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暻秀]听风说爱你》 第1章 听风的人 1999年的初夏,雨水格外丰沛。 许安然记得很清楚,那天幼儿园的屋檐下挂着一串贝壳风铃,是手工课上小朋友们用彩绳和贝壳串成的。雨水打在贝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遥远的海浪声。 她蹲在红砖墙边,浅蓝色雨衣的兜帽滑落在肩头,露出妈妈早上匆忙给她扎的羊角辫——右边的辫子比左边松散些,一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水洼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她伸出食指,轻轻点破水面的倒影。一圈圈涟漪荡开时,钢琴声突然从走廊尽头飘来。 是《献给爱丽丝》的简易版。音符像雨滴一样清澈透明,偶尔夹杂着练习时的停顿,反而让旋律显得更加真实。 许安然忘了湿透的白色短袜黏在凉鞋里的不适,忘了妈妈又一次迟到的委屈,她踮起脚尖,鼻尖贴在音乐教室的玻璃窗上,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白雾。 暖黄的灯光下,林老师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起舞。阳光透过云层的瞬间,一束光恰好落在钢琴漆面上,那些跳跃的光斑像是活的音符。 当林老师弹错一个颤音时,她听见老师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混着窗外的雨声,像一颗融化的太妃糖,甜得让人心头一颤。 "然然!" 妈妈撑着鹅黄色的雨伞匆匆跑来,米色风衣的下摆溅满了泥点,公文包侧袋里露出半截被雨水浸湿的设计稿。 许安然转过头,雨滴从她的刘海滑到睫毛上,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妈妈,"她抓住母亲冰凉的手指,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我想学这个。" 妈妈蹲下身,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雨水。 许安然看见妈妈眼底的血丝,看见她无名指上因为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也看见她瞳孔里突然亮起来的光。 "好。"妈妈把她搂进怀里,雨伞倾斜的角度让雨水全部浇在了自己肩上,"我们周末就去问问林老师。" 回家的路上,许安然趴在妈妈背上,哼着刚刚记住的旋律。妈妈的发丝间有淡淡的墨水香,混着雨水的味道,成了她记忆中最安心的气息。 那架二手雅马哈钢琴搬进狭小客厅的那天,妈妈连续加了三个通宵的班。 搬运工人抱怨楼梯太窄时,许安然正跪在褪色的拼木地板上,数着地板缝隙里嵌着的彩色粉笔屑——那是上周她画跳房子时留下的。钢琴漆面有几处细微的划痕,低音区的F键有些迟钝,高音区带着一点点金属杂音,但这些不完美反而让它显得格外亲切。 "小姑娘试试看?"搬运工叔叔擦着汗说。 许安然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按下中央C。温暖的共鸣声在胸腔里轻轻震动,像是有只蝴蝶在心口扑扇翅膀。 她突然想起雨天那架闪闪发亮的三角钢琴,手指无意识地滑到旁边那个不太灵敏的F键。 "要好好跟着老师学。"妈妈揉着发红的眼睛说,手指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马克笔墨水。她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盒子,"这是妈妈同事从维也纳带回来的..." 盒子里躺着一枚镀银的音符胸针,在午后的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许安然把它别在衣领上时,听见妈妈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那天晚上,她们用剩下的搬家费买了两碗牛肉面,妈妈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夹给了她。 但许安然最喜欢的,其实是每周三妈妈加班的日子。她会把数学作业摊在琴凳上,一边听着老式挂钟的滴答声,一边尝试把心里冒出来的旋律弹出来。 有时候是楼下卖豆腐脑的老爷爷"豆——花——"的拖长音调,有时候是同桌考试时转笔的哒哒节奏,她把它们都记在印着美少女战士的笔记本上,用彩色铅笔画上歪歪扭扭的五线谱。 某个深秋的夜晚,妈妈加班到十一点才回来,发现女儿居然还坐在钢琴前。暖橘色的台灯下,许安然的小手在琴键上摸索着,弹的既不是练习曲也不是儿歌,而是一段带着明显即兴色彩的旋律。 "这是...然然自己想的?"妈妈放下公文包,冻得发红的手指轻轻搭在女儿肩上。 许安然点点头,突然跳下琴凳跑进卧室。当她回来时,手里捧着个用包装纸精心包裹的盒子。 "生日礼物!"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让楼下的陈爷爷帮忙录的。" 磁带放进录音机的瞬间,妈妈听见女儿稚嫩的声音:"《给妈妈的信》,作曲:许安然,演唱:许安然。"简单的旋律里,许安然用走调的声音唱着"你的手指有墨水香,加班回家别忘喝汤..." 妈妈突然转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那晚许安然半夜醒来,看见妈妈坐在钢琴前,戴着耳机一遍遍听着那盘磁带,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高中时代的许安然总是一个人,却从不觉得孤单。 她习惯坐在教室靠窗的倒数第二排,那里能听见操场上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每当风从窗口灌进来,就会掀起她别在课本上的便利贴——上面记满了突然想到的歌词片段,像"蝉鸣是夏天的秒针",或者"你的背影是未完待续的诗"。 "许安然,你在写诗吗?"前桌的女生好奇地回头,手指卷着新烫的波浪发梢。 "是歌词。"她轻声回答,下意识用胳膊遮住正在修改的段落。那页数学笔记的空白处,画着个简单的吉他和弦图。 她的储物柜里总放着几盘自己录的磁带,封面上用工整的楷体写着《九月街角》《午后的光》这样的名字。录制设备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老式录音机,效果并不好,偶尔会录进楼下野猫的叫声,或是远处施工的噪音。但许安然觉得,这些意外的声音让作品更真实。 高二那年文艺汇演前夕,班长在整理后台道具时不小心按到了她放在角落的录音机。 嘈杂的后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钢琴声像雨滴一样清澈,间奏里隐约能听见窗外真实的雨声,和一声轻轻的猫叫。 "这是...原创的?"吉他社社长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拨片掉在地上。 许安然红着脸夺回磁带,却在第二天的课桌里发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展开后是音乐社的邀请函,背面用荧光笔写着:"你的音乐让我想起外婆家的夏天。——高三(2)班陈默" 那天放学后,她第一次走进了音乐社的活动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金色的条纹,陈默坐在角落的架子鼓前,对她笑了笑:"要听听看吗?我把你的曲子改编了一下。" 当鼓点加入那段钢琴旋律时,许安然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共鸣。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音乐是孤独者的暗号。" 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到来时,妈妈哭得比她还厉害。 那是2014年的盛夏,蝉鸣声撕心裂肺。许安然握着烫金的信封站在门口,看见妈妈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敢接过来。阳光透过厨房的纱窗,在妈妈眼角的细纹上跳跃,那些皱纹里还沾着刚才切洋葱时的泪水。 "我们然然终于..."妈妈的话没说完,就被许安然紧紧抱住。她闻见妈妈发间淡淡的油烟味,感觉到肩膀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那个夏天,她们挤在闷热的出租屋里,把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合成器擦了又擦,妈妈甚至学会了用手机帮她录demo。 但大学生活只持续了十一个月。当作曲教授第三次把她的作业打回来,批注"过于感性,缺乏技术性"时,许安然在琴房里坐到了凌晨。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就像小时候那个雨天,钢琴键上跳跃的光影。 "我认为音乐不该被框在规则里。"她站在系主任办公室,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退学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快。收拾行李时,室友欲言又止地递给她一个U盘:"我偷偷录了你每次即兴弹的旋律...可能会用得上。" 许安然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口,给妈妈发了条简讯:"我想做能让人记住的音乐。" 手机几乎立刻就震动起来:"记得买点排骨,晚上给你炖汤。对了,张阿姨说她侄子的录音棚可以打折。"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枚休止符。 二十五岁的许安然住在城郊一栋老式公寓的顶层,这里曾经是某位画家的画室。 她的房间很小,但有个三角形的阁楼空间,被她改造成了简易录音室。 墙面贴着厚厚的隔音棉,上面钉满了电影票根和便利贴——"这段和弦太满了"、"试试降半音",还有一张特别显眼的红色便签写着"糯米禁止入内!",旁边画着个愤怒的猫头。 朝南的窗户正对着一棵年岁久远的樱花树。去年春天她刚搬来时,正值花期,风一吹就有花瓣飘进来,落在她淘来的二手调音台上。那天她即兴写了首《落樱症候群》,上传到音乐平台后意外获得了几千次播放量。 "糯米!" 灰白相间的流浪猫从谱纸堆里抬起头,懒洋洋地"喵"了一声。这只三年前在便利店门口捡到的小家伙,如今已经胖得能压住一整叠手稿。 许安然挠了挠它的下巴,继续调试今晚要上传的新歌。录音设备升级过好几次,但那只老式麦克风始终没换——那是妈妈用年终奖买的生日礼物。 《听风的人》是她最满意的作品之一。上个月在旧货市场,她遇见一位总是听着老式收音机的奶奶。老人坐在梧桐树下,布满老年斑的手随着音乐轻轻打拍子,收音机里放的正是许安然去年写的《便利店夜曲》。 "姑娘,这歌让我想起年轻时等信的日子。"老人眯着眼睛说,"像是风在替远方的人说话。" 回家后,许安然花了三个通宵完成了这首《听风的人》。间奏里她加入了老式收音机的电流杂音,和一段若有若无的风铃声。 咖啡店的拿铁拉花第三次失败时,许安然的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 "稍等。"她对顾客歉意地笑了笑,擦掉手上的奶泡。点开邮箱时,一滴汗珠从额角滑落到屏幕上,模糊了发件人姓名。韩文夹杂英文的标题让她以为是广告邮件,正准备划掉时,突然瞥见自己的歌名《The Listener》——这是《听风的人》的英文译名。 当她看清那行字时,金属搅拌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您好,我是EXO成员都暻秀。偶然在音乐平台听到您的《听风的人》,希望能获得翻唱授权..." 窗外,初夏的风铃叮咚作响。许安然突然想起七岁那天的雨声,想起妈妈枕头上晕开的泪痕,想起退学时月光下的钢琴。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方,微微发抖。 店长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不舒服就休息会儿。" 她摇摇头,把手机按在胸口。玻璃橱窗外,一片樱花花瓣乘着风,轻轻贴在了窗棂上。 第2章 风铃与心跳 许安然盯着那封邮件看了整整三遍。 咖啡店的空调呼呼作响,冷气吹得她后颈发凉。她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墨水印——昨晚熬夜修改编曲时,钢笔漏墨染蓝了指节,怎么洗都留着一层淡淡的青。 “然然,你的焦糖玛奇朵!”店长把咖啡杯推过来,杯沿的拉花歪歪扭扭,像只被雨淋湿的蝴蝶。 她机械地点头道谢,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许久,终于敲下回复: “感谢您的欣赏,翻唱授权没有问题。请问需要提供正式乐谱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中,她恍惚看见玻璃窗上浮现出七岁那天的雨帘,还有妈妈蹲下来时风衣下摆沾上的泥点。 手机突然震动。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当面讨论改编细节。我下周会在上海参加品牌活动。” 许安然的咖啡勺“当啷”掉进杯子里。 接下来的五天,阁楼变成了战场。 糯米愤怒地蹲在纸箱上,看着主人把它的猫窝从调音台旁边挪开。 许安然跪在地板上整理手稿,发梢别着的荧光笔摇摇欲坠——那是她通宵标记和弦走向时随手插上去的。 “这段bridge太拖沓...”她咬着橡皮筋把头发扎成团子,突然抓起吉他弹出一串琶音,“换成降B调会不会更轻盈?” 凌晨三点,她对着电脑屏幕揉眼睛,发现视频里的混音教程已经循环播放了七遍。窗外传来环卫车的声音,天快亮了。 手机屏幕亮起。妈妈的信息带着熟悉的错别字:“记得买维生素B,你书桌上的半瓶过期了。” 配图是药瓶上被红笔圈出的保质期。 许安然突然鼻子一酸。她拍下满地狼藉的照片回复:“在准备见偶像,比高考还紧张。” 妈妈秒回了一张老照片——七岁的她踮脚趴在钢琴教室窗口,蓝色雨衣后背歪歪扭扭缝着“许”字补丁。 “你弹错音的样子比他帅多了。” 晨光透过纱帘时,许安然终于趴在合成器上睡着。糯米轻巧地跳上她膝盖,尾巴扫过那些被反复修改的乐谱,其中一页的边角上画着小小的爱心,旁边写着“D.O.”。 见面地点定在外滩源的一家隐秘茶馆。 许安然在换到第四套衣服时,发现衣柜深处挂着妈妈去年送的浅青色旗袍——那是用她学生时代最贵的裙子改的,领口还缝着那枚维也纳买的音符胸针。 “会不会太正式...”她对着洗手间镜子调整盘发,糯米突然跳上洗手台,爪子拍在口红上留下梅花印。 出租车里空调开得太冷。她反复检查背包里的文件:乐谱打印稿、存有分轨音频的U盘(贴着“糯米禁止触碰”的贴纸)、还有一本边角卷起的创作手记。 茶馆包厢门被推开的瞬间,风铃声和心跳声同时放大。 都暻秀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走进来,发梢还带着室外阳光的温度。当他伸手说“你好”时,许安然注意到他腕骨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和MV里弹钢琴时的特写镜头一模一样。 “《听风的人》里这段风铃采样,”他点开手机音频,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方比划,“是故意调成不协和音程的吗?” 许安然握紧茶杯,瓷器上传来的温热让她稍微镇定:“其实...那是我们家漏雨的屋檐。” 她翻出手机里阁楼的照片。暴雨天时雨水从老式天窗缝隙渗入,滴在悬挂的铜风铃上,那段偶然录到的声响成了整首歌最特别的元素。 都暻秀突然笑起来,眼角挤出可爱的括号:“和我小时候很像。”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杂音更多的录音,“这是我用旧收音机录的雨声,出道前写的歌都用它当intro。”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他们之间的茶几上投下细碎光斑。许安然发现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指尖轻敲杯沿,节奏恰好是《听风的人》副歌部分的切分音。 讨论持续到华灯初上。 都暻秀的经纪人第三次敲门提醒行程时,许安然才发现自己手记上画满了即兴修改的标记。 “要不要吃点什么?”他合上乐谱,肚子突然传来可爱的咕噜声。 十分钟后,他们戴着口罩站在全家便利店的冷藏柜前。 都暻秀拿起两盒草莓牛奶,突然指着关东煮说:“这个萝卜,和MV里我弹钢琴时的道具一模一样。” 许安然噗嗤笑出声。她想起自己剪进demo里的便利店微波炉“叮”声,此刻正从现实中的微波炉里传来。 他们坐在便利店玻璃窗前啃饭团时,都暻秀突然哼起一段旋律。 许安然瞪大眼睛——那是她从未发表过的《午夜便利贴》,只在上个月咖啡店值班时即兴弹过。 “音乐平台算法推荐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后颈,“你的和声进行很有辨识度。” 夜风扬起许安然的碎发,霓虹灯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当都暻秀说起想把《听风的人》改编成乐队版本时,她鬼使神差地提议:“要不要...去我工作室看看?” 出租车驶过外滩,江面倒映的灯火像流动的星河。都暻秀望着窗外突然说:“其实我最喜欢你歌里那种...像是旧物晒过太阳的味道。” 许安然低头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带上还沾着阁楼木地板的漆屑。 糯米对客人表现出反常的热情。 都暻秀刚踏进阁楼,这只高冷的猫就蹭着他的裤脚翻肚皮。 许安然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谱纸,踢到的马克杯滚到调音台下方,杯底印着“世界第一音乐人”——妈妈去年在景德镇亲手烧的。 “这是妈妈牌防震神器。”她红着脸展示钉在墙上的自制隔音垫——用旧毛衣和棉花手工缝制的。 都暻秀认真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针脚,突然在合成器前蹲下:“可以试试吗?” 当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许安然听见了这辈子最奇妙的《听风的人》。原曲中克制的钢琴旋律被注入饱满的力度,副歌部分即兴加入的转调像突然倾泻的阳光。 “这里,”他停下来指着谱子上铅笔修改的痕迹,“你原本想用弦乐铺底吧?” 许安然点头时,糯米突然跳上效果器,爪子精准踩出loop录制键。 都暻秀大笑起来,眼角皱成好看的纹路:“它比我的制作人还专业。” 凌晨两点,他们蹲在阁楼天窗下吃泡面。 都暻秀分享着巡演时各国便利店的趣事,许安然说起妈妈总在泡面里加蛋和青菜的固执。星光漏进来,泡面碗边缘的反光微微晃动,像小时候钢琴漆面上的雨滴光斑。 “下次...”都暻秀离开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发间那枚音符胸针,“谢谢你的音乐。” 许安然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巷口。夜风吹起她没来得及摘下的发夹,金属部分还残留着另一个人手指的温度。 三天后的清晨,许安然被糯米踩醒。 手机疯狂震动,妈妈连续发了十八条语音。她迷迷糊糊点开第一条,瞬间被60秒长语音里的尖叫声惊醒: “然然!你上韩国热搜了!那个蓝衬衫是不是妈妈给你改的那件?!” #D.O.合作新锐作曲家#的话题下,狗仔拍到了都暻秀离开她公寓楼的背影。更糟的是,她趴在阁楼窗台挥手告别的侧脸被拍得清清楚楚,发间的音符胸针在高清镜头下闪闪发光。 经纪公司的电话打进来时,许安然正盯着自己暴涨十万粉的社交账号发呆。最新动态评论区挤满韩文留言,有人扒出她学生时代在音乐平台上传的所有demo,甚至有人截图放大她书架上EXO的专辑——那是咖啡店同事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许小姐,”电话那头的女声冷静专业,“暻秀提议邀请您参与新专辑制作,您介意来首尔工作两周吗?” 糯米突然跳上键盘,踩出一串乱码。许安然看着屏幕上自己七岁时贴在钢琴上的便利贴照片——那是妈妈刚发来的,泛黄的纸片上歪歪扭扭写着: “我要写出让全世界哭的歌。” 第3章 首尔雨夜与温柔回响 许安然站在浦东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引擎的轰鸣声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在外。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登机牌,纸质的触感有些粗糙,像是她此刻的心情——期待、紧张、不确定,全都揉在一起。 糯米在托运箱里“喵”了一声,爪子轻轻扒拉着透气孔,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 许安然蹲下来,把指尖从缝隙里伸进去,糯米的鼻尖立刻贴了上来,湿漉漉的。 “再等等,很快就能出来了。”她轻声安慰道。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国际号码,没有备注,但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很重要。 “许小姐?”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女声,韩语带着些许口音,但咬字清晰,“我是**娱乐的李室长。” 许安然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像是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面试。 “公司已经安排了专车在仁川机场等您,”李室长的中文很生涩,但很努力地放慢了语速,“请从7号出口离开,车牌号稍后会发到您的手机上。”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许安然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随后深吸一口气,把登机牌塞进口袋,推着行李车往安检口走去。 安检队伍很长,她站定后,余光瞥见身旁一个戴着渔夫帽的女生正悄悄举起手机,镜头对着她。 许安然本能地侧过脸,但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转回头,冲那个女生微微笑了笑。 女生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她慌忙放下手机,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许安然忍不住低头笑了。糯米在箱子里又“喵”了一声,像是在笑话她。 “我又不是明星……”她小声嘀咕着,推着行李车往前挪了一步。 但她的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地悸动了一下——原来被人注视着,是这样的感觉。 仁川机场的7号出口外,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许安然刚推着行李走出来,车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迎上来,接过她的行李箱。 “许小姐?”他微微颔首,“我是公司的司机,您可以直接叫我金师傅。” 许安然点点头,抱着糯米的托运箱坐进车里。车内温度适宜,座位上甚至放着一个柔软的靠垫,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车子驶入首尔的夜色中,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街景陌生又新鲜。许安然贴着车窗,看着这座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大楼比她想象中要低调许多。没有夸张的招牌,只是一栋灰白色的建筑,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金师傅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带着她乘坐电梯直达地下一层。 “录音室在这边。”他低声解释,“都暻秀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许安然的心跳忽然加快。她知道这次合作很重要,但直到站在录音室的玻璃门前,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即将又能见到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人。 推开门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 录音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调音台前坐着一个背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洗过还没完全吹干。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来了?”他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路上还顺利吗?”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沙哑,像是刚睡醒一般。 许安然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环顾四周,录音室的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乐谱和笔记,角落里放着一架电子琴,琴键上落着几张散乱的草稿纸。 都暻秀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走过去把草稿纸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在改编曲,有点乱。” 他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喝点热的,首尔晚上有点凉。” 许安然接过杯子,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她的指尖,暖暖的。她低头喝了一口,是淡淡的柚子香,带着一点点蜂蜜的甜味。 “谢谢。”她小声说道。 都暻秀笑了笑,走到调音台前,打开电脑。 “昨天你发来的编曲,我听了。” 他点开《听风的人》的音频文件,音乐缓缓流淌出来。大提琴的低沉、钢琴的清澈,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温柔的对话。 许安然屏住呼吸,听着自己写的旋律被完美地呈现出来,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有了生命。 都暻秀闭上眼睛,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膝盖。当音乐播到第37小节时,他突然睁开眼,看向她。 “这里的风铃声……是你家里的那串铜铃吗?” 许安然怔住了。 “……你怎么知道?” 都暻秀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一段音频——是三年前她上传到小众平台的《壁炉边的猫》,一首几乎无人问津的曲子。 “我很早就听过你的作品。”他轻声说,“现在终于有机会当面告诉你了。” 许安然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凌晨1点27分,录音室的灯光依然亮着。 许安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音轨。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试图缓解长时间盯着屏幕带来的眩晕感。 都暻秀坐在她旁边,正专注地调整着某个音效参数,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要不要休息一下?"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许安然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有些僵硬。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都暻秀保存工程文件,然后关掉了设备。 "附近有家24小时便利店,"他站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要去吗?" 首尔的深夜很安静,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许安然裹紧了外套,十月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散了她脸上的燥热。 便利店明亮的灯光在黑夜中格外温暖。都暻秀推开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想吃什么?"他站在冰柜前问道。 许安然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突然觉得有些茫然。"我...都可以。" 都暻秀轻笑了一声,拿出一盒草莓牛奶和一份三明治递给她。"试试这个,练习生时期我最常吃的组合。" 他自己则选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紫菜包饭,站在货架前认真比较两种矿泉水的成分表,眉头微微蹙起。 "镁含量差12%。"他最终选了左边那瓶,转头对她解释,"对声带状态会有影响。" 许安然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可爱——一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明星,半夜在便利店里为矿泉水成分纠结。她忍不住笑出声:"你一直都这么认真吗?" 都暻秀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起来:"习惯了吧。" 他们坐在便利店窗边的高脚凳上,隔着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街道。许安然小口啜饮着草莓牛奶,甜腻的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大二就退学了。" 2018年的冬天,上海音乐学院的教学楼里,她的参赛作品被教授摔在桌上。"这种编曲,简直是在侮辱古典音乐!" 她至今记得那句话的重量,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坠在心底。那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整整一个月,写出来的曲子全都被她删掉了。 都暻秀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的标签。 "我当练习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舞蹈老师说我像只笨拙的企鹅。" 许安然惊讶地抬头看他。 "整整三个月,我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到凌晨。"他喝了一口水,"有时候累到直接在练习室睡着了。" 许安然想象着少年时代的他,在空旷的练习室里一遍遍重复动作的样子。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汗湿的T恤上。 "那...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都暻秀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后来那个老师成了我的编舞师。" 他们相视一笑,某种默契在空气中流转。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面上映出浅浅的光斑。 记者会当天,后台一片忙碌。 造型师正在为许安然整理发型,夹板的热气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镜中的女孩穿着简洁的白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音符胸针——那是妈妈今早快递给她的"幸运物"。 "别动。"造型师轻声提醒,将她的发尾卷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门被轻轻敲响,都暻秀走了进来。他穿着同色系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额前的刘海似乎还有些湿润,像是刚洗过脸。 "紧张吗?"他在她身旁的化妆椅上坐下,递来一杯温水。 许安然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她低头喝了一口,水温刚好。 "有一点。"她老实承认,"我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 都暻秀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声明稿,我稍微改了一下。" 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我们在创作能让耳朵感到幸福的音乐。" 许安然忍不住笑出声:"这算哪门子声明啊?" "实话实说。"他耸耸肩,突然伸手替她调整了一下胸针的位置,"这样更好看。"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衣领,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许安然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像是雪松混合着柠檬的清新。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暻秀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 他站起身,突然向她伸出手:"要练习一下吗?" 许安然疑惑地看着他。 "记者会的流程。"他晃了晃手,"就当是彩排。"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都暻秀的手掌很温暖,指腹有一层薄茧,大概是常年弹钢琴和吉他留下的。 "第一个问题,"他突然换上标准的采访语气,"''许小姐是第一次与**合作,有什么感受?''" 许安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模拟记者提问。 "很荣幸..."她试着回答,声音却越来越小。 "不对,"都暻秀摇头,"要看着我的眼睛说。" 许安然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都暻秀的眼睛很特别,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棕色,像是融化的焦糖。 "我很荣幸能与**合作,"她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特别是与都暻秀先生这样的音乐人一起工作。" 都暻秀满意地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两位合作的灵感来自哪里?''" 许安然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五分钟后开始!" 都暻秀松开她的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彩排要到此为止了。" 许安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汗。 记者会结束后,首尔下起了小雨。 许安然婉拒了公司派车的好意,独自撑伞走回公寓。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很轻,像是某种温柔的私语。 她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是一栋老旧的公寓楼。房东太太特意给她安排了一间朝南的房间,说是有阳光的时候会很温暖。 走到门口时,她发现地上放着一个包裹,边缘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寄件人栏写着妈妈的名字,笔迹有些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 许安然将包裹抱在怀里,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屋内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打开灯,糯米立刻从猫窝里跑出来,蹭着她的脚踝"喵喵"叫着。 "饿了吗?"她放下包裹,先去给糯米倒了猫粮,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个湿漉漉的包裹。 里面是一本陈旧的手写乐谱集,封面已经泛黄,边角有些卷曲。许安然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让她瞬间红了眼眶——这是父亲留下的乐谱。 一张宝丽来照片从扉页滑落。照片里的妈妈站在阁楼的窗前,手里举着她小时候画的五线谱,窗外雨丝如织。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无论你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许安然轻轻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她想起离家前的那个晚上,妈妈坐在钢琴前,弹奏着父亲未完成的曲子。 她翻开乐谱集的最后一页,发现夹着一页草稿纸。上面是她从未见过的旋律,笔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是父亲的手笔。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首尔的夜空透出几颗星星,温柔地闪烁着。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都暻秀发来的消息: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汉江?听说那里的日落很美。" 许安然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轻轻摸了摸糯米的头,小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好。"她回复道,然后把乐谱集小心地放在枕头边。 今晚,她可能会梦见那个阁楼,梦见雨声,梦见很久很久以前,父亲教她弹奏的第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