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教坏一个乖宝宝》 第1章 现在的“大叔”路子都挺野啊（1） 穆城的夏天一向是没有什么暑气的，但今年似乎是个特别的例外。午后两点的太阳，其狠毒程度和灰姑娘的后妈有得一拼的，人但凡有勇气往那太阳底下一站，就会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晒成人干的错觉。 盛都广场，别称：夕阳红老年活动中心。这里可谓是穆城老年人的天堂，早有老大爷打太极，晚有大妈跳广场舞，白天呢大爷们就跟着下下棋，大妈们呢，唱唱歌，一天下来就没有不热闹的点。要是遇上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你还能在这儿看到老年版的“相亲大会”。 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大妈和老大爷们百年难得一遇的穿上了压箱底的新衣服。遇上看对眼的老太太，就算是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脸上也会不住的露出一抹绯红，羞涩的上前搭话。然后就着恰到好处的气氛，两人并肩坐在广场边那个有着“美好爱情传说”的长椅上，望着斜斜的夕阳，来上一段甜甜的夕阳红，这也算是暮年生活中难得的甜蜜了。 不过这几天的天气显然不适合开什么相亲大会，毕竟太阳公公……哦，不对，这位狠辣的应该称之为“太阳后妈”。 是的，太阳后妈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营业了，在她老人家勤勤恳恳的努力下，基本从早晨老头们打完太极之后，得一直到晚上太阳快下山了广场上才会又热闹起来。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广场上也只是时不时的走过几个步履匆匆的人，偶尔也会走来几个过得比较精致的小姑娘，穿着碎花的小连衣裙，踩着一双漂亮精致的小高跟鞋，撑着一把镶着蕾丝小花边的太阳伞，可爱美好得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但小姑娘每走几步总会忍不住回头看看，而目光停留之处则是广场边上的一棵挂满了红色绸带和金黄小铃铛的梧桐树。 那棵树下此刻正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众所周知长得好看的人周围都是有一样特殊的气场的，而这个少年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场似乎格外强烈。他就是那种可以完全不需要看正脸，只需瞟上那么一眼就基本能够断定这人绝对是个超级帅哥的那种人。 ……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丁达尔效应的作用下，一束又一束的光柱把石头砌成的地面渲染上了点点斑驳的树影。树下的少年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五六岁，长相稍显稚嫩，远远的看过去眉目很是清秀，隐隐带着一种所谓的书卷气。少年个子很高，目测怎么也有个一米八往上走，再加上他的身形瘦长挺拔，妥妥的模特气质就显露了出来。这样的一个人，哪怕是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都是那种特别扎眼的存在。 少年抬头，额前的刘海被夹杂着热气的风吹向两边，露出了白皙的额头和浓密修长的眉毛。他看着天空中高高挂着的那轮硕大的太阳，还稍显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色。一束光透过树叶间的小孔好巧不巧的打在了少年的鼻翼处，斜斜的一束，将他的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白了，阳光下他的五官仿佛是被加上了一层滤镜，被衬得一片柔和。 少年沉默地站在一片静谧之中，与他对视上那一瞬间似乎这夏日的暑气都消减了不少。 梧桐树下的他犹如一朵洁白的水仙花。 虽然用花来比喻一个男孩子可能的确不太显阳刚之气，但如果你看到他本人便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路过的女孩有点看呆了，不自觉的就将步子放慢了下来，想要停留得再久一点。 隔着帆布鞋稍薄的鞋底，南岸感受着脚底传来的一片炙热。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前几天无意间看到动画片《熊出没》里的一个片段。 那个片段是这样的：某天，苦逼的伐木工光头强顶着大太阳去上班，走在路上时还淡定的在他油光锃亮的大光头上煎了个鸡蛋吃。面对这样的鬼天气，南岸觉得自己大概也可以去剃个光头试试光头牌煎鸡蛋了。 突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打断了南岸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不用猜都已经知道电话是谁打的了，抬手随意点了两下耳朵上戴着的白色蓝牙耳机，宋萧阳那宛如抽风一般的声音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刺激到了南岸的耳膜。 “歪！岸！你找到地方没有啊？” 南岸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暗自摸索着手机的音量键，默默的按了好几下下面的音量键。 “嗯。”南岸没什么精神的回了一个单音节字。隔着梧桐树的枝丫看着天空中那愈渐嚣张的太阳，他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 “哦哦，那好，你在那等一会儿，我把房东的电话发给你，顺便通知他出来接你。”宋萧阳继续说道，他是真心觉得他和南岸这相处日常，真有点像一位爱操心的老母亲和他那完犊子的“哑巴”儿子。 这次完犊子的“哑巴”儿子践行着他是个哑巴的原则，没说话，因为宋妈妈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孩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宋萧阳，到底好了没有啊？电影都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磨蹭啊……”女孩的声音里虽然充斥着不耐烦，但她却依旧刻意夹着嗓子用一种可爱得有些发腻的声音和宋萧阳说话。 嗯……是宋萧阳最喜欢的那一款。 可能是女孩的声音实在是有些不自然，南岸听得有点头皮发麻，他已经不想再吐槽宋萧阳那恶俗到了极点的品味了。 “闭嘴！别TM逼逼赖赖的，你催个屁，你催，咋滴，活不到下一秒了……”宋萧阳，作为钢铁直男界的扛把子，果然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的存在。 南岸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那头的女孩是宋萧阳第几任女朋友的时候，猛的就听到宋萧阳来了这么一句。心中就不住的开始给宋萧扬点赞，宋萧阳身上值得南岸佩服的地方不多，勇敢是其中南岸最佩服的一个。 好的，这下看来这位应该是成前女友了。 “你居然敢这么说我！姓宋的你太过分了……”女孩微微发嗲又带着暴怒和不可置信的声音再一次从电话那头传来，但是话没说完，伴随着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女孩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很明显照着南岸对宋萧扬的了解，他应该是挂了电话准备去和那女孩对骂三百回合了。 南岸对此也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反正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南岸只能继续站在树下等，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于是他拿出了手机，随手打开了一个小游戏。耳机里开始响起有些走音的调子，黑色的琴键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掠过。 少年的手指飞快且准确的点击着屏幕上的黑色小方块，南岸的手生得特别的好看，一根根的修长且匀称，再加上他皮肤又生得白皙，所以这双手单是静静的看着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换句广受大众认可的话来说就是：这手，很适合用来抄作业。 就在南岸手里的小游戏马上要得到第三个王冠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微信消息从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是宋萧阳发来的一串手机号，应该是宋萧阳先前联系的房东的联系方式。紧接着，南岸的手机又震了起来，屏幕来电上蓦然的显示着宋萧阳三个大字。 南岸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已经没有了女生的声音，估计是已经被宋萧阳给气走了。南岸拿着手机等着宋萧阳先说话，同时手指轻轻滑动了几下屏幕又默默的返回了游戏界面。 “操，那个傻娘们，简直TM就是属狗的！说不过爷，逮着爷的手就咬，待会儿还得去打狂犬疫苗……这都什么破事儿啊。”宋萧阳一张嘴就开始抱怨。 在南岸的印象里宋萧阳年纪不大，但是谈过的女朋友却不少，满打满算得快上三位数了吧。毕竟那小子长得不赖，家里又有钱，只要玩得不过火，几乎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家长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插手管的。 但哪怕是被这么逆天的条件加持着，宋大少爷也没有哪一任女朋友交往时间是超过一个月的。据南岸所知时间最短的就半个小时……吃饭的时候加的联系方式，饭吃完了分的手，分手理由是：女孩不吃青辣椒只吃红辣椒……这是颜色歧视……而我们的宋大少爷认为，所有颜色都应该是平等的。 总之啊，这位宋大少爷十八岁以前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扯”字。 最后宋萧阳还为自己“对象交往不过一个月必分手”的这件事总结了一个理由：“爷就是魅力太大，那些小姑娘们自卑了，觉得配不上爷。” 南岸对于宋萧阳这种人渣且自信的行为其实是打心眼里觉得反感的，但毕竟也没碍着他什么事，而且对待他这个朋友宋小爷也确实真诚且仗义。所以对于宋萧阳的私事，南岸基本是秉持着一种不插手也不过问的态度的。 但是偶尔宋小爷得意洋洋的提起来一两件的时候，南岸会白他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能出现一个人把宋萧阳那条狗狠狠的往死里虐。 第2章 现在的“大叔”路子都挺野啊（2） 宋萧阳絮絮叨叨的抱怨了能有十多分钟，南岸一直没发表自己观点。（其实是压根没听电话那头的宋萧阳在嘟囔些什么）他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手里的小游戏，手指飞快的点击着手机屏幕上的黑色小方块，丝毫不受宋萧阳语音骚扰的影响。 但宋萧阳好像也并不在乎南岸会不会认真听他吐槽，自顾自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后又自己换了一个话题说。 “对了，岸，你看到房东了吗，我刚给他发消息了。” “岸？” 电话的另一边沉默…… “岸哥？” 依旧沉默…… “岸哥哥！” 死一般的沉默…… “岸哥哥～”宋萧扬在电话那头叫了好几声，却一直没有听到南岸的反应。于是他便矫揉造作的用一种娇滴滴的声音叫了几声“岸哥哥～” 直到宋萧阳那声线造作的一声“岸哥哥”一叫出来，南岸才猛的有了点条件反射，反应过来的他只觉得一阵恶寒，手一抖，错点了一个白色方块，游戏结束了…… “你再叫一声，我能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南岸的声音已经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了。 这是他今天迄今为止说过的最长的一个句子。 “别别别，哥，我错了！”电话那头的宋萧阳秒怂，以他对南岸的了解，自己虽然不至于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至少是不能站着看到明天的太阳的。 “岸，你今天穿的啥衣服，给我描述一下，房东应该是快到了，在微信里问我呢。”宋萧阳突然问道，刚问完可能是觉得这样的交流实在是过于麻烦，干脆又说：“算了，我还是把你手机号给他吧，他一会应该会来加你，你记得看微信，同意一下。” 说到这里宋萧阳似乎是又打开了另一个话匣子。 “我有时候真的就感觉那微信在你手机上就是个摆设，我现在真的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没有点开过微信。哥哥啊，你自己看看，我给你发的上一条消息，都三天了，你看到了也不回我一下的是吧，再这样下去，我TM都成怨妇了，人家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宋萧阳抱怨的间隙，南岸的手机震了一下。 “不用怀疑，没爱过。”这下宋萧阳说的话南岸倒是听了一下，但是回答嘛，多少就有点无情了。 南岸的直言不讳愣是让电话那头的宋萧阳沉默了下来。 宋萧阳：“……”你帅，你说的都对…… 南岸看着手机微信里新弹出来的消息，点了进去。 —“阿弥陀佛”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南岸盯着手机屏幕上“阿弥陀佛”几个大字看，默了两秒，还是点进了聊天界面。那个巨大的，闪着七彩光芒的金身弥勒佛的头像，差点生生净化了南岸的眼睛。 现在的大叔路子都挺野啊… 广场的另一边，路子挺野的某位“大叔”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阿秋，又有小宝贝儿想我了？” 他有些无所谓的摸了摸发痒的鼻子，接着低头看手机。 “大叔”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短袖，上面印着一只硕大的戴着棒球帽，歪着脑袋的“黄色耗子”。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从宽大的短袖下摆露出来，带着王者之气的卡其色短裤和黑色凉拖鞋，更是将他的气质拉升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慕然长得十分俊美，是那种能达到银河系第一俊美的俊美。别人怎么看的他不知道，至少他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少年看上去也不过才十**的年纪，正是处于人生中最觉得自己牛逼克拉斯的阶段，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故此，这人走路也确实是走出了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王者即视感。 慕然挺直了腰背，环顾四周。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躯上，顶着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不修边幅的鸡窝脑袋，但这对他的颜值影响似乎不大，相反还还给他增添了一自在懒散的味道。 在广场上左右看了一圈，慕然把目光锁定到了一棵梧桐树下，那树下正站着一个低头看手机的白衬衫少年。少年高高瘦瘦，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干净清新的感觉。哎呦，看着应该是个小帅哥无疑了。 慕然拿起手机，点开微信里一个头像是一片空白，昵称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句号的好友的聊天框里。 他一边抬手指尖飞快的开始打字，一边迈开大步走向那个白衣少年。 —（阿弥陀佛）：白衬衫？ 消息刚发过去，聊天框上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慕然抬头看向那个白衬衫少年，他手指的动作有点像在打字。 下一秒，对方回消息了。 —（。）：嗯。 慕然看了眼手机屏幕里那个高冷 “嗯”字，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衬衫少年。 —（阿弥陀佛）：站树下面的？ —（。）：嗯。 又一个高冷的嗯，慕然微微眯了眯眼，神色如常。 呦，小朋友还有点拽嘛。 这时候南岸已经无情的挂断了早已失去利用价值的宋大少爷的电话，别问为啥，问就是南岸嫌弃宋萧阳实在是太吵了，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啥，听着跟唐僧念经似的。 手里的手机一震，微信里那个路子挺野的“大叔”又回过来了一句话，读完消息的那一刻南岸嘴角几乎的下意识的抽了抽。 有病？ —（阿弥陀佛）：我到广场了，你左右望望，广场上最为英俊魁梧，高大帅气的那个就是我了。 南岸看了看四周，广场上本就没几个人，还基本都是年轻人。 看了几圈南岸依旧没找到什么“高大帅气”的大叔，正在他准备拿起手机再看看时，目光一转他就看到了一条趴在另一棵树下吐着舌头散热的哈士奇。 眼神和哈士奇对视的一瞬间，南岸下了判断，这狗血统肯定纯。 因为眼神看着够傻。 高大帅气——莫名符合有没有。 可能是脑子里有根筋没搭对，南岸鬼使神差的居然举着手机开始和那只哈士奇大眼瞪大眼…… 慕然已经快到南岸跟前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南岸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继而转到了一只眼神跟个白痴似的哈士奇的身上。宇宙无敌大帅锅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了…… （白痴哈士奇：有被冒犯到谢谢。） “您老人家24K纯金的大眼睛是怎么做到忽略掉我这么一个大帅哥转而去看着……一只哈士奇的？难道他比我更高大帅气？”一连两个问句，可见南岸的这一行为确实打击到了我们“宇宙第一”美男子那坚不可摧的自信心。 慕然已经走到了南岸的边上，他把手机放回了裤兜里，手就顺势往兜里一插，斜斜的往那儿一站，流氓地痞的气质一下就出来了。 听到陌生磁性的嗓音，南岸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慕然给人的第一感受大概确实是帅的，不过这种帅不是那种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帅。而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帅，说是痞帅吧，但感觉他看上去又挺正经的。别的不说，至少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一本正经，童叟无欺。 能把正经小姑娘裤衩都骗没的那种正经…… 从南岸所站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慕然的侧脸，轮廓清晰精致，看着很是养眼。 不过再一看这“大叔”的衣品，南岸就确实就不敢恭维了。 但转念一想吧，人家“大叔”是个包租公，短裤和拖鞋这样的配置，好像也就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慕然没有看南岸，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南岸之前看的那只哈士奇。他眼睛微微的眯起来，似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藏在他那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他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故作沉思状，似乎是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之中。 我这么帅，还能让一只哈士奇抢戏份？ 哈士奇这时候可能也注意到了有个好大的人类正在打量它，于是傻乎乎的冲他吐着舌头。 “汪，汪汪汪……”慕然突然冲着哈士奇叫了两声，那狗叫学的比真狗还有气势 那哈士奇估计长这么大遇到的都是些文明狗，没见过慕然这样的张口就是国粹的“疯狗”被吓”得一个弹跳起立，嘴里不住委屈的呜咽着，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见二哈被自己骂跑了，慕然总算是乐了，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转头用一种自信骄傲的目光看着南岸。 嗯……这人用狗语骂退真狗，还骄傲上了。 南岸也正用一种十分震惊又无语的目光看着慕然，出于下意识，他后退了两步……和慕然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慕然：“……”6 南岸：“………………”666 看过慕然刚刚的一系列操作之后，一时间南岸的心情有点复杂，说实话一想到面前这个人会是他未来一段不短的时间里的房东，那这个房子他还真有点不太敢租了。 第3章 现在的“大叔”路子都挺野啊（3） 慕然这会才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个小帅哥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有点不太自然。但只是很快的一瞬间，在那之后慕然的神色就恢复如常了。 在心中犹豫了几秒后南岸试探的开口问道：“阿弥陀佛？” 几乎是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南岸就后悔了。 果然，下一秒慕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善哉善哉，施主找我是有何心事啊……”慕然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一边说，一边模仿着电视剧里那些道行高深的老和尚，手掌竖在胸前，微微冲着南岸颔首。 南岸：“……” 见南岸半天没说话，只是一味用一种平静且无语的目光直视着慕然的眼睛。那眼神好像是会说话，此刻在说的是：“有病请去治。” “咳咳，来看房的？”好像是成功解读到了南岸眼神表达的意思，慕然也正经了起来，收起了之前那副地痞流氓的样子，连带着声音都低沉正经了几分。 南岸摘下了一只蓝牙耳机，随手放进了裤子兜里，冷淡的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哦……那跟我来吧。”面对南岸大概可以称得上是不礼貌的漠然态度，慕然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用眼神示意南岸跟着自己，然后就迈开他那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走到了前面带路。 南岸跟着慕然一路穿过了广场，又走了几步慕然就转头拐进了广场边上的一条小巷子里。 很难得的，这一路慕然真的突然就正经了起来，仿佛刚刚还能跟狗对骂的那个超能战士不是他一般。 巷子不算特别宽敞，再加上两边都是六七层的老式居民楼。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倒是给了这条小巷子一点夏日里难得的凉爽。 一踏进巷子，一股凉风就吹了过来，浓重的油烟气息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南岸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清楚地记得宋萧阳昨天和他介绍这个地方时说的是：“那是一个仙气儿飘飘，充满人间大爱的地方。” —（。）：［图片］ —（。）：仙气飘飘？ 南岸拿起手机拍了张巷子的照片发给宋萧阳，附带质疑了一下仙气飘飘的真正含义。 宋萧阳这时候可能真的是在忙着去打狂犬疫苗的路上，并没有回消息。南岸也没有要等宋萧阳回消息的意思，发完了自己想说的，随手就把手机放回到了裤兜里。 巷子带着很浓重的老城区特有的生活气息，两边开着各种早餐店，快餐店，蔬菜水果店，服装店之类的，感觉上就是有点鱼龙混杂，荤素不忌。 这会儿天正热，白天小店里几乎都没什么人，偶尔能看到有的店老板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一边抱着手机刷着小视频，一边吹着电风扇。刷视频的声音一般都是开得老大的外放，魔性BGM在空旷的小巷子里回荡，也算是给这有点空荡的小巷点缀了点人气。 有的店可能是生意实在惨淡，老板干脆就关门歇业，回家吹空调去了，临了店门口还摆着走的时候忘记收进去的长条板凳。 偶尔能看见几只小流浪猫，躲在板凳下面姿态优雅的给自己舔毛。 再往巷子深处走，巷子就慢慢变窄了，变得再也容不下两边的小商铺了。炎热的空气仿佛也被阻挡在外边，一时间多了几分凉爽之意，在这燥热的夏天里倒是显得无比难得。 越往里走，巷子给人的感觉就越绕，这一片的老式居民楼都年代久远，修建的时候也没有规划位置什么的，时间久了这也就导致很多居民楼下面都是七拐八弯的巷子。对于不熟悉这一片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行走在一个巨大的现实版迷宫之中。 南岸跟着慕然一路往巷子深处走去，巷子已经变得很窄了，宽度也就堪堪足够两个人并肩通过。这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长长的巷子里就南岸和慕然两个人。 越往里走南岸越觉得心里没底，虽然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已经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想到这里南岸不自觉的就将目光移到了斜前方的慕然身上。 这会儿的慕然姿态懒散悠闲，犹如闲庭信步一般，遇到岔路口也几乎没怎么犹豫，长腿一抬一跨就拐过了一个弯。 从南岸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慕苒的小半张侧脸，别的啥也没注意到，南岸的第一眼只看到了慕苒那又长又翘的眼睫毛……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的一瞬间，南岸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己一个十七八岁正值青春花季的少男为什么会对一个雄性的眼睫毛感兴趣，甚至他还盯着看了好几秒。 这样想着南岸有点别扭的把头扭到了别处，做贼心虚似的假装起了一副正在欣赏风景的样子。 是的，欣赏巷子的石壁。 又走了大概四五分钟，两人走到了一条长长的用整条整条的大石头砌成的台阶面前。 “从这里上去就到了。”独属于少年人磁性又略带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慕然脚步没停，一路向前，迈步上了楼梯，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语气里没了刚见南岸那会儿的吊儿郎当，正经得让人难以置信。要不是这一路上南岸都在慕然身后跟着，他都怀疑面前这个人和刚刚那个不是同一个。 “住这……真不会迷路？”南岸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他憋了一路的疑问。 “唔……可能大概或许……不会……吧。”慕然愣了几秒后表情认真的给出了个不太认真的回答，要不是说的话露出了破绽南岸还就真当这人正经了呢。 南岸沉默不语。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住这边的大爷大妈们人都很热心，你要是哪天真迷路了，找人问问就好了。”慕然停住了脚步，在石梯上站定。 话题一转他突然问道：“你在旁边学校上学？” 南岸轻轻嗯了一声。 慕然回头略带打量的目光落到了南岸那张稍显稚气的脸上。等到南岸跟上来，他才继续迈步，有些试探的问：“初……中？” 在问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慕然明显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空气里多了点冷气。 呵，还怪凉快嘞。 而冷气的来源嘛，就是他身后的这个“小朋友”了，很明显，他问出的话让“小朋友”不太开心了。 南岸长着一长娃娃脸，所以大多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他看着年龄有点小。 作为一个还差两个月就正式成年的“大人”来说，现在在外面有时依旧会有大爷大妈问他：“小朋友，你上几年级啦？” 是的，一米八，吃激素长大的小学生，少见吧…… 南岸声音有点冷，听得出来有点不高兴：“不是。” 慕然斜眼瞟了一眼突然就不太开心的南岸，仿佛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小朋友一般。他眸中带笑，像是嘴欠没忍住一般，又问：“那是小学生？” 这话说完慕然再一次清晰的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但他仿若未觉，眼中的笑意反而更盛。 “你有因为长了张嘴这件事挨过揍吗？”南岸的脸上除了冷漠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慕然。 慕然表情认真的开始回忆“这个嘛……”他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我有因为长得太帅挨过。” 南岸：“……” 人在社交的时候遇到社交悍匪真的会很无助。 话说到这儿南岸就大概知道他今天是绝对怼不过面前这位心比天高，脸比城墙厚的“神经病患者”了。 无话可说，于是南岸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慕然大概是觉得南岸也认同了他的说法所以才选择了沉默，心满意足也没有再说下去。 走到石梯大概三分之二处的时候，南岸看到了一栋砖红色的小公寓。这幢小公寓应该是近几年新建的，它的四周林立着的都是些有着几十年人生经历的老旧的水泥楼。在这样一片灰蒙蒙之中，这幢还带着崭新成色的砖红色小楼就显得格外的温馨耀眼。 台阶走到尽头就是小公寓的外院大门。说是门，但其实也就是用碎石头砌成的一小面墙中间留了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两个人并肩通过的“口子”，最后再用几块个头比较大的石头嵌在边上，草率的做成了一个石门的模样。 门的两边贴着过年时对联，因为阳光和风雨的洗礼，那原本应该鲜艳的大红色已经褪色成了浅浅的粉红色，但对联上烫金的大字却没受到什么影响，除了颜色也浅淡了一点以外，依旧笔锋凌厉，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肆意嚣张。和买的那种规规矩矩的楷书不同，这副对联应该是自己写的。 南岸对书法没什么研究，分不清字写的好坏。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懂那对联上写着的是几个什么字。到最后也就大概认出了个什么“福”之类的几个字，连不成一句通顺的话。但想来也差不多是什么五福临门，财源滚滚之类的，索性也就没了探究下去的**。 第4章 你还有自虐倾向？（1） 门边的那一小面墙上种着碧绿碧绿的爬山虎，已经覆盖了小半面墙，风一吹，墙面就荡起了层层绿色的波浪。远远的看过去，砖红色的小楼和翠绿色的爬山虎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给这个地方增添了一抹奇奇怪怪的色彩。 慕然已经站在石门底下了，南岸慢了他几步，此刻还站在石阶上，悠悠然的往上爬。 等到南岸走到他身边，慕然就一边领着南岸往里走，一边开口介绍南岸要看的房子的大致情况。 “房子在六楼，两个卧室一厅一厨一卫，外带小阳台，采光很不错。我记得你的要求里额外提了喜欢安静的环境，这周围大多都是独居老人，平时噪音很少，也算符合要求。”慕然十分流畅的说了一长串，可见业务之熟练。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南岸莫名觉得有些心烦，耳朵在默默听着，心绪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个夏天的暑气比以往任何一个夏天都足，哪怕是站在照不到阳光的地方，也能感受到阵阵的热浪，久而久之，人的心就容易浮躁起来。 两人一路坐电梯到了六楼，这栋小公寓规模不大，一梯两户，感觉上也不拥挤。慕然把南岸带到了写着601三个数字的房间门口，接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大串钥匙低头寻找着对应房间号的钥匙。 南岸观察着四周，601对面就是602的大门，两扇门之间只隔了大概两三米的距离，旁边就是电梯门，进出什么的也方便。 南岸的目光无意识的看了对面602一眼，又是眼熟的字迹，眼熟的对联，南岸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大门口那幅大气磅礴的对联和眼前这幅应该出是自同一人之手，都是一样的……鬼斧神工…… 慕然缓缓推开了601的门，一种许久没有住人的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南岸被呛得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慕然瞟了南岸一眼，默默的率先迈步走了进去，熟练的在门边一站，也没有了要介绍的意思。顺势就摆出来一副房就在这儿了，您老人家自己慢慢看的表情。 房间面积不算大，是个简单精致的两居室，南岸一个人住肯定是绰绰有余了。装修风格是那种最近几年大受年轻人喜欢的轻奢型的装修风格，浅灰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张风景油画，让整个房间瞬间精致了起来。家具什么的也都很齐全，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因为长时间没住人的关系，整个屋子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看，觉得可以的话，我下午就找人来给你收拾出来。”慕然此刻已经悠闲的靠在大门的门框上了，手里拿着手机正在低头打字，期间还不忘游刃有余地和南岸说上两句话。 “今天能住进来吗？”南岸问他。 慕然手速飞快的打完了剩下几个字。发送了出去，这才抬头有些略带狐疑的看向南岸：“这个可能有点悬，房子挺久没住人了，……” 慕然顿了顿，似乎是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手机的微信提示音突然又响了起来，给他的话打断了一下。 “嗯……”似乎一下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慕然嗯了几秒钟才接着道： “不过今天抓抓紧打扫明天应该可以住进来了，你确定了的话我下午就找人来。” 他一边说一边又打开手机锁屏回消息去了。 南岸见慕然似乎有事要忙，也就没再说话，自己参观起了房间。 正对客厅和大门的方向有一个大阳台，南岸走了过去，阳台是面向居民楼后面的几座山的，放眼望去是一片很有层次感的深浅不一的绿色，看上去有种宁静又美好的感觉。 南岸还是很喜欢绿色，除去爱情给这个颜色带去的不美好含义，其实这个颜色本身是极其美好的，它也代表着万物生长，是生命的颜色。 “慕老大，求你了！” “你就看在之前那件事的份上，就再帮我一次吧，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保证不再烦你了。” “对你来说就一点小事而已，绝对不会太劳烦的！” 连着三条语音被慕然一个手抖给外放了出来，一个男生卑微请求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南岸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慕然还是以一个十分懒散的姿势靠在门框上，低头打着字，细长的脖颈弯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十**岁，一个很奇妙的年纪，既有少年的肆意嚣张，又带着朦朦胧胧的成熟气质，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稚嫩又神秘，带着几分蛊惑人的深意。 南岸回忆着刚刚听到的那声音，他总觉得有点耳熟，仔细回忆了一下，但最终也没能在脑海里匹配到那声音的主人，他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慕然回完了某个不太想理会的人的消息，神情中无端透露出了几分冷意和不耐烦。他一抬头，就看见南岸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刹那间，他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那些冷意和不耐烦从未出现过。 “考虑好了吗？”慕然收起手机走到了南岸的边上。 南岸：“嗯。” 慕然：“……” “十五个字。”慕然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接收到南岸疑惑的目光他才解释道：“至今为止你和我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的字数。” 南岸略微有些无语，原来人是可以这么无聊的。 但其实这也不能怪慕然这个人无聊，主要是南岸的话确实少，少到让慕然闲来无事时还能抽个空数数这孩子说了几个字。 “话少的孩子可不讨人喜的欢哦。”慕然眼角稍微上挑，染上了一点轻浮。但眼中却依旧看不出什么温度和情感。 “你话这么多，讨人喜欢了吗？”南岸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慕然的眼睛，毫不留情的把话怼了回去。 “我觉得我挺讨人喜欢的，边上广场上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挺喜欢我的，还经常让我去当领舞。”慕然似乎是听不出南岸话的好坏，一边说，还一边有点骄傲似的扬起了下巴，眼睛一眯露出了一个有点假的笑意。 南岸活了十七年零九个月又二十三天，见过的大脑患有严重疾病者，除了宋萧阳以外，面前这个绝对算第一。 他真心觉得这人大概概率是刚从神经病院偷渡出来的。 就纯粹病没好！ “小朋友说话别这么刺，特别是像你这种看着就柔柔弱弱的小朋友……”慕然话音一顿，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过了两秒他接着说道：“容易被蹂躏……” 南岸：“？！”啥玩意？ 见南岸的表情似乎是没听懂，慕然又十分贴心的补充了一句：“现在社会上变态可多了，难免就有喜欢你这种长得可可爱爱又不爱说话的小朋友的欧～” 南岸：“……”突然想报警了。 慕然转头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脸上的笑意已经悉数收敛了，神色突然就变得有点深沉了。 下午的阳光很是明媚，打在少年身上的时候，在他长长的睫毛下面落下了一小片阴影，连带着将他的目光隐藏在这一小片阴影之中。 南岸听着慕然刚刚的话，莫名觉得这话有歧义，但他没有证据…… “你以前见过我吗？” 慕然突然有些无厘头的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嗯？” 慕然的声音比起刚刚小了点，南岸没太听清他说了句什么话。 “哦······没什么。” 话锋一转慕然一偏头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从里面取下来一个贴着601标签的钥匙递给了南岸。 “明天下午这里应该就能收拾好了，到时候我会发消息通知你。” 南岸摸出手机，点开微信转账的页面，准备把之前谈好的租金给慕然转过去。 慕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出声打断：“租金不用给我，我不是房东，只是帮忙带人看个房，晚点我会把房东的微信推给你。” …… 再次穿梭在这如同迷宫一般的巷子里的时候，南岸为自己之前的冲动行为感到了深深的悔恨。 临走的时候慕然可能是出于好心，提出过要送他的，但当时的南岸可能确实不太喜欢个慕然这样的人有过多的相处，所以几乎只是下意识的没经大脑反应，拒绝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像慕然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当然也不会强求啦，他只是有些无所谓的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 起初，南岸是不信邪的，在顺溜的靠着残存的记忆拐了三个弯后，一堵墙横插在了他面前…… 这时候，南岸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起了临走时慕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个笑的含义。 停在原地沉默片刻，南岸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试图利用高新科技的力量走出去。 手机里传来地图导航的机械女声：“前方50米左转，然后直行······” 在地图里的语音助手的指引下南岸又拐了三个弯，在那之后他看到了横在面前的第二堵墙…… 手机里语音助手适时开口，机械女声不带一点温度道：“直行。” 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