。长官找我有事。” 康米推开铁围栏的门,跑到她身边,“我们继续昨天的训练。” 器械不方便搬出来,就用卢卡的手臂当作单双杠。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围栏,就只能绕着围栏跑一圈又一圈。地面全是沙砾和杂草,清理一下就用来练各种跳跃。有时练着练着,还能看见几个远远地偷窥的士兵,正在朝她吹口哨,再被康米气愤地赶走。 值得庆幸,殖种们能理解她在做什么,并没有表现得很躁动。 每天都累得要命,但阮泠很喜欢身体素质提升的感觉。各项数据显示,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优秀的身体水平——异能决定了她不会有多强壮。她要做的是尽可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数天后。 “少将,相关的情况你已经收到了吧。” 通话被层层加密,投影四角标注“公共安全部”的标识。少将威廉·安德森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恭敬地说:“是的,我已经让所有士兵返回基地,关闭了一切对外探测和通讯设备,还有通向外界的地点。除了您特别指出的那两个士兵。” “嗯,这次我们需要大概18小时的时间。” “是,长官,我会维持基地的秩序。”威廉立正敬礼,“但是对于这次行动,我仍然不明白具体的行为动机。什么情况下,只分布在地面和低空的殖种,会在地球的高层大气发生足以摧毁前线基地的内战?而且,关于母体异能者,她没有可能在相应规模的殖种入侵中存活。如果需要测试她的能力,我们应该……” “你的话太多了。” “我很抱歉,长官。”威廉悻悻地闭嘴。 通讯挂断,威廉扯了扯领带,走到落地窗边。景观模式自动开启。 现在是下午四点,荒原一小时前还烈日炎炎,然而现在却完全笼罩在不祥的昏暗中。云层厚重得像是有几百艘星舰在大气层盘旋,隔绝了一切阳光。灰黑色的基地建筑已经自动亮起了表面的太阳能照明灯,周围的水泥空地上空无一人。没有风,也没有雨的气息。 “奇怪,终端没有信号了。” 康米站在基地的一处入口边,回头看向阮泠。她身后跟着两只殖种。 “我的终端也没有信号。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吗?” 阮泠总感觉殖种异常躁动,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好,“是快下雨了吗?” 康米抬头看向天空,越发困惑,“我来这里三年了,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天气,而且今早的气象报告说今天的天气很正常。” 殖种的触须攀爬上阮泠的手臂,触碰她手心处的灰孔。阮泠感受到殖种们的意思,顺势坐在巴克的背上,“那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它们觉得现在我们会遇到危险。” “危险?什么意思?”康米神情变得凝重。 “说不清,但我感觉它们很紧张警惕。”阮泠抬头看了看天空,“废品站怎么样呢?它一般是开着的。” “好吧……或许我们真得去那里。” 事情蹊跷极了,就好像基地忽然变成了一个不进不出的防空洞,而忘记了放他们进来。在不祥的预感的驱使下,他们赶到废品站,却发现连这里都已经关闭,只剩下露天的废墟。 “这不对劲。”康米站在建筑的角落,皱着眉说。他总感觉云层里黑影涌动。 阮泠的警惕让殖种们进入了攻击的状态,自发地挡在了她面前。它们肌肉贲张,脊背的外骨骼竖起,扇形和象形的头颅膨胀,长尾甩动间掀起凛冽的飓风。阮泠从巴克背上下来,观察它们头颅的朝向,片刻后果断地说:“大气层里有东西。” “联盟明明放弃了一切太空探索。”康米神情凝重,“或许是某些设备导致我们没有信号了,但是基地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现在用卫星通讯联系后勤,如果打不通的话,那就是基地内部屏蔽了外来信号。” 他迅速拨通,正等待着,阮泠突然惊呼,“康米,那些黑点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顺着阮泠指向的方向看去。B级感官增强能让他更清楚地看到情况。灰黑色的天空中,忽然浮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这些黑点很快从最开始看到的一小片扩散到整片天空,最后遍布视力所及。它们迅速地改变方位,最后变成从小到大的一圈圈黑环。灰绿色的烟雾替代了阴云,空气的味道变得极其诡异。 “殖种?!” 一种强烈的直觉让阮泠脱口而出。 通讯没有接通,自行挂断了。康米不再犹豫,右手狠狠砸向废品站并不算厚的铁门。非人类的体能促使他一拳就砸出了巨大的凹陷。 阮泠看向天空,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中的三分之一忽然消失或是爆炸了。碎片很快从天空落下,带着火焰砸在了基地的外墙。最近的一块就落在几十米内。 巴克忽然窜了出去,围着拳头大的碎片嗅了嗅,然后发出一阵诡异刺耳的嘶吼。 阮泠不知为什么脊背发冷,下意识地喊:“康米……” 卢卡猛地箍住了她的腰,把她拽出了角落。青年立刻反应了过来,皮肤上鼓起灰绿的青筋,跳起扑倒了卢卡。一般来说,B级复合型士兵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可以制服一只掠夺者,但是多一只侦查者就不行了。 阮泠滚出卢卡手臂的禁锢,看到巴克像鬼影一样向她奔来。她很清楚就这几天的训练还不足以让她牵制住侦查者,但康米更不能同时和两只殖种打。思索了半秒,她跑出角落,向基地的正面入口跑去,“过来,该死的殖种!” 在剧烈的奔跑中,她没办法躲避碎片,更没法去看天空的异象。 层层黑环之中,逐渐浮现了一个漆黑的环形物体的庞大虚影,它似乎是从更高层的大气一直下降到黑环圆心的。远远看去,它就像一块来自亿万年前的漂浮的巨型黑石,表面满是生物骨骼的纹路。它并不完整,环形的一侧已经在掉落碎片。 它出现之后,剩余的黑点从整片天空的四周蜂拥而来,以撕裂云絮的速度,前仆后继地撞上环形物体! 基地的正面入口同样紧闭且空无一人,阮泠跑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狠狠跌倒在荒原上。下一瞬,侦查者扑在她的身上,天空中腾起巨大而耀眼的爆炸云,层层带着火焰的烟尘蔓延开来,声浪让阮泠一瞬间听不到任何的东西。 无数碎片携带着火焰从天空中落下,身上的侦查者痛苦地嘶吼着,渐渐没有了动静。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同样被细小的碎片灼伤,大脑一片空白。爆炸停歇后,她从殖种着火的死躯下爬出来,匍匐着往前。 她就像到了地狱,四周只有黑色和火焰。 殖种的影子从远处浮现,但她浑身发软,一点躲避的力气也没有了。 翻滚着黑云和火焰的天空中,环形物体已完全碎裂,只剩下一个小了几圈的半透明的白色物体。层层黑云中,它就像银河,内部漂浮着点点星光。 在被环形物体最后的几片碎片托着,撞在了满是火焰的地面后,它发出了一声辽远而疲倦的叹息。 它的身躯正在溶解,很快露出史前巨兽一样的骨骼。半透明的白色组织液熄灭了四周的火焰,直到被满地的废墟染黑。 不知道为什么,那声叹息勾起了阮泠强烈的怜悯,就好像她的基因里有它的痕迹,使她能读懂它的情绪。她爬起来向它走去。理论上,她觉得和这家伙的距离应该很远,走起来却好像很快就到了。 回头看,已经看不到基地的影子。 她停在发光的组织液边缘,观察这小山一样的生物。它似乎有点像人,但是身体已经溶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庞大的骨架、心脏和头颅。这颗头颅也呈扇形,却比她当时看到的小领主殖种都要华丽得多,顶部和两侧一共生长着四根山羊角一样巨大分支,分支间和后面都缀满了百米长的触须,垂下来时就像人类蜿蜒的滑腻长发。 面部的位置空无一物,并逐渐转向她。然后,阮泠看见那颗逐渐没有动静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触须像章鱼触肢一样游走起来。 感觉到某种善意,她伸出手让那些巨大的触须触碰。 你是高级殖种? 她传达了模糊的困惑。这只生物在死亡的迫近下激发不出更多的活力,它漫长而迟滞地呼吸着,没有回应。 我之前见过你? 触须轻柔地缠着她的手。 你快要死了。 灼热的风穿过裸露的骨骼,伴着它发出的叹息。这次是在肯定。 那我呢?凭什么给你陪葬?阮泠站在齐腰深的组织液里,看着迅速逼近的殖种潮,狠狠攥住已经无力的触须。 她的情绪激发了生物的最后一丝活力。触须传递的信息已支离破碎,却英雄末路般迸发出沉郁顿挫的不甘。叹息消散,死亡降临,生物的身躯完全溶解,只剩下触须蜂拥而上,将阮泠包裹成一个茧,神经毒素迅速注入,她陷入了昏睡。 殖种们吸食殆尽组织液,却没有靠近这银色的茧。 没有看模板贸然申请果然收获了不过签[捂脸笑哭] 准备写多点再说了 最近在参加比赛以及收集灵感,更新晚了点[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撒旦叛变 第8章 松岛特派 她看见辽阔的星球表面,无数环形战舰在漆黑的夜幕急遽飞掠,又在流云的边缘静止,起火燃烧,化作青烟和碎片坠落。建筑倒塌,生物在崎岖的山体上蚂蚁般转移,最终被流弹的火焰和五彩斑斓的射线吞噬。 她感觉到眼睛的主人,那只剩下庞大骨架的殖种,由衷地觉得这副景象无限凄美。 “砰!砰砰!” 何健对着那似乎动了下的“武器(Weapon)”殖种来了三发,又不耐烦地踢开,“真是受够这太阳了,这片区域要多久才能清扫完?” B2的士兵们只知道,昨晚殖种大规模入侵,超出了B2的作战权限,因此直到边区,才等到A1前线的士兵来抵御。由于数量的对比不均衡,再加上行动匆忙,A1的胜利很惨烈,大部分士兵都在B2的医疗室躺着。清扫殖种回撤时的战场,确保它们都死透了的任务,就轮到他们这些无所事事的B2士兵了。 “别抱怨了,康米都走到四百码外了。”丹尼尔看了眼终端,“他干嘛那么拼命?” “你居然不知道,他昨天陪那个A级女人一起训练,被关在基地外面了。老冯今早看见好几个未接通讯。”何健在扫射的空隙说,“他打破了废品站的门,但那女人还在外面呢。她不见了。” “什么?那还找什么找,肯定是死了。除了终端,能找到块颅骨都算他幸运。”丹尼尔说,“女人应该绕着他走。” “嘿,这玩意究竟是什么?”一个和阮泠同期进入的新兵拿起一块灰黑色的碎片。像是生物脊骨的一部分,上面有火焰灼烧的痕迹。满地都是这样的东西。 “没人告诉你,你就别问。”何健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手把那块碎片丢开。 荒原表面满是黄沙、碎片和殖种尸体。康米爬上荒原的一处高地,顺着终端的指示方向,透过沙尘,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副……巨大的骨架? 那像是某种远古传说中的生物的骨架,比他在海上执行任务时看到的蓝鲸还大得多。它被黄沙淹没了底部,每根骨骼上都布满了殖种啃咬的痕迹,在沙尘中静默地伫立。 他本想用终端叫其他士兵过来,想了想,只拍了几张照片。拍好照片,他没有犹豫,端着枪向它走去。 骨架底部的黄沙里,白色的茧露出破损的半边。阳光顺着巨大的豁口照亮里面半透明的黏液和被触须缠住的阮泠。她凝固在黏液里,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口鼻被几根气管似的触须堵住。 康米爬进茧里,伸手进黏液抓住女人的肩膀,努力撕扯开那些恶心的触须,“阮泠!阮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黏液的温度让人很舒适,但是里面漂浮着丝丝缕缕灰白色的物质,闻起来也很奇怪。那些触须被扯下来的时候还在蠕动。他忍住毛骨悚然的感觉,把阮泠扛在肩上,奋力从茧的缺口爬了出去。 触须剥离,光怪陆离的梦骤然被打断,强烈的晕眩感涌上来,以至于阮泠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呕吐。康米急忙把她放在沙地上,拍她的背,“你还好吗?天哪,那些触须往你的胃里面灌了那些黏液……” 她吐出来的东西除了一点食物以外,基本上都是那些半透明的黏液。 “康米……” 阮泠半天才吐完,康米让她靠在他身上,“这东西……操……这是殖种吗?!我就像着魔了一样……胃好痛……” “Jesus,你浑身发冷。我立刻带你回基地的医疗室。” 康米看清楚了她糟糕的状态,把她打横抱起来,踩着厚沙踉踉跄跄地往回走。走到刚才看见骨架全貌的高地,他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怀里的女人。 和她有关的一切都笼罩在神秘的氛围里。 康米走得足够快,很快就和其他士兵汇合了。运输车一到,娜奥米就和他一起照顾阮泠回基地。阮泠很快躺进了医疗室的医疗舱,值班的军医也开始进行各项检测。 就在两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医疗舱的女人忽然开始剧烈地抽搐,鼻血顺着脸滴下来。 不同于一般的异能性抽搐,她的皮肤和肉孔逐渐变成了灰白。 夜晚。 直升机在浓重的夜色和基地建筑的白色航空警示灯中降落。松岛敏直在巨大的风压中拎着公文包走下直升机,终端投影出小小的女儿和妻子的画面,“爸爸已经到工作的地方了,小优快去睡觉吧。” “老公,一定要注意安全。”虽然极力控制,但是妻子还是在看清楚了他四周的环境后哽咽了。 “放心吧,出差是常有的事,我会小心的。下个月见。”松岛敏直语气温柔,笑着说。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妻子的脸颊,却忘了这是终端的投影,“那么,拜拜。” “松岛特派员。” 医疗主任贝索和几个军医迎面走来,贝索笑着说:“辛苦你这么晚赶过来。我们已经安排好了食宿,但是这次的研究对象情况紧急,需要你协助我们先进行急救。” 松岛的神情恢复成平静稳重,“没问题,带我过去吧。” 几人的步伐很快,松岛一边抬头观察四周,一边迅速调动记忆——这次的研究对象确实十分特殊。就算没有降职的缘故,他也对这项研究有一定兴趣。从他个人的视角来看,研究对象的背景也很特殊——一个考上他曾任教的西心大学的黑户后代。 虽然说是情况危急,但是阮泠在他到医疗室的时候,也总算是脱离了抽搐的状态。松岛看到她灰白的肤色,皱眉询问:“她之前接触过什么?” 一直守在旁边的康米重复了一遍全过程,后续士兵的勘测结果也发到了松岛的终端。 “因为她的异能极其罕见,所以我不能轻易地下定论。根据你们的数据,她应该是被基因诱变物质引发了排异。不过这几种物质都是第一次发现,从成分上来看不危险,先按一般的异能性抽搐用药保守治疗。” 松岛没有想到刚来就发现了新的基因诱变物质,他对此应该说是喜忧参半。又和医疗人员忙了大半夜,阮泠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只感觉浑身乏力,跟七天没吃过饭一样,嗓子也干哑得要命。一堆白大褂走来走去晃得重影,好在死死地盯着她的康米扑到她床边,这才让这些人发现她睁眼了,“阮泠!” 喂了两口水,她感觉缓过来了一些。 说实话,这次的事她还毫无头绪,更别说想好应付军官的说辞了。因此,阮泠选择了省略掉一些“着魔”的细节,挑了重点讲。说完之后,她神情极其凝重地问贝索,“在天空出现那些殖种的时候,为什么基地完全封闭,我们无法接通终端,也进不来?如果不是因为各种巧合,我和康米已经死在外面了。” 她能感觉到,卢卡和巴克已经死了。它们突然做出袭击她的行为,应该是对她麻痹大意的最好警告,因此这两只殖种死了也就死了。但如果是吃人本能忽然被唤醒,巴克为什么要挡在她身上呢?那绝不是巧合,它完全可以躲开而不是直直地躺着被烧死。应该说,它甚至知道背上她再跑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非常想接触那些触须,再和它们沟通一次,但是也没机会了。对于她的异能而言,殖种是消耗性的危险武器。 “天空的异象?你是说地上的殖种潮吧。因为情况紧急,基地确实忘记了确认你们的位置,提前封锁了所有入口,不过你说的终端接通现象是很奇怪。总之,后续会有专人来和你们沟通,再发放五万赔偿金。”贝索摊摊手,“别的我想也没有了。” 不论是康米还是阮玲,都觉得基地的事或许真是他们多想了。但是那片天空……阮泠抬眼和康米对视。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清醒,那么先介绍一下这位特派员。他后续会跟进你的训练和任务。”贝索示意医护人员把阮泠扶着坐起来。 “你好,我是松岛敏直,西心大学殖种专业副教授,公共安全部的特派员。”松岛敏直友好地笑了笑,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上面显示他34岁。 阮泠看着他,忽然感觉有些奇妙,以前在最高联盟就职,又还没被丢去边区的时候,她偶尔会遇到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家庭幸福,没有使人精疲力尽的野心,坚持着朴素的正义,就像她的人生的反面。 “很荣幸见到您。”她伸手和松岛握了握。 “既然情况已经稳定,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松岛说,和医护人员一起离开了。 “康米,你也该去休息了。” 阮泠把目光投向士兵,“特别是,如果你之前一直都待在这里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当时只来得及打破废品站的门然后躲进去。我真的该死。” 阮泠有些惊讶。虽然她能隐约感觉到这家伙心里有些自暴自弃,但也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激发的。她转移了话题,“我其实没想过因为这个怪你。不管怎样,你先去休息吧,我有些事想和你以后说。” 她想说的其实是那只白色殖种,但是康米愣了两秒,居然红了脸,然后迅速同手同脚地逃出了医务室。 顾不上他究竟误解了什么,阮玲终于能躺回医疗舱。其实她现在虚弱疲惫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刚打上的葡萄糖,估计又要晕过去。 康米刚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些许殖种的气息。他显然没换衣服。 笑晕了,这次真的是拖更的够狠的。 实在太忙。有时候觉得写作真的是节外生枝,但彻底放弃写作又会觉得生活都变得奇怪起来。 买了风之谷的台版海报,期待收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松岛特派 第9章 无人知晓 阮泠恢复的几天里,没有再见到康米。她在终端上询问他的去向,说是去执行任务了。 她一路问人找到了实验室,两只殖种已经被完全解剖,内脏、骨骼和血肉整齐地陈列,各项检测数据在终端闪烁,就好像它们感染前不曾是人,也不曾拥有过思维。 做长官时,权力也是被架空,但很显然还是士兵的权限更少。她甚至弄不到两只殖种的数据,基地也不打算告诉她任何有价值的研究结果。至于那个松岛特派员,据研究员和医疗人员的说法,目前正在研究白色殖种。她打算找个时机多和他接触。 康米不在,殖种也死了,她收到通知,从今以后除训练外的作息都和其他士兵一致。 走进食堂,虽然穿着松垮的病号服,但是也足够引人注目了。阮泠习惯了这种混杂着惊艳和打量的注视,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开始吃饭。B级基地的不少物资都需要从工资里扣,她本来没钱,好在入职的时候军部发了点补贴,短期的吃穿用是足够的。 一身军绿色制服的娜奥米饶有兴趣地坐在她面前,“嗨,大美人,你就是阮吧?” 娜奥米的“阮”的发音很蹩脚,就像“瑞安”一样,让阮泠感觉到了一点笨拙的善意,“你是……” “娜奥米·克拉克。那天是我和康米一起把你拉回来的,但那时你的意识应该不清醒。不管怎么样,你现在知道我了。”娜奥米的声音很粗犷豪放,和阮泠平淡柔和的声音截然不同,“你为什么忽然来和我们吃饭?你没看见那些公狗的样子?他们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要小心。” 四周暗暗偷听的士兵们顿时叫嚣起来。 阮泠感谢了她当时的善举,说:“我身边的两只殖种死了,康米又去执行任务,所以才来这里。” “老天,你还真的是和殖种待在一起生活。”娜奥米搓了一把棕色的脸颊,打量了她一会,刚想说什么,就被终端的震动打断,“等下,我看看上头给我发了什么……” 她皱起眉,表情夸张地看了一遍那条短讯,然后又看了一遍,最后才眨着眼睛和她说:“呃,你要和我住一起了。” “真的?” 阮泠舀粥的动作顿了下,有点惊讶。虽然说知道“特权”会丧失得很快,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其实对于居住环境没有很高的要求,毕竟平时也都在被监控。她先伸出手,笑了笑,“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娜奥米一把握上她的手,捏得她的手嘎吱响,“当然,快点吃完,我还得拉你去仓库拿东西。” “东西”指的就是阮泠原本在安全区的物品。这段时间她一直被隔离,这些东西已经蒙上了一层厚灰。希文不是个小气的人,阮泠摸上她那台平时代步用的深蓝色的摩托式飞行器,它也被送到了这里。她很喜欢架驶它飞行的感觉,只可惜在基地附近使用飞行器需要申请低空飞行权,她暂时不想多生事端。 娜奥米帮她提了大部分东西,两人搭基地建筑内的电梯下降到负一楼。电梯三面都是钢化玻璃,下降时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以银白色为主调的基地建筑内部。建筑在地上的部分呈一层层的环形,充斥着走动的喧闹士兵,数字和画面不断切换的投影和精密冰冷的电子设备。 走过右边是蓝天白云投影的走廊,娜奥米用虹膜解锁开门,吹了声口哨,“请进。” 本以为士兵住处是冷硬的风格,没想到里面很温暖宜居,到处都是针织品和原木家具。阮泠把东西放在客厅,“士兵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我刚来的时候,它只比毛坯强一点。” 娜奥米打开卧室门,“你睡这张床,本来睡这儿的人被调去B1了。有什么不会用和不明白的东西就问我。那里贴着守则,你最好看看。” “好的。”阮泠笑了笑。以前作为一个没有实权的长官,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上台发言,内容大多就是这些无聊繁琐的守则。娜奥米去训练后,她录好了虹膜信息,查了会资料,又四处转了转。 阮玲在边区时最喜欢待在接待来宾用的观景台。基地似乎没有这样的地方,但是顶层停机坪没有直升机起落时,也可以当做透气的去处。她靠着栏杆,看到远处的烈日正缓缓没入地平线,晚风乍起。夜色完全降临的时候,她准备慢慢走去吃晚饭。 几只散发着青白光的飞虫忽然飞来,在她身边绕圈。阮泠不太在意地伸手试图挥开它们,却没有成功,其中一只还抱住了她的手指。 虫子本身像蛾一样的毛绒绒的白色,倒也不恶心。 就在观察它的几秒内,又来了一大群飞虫,在空中凝聚成一片青白色的星云。规模足够大,本来微不可察的殖种气息变得非常明显。 又是一个新物种,阮泠真没想到自己散心都能推动殖种研究。 没有直升机起落,地勤人员也不在,她刚准备用终端联系救援,就看到青白色的光芒变幻,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副再眼熟不过的巨大骨架。而她手上的几只飞虫则飞到骨架面前,凝聚成一个小人。 这场景太熟悉了,阮泠操控终端的动作一顿。 瑰丽的光芒再次变幻,巨大的骨架上长出血肉,逐渐形成一个有着扇形头颅的人形生物。他舒展修长的身躯,在夜空中站立,夜风吹动飞虫,就好像触须也在随风飘扬。 飞虫们振动翅膀,发出一阵奇异悠远的嗡鸣,仿佛那人形生物在说些什么。 阮玲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这神奇的景象,飞虫们又陡然散开,掠过她的手,凝聚成一只光箭,在夜色中消失在了天际的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阮泠侧头看去,似乎并不是那具骨架在的位置。 目前发现的殖种物种里,基本上是体型越大智力越高,也就是更高级。人类没有掌握指挥殖种的技术,刚才的小飞虫殖种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高级殖种,那么,究竟是谁在控制它们?还是说,那只是这个物种的某种奇观? 用终端标记好那个方向,阮泠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真令人心惊,刚刚的自己,就好像连呼吸的节奏都和光芒闪烁的频率融合了。 C1前线。 如果说A级前线是人类文明重建后的成果,B级前线承接它的淘汰品,那么C级前线就是单纯为士兵的亡灵而生。它残留着核辐射,是昔日城市的废墟,阴云终年不散,殖种的数量远比人类要多,流窜在阴影之中。不幸的B级士兵有时会被派到这里,执行需要更高权限的任务。 康米喘着气,持枪躲在了承重柱后,连接着大脑的终端直接生成了信息发给队友:我这里还有三只掠夺者,第四只跑向三点钟方向,时速120km。 砾石摩擦的细微声响传来,他毫不犹豫地反身射击,殖种的血喷溅到特制的防毒面具上。没等松一口气,另一只又嘶吼着从身后扑来,康米来不及躲闪,肩背被它的手抓伤,衣服裂开,裸露出大片灰白色的皮肤。 伤口直接抓到了骨头,康米没来得及重新射击。殖种的动作却顿住了,看起来分外困惑地闻了闻。 灰白色的部分并不多,它很快确认了面前的生物并不是同类,再次伸爪攻击。康米向后翻滚躲过,开枪射击,却没有射中殖种的要害。大量流失的鲜血让他的体力迅速衰减,好不容易和它拉开距离,他咬开榴弹的拉环,向后一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沙石四溅,他看向终端的生物检测画面。第三只在顶层,被爆炸声吸引,正在向他这一层赶来。与此同时,一名队友死亡的警告也出现在投影的上方。 来不及包扎伤口,他拿起枪,躲到便于射击的位置。 这只掠夺者显然有侦查者的血统,远比其他的掠夺者要灵活。它没有从楼梯下来,而是从建筑的外部直直地扑向康米。他被摁在地上,殖种的手爪一下就撕裂了背囊,好在完好的那只手及时把它甩开,匕首扎进了它的心脏。 剧烈的痛苦中,殖种骨尾狠狠地抽到了康米的头。他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地上。 …… “同化率目前上升了20%,到42%了,继续转化的潜力很大。他还挺适应的,直接注射殖种血液,甚至没有基本的消杀,都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基地那边没发现?他胆子有够大的。” “有可能是他让殖种弄坏了监控。不过也瞒不住了,就他这样的,光是‘母体’就能闻出来。” “噢,他醒了。” 睁开眼睛,是C级前线的灰白天空。肾上腺素的效力已经过了,康米痛得转头都困难。眼前因为失血而一阵阵发黑,余光看到几个模糊的黑色身影站在不远处。手指拨弄了下终端,果然已经被关掉了。 他的嘴唇干裂,嗓音也有点嘶哑,“法哈德的……手下?” “他居然知道我们,看来早就想叛变了。” 一个人影走近,蹲下来,声音戏谑,“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 “好吧,你是个内向的人。我先告诉你好消息。” 康米强撑着站起来。他看不清笼罩在面具和兜帽下的人脸,但看到了他身上的金色进化树图案,“你现在已经是B 复合型了。这个等级足够你单挑任何一个B级基地的士兵。” 康米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为什么?” “这就是坏消息了。考虑到你身体对殖种接受良好,又严重失血,我们给你注射了一些领主殖种的血。” 人影轻描淡写地说:“总的来说,都是好消息。” 原本打算周四凌晨更的,结果病倒了,真是太不幸了[捂脸笑哭] 感觉有野生读者诶,lucky~[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无人知晓 第10章 回忆碎片 康米实在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事情从他在废品站里,把卢卡的血注射到手臂静脉里时,就已经完全改变了。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在恶意派给他的任务里死掉,当时又因为阮泠失踪,控制不住自己……殖种血是他从面前这群人背后的组织里得知的,唯一一种可以提升异能的方式。 这或许是是在自我安慰。他有可能只是想站到最高联盟的对立面。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精神分裂,或许没那个官二代说的那么严重,但脑神经总归是出了点问题,才会干出一件又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你看起来难过得快死了,放轻松,好吗?这里没人对你有恶意。梅里。” 另一个矮小一些的人走了过来,把一个黑箱子放在康米面前,“这里面有200ml抑制剂,你一天打1ml,没人会发现你的身体问题。但是200天之后,你得过来找我们。” “我怎么知道……” “你也可以选择不要它。”语气始终戏谑的人说,“赌一赌‘母体’和检测仪的能力,或者直接和我们走。” 康米睁大眼睛,“你们知道她?” “我们知道我们该知道的。虽然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必须得说,关注她的人比你想象的多,哦,也不一定是人。”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攥紧拳,心缓缓沉到谷底。 直升机的巨大噪音传来,两人走到其他成员身边,黑色长袍在风压下扬起。直升机降落,上面同样有金色的进化树图案。康米看着它消失在天际。 C区下起了酸雨,他被淋了个透湿。一直到他快走到这片区域的出口,灰云的缝隙中才迸射出一缕金色的阳光。可是这不是太迟了吗? B2前线基地,辖区边缘。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牛正在荒原上缓慢地行走。它四肢僵硬,嘴角挂着白沫,苍蝇趴在散发着腐味的皮肤上。 它一直走到荒原的一处巨大裂谷的边缘,直直地倒下。 半透明的白色黏液从它的身体里渗出,逐渐覆盖整只牛身。后者的血肉迅速被分解吸收,然后是骨骼,只留下腐烂严重的内脏。半透明的黏液流向裂谷边缘,又顺着悬崖流动,最后从狭窄洞口没入充满融化冰水的洞穴。 黏液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流动,攀爬上深处的一块平坦宽大的石块,然后逐渐变成某种类人生物的形状——似乎缺了右臂和部分头颅。这个过程就用了三小时。 有了大致的形状,它抬起勉强维持形状的左臂,伸进腹部的位置搅动,约莫半小时后,扯出一团沾着血迹的肉块。 肉块看起来就像紫红色的海螺壳,或者一个未成形的有尾巴的蜷缩人类胚胎,总之一动不动。它被送到头颅的部位,生物观察片刻,面部忽然裂开,吞掉了肉块。 骨骼被密集的利齿咬碎,血液迸溅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虽然把肉块吃了,但它显然更加虚弱,甚至有血液顺着石块淌下。这个动作不是只进行了一次,之后每隔几小时就会重复一遍。取出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肉块的完整性也越来越差,到了最后几乎就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这似乎激怒了流了一池血的生物,它几乎无法维持形状的手捏烂了它,又狠狠砸在石壁上。 洞穴内陷入安静,只有原住民在窸窸窣窣地一拥而上,啃噬殆尽那团肉泥。 白色生物再次抬起了手。这次,它没有再去翻搅腹部,只是展开手——在手心的部位,一柄小巧的银色军用折叠刀缓缓被黏液推了出来,它还算新,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 “公共安全部部长、伯纳德先生接下来会对A1前线取得的激动人心的胜利作简要汇报。伯纳德先生,在这次歼灭入侵殖种的行动中,联盟主要有哪些优势?这是否意味着……” 小小的阮泠站在生育部设立的养育所大厅中心。人流密集,她靠着冰冷的金属椅子,从大人们的身形缝隙中看向投影画面。 “编号从8字头到17字头的孩子们,你们需要参加一次重要的活动,14:00前在活动室集合。重复一遍,编号从8字头到17字头的孩子们,14:00前在活动室集合。” 广播的声音传出严肃苍老的女声。阮泠看了看投影右下角的时间,转身顺着人流的方向走去。除了标识之类的设施,养育所的内部是洁净纯粹、一无所有的白色。很快,人流里汇入更多穿和她一样的有编号的白衣的孩子。 人影绰绰,突触交流时截获的记忆画面时断时续,转眼小女孩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看向前方的演讲台。孩子们喧哗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最后被严肃苍老的声音打断,“都安静,接下来我们要迎接戴维斯的回归。孩子们,你们都还记得他吗?” “记得——”小女孩开口,声音轻轻细细的,淹没在孩子们吵闹的应答里,“记得——” “是的,他虽然没有通过测试,但是在植入芯片后,还是为联盟这次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孩子们,你们想不想获得最高联盟的奖章?” 在热烈的掌声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被推了进来,脖子上挂着一枚锡制的奖章。他陷在轮椅里,女孩模糊印象中清秀的脸现在完全瘦削凹陷下去,皮肤泛着诡异的灰白,毯子下似乎没了一条腿。尽管如此,他虚弱而真诚地笑。 戴维斯的样子让不少孩子害怕地捂住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去看。女孩知道灰白色的含义,那是殖种的颜色。 “很久没见到大家了,我每天都会想念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为联盟工作的两年,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日子。两年前,我和你们一样,在养育所生活了十几年,因为可能无法通过培养模式里的淘汰测试而不安。但是我想要说的是,无论我们能否成为公民……” 演讲,提问,有条不紊,她眼前的画面没有焦点,显然在走神。 直到——“安德鲁,你呢?” 坐在女孩前排,一直在叽叽喳喳讲话的男孩子被揪起来,手里塞进麦克风。他大声叫苦,“啊?!所长,什么测试、联盟、殖种之类的,我完全不懂啊,吓死我了……让阮泠讲吧,她肯定懂!” 麦克风被胡乱一扔,掉在了她的怀里。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孩子!阮泠,既然你这次测试第一名,那你来讲。” “我……” 她犹豫了下,摇摇头,想递回去。这显然不成功,她只好站起来,声音就像一根细细的玻璃丝,“我想问问,那枚芯片去哪里了呢?” 戴维斯一怔,“取出来了,它不属于我。” “以后你要怎么生活呢?” 所长瞪着她,戴维斯也没想到她问得这么尖锐,神情缓缓黯淡,苦笑着说:“……还没想好,或许做些手工活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 麦克风递回去的那一刻,有稚嫩而明确的声音在女孩的头脑中响起——芯片赋予了他这个平庸的被遗弃的孩子战斗的能力。现在他变成了这样,芯片也被剥离的话,他一定会彻底丧失生活来源。荣誉是会消失的,锡制的奖章也很脆弱,两年的战争,他明明只得到了终生的残疾和短命。 如果她能够成为公民,成为像新闻里的“伯纳德先生”一样的人,她也要取得胜利。不仅如此,她还要让这些士兵被治疗和安置,还要保留他们使用芯片的权利,设立抚恤金……她被这些想法完全点燃了。 画面再次被风暴绞碎,一张薄薄的高分测试成绩单在绚丽的意识世界里飘荡,落到一只长大了的少女的手里。她站在养育所的金属围栏前,回头看向白色巨兽似的建筑。她的想法仍在蓬勃地燃烧着,心里既紧张迷惘,又充满了鸟儿一样的期许。 远处,尚且没有死在谎言之中的伊娃正在向她招手,行政塔的幻影在晴空下若隐如现。 …… 此刻正在和基地的管理人员争取低空飞行许可的阮泠并不知道,她的部分记忆已经被来回地、仔细地品味。这并不怪她,毕竟她身怀A级异能,却几乎对其一无所知,在突触交流中获得的殖种记忆也完全是杂乱短暂的。 “好吧,好吧,我已经知道了我不符合申请这种许可的条件,虽然你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条件。那么我能不能申请自由外出和使用载具呢?我记得,这只需要士兵按时执行任务,且使用的载具符合联盟标准。” 管理人员慢吞吞地敲了几下大型终端,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虽然你想出了这种聪明的钻漏洞方法,但很遗憾目前还没有关于你的任务安排。你最好继续等待。” “……我怎样才能接到任务?” 对于“等待”二字,阮泠多少有点无语。就是因为等不了,所以才不得不来申请低空飞行许可。很多资料表示,越高级的殖种成长和恢复速度越快,而且寿命是人类的好几倍。那天的飞虫群总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先写申请书吧。” “Ok, fine.”阮泠拿走那张纸,但没有写,随手把它扔进垃圾桶。 她走到电梯口,挤进大兵们健壮身躯的空隙,上升到医疗实验室的楼层。 松岛特派员的随身殖种笔记: 侦查者(Investigator):常见低级殖种,近似犬形,体长约2.5m(含尾),智力较低,行动灵活,嗅觉灵敏 掠夺者(Predator):常见低级殖种,近似人形,身高2m以上,智力较低,力量强 武器(Weapon):常见功能型殖种,形态可能为烟雾、生化弹、液体、固体等,是基因经过编辑的投放于战争的殖种,为高级殖种使用,只有本能反应 哎呀,好像又没有人看了捏[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回忆碎片 第11章 失控暴力 她随便拉住一位医疗人员问到了松岛敏直的研究室位置。走到自动门前,她按下访客键,里面没有回应,看来是人不在。她就靠着门,一边用终端查资料一边等。 大约二十分钟后,松岛抱着一堆资料,面色凝重地回来了。他看到门边的阮泠,显然有些惊讶,“阮泠?你怎么来了?” “关于殖种,我有些问题想要询问。”她并没有直接挑明自己是专程为那白色生物而来,目光扫过松岛手里的资料,“方便让我进去吗?” “当然。” 松岛笑着说。他用虹膜识别开门,走到放置着大型终端的桌边,“请进。不好意思,刚刚结束研究,东西可能有点乱。” “您客气了。”自动门合拢,阮泠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士兵,所以很难接触到最近的殖种研究资料。我来是想问问,关于那只体型非常庞大的白色殖种,有研究出来什么吗?” 松岛犹豫了一下,抽出一沓纸递给她,“我已经完成了基因的比对,可以确定那是一个新物种。不过具体属于哪一类殖种,还需要和安全区的同事确认。” 终端很快获得了文件的拷贝,阮泠也露出笑容,“谢谢,这是我这么多天以来获得的为数不多的消息。不过,我能问问基地关于它的态度吗?” 松岛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基地不太支持。但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没关系。”阮泠并不意外。她说:“那松岛先生准备继续研究吗?即使只有你一个人?” “嗯。”松岛点头,“这毕竟是我的工作。不研究它,我也没什么事可做。当然了,我也对你的健康负责。这里面有关于你的后续训练和用药的安排。”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资料,“你和其他士兵不一样。如果你打算参加训练的话,一定要有专业人员在旁边,否则很容易出事。这里的医疗人员只能处理传统殖种。” 感觉到他上级式的朴素善意,阮泠久违地觉得心情舒缓了一些。她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那据您的意见,我有执行任务的机会?” “当然。你的异能,或者说感染类型决定了你应该生活在靠近殖种的环境里,不管会不会被袭击。”松岛的语气平和却很直白,“外出执行任务才能了解你自己。而且对你来说,学会役使殖种才是最重要的。难道基地不允许你执行任务?” 阮泠点点头。 松岛靠在椅背上,转了转椅子,“我可以申请你当我的助手。但是前提是你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因为我的异能是B级语言学家(能直接听懂殖种语言),外出时最多只能靠科技保护我自己。”他无奈又真诚地笑了笑。 阮泠有些诧异。可能是阴谋论,但她能在各种细节下感受到最高联盟的恶意。而松岛敏直真的在实现她最开始见到他时作出的评价——简直就是个好说话的正常人,连那种微妙的自保意识都恰到好处。 “我还有一个在外出做任务的同伴,他是B级复合型。他应该会很乐意加入我们的,我现在就发短讯给他。” 阮泠很快发完信息,又发送了几张图片给松岛,上面是之前那些飞虫们的样子,“松岛先生方便的话,研究一下这种殖种吧,我想它们也是新物种。” “……没问题。”她说的没错,松岛看了一眼图片就知道,这就是新物种,“Wow…又一个新物种。它们真的很乐于和你接触。” “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和位置能直接查询。它们很突兀地环在我身边,变成了那个白色殖种的形状。我想要伸手碰它们,但它们立刻消散了,用很快的速度飞向了我标注的那个方向。” 松岛滑动图片,“这简直不像现实里会发生的事。我明白你为什么急着出去做任务了。” “没错。这么多未知的事,让人寝食难安。”阮泠理了理耀眼的金色鬈发,自嘲地说。 二十岁的阮泠实在是很年轻美丽,松岛看着她,会想起自己曾教过的学生们。他们在安全区长大,过着和殖种病毒蔓延前没什么区别的生活,考虑着学业、恋爱、朋友与家人。他们一辈子也见不到活着的殖种。但是阮泠不一样,她坐在那里,带着对一切都习以为常、随波逐流的表情,却透着异类得完全无法融入周遭世界的气质。 “我会尽力调查它们的。助手的事,你好好考虑,决定之后我就去提交申请。” “谢谢,我先走了。” 阮泠和松岛告别,走出研究室。 她回到和娜奥米共同的住处,打开终端。康米的头像还是没有亮起,系统显示他上次上线社交平台已经是28小时前了,当然也就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她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康米出事的后果——实在是很难承担。而且从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讲,她也不愿意失去一个相处愉快的朋友。 阮泠对康米的定位很明确,但是后者却愈发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了。最开始,只是因为她真的很美而且性格利落,对他也有恰到好处的善意。他希望能够通过帮助她来获得她的信任,建立起牢固的关系——不是情侣也没关系。 但是,当他注射抑制剂,迟到的异能性抽搐让他蜷缩在旅馆破被单里发颤,脑海中仍然是她的身影时,事情好像就没那么简单了。 如果一个常见异能者的同化率达到了50%,那么他在殖种学的定义里就不再是人类。他完全会因为殖种本能被她吸引……对吗? 那他会因为殖种本能去乱杀人吗? 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是尽快被她役使比较好?至少阮泠不会故意让他去杀人,不会让他像“殖种”一样活着。 不,不能告诉她,不要让她闻到。不要让任何联盟的人知道。 各种**在身体里冲撞,康米感觉天旋地转,浑身直冒冷汗。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恐怖的事,为什么基地还没有发现他快变成殖种了?他稀里糊涂而绝望地喃喃自语,但分明是他自己一直没打开被那些人关掉的终端。 约一小时后,康米成功渡过了这次异能性抽搐。 他躺在床上,感受着陌生的B 级力量缓缓升腾。 “叮”的一声,阮泠收到了她刚刚标注为“特别关心”的康米的短讯。她正在吃晚饭,内容是沙拉和黑麦面包。 “不好意思?(?Д` ;)?:.*这么晚才回复你!我一直在做任务,但现在已经回到基地啦,明天就来找你(*/ω\*)” 她暗暗松一口气,敲了一句回复:好的,好好休息。 收起刚刚被检测为普通的殖种气味去除剂,康米提起黑箱子,垂着头,一路回到住处。住处和阮泠那间大小相同,现在却因为一群士兵聚在一起抽烟喝酒玩牌而显得拥挤肮脏。他看了那群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先回到自己的卧室藏好了黑箱子,然后走到牌桌旁站着。 “康米,你要一根吗?Marlboro哦。我知道你一直在攒钱,烟都不舍得买。” 何健看了一身狼狈的他一眼,笑着扔出一包烟。 “你饶了他吧,那广告词可一点也不适合他。”丹尼尔把烟塞进自己的口袋,挑眉看着康米,“有什么事?” “我需要休息,你们方不方便换个地方玩?” 士兵们笑了,但没人回应他。 “OK.” 青年面无表情地说。他突然抓住身边的丹尼尔的头,狠狠往牌桌上一扣!何健懵了足足两秒,才在被踹飞前躲到一边,“Shit!康米,你发什么疯!” 康米没有回应他的话,因为他已经和异能是B级体能增强的丹尼尔打了起来。如果是以前,在同等级的情况下,他依赖感官增强是可以险胜丹尼尔的。但是在那个小小的“ ”号出现后,事情就显得毫不费力了。 一个过肩摔把人砸在牌桌上,他回身伸手挡下了一记飞踢,又反手抓住对方的小腿把人甩在一边。肾上腺素水平急速飙升,他觉得那些黑暗的恐惧随着士兵们的喊叫蒸发了,即使在围攻里受伤也感觉不到痛。 到了最后,牌桌和酒瓶碎了一地,在场的人都受了伤,直接触发了警报。 惩罚对于康米来说算不了什么。今年的工资扣光了,之前攒给从没联系过他的家人的钱还能用;军衔已经降无可降,又不能把他丢去C级前线,记过也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是待处理的状态。至于体罚,就更无足轻重了。 唯一可惜的是,抑制剂药效太好,基地给他做了全身的伤情检查,也没发现他的同化率已经达到了42%,甚至还因为他的异能上升到了B ,不得不减轻他的处罚。 阮泠很快听说了这件事,就去医务室看望康米。他因为伤势和惩罚上半身缠了不少绷带,被罚帮受伤的人换药。看到她,康米放下托盘,走了出来,有些无地自容,“你还好吗,阮泠?” “我还好。”她揉揉眉心,“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好。那些人惹你生气?” “是。”提到被他打伤的人,康米金毛式的笑容中多了一丝冷漠。 “好吧,你以后要小心他们报复回来。” “嗯。”康米蔫蔫地点头,“我就是没忍住。” 阮泠并不想多谈这件事。她并不意外会有斗殴的事发生,康米一看就知道忍了很久。他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人,一旦拥有了力量,必然会找个导火索报复回去,她可一点不想激怒他,“我知道。任务的事,你考虑了吗?” “考虑过了,我跟着你。” 他应得很快,“对了,你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好闻吗?” 阮泠问号脸,“什么味道,你还喷香水?” “没什么,我随便喷的。”大兵怀着心事,脸上倒是开朗地哈哈大笑。阮泠不自觉被他也带着笑起来,没好气地推了一把他健硕的胸肌,“快去换药。” 五一了我库库库写 为收集灵感去看了吉格尔的画又听了蔑视的原声带,真的是精神污染[捂脸笑哭]晚上写着写着可吓人了 此时的最高联盟看着三个不断在边缘横跳的蚱蜢,默默点了个蜡 收藏好少[捂脸笑哭]不过看的人少让我觉得很有可以随便发癫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失控暴力 第12章 开启魔盒 荒原上气候瞬息万变,沙尘过境,再加上太阳落入地平线下,视线内骤然昏暗下来。两个保释金追缴员正开着越野车返回,主驾驶位的克莉丝看见生物检测仪上的一个点,“嘿,查理,你看。” “那是殖种?”副驾驶位的赏金猎人把烟扔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落单的殖种?频道里有什么新消息吗?” “我没留意。”克莉丝撇嘴,“要不去看看?” “为什么不?”查理说,“我们很久没开张了。” 于是越野车拐向悬崖边。靠近了之后,查理四处张望,“有点奇怪,联盟士兵没发现?是因为他们很少巡逻这儿吗?” “B级前线和C级前线的交界,没人管。但这家伙是真会躲。”克莉丝说。 她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人眼看不见什么,她放了一个球状的飞行探测器下去。探测器很快悬停在一个地方,连接它的终端显示那里有一个有大量生命迹象的洞穴。 “我想以前是有这个洞穴的……但是生命迹象?”查理随手翻了翻以前的记录,“克莉丝,你觉得我们要下去探测一下吗?” 虽然不是士兵,但是查理的异能是C级复合型,而足有克莉丝的异能是C 级殖种拟态,都可以说是不错。两人一直搭配默契,靠上交落单殖种的器官获得过不少赏金。克莉丝犹豫了一下,“它的位置不太妙,我先让探测器收集内部结构数据。” 然而,探测器一进入洞穴,终端就弹出了殖种警报。没等两个士兵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庞大的白色触肢,狠狠地抽在了探测器上,画面立刻陷入黑暗。 “只有一只,没错吧。” “没错。” 两人立刻端起枪,进入了作战状态。他们对视一眼,心里浮现了共同的猜测——洞穴里的殖种多半是处于分娩或者受伤的状态,又比较聪明,才独自躲在位置这么巧妙的洞穴里。现在它已经被他们发现,如果不及时杀死,恐怕就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了,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该死,那探测器可贵了。”查理谩骂着。 克莉丝从背包里拿出□□,“先用这东西把它赶出来。另一个探测器呢?” 他们把□□装在可以用于投放武器的探测器上,操控它下降到刚才的高度,然后投掷。伴随着爆炸,洞口立刻冒出火焰和黑烟。两人把照明设备放置好,枪口对准洞口,只等那只殖种逃窜出来。 然而他们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有半个殖种的影子,“它是死在里面了吗?” “有可能。就算没死,也一定受伤了。” 洞穴里温度太高又全是烟尘,探测设备也没有了效果,两人决定下去看看。他们放好攀岩绳,戴上过滤面具,荡进崖壁的洞穴。 火焰在黑暗中肆虐,两人觉得四周很狭窄,向下走着走着却变得宽敞起来。他们有些犹豫,都意识到了刚才的□□可能对那只殖种的伤害不够大。而且这洞穴的结构显然也经过了改造——那只殖种的智力非同一般。 生计所迫,他们没有放弃,而是又投掷了两枚□□,顶着地狱一样的环境继续深入,终于到达了洞穴的底部。 “God.”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几乎无法握紧武器。他们杀死过全部种类的普通殖种,也在各种资料中见到过所谓的领主殖种,却对眼前的生物一无所知。 照明设备的光刺破黑暗,动物尸体和碎石的中心,有一处平坦的凸起。凸起之上,是一个四处延伸的巨型透明卵。一只有着巨大且华丽的扇形头颅和四只山羊角,浑身被繁复外骨骼包裹的健壮人形殖种蜷缩在卵液里。密集的雪白触须从角间垂落,火光中,它的头颅前部浮现出一张阴鸷诡谲的男性人面。 它,应该说是“他”,缓缓睁开纯白的眼睛,似乎是在观察卵边的两只蝼蚁。 两人拼命地射击,子弹却在刚刚进入卵内就停滞下来。雪白触须疯狂蠕动,瞬间刺穿了克莉丝和查理的胸膛。 卵的底部覆盖了他们的尸体,养分被快速分解,向中央的生物输送。 “是的,两个赏金猎人。他们的死亡地点和大致时间你们已经收到。” 几个基地的长官坐在沙发上,有点不明所以。其中一个八类士兵也就是巡逻士兵的长官说:“所以,公共安全部是要为了两个只会用□□的赏金猎人向我们问责?他们是黑户,不是吗?” “不。”威廉很干脆地说,“他们只要我们派士兵去探查情况。必须是士兵,不能是仿生人。他们还指名了两个士兵,阮玲和康米·莫尔,其余的调查员从其他八类的士兵里抽。” 长官们领命离开,最后一个走的人问威廉,“少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威廉站在落地窗边抽雪茄,耸耸肩,“没错。但上头也瞒着我,所以扯平了。说实话,做好你自己的事,别追究太多,生活会更好。” “……好吧。”那位长官关上门。 这会,阮泠正在室内训练场训练,康米当陪练,松岛敏直在旁边记录数据。集结的命令从终端内弹出,三人都有些惊讶。松岛翻了翻内容:“这是个好机会,你已经太久没有接触殖种,这不利于你的身体健康。” 他指的是阮泠。她也在浏览内容,但很敏感地留意到了调查的位置,“这个方向很眼熟。” “你之前提过的飞虫,它们的指向是……?”康米皱起眉。 “就是这个。”阮泠更加肯定,“那里真的有殖种,而且绝不是一般的低级殖种,否则杀不了两个老手。” “你也收到了集结命令,这不寻常。这些军官能看到你的终端录像,他们或许想利用你做些什么。”松岛敏直沉着的话语中透出一点担忧,他抓住阮泠的双肩,“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当然会。”阮泠微微一笑,康米在她褐紫色的眼睛里看到某种锐利的光。 第二天一早,阮泠穿上制服,装备好武器,和其他被抽选出的八类士兵一起前往调查的地点。那里距离基地有一段距离,运输车开了大半天才到。然而三人的任务却不是探查内部,而是巡逻附近的崖壁。 他们没抱怨什么,毕竟阮泠和康米都没有感应到附近有殖种的气息,探查只不过是以防万一。探查也确实结束得很快。三人找到露营地后就收到了本次任务的初步报告:洞穴内的殖种已经逃走,具体的逃窜方向无法明确。种类也需要等待DNA匹配结果。 康米对着篝火吃军用罐头,思来想去还是气不过,“既然任务已经结束,我们为什么还逗留在外面,他们简直把我们忘了!” “冷静点,康米。你从上次任务回来后,似乎就变得特别容易激动。”阮泠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沉默了——他可一点不敢让阮泠发现端倪。 松岛正在查资料,“语言学家”异能促使他忽然听到了承载着碎片信息的嗡嗡声,“位……置……” 一只毛绒绒的白色飞虫落在阮泠的膝盖上。 他立刻关掉终端的投影,迫切又小心翼翼地说:“阮泠,不要动!” 阮泠也看到了飞虫,立刻屏住呼吸。她抬头看,一大群飞虫果然正从远方飞来。 它们再次集结在有着满天繁星和一轮弯月的夜空下,发出奇异的嗡鸣声。夜风拂过,青白色的光芒闪烁,很快凝聚成那只溶解的白色殖种,然后又变成她上次看见的庞大人形。那人形在夜空中缓缓站立而起,抬起一只手,神启一样指向某处。这一幕的恢宏瑰丽让三人都屏住呼吸。 松岛轻声说:“它们说,他在那里等你。” “谁?”阮泠侧眸看他。 松岛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刚拍了几张照片,就看到飞虫像阮泠之前所说那样飞速地往指向的方向飞去了。康米一直紧盯着那些飞虫,在夜视镜的辅助下,他看到它们隐没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而且就消失在悬崖下,“你们看到了吗,它们离我们恐怕只有一公里!” “它们想要指引的是你,而且不在意我们是否存在。”松岛说:“你怎么想,阮泠?你要去那儿看看吗?”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会想去看看的。但是我不想让你们陷入危险。”阮泠有些无奈地说:“而且我太弱了,如果你们不小心保护了我,那你们可就更容易出事了。” 松岛笑了笑,“很不巧,你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我真的很想研究它。至于莫尔,我相信他一定愿意和你一起去。” 康米积极地点点头,“是的。” 这就是友谊吗,对她来说,真是稀罕的东西。阮泠感受着涌上心头的温暖,说:“谢谢。” “走吧,这次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 毕竟有未知殖种在附近,他们也不能安稳休息到白天再去突击。松岛把身上研究人员的装备换成士兵的装备,各种设备也暂时收入背囊,只留下了样本采集器等便于取用的在背囊侧面。康米和阮泠把营帐收拾好放在原地,端起枪。三人自觉地形成了康米在前,阮泠在中间,松岛在后的队形。 沿途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三人在抵达康米看见的位置时,看到了悬崖边上的越野车,附近还有一副巨大的野牛骨架。康米说:“看起来这就是那两个倒霉蛋的车了。按照报告,这只殖种不畏火,如果用毒气的话可能会伤害到我们自己,所以只用放探测器就好了。” 军用探测器的性能显然比两个赏金猎人的要好。它不仅显示了清晰的画面,还扫描出了内部结构和各项环境指数,通过终端投影了出来。洞穴的内部结构就像复杂化的猪笼草,可想而知底部巨大的空间里有什么了。 三个人显然都并不胆小,也有应对各种危险的经验。松岛神情凝重,说:“那我先下去。等我安全进入洞穴后,阮泠再来。” 因为这本数据太差了所以歇了段时间,不过这本实在是很想写的[捂脸笑哭]恰好听到一个科幻电影氛围白噪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开启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