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大佬的炮灰寡嫂觉醒了》 1、第 1 章 “凤娥妹子,胡厂长可说了,只要你们温家同意老三嫁过去,他们愿意出两百块钱的彩礼。” 李媒婆瞧见孙凤娥在听到两百块钱时瞬间瞪大的眼睛,知道这事差不多稳了,于是继续说:“你想想,你家老三现在在这一片是啥名声?克夫命,扫把星,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那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人家胡厂长两口子不嫌弃你家老三的名声,还愿意出这么高的彩礼钱,你就偷着乐吧。” “理儿是这么个理,可是……”孙凤娥压下心里的喜悦,皱了皱眉。 这一片谁不知道胡厂长的儿子是个傻子,那倔脾气一上来,还喜欢打人。 她家老三现在名声虽说不好,但到底是个雏儿,在这一片也属她长得最水灵漂亮,白白嫁给一个傻子,怎么想怎么亏。 “彩礼还能不能再涨点?陈家当时给了四百,胡家给个三百行不行?要是行我立马把老三嫁过去。” “哎哟,我的凤娥妹子啊,你想想,这老三要是个头婚,别说三百了,就是五百,胡家也愿意掏这个钱,可咱老三不是啊。” 孙凤娥:“老三不还没领证吗,这彩礼咋就不能多给点?” 李媒婆假意叹了声:“你家老三是没跟陈家大小子领证,可他两办过酒席了,咱们这一片跟你们温家和陈家认识的,都吃过他两的酒席,老三还在陈家住了二十来天呢,在大家伙眼里,你家老三已经算是陈家媳妇了,这件事你可赖不掉。” 孙凤娥:…… 行吧,两百就两百吧。 最近老五闹着要和食品厂主任的女儿结婚,她让李媒婆去探过底,对方要两百八十八块八毛八分彩礼钱,还要三转一响,家里只有一百七十块钱,她正愁上哪凑齐这笔彩礼和置办家伙的钱,没想到胡厂长就让李媒婆来上门提亲了。 孙凤娥最后松了口:“那就两百吧。” 李媒婆顿时眉开眼笑:“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胡厂长,让胡厂长托人选个好日子赶紧把胡宝康和你家老三的事办了。” 她朝孙凤娥挤了挤眼:“等你家老三的事办完,跟着就能办老五的事。” 孙凤娥也打的这个算盘,她都没想到自家老三这么值钱,二婚还能收这么高的彩礼,别人家闺女头婚都没这么多。 旁边一直关着的屋门忽然间从里面打开,她们口中的温家老三从屋里走出来。 温稚穿着浅麻色小印花衬衫,下身穿着黑色长裤和扣带红底黑花布鞋,乌黑柔顺的头发编成麻花辫搭在肩前。温家老三是城里姑娘,没下过地,也没狠晒过太阳,皮肤柔嫩雪白,眉毛细弯好看,眼睛水亮亮的,是温家三姐妹里长得最好看的。 温稚看了眼李媒婆带来的礼品,东西用网兜兜着,有罐头,饼干,桃酥,还有两瓶牛奶,都是供销社里的紧俏货,别人有票都不一定能买上。 李媒婆见温稚看向桌上的东西,立马说道:“小稚啊,这些可都是胡厂长送给你们温家的,你看胡厂长人多好,你要是嫁过去,可有享不完的福。” 孙凤娥:“李大姐,你不用跟她说那么多,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过去问问胡家啥时候办日子,尽量越快越好。”她等着拿钱给老五娶媳妇呢。 “那行,我这……”李媒婆话还没说话,就被一道清丽的嗓音打断了:“妈,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孙凤娥扭头瞪了眼温稚:“这门亲事用不着你同意,我和你爸觉得行就行,再说了,你嫁到胡家有啥不好的,胡厂长还能给你找份工作,你的彩礼钱还能给你弟弟娶媳妇,我把你养这么大,不就是图你能帮家里做点贡献吗。” 温稚攥紧手指,鼓起勇气说道:“老五要娶媳妇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凭什么要用我换彩礼钱,陈家之前给的彩礼钱还不够用吗?” 孙凤娥愣了一下神,她没想到一向屁都打不出来几个字的老三今天竟然破天荒的顶撞她! 她“哈”了一嗓子:“温老三!我是不是给了你几天好脸色,让你蹬鼻子上脸了!” 说着她就要揪温稚的耳朵,温稚下意识捂着耳朵往后退,小嘴依旧在反抗:“你非要我嫁给胡厂长的儿子,我就去街道办找妇女主任,说你们搞封建主义包办婚姻!” “温老三!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孙凤娥属实被气着了,也顾不上有外人在,上前就要揍温稚,温稚见状,先她一步往旁边躲开绕到屋里,在孙凤娥追过来的时候赶紧关上屋门,脆生生的声音从屋里面传出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嫁给胡厂长的儿子。” “行,你还敢躲了是吧?” “好!我看你能躲到啥时候,等你爸回来,我让你爸收拾你!” 李媒婆看了眼气呼呼的孙凤娥,问道:“凤娥妹子,老三不同意,这事该咋办?” 孙凤娥一摆手:“还按刚才说的办,你去胡家传话,让胡家来下礼就行,老三要还是不愿意嫁,我绑也要把她绑到胡家去!” 李媒婆吃了定心丸,乐呵呵道:“得嘞,我这就去胡家报喜去。” 温稚躲在屋里听到孙凤娥的话,小脸一下子失了几分血色。 难道她真的要走书中的悲惨结局吗? 其实这事说来也玄乎。 温稚早上被孙凤娥拉着和酱油厂一个男的相亲,对方在她身上挑毛病,说她二婚,没工作,屁股小生不了儿子,只愿意给三十块钱的彩礼钱,气的孙凤娥把那人臭骂了一顿,拽着她就回来了。 温稚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蒙着被子哭了一会就睡着了,没一会她就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竟然是一本书里的可怜配角,那本书叫《年代风云》,讲述了男主从封建时代社会一步步走向改革开放的新社会,男主赶上时代的洪流,创建了自己的公司,最后成为商业大佬的故事。 ——而她,正是男主那早死的前任嫂子。 书中写到:在她丈夫死后,她被娘家人接回家,她丈夫的弟弟陈明洲下乡援建回来后,来温家接她回去,但她此时已经被爸妈说给了暖瓶厂厂长的傻儿子,愣是逼着她拒绝了陈明洲,后来她嫁到胡家,每天被那傻子殴打欺负,最后还被傻子推到楼梯摔死了! 温稚吓得冒了一身冷汗,一睁眼就听见她妈和李媒婆商量着把她嫁给胡厂长傻儿子的事,和梦里发生的事情完全吻合,这才有了刚才那场闹剧。 现在李媒婆去胡家报喜,第二天胡厂长的媳妇卢红艳就会带着胡宝康来温家送彩礼,不出几天,她就得被爸妈送到胡家去,现在唯一能救她逃出温家火坑的只有她亡夫的弟弟陈明洲。 温稚仔细回忆了下书里面陈明洲回来的时间,是她嫁到胡家的前一天。 应该来得及。 . 晚上天麻麻黑,棉纺厂的工人都下班了,家属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国营厂子的家属院都是二层楼,每家分配的房子都不大,家里人口多的都在一起挤着睡,做饭都在楼道里,家家户户门口放着锅灶,一层和二层各有一间厕所和水房,一到做饭的点,整个楼道就闹哄哄的。 孙凤娥今天是特意请假一天,早上带温稚相亲,下午在家等李媒婆上门,结果还差点被老三搅和了。 她在楼道里炒菜,隔壁周家老太太问了句:“听说你家老三又说给隔壁暖瓶厂厂长的儿子了?” 不用想都知道消息是李媒婆放出去的。 孙凤娥点了点头:“嗯,说给胡厂长的儿子了,就等胡家看好日子来接人了。” 周老太把白菜倒进锅里:“凤娥,我可真羡慕你,一下子生了三个女儿,彩礼钱都够给你两儿子娶媳妇了,不像我家,我儿媳给我生了三个孙子,现在老大老二都到了结婚年纪,两口子连像样的三转一响和彩礼钱都拿不齐全。” 孙凤娥被周老太说的都要翘起尾巴了。 温父和老四温争还有他媳妇何亚兰回来的时候,孙凤娥已经把饭端上桌了,温父一进门没瞧见温稚,皱了皱眉,问孙凤娥:“老三呢?” 孙凤娥瞥了眼那扇发乌的木门:“在屋里躲着呢。” 何亚兰凑到温争耳边说悄悄话:“看样子你三姐和胡家那傻子没成。”语气里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温争拿肩膀怼了下何亚兰:“嘘,别让爸妈听见了。” 何亚兰撇了撇嘴。 温父坐在饭桌主位上,等着孙凤娥把筷子递给他:“李媒婆咋说的?” 孙凤娥拉开椅子坐下,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说给几个人听,老五温华一进门就听见他妈说他三姐不愿意嫁给胡宝康,还说他要想娶媳妇,让他自己想办法,别想用她换彩礼钱。 温华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把外套一脱摔在凳子上:“爸妈,三姐这是啥意思?她难道想看着我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温父一巴掌拍在桌上,起身过去一脚踹在门上,冲着门里面的温稚大吼:“老三,你给老子滚出来!” 踹门的巨响声把饭桌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温稚见门轻轻晃了下,吓得赶紧跑过去用身子抵住房门,温父又踹了一脚木门,温稚后背都感觉到了震颤。 “温老三,胡家你要是不嫁,老子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到山里喂狼!” 随着温父暴躁的怒吼声落下,木门又传来两下震颤,温稚绷紧小脸,咬着下唇,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抵住房门,孙凤娥在温父边上拱火:“她现在可能耐了,不仅跟我顶嘴,还要去街道办告我搞包办婚姻,让妇联的人抓我呢。” 何亚兰看了眼拱火的孙凤娥和踹门骂人的温父,对温争悄悄说:“你三姐胆肥了,敢反抗咱爸妈了。” 温争又拿肩膀怼了她一下:“这个节骨眼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温家大门忽然被敲响,何亚兰起身开门时对温父和孙凤娥说:“爸妈,有人来了。” 来人是温家老大温静和老二温丽。 温稚在屋里听见大姐过来劝温父,听到二姐说:“哟,咱家有钱了,咱爸这是要拆旧门换新门。” 温父这会还在气头上,一双虎眼瞪向温丽:“死丫头,信不信老子抽你!” 温丽一点也不怕温父:“你敢打我我就敢去公安局报案,告你故意伤害罪。” 温父气的青筋都暴起了,愣是不敢跟温丽动手,孙凤娥责怪的训了温丽几句。 温静安抚着温父,不停的给温丽使眼色,让她少说几句。 温丽耸了耸肩,然后看了眼坐在板凳上闷着头一副又生气又窝囊的老五温华,讥笑了下:“老五娶媳妇就非得用老三换彩礼钱?我们三姐妹嫁人的彩礼钱全都给你两个儿子买工作娶媳妇用了,现在还想再卖老三一次?你们给老五娶不上媳妇,当初生他干啥,要实在想让他结婚,可以啊,让他入赘呗,你们还能省一笔彩礼钱呢。” “温丽!!” 温父气的肩膀都抖了,巴掌都抬起来了,愣是没敢打上去。 家里三个女儿,就温丽最不听话,打小脾气就犟,长大后更是自作主张给自己找了个当公安的丈夫,上次他打了温丽一顿,当天就被公安同志带到局子里做调查审讯,让他做检讨,做思想教育,好不容易完事,又被革委会的人叫过去给他灌输新时代的思想,折腾了他好几天。 打那以后,温父就不敢打温丽了,怕又被二女婿‘请’到局子里。 “老二,你少说两句,你看把咱爸气的!” 温静埋怨了温丽一句,温华也嘟囔着:“就是,把咱爸气坏了,我也去局子里告你。” 温丽‘呵’了声:“要不要我骑自行车送你去啊?” 温华一下子不吭气了。 他从小就怕二姐温丽,可以说从小被她打到大的,后来温丽给他找了个当公安的姐夫,他就更不敢惹了。 何亚兰在桌子底下偷偷给温争竖大拇指,悄声说:“还得是你二姐,厉害。” 温争刷一下拍掉自己媳妇的大拇指:“你别招火。” 温稚躲在屋里听着二姐在外面一嘴挑全家,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梦里的书本里写到:在李媒婆离开温家的当天晚上,大姐和二姐都回来了,二姐把父母埋汰了一顿,把老五骂了一顿。 眼下屋外发生的事和二姐埋汰人的话都和书本里写的如出一辙。 温稚的手指紧紧攥住门闩。 看来梦里梦到的都是真的。 她一定要摆脱温家,绝对不要走书本里的结局!【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第 2 章 “老三,开门,是二姐。” 温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特有的安抚力量,让温稚有些发抖的胳膊缓和了些许。 她将门拉开一条缝,温丽侧身进来后温稚赶紧把门关上。 温丽看了眼温稚又怂又勇的模样,没好气的嗤了一声:“还算你有脑子,没顺着爸妈的意同意嫁给胡宝康那傻子。” 温稚站在温丽对面,看着温丽靠在被父亲踹的有些变形的木门上,小声说:“二姐,我能不能去你家里住两天?” 温丽眉毛一挑:“然后呢?在我家住两天,等咱妈和胡家把日子定了,再把你拽回来结婚?” 温丽站直身子,伸手指戳了戳温稚的脑门:“你只会躲吗?不会去妇联反应这件事吗?再不行我让你二姐夫想办法,实在不行让你二姐夫给你介绍个当公安的对象。” 话是这么说,可当公安的对象哪有那么好找的,眼下解决和胡家的亲事才是燃眉之急。就算她去找妇联反应这件事,她爸妈顶多被叫到妇联学习几天思想教育,回来后还是会想办法把她嫁出去给老五换钱娶媳妇。 温稚:“二姐,陈明洲再有两天就从乡下回来了,他回来看到我不在陈家,肯定会来找我,我就在你家躲两天,等陈明洲回来我就走。” 温丽皱眉打量温稚:“你怎么就确定你小叔子回来一定会来温家找你?万一人家压根就不搭理你呢?陈家没了你还能省一份口粮呢。” 温稚也不知道怎么跟二姐解释,毕竟书里面就是这么写的。 她握住温丽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二姐,你就让我赌一次,我相信陈明洲一定会来找我。” “老三。” 温静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她试着推了推门,没推开,温丽的手从温稚手心抽出来,转身给温静开门,温静一进来就开始轻声责怪温稚:“老三,你太不懂事了,你看把爸妈气的,万一真把他们气出个好歹来你怎么收场?” 温稚抿着唇没说话,温丽下巴微扬,哼了声:“难不成真让老三顺了他们的意,嫁给胡宝康那傻子才叫孝顺?” “老二!”温静有些不悦的看了眼温丽,转身拉起温稚的手劝说:“老三,你也体谅体谅爸妈,我比你大几岁,有些事你不知道。咱妈当时生咱们姐妹三个的时候全厂的人都笑话咱爸妈,欺负咱家没儿子,后来老四老五出生,咱爸妈腰杆子才直起来,现在遇上老五娶媳妇的难事,你当三姐的,怎么都得为自己亲弟弟多想想。” “咱爸妈给你说的胡家那门亲事我觉得就不错,胡宝康虽然傻,但他爸妈都是领导,家里也有底子,你嫁过去只要拿捏好胡宝康,再给胡家生个一儿半女,日子过的不比别人差。” 大姐说的话和书本里写的大差不差。 书本里的她还觉得大姐说的有道理,和大姐站在统一战线上,认为二姐不体谅爸妈。 温稚忽然觉得大姐的手没有以前温暖了,她猛地抽回手走到温丽身边,语气坚定道:“我嫁给陈尧书的彩礼钱已经帮老五买了一份工作,凭什么还要帮他娶媳妇。” “我不要嫁给胡宝康,我也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老三……”温静难以置信的看着温稚,有些不理解以前那么听话的三妹今天怎么变得跟老二一样了,她对温丽说:“老二,你就由着她这么胡闹吗?现在老三和胡宝康的事已经传开了,她要是不嫁到胡家,外面的人咋说她?咱爸妈的脸往哪放?” 温丽差点被气笑了:“胡家给彩礼了吗?” 温静哽了一下。 温丽又问:“厂里人吃过老三和胡宝康的酒席吗?老三不出面,这个婚能结吗?胡宝康跟谁结?跟你结啊?” 温静脸皮一臊,被温丽堵的说不出话。 温丽握住温稚的手拉开门,临走时对温静说了一句:“大姐,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愚孝。” 温丽带着温稚离开温家时,温父的怒吼声从家里传出来:“老二,你就算把老三带走,等和胡家的日子定好,老子照样把她绑回来!” 天彻底黑了,家家户户亮着暖黄的灯光。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家里吃饭,离温家近的邻居听见温父咆哮的怒吼声,都跑出来看热闹,周老太手里端着碗跑到温家门口,好似没看见几个人的臭脸,还好奇的问了句:“凤娥,你们吵啥呢?” 孙凤娥还没说话,倒是温父几步跑过来吼道:“关你屁事!”然后大力关上房门。 周老太:…… 邻居们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着温家老二和老三下了楼梯,朝棉纺厂家属院外离开。 有人说温家老二转性了,跟温老三一个脾气了,敢跟温向东对着干了。 有人说温老三终于支棱起来了,早该好好给她那个混账爸妈甩脸子了。 温丽是骑自行车来的,温稚坐在自行车后面,两只手分别抓在后座下面和屁股下的座杠上,春日的晚风吹在身上,吹起额前的碎发,吹掉一直罩在温稚身上的枷锁。 她从来没有哪天能像今天这么轻松。 温稚抬头看向温丽的背影,二姐的头发是齐肩短发,风吹起她的头发,温稚闻到了二姐身上的皂角香,她由衷的开心:“二姐,谢谢你。” “行了,别跟我肉麻了。” 温丽骑着自行车拐到大路上,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再过三条街就到机械厂了。 先前爸妈把她从陈家带回来时,他们和婆婆闹了一场,婆婆气的不轻,对她说,她要是敢走,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陈家大门。可是她当时是被爸妈强拽着离开的,根本由不得她拒绝。 温稚轻松的心情在想到这些时又变的沉重。 她现在没别的路可走,只能抱住陈明洲这根救命稻草,只要能躲过和胡家的亲事,哪怕不要这张脸皮都行。 二姐家在公职单位的家属楼里,温稚跟着二姐上楼时遇见了二姐夫的两位同事,穿着橄榄色警服,怀里扣着军帽,看见她们姐妹两时,有个年长的公安同志叫住温丽:“温丽同志,张俊半个小时前下乡调查一件案子去了,估摸着要过几天才回来,他走前让我给你说一声,晚上别给他留饭了。” 温丽笑了下:“我知道了,谢谢裴叔。” 裴叔旁边有个年轻的小同志,看到温丽身边站着的温稚,她看着很拘谨,微垂着脑袋,手指不安地搅在一起,便不禁多看了两眼,裴叔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等姐妹两走远,拍了下年轻同志的肩膀:“小顾,你别看了,那是张俊他小姨子,上个月刚死了丈夫。” 顾辉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您误会了’几个字还没说,又听裴叔问:“我记得你退伍前和陈尧书是战友?” 顾辉颔首:“是。” 裴叔叹了声:“那闺女就是你战友的遗孀,对了,你不是跟机械厂的陈明洲也是老同学吗,那也是陈明洲他嫂子。” . 温稚在二姐家躲了三天,二姐家在公职单位家属楼里,父亲不敢过来闹事,外面的消息都是二姐下班回来跟她说的。 在她和二姐离开温家的第二天,胡厂长的媳妇卢红艳就带着彩礼去温家了,两家把日子订定在四月十六日,温稚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日历纸撕了厚厚一沓,上面留下一排锯齿印。 日历纸上鲜红的15日大刺刺的落在温稚眼里。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已经日上三竿的太阳,赶忙起身往外跑,温静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温稚开门跑了,她追出去:“老三,你干啥去?” “回家——” 温稚的声音已经飘远了。 她一路不敢停歇地跑回家,就怕错过陈明洲来找她的时间。 书里写的是陈明洲在她和胡宝康结婚前一天来找她,但没有具体写是几点钟,万一陈明洲来找她,她不在,爸妈再把陈明洲赶走,那她就真的没有退路可走了。 从二姐家到棉纺厂家属院要跑三条街道,等她跑到家属院门口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洁白的额头上,温稚捏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口气都不敢喘的继续往回家跑,跑了没几步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朝大门口而去。 那人穿着白色衬衫,衣领口外翻,隐约可见手臂肌肉线条撑起的衬衫袖子。 男人留着短寸头,脸型棱角锋锐冷俊,眉峰深黑冷肃,就算离得远温稚也能感觉到他眼底浸着的薄怒与冷冽。 看样子陈明洲已经从她家里出来了,而且是憋了一肚子火出来的。 想必她爸妈把话说的特别决绝难听。 温稚顾不了那么多,她踏过草地跑到大门口,展开手臂拦住往这边来的陈明洲。【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第 3 章 陈明洲老远就看见温稚了,他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到门口,看向展开手臂挡着去路的温稚,眉峰不耐烦的皱了皱,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嘲讽:“温同志明天就要嫁给胡厂长的儿子了,这会跑到大门口拦着我做什么?是想让我们陈家明天去吃你和胡家的酒席?” “我没答应这门亲事!” 温稚后背都是一层薄汗,说话还有些气喘,对上陈明洲冷飕飕的黑眸,不由得想起她在陈家住的那二十多天。 男人除了饭点和睡觉在家里,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厂里,两人平日碰面也没怎么说过话。 在她眼里,陈明洲性子冷冰冰的,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温稚有时都觉得不自在,也打心底里有些怵他。 这个点正好是饭后要上班的时间点,家属院的工人陆续往厂里走,大家伙听见这边的动静,都往这边来了。 平日里大家也没个消遣活动,温家这两天因为温老三和胡家那傻儿子定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家属院的人这几天都把温家的事当消遣的乐子看。 今天中午温老三的小叔子来温家找他嫂子,结果被温向东和孙凤娥赶出门。 他们两口子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说是温老三同意了和胡家的亲事,她宁愿嫁给傻子也不要给陈尧书守寡。 说温老三讨厌陈家,要不是陈尧书,她咋会被别人骂寡妇丧门星,还让陈明洲以后别来温家了,温家和陈家以后没有任何关秀。 家属院门口围了好多人,吵嚷嚷的议论声让温稚知道了爸妈对陈明洲说的话有多难听。 她看见陈明洲愈发沉冷的脸色,紧张的紧了紧手指,然后壮着胆子几步走到陈明洲自行车头前。 温稚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眼睫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好一会才坚定的说:“我爸妈对你说的话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有同意和胡家的亲事,是他们背着我和胡家定的亲事,之前也是他们把我从你家硬拽走的,他们和胡静定亲的时候我在我二姐家躲着。我也是听我二姐说你回城去我家了,我才跑回来的。” 陈明洲的目光在温稚额头扫了眼,她出了不少汗,鬓角还浸着汗珠,汗滴沿着脸颊边角滑向纤长雪白的颈子里。 温稚穿着浅黄色碎花的收腰衬衫,小腰细的也就和他手掌一样宽,领子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两根细瘦的锁骨和凹下的锁骨窝,嫩白的肌肤上隐约能瞧见盈盈水光。 陈明洲移开视线,没有质疑她的话,反倒有几分意外。 平日里在家连话都不敢跟他说几句的嫂子,今天竟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 以前她事事都顺着她父母,遇到这件事到知道反抗了。 “陈明洲同志,我作证,你嫂子说的是真的,那天晚上温家的事我都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温老大和温老二都回来了,温家吵了好一阵子,我瞧见温老二带着你嫂子走了。” 周老太也从人群里挤出来,想到那天晚上温向东冲她发火,也生了一肚子气:“老温个老东西又是踹门又是骂人,骂的可难听了,我在外面听到他说老三要是不嫁给胡宝康,就把她的腿打断扔到山里喂狼,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不背。” 大家伙帮温稚说话,一半是因为温老三的确可怜,一半是因为温向东和孙凤娥两口子为人不行。 仗着自己生了三个女儿,拿三个女儿换彩礼钱给两个儿子买工作娶媳妇还到处炫耀,厂里的人瞧见他们两口子都讨厌。 陈明洲想到刚才在温家,孙凤娥说温稚在屋里待着,不愿意看见他们陈家人,他们说的话也都是温稚的意思。 “老三——” 温丽的声音从人群外面传进来,她挤开闹哄哄的人群对温稚说:“你饭不吃就跑,着急忙慌的回家干啥?不怕咱爸把你绑了……啊,陈明洲?!” 温丽话说到一半才看见陈明洲,忽然惊了一下:“你还真来了?!” 温稚生怕二姐说漏嘴,连忙堵住她的嘴:“二姐,你骑车过来的?” 温丽喘了口气:“自行车在厂里锁着,我跑过来的,没想到你平时窝在家里不出门,跑起来两条腿倒腾的还挺快。” 温稚心想,这关乎到她的后半生,自是能跑多快跑多快。 陈明洲看向温稚:“我这次来是替我大哥问你,你以后是待在陈家还是回温家。” “你和我大哥还没来得及领证,但也算办过酒席,你要是回陈家,我们陈家会护你一辈子,不会委屈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你要是想回温家,我也不勉强,你和胡家的亲事我和妈也不阻拦。” 男人声音不大,却低沉有力,也让围在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周围有的人催促温稚赶紧答应,有了陈家的庇护,她爸妈就不敢逼着她嫁给胡家傻儿子了。 有的人却劝温稚,她要是答应了陈明洲,那就真成寡妇了,以后想改嫁都难。 温稚没理会那些人,看向陈明洲的眼睛异常坚定:“我愿意跟你回陈家。” 这句话一出口,温稚忽然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她相信陈明洲一定能带她离开温家这个火坑。 “温老三,老子没同意,你就别想跟陈明洲走!” “温老三,你要气死妈啊!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不为妈着想就算了,还和外人联合起来故意气我!” 温向东和孙凤娥脸色铁青的跑过来,身后还跟着气哼哼的老五温华。 三个人本来商量好中午去老二家把老三带回来,准备明天让她嫁人,结果陈家老二跑来了,他们好不容易把陈家老二打发走,还没出家属院的大门就看见前面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于是好奇的过去看一眼热闹,好巧不巧的听见老三对陈明洲说的话。 温向东长得五大三粗,三两下挤开人群冲进来就要给温稚一巴掌,温稚小脸一白,愣在原地忘了躲开,她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感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听见温父‘哎哟’的痛呼声。 温稚睁开眼,看见陈明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好自行车,走到她身边攥住了温父挥过来的巴掌。 温父看着壮实,但他没有陈明洲高,力气也不如陈明洲大。 男人充满力量的五根手指用力捏住温向东的手腕,用力时袖子下的肌肉将衬衫绷紧,温向东瞬间皱起一张老脸,疼的额头直冒冷汗,嘴上还在骂骂咧咧,觉得老三的小叔子让他丢了面子。 温丽赶紧把温稚拽到身后护着,孙凤娥和温华挤过来看到这一幕,孙凤娥上去就要推搡陈明洲,陈明洲甩开温向东,朝一旁侧了一步,孙凤娥一下子扑了个空,往前趔趄了几步撞到别人身上去了。 温向东整只手臂都跟断了似的疼的厉害。温华见爸妈被欺负了,也冲上去想揪住陈明洲的领子给他点教训,结果人还没近到身就被陈明洲一脚踹开了。 温华止不住的往后倒去,当着众人的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陈明洲!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去公安局告你!” 温向东甩着胳膊怒瞪着陈明洲。 陈明洲目光冷锐的盯着他:“正好公安同志来了,我向他们反应你们骗双份彩礼钱。” 温向东和孙凤娥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孙凤娥骂了几句那几个笑话她的人,转头怒冲冲的瞪着陈明洲:“你放屁!我家老三压根没和你大哥领证,再说你大哥人都死了,凭啥老三不能改嫁?明明是你们陈家不要脸扒着我闺女不放,还有脸向公安同志反应!” 温向东也反应过来了:“老子的闺女想嫁谁就嫁谁,只要她没领证,她就不是你们陈家的媳妇!” 面对温家两口子的怒火,反观陈明洲语气平静的说:“我大哥和温稚有部队盖过章子的结婚申请同意书,温家收了陈家四百块钱的彩礼和三转一响,两人也办过酒席,所有流程都走了一遍,温稚已经是我们陈家的人,只要她本人不同意改嫁,我们陈家不放人,你们就没有权利带走她。” “对啊,这话在理,你们两口子收了陈家那么多彩礼,想让你家老三改嫁,就把彩礼退给陈家。” “就是,他们两又没领证,你们凭什么拿人家的彩礼?把彩礼退回去呗。”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温向东和孙凤娥的心越来越沉。 他们家哪还来的闲钱还陈家的彩礼,四百块钱一多半都给老五买工作了,剩下一百多还等着再凑点给老五娶媳妇。 温华冲那些说话的人吼道:“我们温家的事关你们屁事,还轮不到你们瞎嚷嚷!” “哟哟哟,你们瞧瞧,听到他三姐不能嫁到胡家给他换彩礼娶媳妇,急眼了。” “你再急眼也没用,想娶媳妇自己挣钱去呗。” 围观的几个大婶哈哈大笑的嘲讽温华。 温华脸色涨红,气的胸口发胀,他昨天都跟李梅梅说了,他爸妈已经凑够彩礼钱了,等他三姐一嫁人,就立马娶她过门,结果现在全泡汤了! 不行!食品厂的人都看着他娶主任的女儿过门,他不能让厂里人看他笑话! 温华忽然不管不顾的撞开温向东,跑过去抓住温稚的手腕,脸色狰狞道:“和胡家说好的事你说不嫁就不嫁?你要是不嫁人,我拿啥娶媳妇!” 温稚吓得拍打温华的手,手腕瞬间被他勒出红印子。 温丽赶紧拽温华,可温华这会跟发癔症了一样,拽都拽不动,正当姐妹两不知道怎么办时,一旁的陈明洲上前揪住温华的后衣领,掰开他攥着温稚的手指,一脚把人又踹老远。 温华摔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在一起,疼的哼唧唧的半天缓不过来。 陈明洲低头看了眼温稚的手腕,雪白细腻的肌肤上一圈红痕,还泛出淡淡的青紫,温稚抬头,沁了一汪水的眼睛看着陈明洲,咬着唇说了声谢谢。 陈明洲转过身,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温稚身前,目光如刀的射向温向东:“你们要想让温稚改嫁,就把陈家的四百彩礼退回来,要是没钱,就别来陈家闹事,不然你们来一次我打一次。” 知道机械厂陈家的,都知道陈明洲没说虚的。 他以前在这一片,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这一片跟他同辈的孩子没有不怕他的,也就是前几年他爸去世后他才改的性子。 有了陈明洲的警告和威慑力,温家人不敢再阻拦温稚,她和二姐回家收拾自己的衣服。 温丽看了眼温稚发红发青的手腕,嘴上又骂了温华几句。 “对了,老三,你之前咋知道你小叔子会过来找你?还知道他今天来棉纺厂?” 追着老三从家里来棉纺厂的这一路上,温丽都在琢磨这件事,觉得老三说的也太准了。 温稚脚步一顿,正想着怎么找借口糊弄二姐,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旁边一抹白色的影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扭头就见本该在家属院门口等着的陈明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 温稚头皮瞬间麻了一下。 完蛋了,他是不是听见二姐说的话了? 要是听见了,岂不是知道她刚刚骗了他?!【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第 4 章 温稚不敢看陈明洲,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二姐,好在二姐也看见了陈明洲,疑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陈明洲看了眼低垂着脑袋的温稚,从他的视角能看见她后边一截雪白的颈子。 他移开视线:“帮我嫂子拿东西。” 温丽小声嘟囔:“还挺贴心。” 温稚见二姐岔开话题,连忙拽了拽她衣角:“我们快走吧。” 温丽点头:“嗯。” 到了家属楼,温稚和温丽走上楼梯,陈明洲跟在她们身后,知道身后跟着小叔子,而且自己刚才还骗了他,温稚一时间走起路来都有些同手同脚,后背好不容易挥发掉的薄汗又冒了一层。 温争和何亚兰还在外屋坐着,看见温稚和温丽回来时愣了一下。 在看到她们身后还跟着陈明洲时,两人把刚要吐到嘴巴的话又咽了回去。 何亚兰跟着温稚和温丽进了屋子,看着温稚收拾衣服,忍不住好奇问:“你要跟你小叔子回陈家?” 温稚轻轻点头:“嗯。” 温丽瞥了眼何亚兰,何亚兰咳了咳:“我这不也是关心三姐吗。” 她心里巴不得温稚别改嫁,最好赶紧跟她小叔子走,这样老五就没钱娶媳妇,说不定真被赘出去,到时候这房子就是她和老四的。 温稚提着包袱走出家门时,正好撞上回来的温向东和孙凤娥,还有捂着肚子哎哟哟叫唤的温华。 温稚下意识攥紧包袱,手里的包袱忽然被一股力道轻轻拽走,男人微热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心,低沉有力的声音像是一剂安神剂抚平她内心的慌张:“嫂子,我们回家。” 温稚小幅度点头:“好。” 陈明洲走在她外侧,将她护在围墙和他之间,男人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源源不断的压迫而来,温稚紧张的蜷紧手指。 她和陈尧书、陈明洲兄弟两从小就认识,大家都在这一片区域长大。 她从别人嘴里经常听到陈明洲的名字,说他是这一片的刺头,不过棉纺厂和机械厂隔了四条街,她又常年待在家里不出门,没怎么见过他们兄弟两,要不是陈家忽然托李媒婆来家里给陈尧书说媒,温稚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和陈家两兄弟扯上关系。 而且,还成了陈明洲的嫂子。 温向东吃人的眼珠子恶狠狠的钉在温稚身上,孙凤娥咬牙切齿的怒意好像恨不得咬碎温稚的肉。 这个平日里向来最听话最乖巧的三女儿,几天前睡了一觉起来后忽然转了性子,不止反抗顶撞他们,还冷眼看他们被她亡夫的弟弟欺负! 温向东转身冲着温稚的背影吼道:“温老三!你有种!你最有能耐!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你今天要是跟陈明洲走了,我们温家就当没有你这个人!我和你妈就当从来都没生过你!你以后在陈家受了什么委屈都别指望我们温家帮你出头!” 温稚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攥紧,攥到手心都掐出了指甲印。 陈明洲低头看她,没有说话。 他在等,若是温稚反悔要回温家,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来找她一次。 楼上楼下的人都在看看热闹,原本上班的时间点,大家都磨磨唧唧的在家属院看热闹。 温稚转过身,沁着泪水的眼睛看向温向东和孙凤娥,她眼里都是对自己父母的失望,对自己弟弟的痛恨。 “你们从来就没把我当过你们的女儿,你们把大姐二姐和我生下来不过是为了给你两个儿子换彩礼钱,我们姐妹三个从小到大,每天经历最多的就是你的辱骂和殴打,你在外面受气了拿我们姐妹三个撒气,你两个儿子给你气受了,你拿我们撒气,我们在外面受欺负了,你回来只会把我们打一顿,说我们要是不惹事别人能打你们吗!” “我在温家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反倒是嫁到陈家,婆婆待我好,小叔子尊敬我,在陈家吃饭,我永远不会等着两个弟弟把好吃的吃完了才能轮到我们。” “婆婆待我如亲女儿,你们却想着把亲女儿带回来再卖一次,就为了给你们的宝贝儿子娶媳妇!” 泥人还有几分脾气,何况是人。 温稚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她重重的擦掉眼泪,粗糙的面料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细小的红痕,把同样的话还给温向东:“我今天跟陈明洲走,就没想过再回温家,我巴不得跟你们断绝关系,免得你们为了老五要把我卖了!” 她顿了顿,在心里做了很久的防设,终于说出了陈明洲先前说的那句话。 “你们以后最好别来陈家找我,你们要是再来,我…我也打你们!” 陈明洲诧异挑眉,看着一向胆小的嫂子狐假虎威的说出这句话,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 “你……” 温向东被温稚气的胸口一阵阵喘。 孙凤娥也气的指着温稚骂:“我要知道你现在是这么个不孝的德行,你当初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淹死在茅坑里!” 温丽也意外老三今天的硬气,她看了眼边上的陈明洲,估计老三今天豁出去和家里闹决裂,是吃准了陈家会护着她,不过看着周围那些看戏的人,温丽还是不想温家成为厂里人饭后的闲谈,于是拽着温稚走了。 “妈!你快拦着三姐啊,她要是走了,我哪有钱娶梅梅啊!” 温华气呼呼的声音越来越远。 温丽送两人下楼,对温稚说:“你先走,我回去看看,家里这会乱成一锅粥了。”然后看向陈明洲,拿出二姐的姿态来:“从今天开始,老三可就彻底是你们陈家的人了,她要是在家里或者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你这个当小叔子的可得替你哥护着她。” 陈明洲颔首:“嗯。” “二姐。” 温稚拉住温丽的手,刚才把多年的委屈一股脑的洒出来,这会静下来,竟觉得胳膊腿都是抖的。 温丽抽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行了,跟你小叔子走吧,等我忙完这边,和你二姐夫去陈家看你。” 温丽转身上楼。陈明洲将包袱挂在车头,看向还站在楼梯口的温稚:“走了。” 温稚回过神,转身走到自行车前,看着陈明洲坐在自行车座上,右脚支在地上撑着车子,男人双腿修长笔直,左脚踩在脚蹬上,匀称流畅的腿部肌肉将裤子面料撑出明显的线条。 她眼睛似是被烫了下移开,想对陈明洲说她走回去,谁知陈明洲朝车后座瞟了眼,语气不容拒绝:“上车。” 别看温稚先前跟陈明洲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二十多天,实际上两人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说的多,更何况是共乘一辆自行车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不知道陈明洲别不别扭,她挺别扭的。 温稚看着高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这年头谁家要能有一辆自行车,别人都得眼热。棉纺厂家属院也就只有三户人家才有自行车,二姐家也有一辆,是二姐夫专门找人借的自行车票买给二姐上下班用的。 她坐二姐自行车的时候,都得抱住抓着二姐的腰才能坐上后座,可眼下骑车的人是陈明洲。 她丈夫的弟弟…… 温稚一下子犯了难,她侧过身,一手抓着座杠前面,一手抓着座杠后面,踮着脚尖试图蹦上去,好不容易蹦上去,却没稳住身形往前栽去,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一只手臂擦过她的小腹,稳稳的挡在她身前,温稚下意识抓住身前的手臂稳住身形。 手心下的肌肉线条乍然间绷紧鼓起,那触感硬的跟石头一样。 温稚瞬间感受到了来自陈明洲身上强悍的力量感,是她两个弟弟无法比拟的。 她觉得这只手臂的主人一只手就能把她两个弟弟丢出老远。 “谢谢。” 温稚坐稳,双手赶忙抓住座杠两侧,局促的左脚勾右脚,脸皮也烫呼呼的。 “没事。” 陈明洲骑上自行车,晌午炙热的太阳照在身上,感觉皮下的青筋血管里的血液都被烤的沸腾涌动。手臂上来自温稚手指柔软的触感还残存着,和机械厂里一帮老爷们粗糙的手掌明显不同,也和他天天摸过的机器不同。 她的手又小又软,身子也轻,全身力气依附在他手臂上也没感觉到多少重量。 陈明洲意识到自己在拿嫂子和机械厂里的糙老爷们做比较,反应过来后猛地咳嗽了两声。 他加快速度骑出家属院,拐到大路上,因为弯拐的太急,温稚因为惯力差点被甩出去。 她急中生乱抱住陈明洲的腰,才勉强不让自己摔个狗吃屎。被她细瘦手臂圈住的腰身瞬间绷紧,温稚手腕硌在男人冰冷坚硬的皮带扣上,手臂内侧软肉隔着两层布料紧贴着男人肌理分明的小腹上。 一瞬间,温稚就像是被丢在火炉里,滚烫的热气从头烧到脚。 她吓得快速缩回手抓住座杠,手指使劲搓着铁杠,语无伦次的解释:“我不是……是弯太急,我……我没想抱你……对不起!” 陈明洲原本松弛的身躯这会绷得僵直,他咳了声,平静的声音掩着几分不自在:“我骑慢点。” 温稚懊恼的低下头,唇边挤出一个字:“好。” 陈明洲骑着自行车过了两条街,街道墙上大大的一行标语:抓革命,促生产!温稚看着鲜红的字体,又看向路边结伴同行的工厂工人,穿着藏蓝色职工服,头上戴着藏蓝色的小檐帽. 她们是纺织厂的工人。 纺织厂就在这条街,和机械厂隔了一个街道。 温稚羡慕的目光追随着那几个越走越远的背影,耳边忽然传来陈明洲的问话:“刚才在家属院门口,你对我说,是你二姐告诉你我来棉纺厂找你了?” 温稚“啊”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看向陈明洲高大挺阔的背影,又听他继续说:“但我听你二姐的意思,她并不知道我要来温家。” 男人的问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她的谎言。【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第 5 章 温稚手心布满薄汗,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怎么圆这个谎。 她要是对陈明洲说自己是做梦梦到的,他一定觉得她脑子有病,还会说她搞封建迷信。 温稚在心里编了好几个听起来不太离谱的借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车子已经进了机械厂家属院。 陈明洲将自行车停在楼下,拿走车头挂着的包袱,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好像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他说:“我们上去吧。” 男人视野里闯入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手指圆润,指甲修剪的干净漂亮,只是手腕上的红痕青紫瞧着有些扎眼。 温稚小声说:“包袱给我吧。” 陈明洲将包袱递给温稚,转身率先走上二楼,在走到楼梯拐角时碰见了两个熟人。 是这栋二楼最后一家的魏家父子两,都是机械厂的工人。 温稚认识他们父子两,她打了声招呼:“魏叔,魏平。” 魏德看了眼温稚,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陈明洲的肩膀:“好好跟你妈解释解释,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陈明洲颔首:“嗯。” “师傅,我刚才去厂里转了一圈,有个机器零件出了故障,得要你出马,你忙完家里事赶紧过来,厂长还等着你呢。” 魏德的儿子魏平从后面绕过来,他比陈明洲小四岁,从小就跟在陈明洲屁股后面哥长哥短的叫着,后来进厂后更是拜陈明洲为师,跟着他学本事,温稚见过魏平很多次,他几乎隔三差五的来家里找陈明洲。 魏平朝温稚也打了声招呼:“嫂子。” 这次他跟着师傅一起下乡,不知道陈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还是今天上午他和师傅回来听别人说起才知道陈家出了事。 师傅要去棉纺厂问他嫂子还愿不愿意回陈家,陶婶儿拦着不让师傅去,说她既然走了就没想着再回来,她还听说温家已经给温稚相看好了对象,这两天就要嫁过去。 陶婶儿为这事气的跟师傅发了好一通埋怨,师傅最后还是去了棉纺厂,而他则去了厂里跟领导汇报和师傅下乡的进度。 听到魏叔提起婆婆,温稚抱紧怀里的包袱,心再一次忐忑起来。 上次爸妈在陈家闹得那么厉害,还扬言说我女儿才不会给一个短命鬼守寡。 想到爸妈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难听话,也不知道婆婆还会不会让她进陈家的门? 和魏家父子分开,陈明洲带着温稚上了二楼。 晌午饭刚过,楼道里还残留着饭菜的味道,栏杆围墙上挂着各家各户晾晒的被褥。 水房里有好几个大婶探出脑袋看陈明洲领着他嫂子回来了,和陈家挨着的何家媳妇黄雯抖了抖湿哒哒的衣服,朝外面瞥了眼跟在陈工身后,抱着包袱耷拉着脑袋的温稚,“咦”了一声:“陈工他嫂子还真回来了!” 黄雯问旁边人:“我听说陈工他嫂子明天不是跟暖瓶厂的傻儿子结婚吗?咋地,婚事黄了?” 旁边婶子嘴一撇:“我哪知道。” 外面有看热闹的老太太喊:“陶芳妹子,你小儿子把你大儿媳妇带回来了!” 陈明洲推开门,侧过身让温稚进去,随后将房门一关,彻底隔绝了那些想看热闹的人。 第一次踏进陈家是婆婆和陈明洲领着她进来的,当时刚办完酒席陈尧书就走了。 第二次踏进陈家,还是陈明洲领着她进来,只是和第一次进来的心境不同了。 “……妈。” 温稚低头看着坐在四方桌旁的陶芳,脸上又臊又红。 原本鼓起勇气想解释一番,陶芳一拍桌子,冷声道:“别叫我妈!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温稚一下子噤声了。 陈明洲看了眼垂着脑袋,只一味抱着包袱不吭气的温稚,眉峰微皱了下,走过去一手托起陶芳往屋里走。他明明没用什么力气,陶芳愣是挣脱不开,她气的瞪了眼陈明洲:“你拽着我干啥?!” 陈明洲:“进屋我给你解释。” 屋门一关,陶芳撒开手就在陈明洲肩上抽了几巴掌,被打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陶芳的手心麻疼麻疼的,她气的脑门发晕,隔着门指着外面的温稚:“你别告诉我你想护着她!你别忘了她们温家人说过什么!他们说你大哥是短命鬼!说他们闺女凭什么给我儿子守寡!” “我们陈家哪里亏待他们温家了?别说青城这一片了,就往其他地方看,谁家娶媳妇给四百块钱彩礼,还带三转一响的?我们陈家都没觉得亏,他们温家倒还觉得亏了!他们一口一个你大哥是短命鬼,那我还说温家老三是丧门星!还没进我陈家的大门就把我儿子克死了!” 陈明洲声音一沉:“妈!你话说的太过了。” “我说的再过分能有温家那那两口子过分吗?!” 陶芳说着说着激动的哭起来,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她命不苦吗? 四年前丈夫死了,好不容易从悲伤中走出来,结果还没过多久开心日子,大儿子又没了。 白发人送黑发,她的心就像是用刀子在剜着肉! 陈明洲安慰陶芳,等她情绪平缓了一些,才开口说:“妈,你误会嫂子了。” 他将温稚在温家这些天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说给陶芳,包括她为了逃避和胡家的亲事与父母决裂躲在温丽家,她为了跟他回陈家,和她父母断绝关系。 陶芳听的着实有些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指着门外面的温稚:“就她那屁都打不出一个字来的性子,敢跟她爸妈决裂?!” “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棉纺厂打听打听。” 陈明洲从兜里掏了根烟咬在嘴里,被陶芳一把夺走:“你真没唬我?” 陈明洲:…… “我有说过假话吗?” . 陶芳和陈明洲开门出来时,温稚还抱着包袱站在原地,看样子一步也没挪动过。 陶芳看了眼一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温稚,怎么也没法和陈明洲嘴里说的与温家断绝关系的温稚联系在一起。 她将耳边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对温稚说:“饭好了,你跟我去端饭。” 陶芳虽然对小儿子的话还抱有怀疑,但了解到小儿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了再跟温稚计较的心,等吃过饭她去外面再打听打听去。 温稚抬头看向陶芳,眼里难掩着激动和泪水。 她赶忙将包袱放在门后的桌上,感激的看了眼陈明洲。 陈明洲说:“妈都了解了,你以后就安心住下,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温稚点头:“谢谢。” 她转身去屋外帮陶芳一起端饭,陈家门外面围了好多人,都等着看陈家闹出一场大戏呢,结果一群人堵在门口啥也没听见,还被开门出来的陶芳赶走了,邻居们看着陶芳和温稚跟没事人一样把做好的饭端到家里,顿时更好奇了。 黄雯摘下袖套拍了拍,朝陈家瞄了眼,旁边的人问黄雯:“这瞧着也不像吵过架,跟以前没两样呀。” 黄雯:“我也纳闷,陶芳就这么让温稚进家了?”她把袖套扔到家里,说:“走走走,咱们到棉纺厂打听打听去。” 陈家大门虚掩着。 桌上摆着一道白菜炒肉和凉拌蒲公英,瓷盘里摆着五个大窝窝头,稀饭熬的少,只有两碗,陶芳把她那一晚端到温稚面前,温稚眼窝一热,连忙摇头:“妈,我不饿……” “咕噜——” 肚子的叫声让温稚瞬间尴尬的烧红了脸。 陶芳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让你吃就吃,别那么多话。”她坐下来拿了个窝窝头开始吃。 温稚看了眼陶芳,又看了眼洗完手朝饭桌走来的陈明洲,想到自己先前对他说的谎,更尴尬了。 “谢谢妈。” 她低下头说了一句,端起碗只顾着喝稀饭。 眼前忽然暗下,陈明洲低沉的嗓音拂过耳边:“别只顾着喝稀饭,吃点馒头。” 温稚看向眼前的手,男人手掌宽大有力,手指骨节修长,手背皮下的血管青筋纵横蔓延至手臂,他刚才洗过手,袖子挽至臂弯处,露出遒劲有力的小臂,温稚瞬间想到了在棉纺厂家属楼下,她抓着男人手臂时的触感。 跟太阳炙烤过的石头一样,又热又硬。 温稚快速接过窝窝头,低头说了声谢谢,小口咬着窝窝头。 陈明洲将眼前的稀饭端到陶芳面前,在陶芳拒绝之前说道:“这些天在乡下天天喝稀饭,就想吃点干的。” 温稚饭量不大,一个窝窝头和一碗稀饭已经撑到不行。 温家孩子多,口粮不够吃,家里都是紧着两个弟弟先吃饱才能轮到她们三姐妹,温稚从小就没吃过饱饭,时间长了,胃也就饿小了。 吃过饭陈明洲去了机械厂,温稚主动包揽家务活:“妈,你去歇着,我来收拾。” 陶芳也没跟她争,她解下围裙,说道:“洗完锅碗你回屋待着,我出去遛遛弯。” 她其实是想偷偷去棉纺厂打听打听小儿子话里的真实性,要真跟明洲说的一样,她陶芳这辈子就认定温稚这个儿媳妇了,只要她住在陈家,陈家就不会少她一口饭吃,也不会让别人再欺负她。【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第 6 章 温稚端着锅碗去了水房,这会水房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大婶在洗衣服。 她们见温稚过来,低声议论着,温稚听的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见胡家、亲事、寡妇的字眼。 她快速洗完锅碗,往出走时,两人议论声更大了。 温稚抱着锅碗停在水房门口,手指用力摁在锅面上,然后鼓起勇气转身看向议论她的两个女人。 她们见温稚忽然转身,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人瞥了她一眼:“你看啥?我们脸上有花啊!” 温稚小脸冷冰冰的:“背后说人坏话烂舌头。” 说完她就跑了,像是做了坏事,心跳的砰砰的。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骂过任何人,对别人的欺负和非议都选择沉默和忍受,她第一次开始学会反抗,就是从那场离奇的梦中醒来。她拒绝了父母给她说的亲事,第一次离家出走,第一次和爸妈吵架,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和他们断绝关系。 任何事情,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就没那么艰难了。 温稚跑了几步就开始慢慢走,她抬头挺胸,努力让自己忽略掉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各种探究。 魏家挨着水房,中间隔了六家,第七家是陈家。 温稚刚走到第六家的家门口,忽然被屋里爆发的吵架声吓了一跳,随即那家人的房门从里面大打开,温稚看到屋里的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女人双手死死扒着门框,连哭带踹的想要挣脱,他们家还有两个女儿在后面拽着她们爸爸的衣服,想把他扯开。 “给老子滚开!” 那人一把推开两个女儿,女人也趁机挣脱开他的束缚,爬起来跑到外面连蹦带跳的扯着嗓子大喊:“啊啊!杀人了!蒋全要杀人了!” 屋里面还有两个女儿的哭喊声,一时间安静的楼道里瞬间炸开了锅。 温稚看了眼头发乱糟糟、半边脸都是手指印,嘴角还有血渍的女人,好一会才想起这个人叫杨慧,住在陈家隔壁,她丈夫叫蒋全。杨慧给蒋全生了两个女儿,生老二时伤了身子再生不了了,蒋全想要儿子的梦破碎了,每天对杨慧和两个女儿非打即骂。 她之前在陈家住的那二十多天,几乎隔三差五的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吵架声。 有时闹得大了,连厂里领导都来了。 温稚看了眼气势汹汹出来的蒋全,他个头中等,留着斜分头,看人时眼神有点凶相。温稚忽的想到梦里面书中提到过蒋全一家,蒋全和酱油厂一个女人偷偷搞在一起,那个女人还生了他的孩子,还是个男孩。 她要是没记错,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蒋全朋友的妻子。 蒋全冲出来还想打杨慧,被其他路过的婶子们拦住了,一群人把蒋全和杨慧隔开。 这件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温稚一下午都待在家里,一直到夕阳照进窗户陶芳才从外面回来,她不安的站起身,小声的叫了句:“妈。” 陶芳的态度和午饭那会不同,她心情颇好的应了声,把路过食品站买来的卤货放在桌上:“咱们今晚改善下伙食,吃卤肉,我再去焖点米饭,炒两个菜。” 温稚手指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着陶芳的脸色,不知道她出去了一趟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陶芳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温稚,拽了个板凳坐在温稚对面,握住她的手让她坐下,然后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小稚啊,温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是妈误会你了,你既然选择了陈家,妈向你保证,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看待,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妈……” 温稚忽然抱住陶芳,憋了许多天的委屈终于哭出来了。 自己的亲妈都没对她说过的话,她的婆婆对她说了。 在陈家住的二十多天,温稚才深切体会到被人关注疼爱是什么滋味,她哭着说:“妈,我向你保证,我会给尧书守一辈子寡,绝不会改嫁。” 陶芳拍了拍她的背:“行了,天不早了,收拾收拾做饭吧,明洲也快下班了,要是他回来看到咱两抱一起哭,还以为家里又出啥事了。” 温稚直起身擦掉眼泪,破涕为笑:“嗯。” 这个点大家都在楼道里做饭,隔壁杨慧家门从里面关着,锅台冷冰冰的,旁边的何家倒是敞开着门。 温稚端着菜篮子去水房洗菜,碰见了何家媳妇黄雯,黄雯比陶芳小几岁,头发梳的光溜溜的全扎在后脑勺,她把菜盆放在水池里,凑到温稚边上:“诶,你们温家今天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温稚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和温家断绝关系的事,不想接黄婶子的话茬,奈何黄婶子是个爱说话爱热闹的,她主动拽着温稚说:“你小叔子中午那会把你带回来,下午暖瓶厂的胡家就跑到温家要人了,我去的也赶巧,正好碰上热闹事。” 温家收了胡家的彩礼钱,原本说好第二天结婚,结果儿媳妇跑了。 胡家能这么算了?于是一家子跑到温家闹事,他们不要钱,就要温老三,温向东和孙凤娥也变不出第二个温老三来,最后两家闹得特别不愉快,连公安同志和街道办的人都出现了,到最后商议的是温家把两百块钱彩礼钱还给胡家,给胡家好好道个歉才算过去。 温稚从黄婶子口中知道这些事,这才明白婆婆为什么刚才回来后对她说那些话。 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总算没了,她终于松了口气,朝黄雯笑了笑:“黄婶子,我洗好了,先出去了。” 黄雯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温稚的背影。 陈工他嫂子来陈家有二十多天了,她也就见过他嫂子几面,每次见着人都耷拉着脑袋,还没仔细瞧过长什么样,刚才陈工他嫂子冲她一笑,黄婶子仔细看了眼,别说,长的还挺漂亮的,笑起来也好看。 温稚端着菜盆走出水房,她看了眼栏杆外面,机械厂家属院很大,这个点院里和楼道都是人,来往经过的人互相打着招呼,一张张陌生的脸闯进温稚的眼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从今往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了,她觉得,这里要比棉纺厂要自在得多。 “哎呀,没醋了。” 温稚刚放下菜盆,陶芳又往她手里塞了个醋瓶和醋票:“去供销社打瓶醋,我给咱们拌凉菜。” 温稚:“好。” 她拎着醋瓶走下楼,路过的人纷纷转头看她,棉纺厂温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会闹得这一片工厂的人都知道了。温稚小跑出家属院,刚拐过路口就被一把拽住了胳膊,她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在地上,还没看清抓着她的人是谁,就先听见了声音。 “温老三!我正好要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先跑出来了!” 温华死死抓住温稚的胳膊,他脸色狰狞可怖,眼神浸满了红血丝,样子特别的吓人:“你现在和我去胡家,亲自告诉胡家你愿意嫁给胡宝康!” “我不去!你放开我!” 温稚两条腿使劲往后蹬着,但还是被温华拽的往前走,温华恶狠狠的冲她吼:“你必须去!你不去我从哪拿彩礼钱娶梅梅!”温华说着开始打亲情牌:“三姐,我求求你帮帮我,二姐的彩礼钱帮四哥娶了个媳妇,你是我三姐,你也帮我娶个媳妇,我会记你一辈子好的。” “我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了,也不是你三姐,你娶媳妇跟我没关系!” 温稚见打不掉温华的手,下了狠心,低头用力咬住温华的手背,温华吃痛,一下子甩开手,另一只手重重打在温稚肩上,将温稚一下子推出好几步远,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肩膀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扣住。 温稚半边身子也撞在了一睹硬实的身躯上,撞的她半边肩膀都麻了。 她抬起头,看到来人是陈明洲时,错愕的眨了眨眼。 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机器的机油味混合在一起,侵占着温稚的每一寸肌肤,一刚一柔的身躯只隔着两层布料摩擦在一起,温稚感觉到了陈明洲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小脸蓦然间红了个透顶,赶忙往一旁避开,魏平已经冲上去揍温华了,陈明洲低头看了眼温稚揉着有些红的发青的手腕,眉峰猛地皱起,问了句:“嫂子,他还打你哪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第 7 章 温稚低着头没敢看陈明洲,声音细如蚊声:“就推了我一下。” “好你个混账玩意,跑我们厂子欺负人来了!还欺负的是明州哥他嫂子!老子今天不打你的尿□□,我就不叫魏平!” 魏平一拳头招呼在温华肚子上,连着揍了好几拳,每打一下温华就惨叫一声。 温稚吓得不敢去看,陈明洲侧了两步挡在温稚身前。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像是一座大山,给予了温稚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不由的看得出神,当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小叔子的背影看了这么久,温稚脸皮一臊,赶紧低下头。 见魏平打的差不多了,陈明洲点了根烟咬在嘴里,上前拍了拍魏平的肩,魏平见状,起身退到一边时又踹了温华一脚:“狗孙子,再让我看见你来机械厂堵我嫂子,老子还揍你!” 陈明洲单手揪住温华的衣领,将人一下子拽起来,温华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冒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见眼前脸色黑沉的陈明洲,吓得一哆嗦,竟是尿了□□,一股尿骚味瞬间弥漫在空气里。 陈明洲嫌弃皱眉,一拳头打在温华的左手臂上。 温华疼的惨叫,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陈明洲这一拳顶魏平好几拳,他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我说过,你们谁敢来找我嫂子,我见一次打一次。” 他嫌弃的踹开温华,瞥了眼快成一滩烂泥的温华,平静的咂了口烟:“回去跟你爸妈说,他们要想来陈家替你算账,我随时等着。” “还不快滚!”魏平一撸袖子,眼睛一瞪,温华吓得赶紧爬起来就跑。 魏平转身看向温稚,见她揪着衣角站在那,瞧着像是吓着了,于是放低声音问:“嫂子,你怎么出来了?” 陈明洲垂眸看见地上打碎的玻璃瓶,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灭:“你要去供销社打醋?” 温稚小幅度点头:“嗯。” 陈明洲:“你和魏平先回去,我一会把醋带回来。” 温稚:“好。”她从口袋取出醋票递过去:“给你醋票。” 陈明洲伸手拿醋票,两人指尖不经意碰在一起,温稚温凉的指尖瞬间被陈明洲滚烫的体温烫了一下,在对方接过醋票时她快速缩回手,转身和魏平往家属院走去。 陈明洲指腹捻了捻醋票,掀起眼皮扫了眼走远的温稚,眉峰微蹙了几分。 他怎么觉得,嫂子好像有点怕他。 . 温稚回到家时陶芳第一道菜已经炒好了,魏平凑过来闻了闻:“婶儿,我怎么闻着肉味了,您炒肉了?”说着朝屋里探头瞧了眼,见桌上摆着两道硬菜,着实惊了下:“嚯!今天是啥喜日子?” 陶芳笑了下:“好日子,去,把你爸叫来,我再拌盘凉菜,再加一碟花生米就好了。”一扭头瞧见温稚两手空空,愣了一下:“咦,我让你买的醋呢?” 温稚不知道怎么解释,魏平几句话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陶芳一听,铲子在锅里使劲捣了捣:“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她跟魏平说:“你给婶子盯好了!温家要是再来人,你帮婶子往死里打!” 魏平:“得嘞!我去喊我爸吃饭。” 陶芳对温稚说:“回屋洗手,我们一会吃饭。” 温稚眼窝热乎乎的:“谢谢妈。” 陶芳:“一家人谢什么谢,你不用怕,有啥事有明洲和平子呢。” 天麻麻黑时,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陈家的四方桌上坐了五个人,陶芳和魏德面对面坐着,魏平和陈明洲坐一张凳子,温稚坐在他们对面,桌上摆着一盘卤肉和白菜粉条炖肉,还有一盘凉拌黄瓜和一叠花生。 魏平站起身,先给魏德倒了一杯酒,再给陈明洲倒一杯,最后给自己倒。 这酒是他和明洲哥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公社队长给的高粱酒,酒香醇厚,喝下去从嗓子眼到胃里都是余香。 陶芳端起搪瓷缸:“我今天就以水代酒,和你们几个干一杯。” 魏平吃了口卤肉,问道:“婶儿,你还没说今天是啥好日子。” 陶芳看向坐在旁边的温稚,握住她的手说道:“打今儿起,温稚实实在在就是我陈家的人了,我今晚做这顿好饭好菜,就是欢迎我儿媳妇回家的。” 她对陈明洲和魏平说:“以后你们可得护好我儿媳妇,可别再让人欺负了,也别让其他人觉得我们陈家两个寡妇好欺负!” 魏德看了眼陶芳,见她说这句话时语气都哽咽了一下。 魏平站起身,一口干了一杯酒,说道:“婶儿,你放心,我魏平别的本事没有,打架一把好手,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我第一个不饶他!” 陈明洲站起身,端起酒杯隔空和陶芳碰了下,又垂眸看了眼双手捧着搪瓷杯的温稚,她低着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交错的剪影,整个人有些太过于安静了。 男人身躯前倾了几分,手中的酒杯在温稚搪瓷缸上轻轻碰了下。 温稚抬头,便见陈明洲对她和婆婆说:“家里有任何事都有我扛着,你们不用担心。” 陈明洲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 陶芳高兴的应了一声,坐下给温稚夹肉,让她多吃点,温稚埋头吃饭,眼眶像是被火烫了下,控制不住的落泪,一滴接一滴的落在碗里。 只有在陈家,她才能享受被关心的感觉。 也只有在陈家,她不用等弟弟们吃完了才能动筷子。 陈明洲和魏平魏叔说厂子里的事,他抬头喝酒时,垂下的眸瞥了眼对面都快把脑袋埋在碗里的温稚,碗沿外边还淌下两滴水渍。 晚饭结束,魏家父子两在家里又坐了一会才走。 魏平喝醉了,被魏叔和陈明洲送回家,温稚端着锅碗去了水房,这个点楼道里的人都吃完饭在家里待着,水房里没人。 温稚打开水龙头,看着锅里漂浮的油花渐渐出神,忽然间一道高大的黑影覆盖在她身上,伴随着一股高粱酒的味道侵袭而来,男人拧了几下关掉水龙头,低头看了眼发呆的温稚:“在想什么?” 许是今晚喝酒的缘故,陈明洲的声音多了几分惑人的磁性。 温稚轻轻摇头:“没想什么。” 她挽起袖子洗锅碗,手还没伸到水里,锅就被陈明洲拽到了他那边,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皮肤下蜿蜒着青筋血管,只是看着就有种视觉上的力量感。 “嫂子。” 陈明洲将碗放在石沿上。 温稚看着水池里的水:“怎么了?” 陈明洲说:“咱妈把你当亲闺女看,按辈分我也算是你弟,你不用怕我。我大哥生前留了一封遗书,他知道你在温家的日子不好过,拜托我把你留在陈家照顾好你。” 男人转头看了眼始终低着头的温稚,视线在女人死死扣着石沿边的手指上扫过:“我大哥特意交代我一件事,说他要是不在了,你以后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改嫁,不用为他守寡,我和妈会给你置办好嫁妆。” 温稚再也绷不住了,蹲下身抱住自己哭了起来。 她从小就知道陈尧书这个人,只是没怎么见过他,陈家上门提亲那天,陈尧书穿着一身军装,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他说:“温稚,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可在她的记忆里,那是他们两第一次见面。 办酒席那天,陈尧书牵着她的手挨个给大家敬酒,不停地说:“这是我媳妇,我媳妇漂亮吧,叔说的没错,我的确惦记好多年了,可算把她娶回家了。” 陈尧书那天的笑容一直刻在温稚的心里,那天酒席刚办完他就走了,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临走时,他抱着她,恋恋不舍的说:“小稚,等我回来,回来我们就领证。” 温稚怎么也没想到,她等了二十多天,最后等来的是陈尧书的死讯。 陈明洲将洗好的锅碗端到门外的灶台上,他靠在栏杆上点了根烟,白色烟雾弥漫在浓黑的夜里,直到水房里的人儿走出来,陈明洲才碾灭烟,他从兜里取出药膏递给经过的温稚。 温稚疑惑抬头,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毫无预兆的撞进陈明洲的视线里,男人喉结微动了下,随后微扬下巴:“手腕的伤,坚持抹几天,伤痕就没了。” 温稚轻咬住下唇,接过药膏说了声谢谢。 回到房里,温稚打开药膏,给手腕涂了点,冰凉的感觉瞬间淡化了手腕上的不舒服,她轻轻揉了揉后才躺到床上,只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脑子里都是陈尧书。 温稚翻腾到半夜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又被尿意憋醒了。 她爬起来穿上外衣去走廊尽头的厕所,上完厕所刚出来就听见“咚”的一声,温稚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看了眼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搓了搓手臂,还没走几步,又听见“呜咽”的急促声。 温稚小脸都吓白了,赶紧跑到家门口,手刚搭在门把上,房门忽的从里面拉开,一抹高大的黑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温稚下意识的尖叫—— 陈明洲及时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扣住温稚细瘦的肩膀,俯身与她的目光持平:“嫂子,是我。” 对方漆黑的眸里倒映着温稚惊恐的眉眼,她看清楚是谁后,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离得很近,温稚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被男人身上浅淡的烟草味裹的密不透风。 肩上那只手好似冬日的火炉,烫的她半边身子都开始发热。【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第 8 章 陈明洲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抽回手往外面走了两步与温稚拉开距离。 随着陈明洲的出现,附近几家人也都听见了声音,一个个打着哈欠走出来。 黄雯披着外套,看见走廊站着的陈明洲和温稚,还以为大晚上怪叫的人是温稚,有些不高兴的说:“陈工他嫂子,你大晚上的不睡觉,瞎叫唤啥呢?” 有人附和:“就是啊,你不睡别人……” 这人话还没说完,那凄惨的叫声又响起了,陈明洲沉声道:“我们也是听见声音才出来的。” 于是所有人循着声音找人。 陈明洲走到栏杆前往下瞧了眼,只见一个女人吊在二楼和一楼中间,她脖子上套着绳子,所以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 这会楼下也有人听见动静出来了,一抬头就瞧见上面吊着个女人,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有人上吊了!” “我滴妈啊!快快快!快救人!” “啊!那不是蒋全媳妇吗?!” 陈明洲抓住绳子绕到胳膊上,去拽吊着的杨慧,男人浑身用劲,手臂肌肉绷紧鼓起,在把杨慧拽到栏杆上时,黄雯和其她人赶紧把杨慧抬到楼道里坐着。 陈明洲解开杨慧脖子上的套绳,大量的空气一股脑的灌进鼻腔,杨慧剧烈的咳嗽了一会才缓过劲来。 黄雯气的打了下杨慧的手臂:“你这傻孩子,有啥想不通的要上吊啊!” 杨慧靠在黄雯怀里大声哭泣,温稚看着她脖子上被尼龙绳勒的青紫的红痕,想到今天下午看到的一幕,不禁攥紧手指。 如果她没有做那场梦,没有提早知道自己的结局,那她就会被爸妈嫁到胡家,等待她的遭遇会和杨慧一模一样。 她会被胡宝康活活打死! 温稚庆幸自己做了那场梦救了自己,她看着蓬头垢面,哭的肝肠脆断的杨慧,心里逐渐下定决心。 她要利用自己所知道的书本里的剧情帮助杨慧,帮她摆脱蒋全这个恶魔! 陶芳听见动静跑出来,根据周围人的三言两语就知道了事情经过,气的把蒋全骂了一通,这会楼道里都堵满了人,有人嚷嚷道:“蒋全人呢?他老婆都上吊了,他人跑哪去了?!” “蒋全,你死哪去了?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黄雯冲着蒋家吼了一嗓子,里面啥动静都没有,黄雯的丈夫何宝森一脚踹开蒋全家的房门,一帮子人冲进,没找到蒋全,只看见床上睡的香沉沉的两个丫头。 外面闹这么大动静孩子都没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孩子被喂了药,睡沉了。 杨慧被黄雯和陶芳扶着去了医院,见温稚也要跟着,陈明洲说:“嫂子,你就别去了,你回屋歇着。” 温稚点了点头:“好。” 陈明洲和何宝森背着蒋家的两个丫头也去了医院,几个老大爷们拿着手电筒去找蒋全了,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楼道也没几个人了,温稚转身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慢慢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听见敲门声她才醒。 “嫂子,起了吗?” 屋外传来陈明洲的声音,温稚看了眼窗外早就升起的太阳,赶忙掀被下床:“起了。” 她匆匆穿好衣服开门出来,没看见陶芳,只有陈明洲坐在饭桌前打开铝饭盒,疑惑问道:“咱妈呢?” 陈明洲:“昨晚回来得晚,这会还在补觉,我去食堂打的饭,你先将就着吃。” 温稚倒水洗漱,完事后坐到陈明洲对面,拿起对方放在她碗里的白面馒头,犹豫了一会才问:“杨慧姐怎么样了?” 陈明洲喝了口稀饭,抬眼时忽的看见温稚脖子下面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被撑的圆润饱满的小背心,他猛地偏头咳了两声,然后低下头吃饭,即使跟温稚说话也没再抬头看她一眼。 “慧嫂没事,在家养几天就好,孩子吃了安眠药,所以睡得沉,这会应该已经醒了。” 温稚小口吃着馒头,又问道:“那杨慧姐的丈夫回来了吗?” 陈明洲:“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稚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早上的陈明洲好像不太愿意和他说话。 温稚没敢再问下去,怕惹的陈明洲烦了。 陈明洲今天吃饭的速度特别快,她才吃了几口对方就吃完了,然后起身走到门外,开门时,陈明洲说了一句:“嫂子,你以后出门……”男人声音顿了下,续道:“记得把衣服扣子扣好。” 温稚呆住,在房门关上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领,这才发现她早上穿衣服有些着急,衣领都没扣严实,脖子以下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小背心将圆润的曲线勾勒的紧实有型,就这么大刺刺的袒露在陈明洲的视野里! 温稚脸颊轰的一下似是烧了起来! 她终于知道陈明洲今天早上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了。 温稚赶紧扣好衣领,匆匆吃过早饭后把饭盒拿到水房洗干净,水房里这会没什么人,只有寥寥几个,其中就有杨慧的大女儿蒋大丫。 小姑娘今年八岁,身上的衣服已经小了,衣领短到露出了手腕,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她梳着一个麻花辫搭在身后,头发有些枯黄。 温稚走到蒋大丫身边拧开水龙头。 她也不擅长跟人打招呼,踌躇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大丫,你妈怎么样了?” 蒋大丫愣了一下,看向旁边有些面生的女人,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是陶奶奶家的儿媳妇。 温家的事蒋大丫也听说了,这个婶婶和她们一样日子难过,蒋大丫勉强的笑了笑,说道:“谢谢婶子关心,我妈妈没事。” 蒋大丫洗完锅碗就走了,温稚看着她的背影,更加坚定了想要帮助她们的决心。 陶芳没一会就起来了,黄雯来家里找陶芳聊天,温稚这才从她们嘴里听说了杨慧家的情况。 昨晚厂里人是在酱油厂的家属院门口找到蒋全的,他喝的醉醺醺的,对杨慧上吊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嘴上还嚷嚷着让她赶紧死,还能给他省点粮食。 几个人看不过眼的把蒋全揍了一顿。 这件事闹的这一片厂子的人都知道了,机械厂工人闹出这么大的事,领导第一个遭批,他一早就把蒋全叫到厂里狠狠训了一顿,这会蒋全又被街道办的人带走了。 黄雯“呸”了声:“陶大姐,你那会在睡觉,你是没看到,蒋全被街道的人带走还在骂杨慧!可气死我了!” 陶芳也气的眉毛直竖:“这次可得让街道办的人好好给他做思想教育改正。”她站起身:“我去看看杨慧,大妹子,你去不去?” 黄雯:“走,咱两一块。” 陶芳扭头看温稚:“小稚,你也一起。” “好。” 温稚跟着陶芳去了杨慧家。 这是她第一次进杨慧家,其实机械厂的家属楼布局都一样,只是杨慧家的东西特别少,外屋除了一张吃饭的桌子就再没其它家具了,墙上有些地方能看出被砸的坑洼的痕迹。 温稚看了眼缺胳膊断腿的凳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蒋全干的。 黄雯和陶芳进屋坐在床边和杨慧说话,屋里还有其她几个婶子,温稚安静的站在角落看着靠坐在床上、脸色麻木的杨慧,她脖子上包了一圈白纱布,搭在被子上的指甲崩裂了几个,她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温稚攥紧手指,这个蒋全太不是东西了,把自己媳妇折磨成这副模样! 黄婶子说昨晚厂里的人是在酱油厂门口找到蒋全的,她估摸着蒋全应该刚从那个女人家里出来。 从杨慧家出来,黄雯和陶芳还在一句一句的骂着蒋全。 今天厂里好像特别忙,陈明洲中午没回来吃饭,是魏平匆忙回来拿走陶芳给陈明洲装好的饭盒。 陶芳叫住急冲冲的魏平:“厂里啥情况啊?我咋瞧着今天厂里人那么多。” 魏平边跑边说:“今天市领导带专家来厂里视察,婶儿,嫂子,不说了,我先走了。” 陶芳嘟囔道:“也不知道有啥好视察的,专家能有我儿子的技术强吗。” 之前领导带专家来视察就闹过一次笑话,专家非说这不行那不行,真让他干,他也只会纸上谈兵,实战经验屁也不懂,还是陈明洲三两下搞好了。 一直到晚饭做好陈明洲都没回来。 最后她们婆媳两先吃,吃完把剩下的饭温在锅里,等陈明洲回来自己动手。 陶芳昨晚没睡好,吃完饭就早早睡下了。 温稚烧了点热水,倒了半盆水端到屋里想简单洗个澡,她昨天出了一身汗,晚上也没时间洗漱,今天正好洗一洗。 屋里亮着灯,窗帘也拉着,温稚衣服都脱了才想起来忘了拿毛巾和肥皂,想到陈明洲不在家,婆婆也早早睡下了,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贴身背心和短裤,犹豫了一下,开门跑到外屋的脸盆架子前拿毛巾和香皂。 只是,手刚放到香皂上,原本安静的家里忽然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铁门从外打开的“吱呀”声吓了温稚一跳! 她没想到陈明洲这么巧的就回来了。 于是在木门就要推开时,温稚赶忙往自己屋里跑,谁知手里的香皂太滑,从手心脱落掉在地上,温稚一不小心踩在香皂上,“呲溜”一下向后摔去。 陈明洲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这一刻也顾不上叔嫂的身份,几步冲过去扣住温稚的肩膀扶住她。 他的手没有任何布料阻隔的贴在温稚的肌肤上,柔嫩滑腻的肌肤和他常年摸机器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第 9 章 陈明洲耳根瞬间攀上红色。 他快速收回手往后退离几步,而温稚身上裸/露的大片雪白的肌肤毫无预兆的晃进陈明洲眼里。 陈明洲背过身,声音在昏暗的外屋里愈显低沉。 “嫂子,你先进屋。” 温稚也回过神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陈明洲,只见男人背对着她,脊背宽阔有型,高大的身形也正好挡住了半开的屋门,也挡住了从屋外能看进来的视线。 她慌张捡起地上的香皂,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跑回屋子。 陈明洲沉了口气,开门出去靠在走廊栏杆上点了根烟,男人垂眸弹烟灰时,看了眼夹烟的手,手指似是还残留着那抹滑腻的触感,聚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陈明洲狠咂了几口烟,将烟头碾灭,径直去了水房,哗啦的水声传出来,没一会男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 “咦,明州哥,你洗头呢?” 魏平也是刚回来,到家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去水房洗漱,没想到会碰见明州哥。 他拧开水龙头洗头洗脸,说起厂里的事:“也不知道市领导咋想的,上次就带来了个啥实战经验都没有的专家,这次又带来一个花秀才,啥都没搞明白就上手,把零件都配错了,自己拧上去拧不下来,到头来还是我们给他扫尾巴。” 魏平自言自语了半天没见陈明洲说话,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偏头去看,见陈明洲靠在水房门口,嘴里咬着烟,烟头在乌黑的走廊里闪烁着红光。 魏平好奇问了一嘴:“明州哥,你想啥呢?”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你洗完了没?洗完了陪我跑跑步。” 魏平:??? 他苦着脸:“大哥,我今天累了一天了啊!” “我也累了一天。”陈明洲咬着烟问:“跑不跑?不跑我走了。” “跑!” 魏平扯下水龙头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头上的水,将毛巾丢在盆里,找陈明洲要了根烟:“走。” 这个点机械厂的人都睡觉了,两人跑出家属院,沿着这一片厂区跑了一圈才回来。 魏平一到家就摆了摆手,累的直哈气:“明州哥,不行了,我得睡觉了。” 陈明洲“嗯”了声,去水房洗了把脸才回家。 屋里面闭着灯,独有的一点光还是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四方桌上摆着饭菜。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的屋子,屋缝漆黑,看来是睡了。 他坐到饭桌前吃饭,入口的饭菜还是温的,应该是温稚睡觉前又热了一遍,陈明洲三两下吃完饭,顺手把锅碗洗完,然后去水房简单洗漱了下就回屋睡了。 隔壁屋里,温稚听见外面彻底没动静了才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懊悔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都快没脸待在陈家了。 一天时间犯了两次蠢,都还被陈明洲撞个正着。 . 陶芳昨晚睡得早,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起来的时候陈明洲也起了,原本安静的走廊也开始热闹起来,陶芳在家里都听到黄雯在吼她男人和儿子的声音。 陶芳去水房洗菜,回来的时候看温稚的屋门还是关着,好奇的问了句在扫地的陈明洲:“她没出来吗?” 陈明洲:“没有。” 陶芳“哎哟”一声:“该不会是出啥事了吧?!”说着跑过去敲了敲门:“小稚,你起了吗?” “起了。” 温稚躲在被窝里,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时多了几分闷感:“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再躺会。” 陶芳听见温稚的声音松了口气:“那行,你躺着吧,早饭好了我叫你。” 温稚捏紧被角,因为说谎,脸有些臊得慌:“妈,你们先吃,我等不难受了再起。” 陶芳应了声:“那我给你留着,你起来了吃。” 陈明洲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屋门,猜到嫂子可能是脸皮薄,因为昨晚的事不好意思出来见他,等陶芳做好早饭,陈明洲给饭盒装了点饭,顺手又拿了个窝窝头咬了一口:“妈,厂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男人音量有意提高了些,躲在屋里的温稚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等陶芳再次来敲门时,温稚这才出去。 吃过早饭,陶芳和黄雯约好去造纸厂,她们上的不是长期工作,也就打几天零工,这造纸厂的零工原本轮不到他们,本该是给内部人员的,正好造纸厂的主任和陈明洲关系好,就把这好事给了陈明洲的母亲。 陶芳临走时说:“小稚,中午我和你黄婶儿在造纸厂的食堂吃,你给你和明洲做午饭就行。” 提到陈明洲,温稚又想到了昨天的尴尬,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温稚羡慕的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 其实,她也好想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有工作就有钱和粮票,这样就能为陈家出一份力,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白吃白住。 温稚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回屋,没一会有人敲门,她以为是陶芳忘了什么东西,谁知道一开门看见的是大姐温静。 “老三。”温静捋了捋头发,像是有意用头发遮挡什么,她看了眼屋里面,没见其他人,问道:“就你一个人在家?” 经过上次温静责怪她的事后,温稚对大姐多了些疏离。温静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以往每次见了她都亲切的喊大姐的老三,自从上次和老二一起顶撞她之后,就跟她不亲了。 在温稚冷淡的点了点头后,温静难受的扯了扯嘴角:“你不请大姐进去坐会吗?” 温稚抿唇犹豫了一会,侧身让开一条路,在温静刚坐下时,问了一句:“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老五?” 温静身子一僵,扭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温稚。 她没想到老三现在这么机灵,她还没开口,老三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老三……” “大姐,咱爸是不是打你了?” 温静刚开口就听见温稚的问话,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摸了摸左边脸颊。 其实刚才在门外大姐捋头发的时候温稚就看到了,她左边脸明显比右边脸要红,还有一点点肿,温稚起身走过去,用陈明洲买给她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在温静脸上,冰凉的触感替代了肿胀的痛感。 温静眼睛一红,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大姐,你的彩礼钱给老四买了份工作,二姐的彩礼钱给老四娶了个媳妇,我的彩礼钱给老五买了份工作,爸妈现在还想再卖我一次给老五娶媳妇。大姐,我们都是爸妈的孩子,凭什么我们女孩就要给男孩铺路?他们买工作娶媳妇凭什么不能自己挣钱?” 温稚把药膏轻轻涂抹开:“爸妈生我们下来就是把我们当能卖的东西而已,他们只爱自己的儿子。” “老三!” 温静用力握住温稚的手,抬起红彤彤的一双眼责怪的看着她:“你不能这么说爸妈,他们生我们养我们不容易,老四老五是咱们温家的根,是咱们温家的底气,咱们温家还得指着他们两开枝散叶。老三,你听大姐一句劝好不好,你跟我回去,好好给咱爸妈道个歉,听他们二老的话嫁给胡宝康。” “你是爸妈的亲骨肉,他们不会害你。” “你看看你小叔子把老五打成那样爸妈都没来找你算账,他们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女儿的。” “大姐!” 温稚甩开温静的手:“他们没来陈家找我算账不是心里有我,是他们不敢!他们怕陈明洲揍他们!你常常说爸妈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们好,那我问你,你嫁给大姐夫幸福吗?他们家对你好不好?你被大姐夫打的时候,咱爸妈说的什么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温静脸上的血色瞬间下去了一半。 她倏然起身,带着近乎陌生的目光看着温稚:“老三,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好声好气跟你说你不听,你到反过来埋汰我,温华他也是你亲弟弟!你纵容你小叔子把他打成那样,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在泼温家冷水,陈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得这么冷血!” 温稚攥紧手指,看着这个她曾经觉得特别亲切的大姐,忽然觉得极为讽刺。 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声音里再也没了以往的柔软:“离开温家那天我就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我和温家已经断绝关系了,老五就算打一辈子光棍都跟我没关系。” 温稚顿了下,忍着难受说出绝情的话:“你走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她看向别处,抓着门把手的手指紧绷泛白。 温静几步走过去扬手想打温稚一巴掌,手伸到半空却顿住了,她气愤的垂下手说道:“你就是个没脑子的,你真以为陈家把你当自家人看吗?你知道他们心里打的什么注意吗?说不定你婆婆想让你跟了你小叔子!你是他们陈家花了四百块钱娶回来的媳妇,怎么可能让你便宜了别人!” 温稚脸色一变:“大姐,有些话不是乱说的!” 温静的声音不小,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就连隔壁的蒋大丫和蒋小丫都出来了,那些人低声议论的声音让温稚有些无措,但她坚信,婆婆和陈明洲不是这样的人。 温稚脊背挺的笔直,努力让自己不听那些人的议论,对温静说:“你想劝我回家听爸妈的话嫁给胡宝康,看我不答应就往我婆婆和小叔子身上泼脏水!大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跟温家没有关系了,就算你说破天我也不会嫁给胡宝康。” 温稚扬起小脸,看着温静气的铁青的脸色,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我会为陈尧书守一辈子的寡!” “你!” 温静气的一巴掌抽上去,手却在半空中被一股力道震开,那股力道震的她手臂不受控制的向后甩去,手腕都麻疼麻疼的,她捂着手臂转头看向忽然出现在温稚身边的陈明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陈明洲目光冷锐的看着温静:“我不打女人,但你非要往我们陈家身上泼脏水,我不介意收拾你一顿。” 温静看着陈明洲冷冽的眉眼,想到老五那副惨模样,心里止不住哆嗦了下。 她看向温稚,气道:“老三,你不听大姐的话,迟早会后悔的!” 说完她捂着胳膊转身走了,背影看上去狼狈的很。 陈明洲扫了眼周围的人,有一些人小声议论着,也有些人在斥责温家的行径。 他看向那几个爱挑是非的人,沉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温稚现在是我嫂子,以后也是我嫂子,我们陈家不会干弟承兄媳的龌龊事,往后要是让我知道谁在我嫂子面前说这种龌龊话,我挨个上门找你们算账。” 大家伙见状,都没敢呛声。 陈家老二以前有多混,机械厂的人可都清楚得很,也就他爸四年前死了,他才安分下来,但平日里照样没人敢招惹陈明洲,不仅因为他以前的威慑力,还有他现在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机械厂的领导都把他当祖宗供着,其他市的机械厂可都抢着陈明洲这个香饽饽呢。 谁家要是给陈家不痛快,那就是不给厂领导面子。 看着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温稚跟着陈明洲进屋,看着男人摘下手套的手,手掌宽大,骨节修长,温稚又想到昨晚陈明洲极具力量的那只手从后面扶住她。 她臊的低下头,说了句:“谢谢。”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陈明洲将手套放在桌上,回屋脱掉脏污的外套。 温稚看了眼桌上脏兮兮的手套,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屋里面脱了外套的陈明洲。男人里面穿着白色工字背心,肩胛骨露在外面,手臂肌肉匀称有力,小麦色的皮肤下绽着突起的青筋。 温稚心口咯噔一跳,连忙看向别处,顺便挪开步子走远了点。 陈明洲出来时便见温稚低着头站在那,那模样跟挨训似的,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害怕,于是安慰道:“嫂子,都过去了,没事了。”男人下巴朝门后的扫帚扬了下:“以后温家再有人来找你,我和妈要是不在,你就用扫帚把人打出去,出了任何事有我扛着。” 陈明洲从兜里取了根烟咬在嘴里点燃,见温稚抬头对他说:“除了二姐。” 男人喉咙里溢出低低的闷笑声,他点了点头:“嗯,除了你二姐。”【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第 10 章 温稚问道:“还没到中午的饭点,你怎么回来了?” 陈明洲:“有事要和厂长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吃了。”他夹着烟出门,又补了一句:“我晚上回来,家里有什么事找魏平,他在厂子。” 温稚点了点头:“好。” 陈明洲走后,温稚回屋看到桌上的脏手套,犹豫了一会,然后走进了陈明洲的房间。 这是她来到陈家后第一次走进陈明洲的房间,他房间很简洁,一张单人木床,床头放着一张桌子,靠着墙边放着一扇单门柜子,被褥铺的很平整,被子也叠的整齐有型,床尾挂着他刚才换下来的脏外套。 以前陈明洲换下的衣服他自己当时就洗了。 这次是因为出门着急没来得及。 温稚拿走陈明洲的外套,和手套一起放进白底牡丹花的搪瓷盆里,他外套上沾染着机器的油垢和淡淡的烟草味,独属于陈明洲的气息在封闭房间里毫无保留的包裹住温稚。 她开门出去,看到一个女人牵着男孩站在杨慧家门口。 那女人穿着横贡布料做的平扣衬衫,裤子是浅白色的斜纹样式,头发刚过肩,用红绳扎了两朵垂在肩上,边上的小男孩瞧着有六七岁,穿着当下最流行的橄榄色衣服,身上挎着小包,脸颊一股一股的,明显嘴里含着糖。 蒋大丫听见敲门声,一开门就看见两个熟人,她朝里面喊了声:“妈,丁婶子来了。” 丁秀芬看了眼蒋大丫寒酸的样子,眉眼间闪过嫌弃,边上的小男孩咬着糖让蒋大丫看,一脸的得意:“大丫姐姐,你看我的大白兔奶糖,可甜可甜了。” 蒋二丫听见动静也出来了,乖巧的站在边上叫人:“丁婶子,建国弟弟。” 丁秀芬面上笑呵呵的,牵起她儿子的手对蒋大丫和蒋二丫说:“这大白兔奶糖是建国他爸买的,就买了一点,建国都吃完了,你们要是想吃,给你们爸说,让他给你们买。” 蒋大丫摇头:“我不吃。” 蒋二丫也摇头:“我也不吃。” 杨慧听见外面的声音,走出屋子看到门外站着的丁秀芬和她儿子贾建国,即使不太想跟她说话,也不好把上门的客人赶出去。 她不喜欢丁秀芬,丁秀芬在她面前说话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每次在蒋全和她大闹一场后,她都会带着孩子来找她,虽然是来关心她看望她,可话里面都在炫耀自己过的有多好。 丁秀芬和她丈夫还有蒋全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蒋全很听丁秀芬的话,反倒觉得她这个媳妇说什么都是在害他。 杨慧捋了捋头发,说道:“秀芬姐,有事吗?” 丁秀芬看了眼杨慧打着补丁的衣服和憔悴的脸色,视线在她脖子上缠着的白纱布上多看了几眼,然后惊讶的瞪大眼睛:“小慧,你还真上吊了?我还以为是他们瞎说的,你说你咋这么想不开上吊呢,蒋全就是再对你不好,他至少能给你一口饭吃,总比你连娘家都回不了的强啊。” 丁秀芬说着走进屋,亲热的握住杨慧的手:“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也得体谅体谅蒋全。” “他打你,你躲开点不就行,你倒好,你上个吊闹得这一片厂区的人都知道了,革委会的人都把蒋全带走了,你说要是蒋全因为你丢了工作,你们一家以后吃啥穿啥?” 杨慧皱了皱眉,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疏离冷漠:“那是我和蒋全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丁秀芬手心一空,心里顿时有些不得劲。 她见杨慧脸色冷下来,随即又换了副笑脸,再度亲切的拉起杨慧的手:“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和大丫二丫吗,你说蒋全要是丢了工作,就不说你了,你让大丫二丫吃啥?难不成你忍心看她们饿肚子?” 杨慧抿紧唇,眉心间布满愁绪,这一次没有反驳丁秀芬。 杨慧家的门半关着,温稚在外面听见两人的对话,知道那个女人叫丁秀芬。 她正是蒋全好朋友的媳妇,也是和蒋全偷偷鬼混的女人,她边上的那个男孩叫建国,不是丁秀芬和她丈夫的孩子,而是丁秀芬和蒋全的孩子。 书里写到,蒋全和杨慧结婚后,每个月的工资都偷偷给了丁秀芬,只给家里留点够填肚子的粮票,不至于饿死杨慧母女三人。 丁秀芬收着双份工资,一天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还经常隔三差五的来找杨慧,劝她好好跟蒋全过日子,别成天跟蒋全吵架。她这次过来,也是怕蒋全为此丢了工作,她以后少收一份工资。 温稚越回忆书本里的剧情,越觉得丁秀芬这个女人不要脸。 她端着搪瓷盆去了水房,气呼呼的搓洗着陈明洲的衣服。 要想帮杨慧,就得要让大家都知道蒋全和杨慧的事。 但该怎么让大家知道,温稚还没想好。 陈明洲人长得高,衣服也大,面料上又沾着难洗的机油,温稚费了好大的劲才洗干净。 搓的两只手都红彤彤的。 她洗完衣服和手套,端着搪瓷盆出来的时候,见丁秀芬领着她儿子走了。 . 天快黑的时候陶芳才回来,两人刚爬上楼梯就看见走廊里做饭的温稚。 黄雯叹道:“陶大姐,我可真羡慕你,咱两同样忙了一天,你回来有热乎饭吃,我家还是冰锅冷灶,你看我两儿子,大儿子下乡,过的啥苦日子都不知道,小儿子说是有个工作吧,但还是个临时工,要是干不好,厂里迟早让他滚蛋,你说我的命咋这么苦呢。” 陶芳看着炒菜的温稚,眉眼间都是欣慰:“我大儿子虽然没了,但我有个明白事理儿的儿媳妇,也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黄雯声音卡在喉咙,连忙解释:“陶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陶芳摆了摆手:“没事,都过去了,走吧,累了一天,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得接着搬东西。” “哎哟,陈工他嫂子,你做啥好吃的呢?” 黄雯到家门口看了眼温稚炒的菜,葱花呛西红柿,葱花呛在锅里散出来的香味直冲人的味蕾,黄雯累了一天,也没吃好,光闻着味就觉得饿得发慌,陶芳看到桌上和好的玉米面,笑道:“晚上下面条?” 温稚轻轻点头:“嗯,妈,洗洗手准备吃饭了,陈明洲应该也快回来了。” 她翻了翻锅里的菜,看了眼旁边的黄雯:“黄婶儿,你以后叫我名字就好了。” 黄雯吸了吸鼻子闻香味:“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说完叹了声:“我也得做饭了,那爷俩也快回来了。” 一直到晚饭做好陈明洲都没回来。 陶芳搬了一天的重东西,吃过饭简单洗漱了下就去睡了。 温稚洗完锅碗,把留给陈明洲的饭单独放到桌上。 今天太阳好,衣服晒了一天已经干了,温稚把陈明洲的衣服收起来叠好放在桌边的板凳上,今天洗手套的时候发现手套指头破了三个洞,她找来针线盒坐在灯下面,把破损的地方一点点缝起来。 缝完手套,温稚将手套铺好放在陈明洲的衣服上,这才进屋睡觉。 夜深后,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家属院里无比的安静,几辆自行车骑入大院,魏德打了声招呼:“杨厂长,我们先回去了。” 杨厂长打了声哈欠:“好,陈工,明天那批机子到厂子,你记得明早早点过去,咱们厂就你懂的怎么操作,我怕其他人不懂,把零件搞坏了。” 陈明洲将自行车停放在楼道下,拿下车头上挂着的网兜:“知道了。” 他和魏德上楼,魏德说:“你前段时间下乡不在,厂里都快乱套了,原本这几台机子月初就能过来,厂长硬是拖到现在,就怕你不在,机子万一出个故障没人会修就完了,对了,我听魏德说他在乡下挺听话的,没给你惹事,这话是真的?” 陈明洲给魏德递了根烟:“真的。” 魏德接过烟就回家了。 陈明洲靠在栏杆上抽了根烟,看了眼门口的锅灶,等烟抽完才回家。 他拉开灯就看到桌上放着的饭,将网兜放在桌上,去洗了个手,正准备坐在凳子上,便看见边上放着叠好的衣服和手套。 陈明洲拿起手套看了眼,原本破洞的地方已经缝好了。 针脚干净,缝的也好看。 今天家里只有嫂子一人,不用问就知道这衣服是她帮忙洗的,手套也是她缝的。 陈明洲看了眼对面关上的房门,坐到一边,掀开扣在碗上的搪瓷盆,一大碗过了凉水的面条,边上是半碗西红柿卤,男人将西红柿卤倒进面条里拌了拌,挑起筷子吞了一口面。 温稚做的饭比他妈做的香。 这点就连陶芳也不可否认。 . 天蒙蒙亮时。 温稚忽然被一股异样惊醒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胡乱的穿上衣服裤子就往外跑,一出门就碰见了同样开门出来的陈明洲,陈明洲看到温稚披散着头发,衣服也没穿整齐,脸色慌张的往外跑,他情急之下一把拽住温稚的小臂。 “嫂子,你怎么了?” 男人明明没用什么力道,温稚竟然挣不脱。 她捂着肚子,察觉到又有一股暖流/泄出来,顿时尴尬又难堪的抽了抽自己的胳膊。 “我……我想上厕所。”【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第 11 章 见温稚红着脸,捂着肚子的急切模样,陈明洲神色一顿,松开手指。 温稚见状,也顾不上害不害臊了,转身开门跑了出去。 安静的楼道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温稚在厕所里待了好一会才出来,突如其来的月事也带来了腹痛感。 温家三姐妹都有同一个毛病,她们常年都用凉水洗碗洗衣服,大冬天穿的也没别人家的孩子暖和,常年累积下来,落下了一来月事就腹痛难忍的毛病。 温稚捂着肚子慢慢走回家,外面的铁门没锁,她推开木门进去,屋里已经没有了陈明洲的身影,温稚疼的眉头紧皱,小脸都快皱在一起,她扶着桌子想坐到板凳上,小拇指却碰到了一抹冰凉的触感。 温稚微怔,抬头便见桌上放着两瓶黄桃罐头。 罐头用绿色网兜装着,婆婆昨天回来的时候空着手,那就是陈明洲晚上带回来的。 从小到大,温稚从来都没有尝过黄桃罐头是什么味道,家里但凡有好吃的东西,都给了老四和老五,她们连摸的份都没有。 温稚回屋想着再躺一会出来做饭,结果人一挨床就爬不起来了。 陶芳起来没看见温稚,于是敲了敲温稚的房门:“小稚,你起了吗?” 隔了一会屋门从里面打开,温稚一手把着门,一手捂着肚子,小脸煞白煞白的,吓了陶芳一跳! 她忙伸手摸温稚的额头。 凉的,也没烧啊。 “小稚,你这是咋了?!” 温稚喘了口气,虚弱道:“我来事了,妈,我这就去做早饭。” 陶芳没想到温稚的月事这么折腾人,她连忙扶着温稚躺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行了,你难受就躺着,我去做早饭,吃过饭我就走,等中午明洲回来,你跟他说,让他去食堂给你打饭,你今天啥也别干了。” 温稚眼窝烫烫,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都爱哭,她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陶芳“哎哟”叫唤了下,胡乱替她抹了抹眼泪:“这得多疼啊,把人都疼哭了。” 温稚抿唇笑了下,脸上还挂着泪水,乍一看还有些滑稽。 “妈,我没事,就是一阵一阵的疼,说不定中午就好了。” 陶芳也知道女人来事后疼得厉害,多半是亏了身子。 于是气的把温家又骂了一遍,骂温家人不把闺女当人,迟早要遭报应。 陶芳给温稚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就去外面做早饭,从机械厂到造纸厂的路不近,陶芳做好饭也没顾得上坐下吃,就拿了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饼走了,临走前嘱咐温稚:“饭在桌上,你起来吃了饭再躺会,锅碗等明洲中午回来洗,妈先去上工了。” 温稚感激的红了眼眶:“谢谢妈。” 在温家二十年,每个月就算来事,疼的死去活来也要干家务活,要是躲懒,面临的就是父亲的拳头和母亲的冷言嘲讽。 一阵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温稚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 肚子虽然疼,身上虽然冷,可温稚的心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 中午的饭点,机修厂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有的人去食堂,有的人回了家属院。 魏平递给陈明洲一根烟,问了句:“明洲哥,上午那会谁找你呢?” 陈明洲点燃烟吸了一口,薄薄的烟雾溢出唇缝:“以前的大学同学,他调到青城公安局了,明天来厂里找我叙旧。” 男人弹了弹烟灰:“对了,你也见过。” 魏平懵了一下:“我不记得自己在公安局有认识的人啊?” 陈明洲:“他是我大哥战友,两年前来过我家,我们在一个桌上喝过酒。” 魏平想起来是谁了:“是不是叫姓顾,叫顾辉?” 陈明洲颔首:“嗯。” 魏平“嚯”了一声,啧啧道:“没想到有一天我魏平还能认识公安局的人,还和公安局的人在一张桌子上喝过酒。” 陈明洲:…… 到了家门口,魏平先走了,陈明洲碾灭烟,推门进去就看到桌上摆好的饭菜,三间里屋就温稚的屋门是关着的,陈明洲走到桌边看了眼,用手背试了试碗边的温度。 是凉的。 看着像是早上做的饭还没人动。 陈明洲眉峰一凛,几步走到温稚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嫂子,你在屋里吗?” 里面没人应声。 陈明洲手掌覆在门上,又问了一声,里面还是没人应声,男人薄唇微抿了一瞬,伸手推开屋门,只见屋里的窗帘还拉着,床上被子塌着,要不是看到窗沿上搭着一缕头发,陈明洲险些以为床上没人。 他几步走到床前,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嫂子,醒醒。” 床上的人不舒服的哼了声,听声音有些不太对劲,陈明洲也顾不了那么多分寸,掀开被子一角便看到温稚布满薄汗的小脸,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秀气的眉毛痛苦的皱在一起,洁白的贝齿死死咬着下唇。 她咬的很重,都能看见下唇紫青的牙印。 陈明洲脸色微变,伸手探了探温稚的额头,是凉的,没发烧。 他扯开被子,一手穿过温稚的后颈,手掌扣住女人的肩膀,另一只手臂贴着床单穿过温稚的腿弯,刚把人抱起来就看见床上的一小滩血,刺目的红让陈明洲呼吸一滞。 他抱起温稚快步出门,快到大门口时,怀里的人醒了过来,双手无力地拽着陈明洲胸前的衣服,声音虚弱的厉害:“我……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温稚也是被忽然凌空的失重感惊醒的,她庆幸自己及时醒来。 不然小叔子抱着嫂子出门,被人看到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陈明洲低头看着温稚苍白的脸色,想到床上那摊血,声音发沉了许多:“我带你去医院。” “我真没事。” 温稚挣扎了两下,揪着陈明洲衣服的手指都脱了力道。 对方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强势的侵袭着她,他体内的热气源源不断的贴着她的皮肤,温稚甚至能闻到来自陈明洲衣服上的皂角香和淡淡的烟草味,两种味道结合在一起,竟莫名的好闻。 她缓了口气,有些尴尬的解释:“我只是来事了,肚子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大事。” 陈明洲怔了一下,目光在温稚单手捂着肚子的手上掠过,又想到床上那摊血,耳根子倏地爬上红色,抱着温稚身子的手臂都有些僵硬。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温稚低下头,脸颊也尴尬的冒火。 一觉醒来被小叔子抱在怀里,吓得她险些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陈明洲反应过来,迅速将温稚放在地上,目光不自然的看向别处:“要不然你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温稚摇头:“不用,我已经好多了。” 她感觉到裤子后面湿湿的不太对劲,想回房里换条裤子,可看着对面存在感极强的陈明洲,她又不好意思过去,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你能转过去吗?我回房换身衣服。” 陈明洲咳了声:“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快步走出去,从背影看,颇有几分仓皇而逃的感觉。 温稚回到屋里才看到床上的血迹,意识到陈明洲刚才应该也瞧见了,又惊又慌的把床单扯下来,然后快速换上干净的裤子,拿着月事布去了外面。 门打开,看见陈明洲在灶台前热早上的饭菜。 温稚没敢看他,低着头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跑过去。 陈明洲转身看了眼温稚逃也似的背影,耳根的红意还没彻底褪去。 他将热好的饭菜端到屋里,看到温稚回来后又钻到屋里,将染脏的床单和裤子扔到大的铁盆里往出走,陈明洲迟疑了一瞬,伸手握住铁盆的另一边。 温稚一愣,抬头看他。 陈明洲想说放着他来,转念又想到这里有嫂子的裤子,想到染血的地方有些尴尬,他收回手,指了下桌上的暖瓶:“你用热水洗,那里有壶热水,我等会再烧壶热水。” 温稚看了眼桌上的暖瓶,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以前在温家,爸妈根本不会让她们用热水洗衣服,说烧热水浪费液化气,液化气都是用票和钱买的,所以温稚已经习惯了即便是大冬天也会用凉水洗衣服。 她心里淌过暖流,低声道:“我知道了。” 陈明洲将筷子放在桌上:“先吃饭吧,吃完饭你再睡会,没那么疼了再洗也不迟。” 温稚轻轻点头。 陶芳不在,只有陈明洲和温稚两个人吃饭,桌上除了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外,再没其他声音,温稚肚子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抱着大铁盆,提着暖壶去了水房。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的座位。 她刚才一口馒头都没吃,只喝了一碗稀饭,吃了几口菜。 饭量这么小,难怪刚才抱着一点份量都没有。 中午这个点水房的人挺多的,水房有四排水龙头,靠右边两排是洗衣服的池子,靠左边两排是大家平日里洗锅碗的池子,温稚把大铁盆放在右边的水池里,拧开龙头放水,等凉水差不多了又提着暖瓶倒了半暖瓶热水。 肚子一阵阵抽痛,但比早上那会好多了。 温稚洗完第一遍,提着暖壶回家打热水。 走廊锅灶已经关了,她推门进屋没看见陈明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了,桌上的碗筷也已经洗干净收在碗柜里,唯独只放了一个碗。 瓷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黄桃罐头,碗沿搭着勺子。 剩下的少半瓶拧着盖子还在桌上放着。 温稚怔楞了好一会才走到桌前,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满是糖水的黄桃罐头,然后拿起沾着黄桃汁的勺子含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瞬间充斥在口腔里,就连呼吸都带着糖水的味道。 好甜。 好好喝。【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第 12 章 厂里新到了几台拖拉机,之前有两辆快报废的需要重新维,修好后以租借的名义租给公社,但报废的机子有些零件不好整,其他人也不会维修,只能等陈工过来。 机修厂里一帮老爷们卷着袖子,脖子上挂着白色毛巾,脸上抹得脏兮兮的。 最近厂里还要加工做一批火车轮毂,这段时间厂子里要比平日里忙的多,大家吃饭完就得往厂子里跑。 魏平和几个人把零件卸下来,一扭头看见过来的陈明洲,起身从兜里取了根烟递过去:“明洲哥,那边没用的零件我们都卸下来了,维修的活你能不能带着我?”他嘿嘿笑着,摸着后脑勺:“我想多学点本事。” 陈明洲点燃烟:“你给我打下手。” 魏平咧嘴一笑:“好嘞!” 顿时厂里有几个小年轻酸不拉几的说魏平:“有个高技术员的师傅可真好,哪像我们,只能干体力活。” 魏平切了一声。 陈明洲取出手套带上,视线在针线缝合的地方停顿了一下,他对那几个小年轻说:“都过来一起学。” 几个小年轻顿时高兴的吼道:“陈工威武!” 他们跟着陈明洲走到维修机子前,见陈工躺在滑轮板子上滑进拖拉机下面,他们也有模有样的钻进去,机子下面一下子聚集了好几个脑袋,陈明洲手一抬:“扳手给我。” 魏平立马递过去。 烟头燃尽,陈明洲将烟掐灭,掀起眼皮瞥了眼几个小年轻,问了句:“你们谁知道……”男人顿了下。 魏平有些着急:“明洲哥,知道啥啊?”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 陈明洲咳了声:“你们谁知道女人来月事肚子疼,吃什么能止痛?” 魏平摇头:“我和我爸都是光棍,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呢。”他忽然反应过来,震惊道:“明洲哥!你谈对象了?!” 陈明洲:…… 他伸脚踹了下魏平:“滚出去给我拿个大号扳手。” 其中有个小青年说:“陈工,我知道。”看到陈工瞥了眼他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赶紧说:“我妈每次来月事就疼,我爸就给她冲红糖水,我妈每次一喝就好了。” 魏平拿着大号扳手滚到机子下面,不死心的继续问:“明洲哥,我可没见你关心过哪个姑娘,到底是哪个姑娘来月事让你这么放在心上?是咱机械厂的姑娘不?” 陈明洲:…… 他瞥了眼魏平,眼神如刀:“你学不学?” 魏平:…… . 温稚早上没吃饭,中午也只吃了一点。 眼下却是被一碗黄桃罐头馋到了,一碗黄桃罐头温稚吃了好一会才吃完,口腔里都弥漫着糖水的味道,吃过黄桃罐头,她又回屋休息了一会,一直到下午的时候才爬起来。 陶芳回来的时候,温稚已经做好了晚饭。 她见温稚脸色没那么白的吓人了,问道:“肚子好点了吗?” 温稚轻轻点头:“好多了。” 晚饭的时间陈明洲还是没回来,婆媳两个吃的晚饭,吃过饭陶芳让温稚歇着,她去洗碗,谁知道温稚坚持,陶芳拗不过她,也就随了她,她把门口扫了扫,刚准备进去,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陶妹子,你等会,我问你个事。” 陶芳扭头,看到身后的魏德,疑惑道:“啥事?” 魏德看了眼走廊,见没人经过,低声问:“你家明洲有喜欢的姑娘了?” 陶芳一愣:“啥时候的事?” 魏德笑了下:“我哪知道,我这不是问你呢吗,下午那会儿我听平子说明洲有喜欢的姑娘了,还以为你知道呢。” 听到这个,陶芳瞬间觉得自己累了一天的身子都精神了! 明洲今年都二十四了,跟他一样大的人孩子都有了,就他一点也不着急结婚,这一片厂里也有不少漂亮姑娘中意她家明洲,可明洲一个也瞧不上。陶芳这两年不是没托人给明洲找过亲事,明洲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不见人家姑娘,时间久了,陶芳也就随他去了。 没成想今天从魏大哥嘴里听到这好事,陶芳别提多高兴了。 她笑道:“魏大哥,你和平子帮我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家姑娘,我好托人说亲去,等明洲回来,我也探探他的口风。” 魏德点头:“行,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 温稚端着锅碗回来的时候只听到魏叔说的话,她跟着陶芳进屋,见陶芳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疑惑问道:“妈,什么事这么高兴?” 陶芳把凳子摆好,然后兴奋的拍了下桌子:“我听你魏叔说,明洲有喜欢的姑娘了,我让你魏叔打听好是哪家姑娘,明洲的亲事要是能成,我这辈子也就没啥遗憾了。” 温稚愣了一下,陈明洲有喜欢的姑娘了? 她记得书里的剧情,书中的女主是下乡知青,这个时间点,女主好像还在乡下,和陈明洲还不认识,书里面大概是在入秋的时候,陈明洲下乡指导维修技术才认识的女主。 难道在陈明洲认识女主之前,还有一段感情? 或者说,书里原本的剧情因为她没能嫁给胡宝康,导致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改变了? 陶芳见温稚有些愣神,喊了她一声:“小稚,你咋了?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温稚连忙摇头,小脸上挂着一抹笑:“没有,我就是替妈高兴。” 陶芳想着等陈明洲回来再探探他的口风,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她今天又累了一天,最后熬不住先去睡了,温稚白天几乎睡了一天,晚上反倒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看到陶芳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和袖套,灰扑扑的,于是拿着衣服去了水房。 水房里的灯泡在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里面响起哗啦的水声,还伴随着搓衣服的声音,温稚进去看到杨慧站在边上搓洗衣服,她走到杨慧边上,拧开水龙头,哗啦的水声让杨慧皱了皱眉。 她看了眼挨她很近的温稚,不明白这边水池子这么大,她为什么非要在这里? 杨慧嫁给蒋全的头一年,蒋全对她还挺不错,直到她生了个女儿后就变了态度,越往后越过分,这几年杨慧都是在蒋全的打骂中度过的,连带着两个孩子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她们母女三人常年不怎么出门,和家属院的人也不熟,顶多就和两边的邻居熟络一点。 杨慧很瘦,瘦的颧骨都有些突出,母女三人每个月靠着蒋全给的微薄的一点粮票过日子,娘家那边被两个嫂子霸占,压根不让她回去,她想找人接济下都找不到。 这是温稚仅凭着书本里的剧情了解到的。 在杨慧看过来时,温稚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我叫温稚,是你隔壁陈家的儿媳妇。” 杨慧微怔了下,她没见过温稚,只听大丫说过,说陈家儿媳妇和她们一样,爸妈都不喜欢她,她还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这件事闹得特别大,不过温稚比她幸运,她在婆家的日子比在娘家的日子好过的多。 杨慧朝她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僵硬道:“你好。”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洗着衣服,温稚注意到杨慧手里的皂角只剩下指甲盖大小,根本没法用,她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皂角香递过去。 杨慧动作一顿,瞥了眼那只皮肤雪白的手心,端着盆往旁边挪了挪:“我不用。” 温稚抿了抿唇,默默收起皂角。 她洗的衣服少,就一件外套和袖套,洗完后端着盆走了。 杨慧使劲搓了搓衣服,一直到温稚走远,她才抬起头,目光失神的望着水房门口。 . 这个点大家基本上都睡了,走廊里安静无比。 温稚抖了抖衣服,把衣服挂在墙上的铁丝上,拽了拽褶皱的衣角,刚拿起盆转身进屋时,看到了从楼梯上来的陈明洲,男人穿着藏蓝色的外套和长裤,头发短利,锋锐的眉骨在漆黑的夜里多了几分深邃的冷厉。 陈明洲指尖夹着烟,烟头在黑夜里闪烁着红光。 温稚看到陈明洲就想到中午他抱着她往外跑的事,顿时浑身都觉得极不自在,她想着趁陈明洲还没注意到她,要往屋里跑时,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里清晰的传来。 “嫂子,你还没睡?” 温稚:…… 她脚步一顿,双手抱住搪瓷盆:“还没。” 陈明洲看了眼还在滴水的衣服,眉峰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给咱妈洗衣服了?” 温稚点头:“嗯。” 男人又问:“咱妈呢?” 温稚:“睡了。” 陈明洲像是在没话找话,有意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 “晚饭做的什么?” “面条,我给你热一下。” 温稚进屋放下搪瓷盆,端起桌上的面条往出走,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夺走了。 “不用,我喜欢吃凉面。” 陈明洲单手解开上面两颗外衣领扣,从内兜取出一包用绳子绑起来的牛皮纸包递给温稚,温稚接过牛皮纸包,触感硬硬的,感觉还有点散,上面还沾着陈明洲身上的体温。 不等她好奇里面装的什么,就听头顶传来陈明洲略显低沉的声音。 “我买了点红糖,你冲水喝。” 男人顿了下,有些不大自然的补了一句:“喝了肚子能好受些。”【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第 13 章 温稚意外的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一包红糖,这么一大包,就是在温家,爸妈都不舍得给两个弟弟买这么多。 这些估计得不少钱,也得不少糖票吧? 温稚想到自己身无分文,窘迫的握紧手里的红糖,心里的愧疚逐渐放大。 她感觉自己很对不起陈家。 爸妈向陈家要了四百块钱的高价彩礼不说,还辱骂在战场上牺牲的陈尧书,婆婆和小叔子不计前嫌,把她当亲人对待,她却帮不了陈家一点,反倒成为他们的拖累。 “谢谢。” 温稚抿紧唇,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陈明洲把菜倒进凉面里拌了拌:“都是一家人,不用跟我客气。”他夹了一筷子面往出走:“我去外面吃,屋里有点闷。” 屋门虚掩着,温稚抬起头看到陈明洲高大的影子投射到地上,蔓延到门框上,温稚能看见他挑着面囫囵吞下去,能听见他吃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竟让她觉得有几分无法言说的踏实。 温稚这辈子没喝过红糖水是什么味道。 她用手指捻了一点放进碗里,指尖残余了点糖屑,温稚轻轻舔了下指尖的糖屑,舌尖触到红糖就感觉到了甜味,和黄桃罐头的甜味不太一样,但都一样好喝。 温稚眉眼间都浮上了满足的笑意。 她用开水冲开红糖,边吹边喝,没一会额头就出了一层薄汗。 屋外,陈明洲靠在栏杆上,嘴里咬着烟,微侧着头看着屋里面喝糖水的温稚。 看她欣喜的模样,好像从来没喝过。 不过以温家重男轻女的做派,估计嫂子还真没喝过。 一直到温稚喝完红糖水,放下碗时,陈明洲才反应过来,他盯着温稚看了许久。 男人猛地被吸进喉咙的烟呛的咳嗽了几声,他快速碾灭烟,拿着碗筷去了水房。 温稚喝完红糖水就回屋了。 她趴在床上,肚子虽然还有些疼,但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比以往要好许多。 她是半夜睡着的,第二天早上是被黄雯的大嗓门吵醒的。 黄雯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拿丈夫和儿子练一练狮子吼功,温稚起床出去的时候,陶芳和陈明洲都起了,陶芳在外面切菜,陈明洲蹲在屋门口用榔头敲打着凳子腿。 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陶芳气的骂了句:“我还不能知道是谁家姑娘了?” 陈明洲按了按凳子看稳不稳当,相比于陶芳,他声音平静无波:“我没喜欢的姑娘,等有了肯定给你带回来。” 他妈一大早的追问,不用想都知道是魏平那小子传的瞎话。 陈明洲起身将凳子放回原处,看见了准备洗脸的温稚,男人动作顿了一下,转身走到门后面,将榔头放到柜子的抽屉里,然后出门对陶芳说:“厂里有点急事,我先走了,你等会让魏平把早饭给我带到厂里就行。” “知道了。” 陶芳应了一声,看到在刷牙的温稚,问了句:“小稚,肚子还疼吗?” 温稚吐掉嘴里的沫子:“不疼了,好多了。” 她洗漱完帮陶芳一起做饭,黄雯也在外面炒菜,她问陶芳:“你做的啥饭?” 陶芳:“炒土豆。” 然后朝绷绳上挂着的衣服努了努嘴,对黄雯说:“看到没,我儿媳妇给我洗的。” 黄雯:…… 她嘁了声,笑骂道:“欺负我没儿媳妇是不是?!” 温稚在边上安静的扫地,听着陶芳不仅给黄婶儿炫耀她,还给路过的邻居炫耀,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温家洗衣服干活都是常事,就算做了还得被爸妈骂一顿,没想到在温家,她只是简单帮婆婆洗个衣服,婆婆就到处夸她。 吃过早饭,陶芳和黄雯就去了造纸厂,温稚在家里没事干,索性把家里卫生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她看了眼婆婆屋里面,给婆婆的床换了床干净的被褥,扯下来的被褥拿到水房洗干净。 至于陈明洲屋里的,温稚犹豫了一会才踏进他的屋子。 她将陈明洲床上的被褥扯下来,也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将换下来的拿到水房洗干净。 忙完这些已经到中午了,温稚正准备做午饭,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个点陈明洲应该还没回来,婆婆也在造纸厂,温稚心里咯噔一下,害怕又是温家的人来找她,于是拿起门后面靠着的扫帚打开门,待看到门外的人的是魏平,温稚才松了口气。 她松了松用力握着扫把的手,眉眼间的紧张也消失了。 魏平愣了一下,见嫂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下意识瞄了眼屋里面,小伙子身上的狠劲也窜上来了:“嫂子,是不是温家来人了?!” 温稚赶紧摇头:“没有。”她岔开话题:“你找陈明洲吗?” 魏平见屋里没人,身上那股子狠劲也没了,说道:“不是,是明洲哥让我过来接你去街上的红星饭店吃饭,你二姐和你二姐夫都在红星饭店,明洲哥的老同学也在。” 魏平嘿嘿一笑:“还有我。” 好几天没见二姐了,温稚也挺想念的,她点了点头:“好,我换件衣服。” 魏平:“行,我在外面等你。” 温稚关上门,听到走廊里有人跟魏平打招呼聊天。 温稚的衣服都是二姐穿剩下的,有的地方破了洞补一补也能继续穿,温家三姐妹,老二捡老大的衣服穿,老三捡老二的衣服穿,温稚从小到大,连一件独属于自己的衣服也没有。 她现在唯一的两身没有补丁的衣服还是和陈尧书定亲时,陈尧书给她买的。 一套衣服,里外都是红色,温稚将它们放在柜子的最下面。 她摸了摸那件红色外套,回想起办酒席那天,陈尧书牵着她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昵的亲了下她的脸颊,高兴地说:“温稚!我媳妇!” 温稚到现在都能回想起陈尧书当时的兴奋,他手指粗糙,摩挲在她手背上时,能感觉到明显的粗粝感。 温稚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陈尧书,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粉底小碎花的衬衫和暗黄色的长裤子,下面配的是一双扣带小黑皮鞋,她想到待会要去红星饭店见二姐和二姐夫,为了不给陈家丢脸面,便将这身衣服换上。 她抓了抓头发,编成一朵麻花辫松散的搭在左肩前。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温稚这么一打扮,本就是这片厂区最漂亮的姑娘,这下更好看了,她开门出来时,魏平一下子定住了,就这么傻愣愣的盯着温稚。 温稚下意识以为自己衣服哪里破洞了,于是四处检查,又摸了摸头发,都挺整齐的。 于是疑惑的看向魏平:“我……怎么了?” “嘶——”魏平被燃尽的烟头烫了下手指,他慌忙丢掉烟头碾灭,嘿嘿笑道:“没啥,嫂子,我们走吧。” 温稚点头:“好。” 魏平骑的自行车,他拍了拍后座说:“嫂子,红星饭店在人民路那边,离机械厂有点远,我们骑车过去。” 温稚看着高大的自行车,怕自己又会和上次坐陈明洲的自行车一样出洋相,于是抓着后座,踩在自行车轱辘的中心轴杆上,直接跨坐在了后座上,魏平扭头看了眼。 他没觉得温稚坐的有什么问题,他们一帮老爷们都是这么坐自行车的。 “嫂子,抓好了。” 魏平骑自行车比陈明洲快的多,拐弯的时候也快,温稚庆幸自己是跨着坐的,不然还得被魏平甩下去。 路上有人看见他们,跟魏平打招呼:“平子,你带着陈工他嫂子干啥去?” 魏平:“明洲哥中午在红星饭店和他二姐夫一家吃饭,让我把嫂子接过去。” 陈工的二姐夫也是陈尧书的二姐夫,他们可听说温家老二嫁的可是青城公安局的公安同志。 可了不得。 这年头能有个当公安的亲戚,可威风极了。 自行车过了四个街道,拐过大弯就到了红星饭店,这个点正是饭点,红星饭店门口的人也多,魏平骑车很快,等到了红星饭店门口时,他猛地捏住刹车,温稚一时不防,身子一下子撞到魏平身上。 只是预感的疼痛没有来,额头也感觉一股熟悉的热意。 温稚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陈明洲站在她身侧,男人一只手抵在魏平后背,一只手抓住后座的尾杠,而她的额头正好贴在男人温热的掌心上。 对方身上的热意严丝缝合的钻入她体内,温稚小脸瞬间红了一截。 她慌忙直起身,避开额头的触碰。 陈明洲看了眼小脸绯红的温稚,随即又注意到她身上的新衣服。 他记得,是他哥结婚前买给温稚的。 他哥买衣服时,他也在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第 14 章 陈明洲抽回手,抬手朝魏平后脑勺扇了一巴掌:“骑那么快干什么?想飞也别带着别人!” 魏平也意识到自己玩过头了,摸了摸被陈明洲打疼的后脑勺,扭头对温稚说:“嫂子,对不起啊,我忘了你还在后面坐着呢。” 温稚:…… 难怪他骑得那么快。 魏平双脚撑地支着自行车,温稚个子低,双脚碰不着地。 她踩着轱辘的中心轴杆下来,陈明洲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抹小体格下了自行车,说道:“你二姐和二姐夫都在饭店里,我们进去吧。” 温稚点点头。 魏平去停放自行车,温稚跟着陈明洲走进红星饭店。 靠着饭店最里面的窗户那边有个用隔板隔起来的隔间,门上挂着半截门帘,温稚还没靠近就已经听见了二姐的声音。 她问身边的张俊:“你这趟下乡抓到人了吗?” 张俊喝了口水:“抓到了。” 他起身拿着暖瓶给温丽和顾辉也添了点水,顾辉颔首:“谢谢。” 温丽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顾辉,上次她和老三回家时见过他,他当时和裴叔在一起,温丽还以为他是临时过来查案的,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退伍后分配到这边来的。 听张俊说,顾辉和陈尧书是战友,和陈明洲还是大学同学。 这知根知底的,又是个公安,还没结婚,正适合她家老三啊。 “二姐。” 温稚掀门帘走进来,温丽听见声音,起身拉着温稚坐在她边上,两姐妹好几天没见,亲密的聊着天。 要是在以前,温稚从来不会和二姐这么亲近,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回事,明明二姐也处处为她着想,她却总觉得二姐不听爸妈的话,事事都跟爸妈对着干,还想拉着她一起跟爸妈作对。 直到她做了那个梦以后,脑子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 在温家,真正对她好,为她着想的人,只有二姐。 陈明洲坐在温稚旁边,他旁边坐着顾辉,魏平从外面进来,坐到了张俊和顾辉中间,魏平挨个打招呼,然后很有眼色的给他们三人散烟。 顾辉胳膊肘碰了下陈明洲,朝他轻挑了下眉峰:“这小子还这么油嘴滑舌?” 陈明洲唇边抿着笑意:“从小就没改过。” 张俊和陈明洲几年前就认识,两人关系也不错,这次张俊和顾辉也是趁中午吃饭的功夫出来的,两人连身上的公安服都没换,服务员拿着点菜的小本子进来的时候,看了眼隔间里的人,知道这里面的人都不好惹。 她问道:“你们想吃啥?我记一下。” 张俊对温丽和温稚说:“你们姐妹两点吧,我们几个老爷们吃什么都行。” 温丽听着服务员报菜名,从容的点了三道菜,倒是温稚很不习惯。 从小到大,除了和陈尧书办酒席的时候来过一次饭店,就再没来过,她也不知道饭店有什么菜,也怕饭店的菜太贵,万一自己点了贵菜,让别人破费怎么办。 温丽点完后转头问温稚:“我点完了,你点啥?” 温稚压根没听服务员报的什么菜名,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温丽见状,笑道:“这次是你小叔子请客,你可别替你们陈家心疼钱啊。” 张俊笑道:“对,三妹,明洲的工资比我们都高,你敞开了点。” 温稚:…… 这么一说,她更不敢点了。 本来就花了陈家不少钱,现在又点这么多菜,她心里都过意不去。 “酱肘子,辣子鸡,红烧肉,肉片萝卜汤,韭菜鸡蛋,再加一盆米饭。” 陈明洲的声音响彻在隔间里,魏平吹了声口哨:“明洲哥大气!” 温丽也拍手:“陈明洲大气!” 温稚光是听菜名就知道不便宜,她小幅度抬头看了眼身侧的陈明洲,男人手指夹着烟没点燃,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热水,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垂眸看向她。 温稚下意识移开视线,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嫂子。” 温稚听见耳边传来陈明洲低沉的声音。 她抬头再次看向陈明洲,男人浓黑的眸底浸着几分松弛的笑意:“这里坐的都是自己人,不用拘谨。” 温稚抿着唇笑了下:“好。” 她平日里很少笑,这会一笑,本就璀亮的眼睛更漂亮了,浅粉的唇畔抿着上扬的弧度,就连平日里微弯的秀眉也添了明亮的色彩。 陈明洲搭下眼皮,跟喝酒似的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魏平“啧”了声:“明洲哥,你少喝点水,别饭还没上来你先喝饱了。” 陈明洲:…… 温丽这会站起身,顺便把温稚一块拽起来,温稚疑惑的看向她,温丽的手则对向对面的顾辉,顾辉眉峰一挑,瞬间明白了温丽的意思,他将烟别到耳朵上,起身朝温稚伸出手:“温稚同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辉,和陈尧……明洲是大学同学。” 他差点说出陈尧书的名字,可别在今天愉快的日子惹的明洲嫂子伤心。 温稚看了眼伸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和顾辉轻轻握了下,她声音和她本人一样,清丽,好听。 “我叫温稚。” 顾辉看着温稚脸上浅浅的笑容,和那日他在公职家属院见到的她有些不同。 那日的她满脸愁容,眉心间还有怕见到生人的胆怯与惶恐。 但今日却不同了。 虽然看着还是不太爱说话,但至少眉眼间的胆怯少了许多,脸上也没了愁容。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陈明洲瞥了眼还站着的顾辉,狭长的眼尾挑了下:“这里不是部队,不用你站岗。” 顾辉:…… 这小子嘴巴还是这么欠。 八菜一汤上齐,温稚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只顾着在心里估算一盘菜多少钱,都没怎么夹菜,陈明洲看了眼温稚低着头小口的吃饭,眉峰微微蹙了下,他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碗。 温丽看到陈明洲给碗里夹了好多菜,然后把碗放在了温稚面前。 “嫂子,多吃点。” 温稚一愣,抬头就看见眼前堆的跟小山似的碗。 这她哪吃的完啊?! 温丽见陈明洲对温稚还算上心,这些天的担心也总算落了地,边上的张俊在桌下轻轻捏了捏温丽的手,低声对她说:“我都说了,你三妹只要进了陈家的门,明洲会照顾好她的,你就别再瞎操心了。” 温丽掐了下他的手心:“知道了。” 温稚吃了一些,实在是吃不下了,可碗里的东西也不能浪费,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时,陈明洲忽然问她:“吃饱了?” 温稚连忙点头。 陈明洲:…… 就这小鸡崽的饭量,把她带到厂里干一会体力会都得累趴下。 他将温稚眼前的碗端走,将碗里的菜全倒进了自己碗里。 温稚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倒是其他人没什么反应,毕竟那个碗里只装着菜,温稚只是夹了几筷子菜,而且里面都是十足十的荤腥,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温丽吃的比温稚多点,她喝完杯子的水,对温稚说:“走,我们去外面等他们,正好也留点空间给他们几个说说话。” 毕竟有她们在,他们几个糙老爷们说话也有所顾忌,而且在来的路上,张俊也跟她说过,要是她们先吃完就先在外面转转,有温稚在,他们不方便提陈尧书的名字。 温稚起身跟着温丽走出红星饭店,青城是工业区,厂子特别多,尤其这一片是集中地带,这个点路上来往的人挺多的,大多数都穿着厂里的工作服。 两人坐在红星饭店门口的长条凳上。 温丽握住温稚的手,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觉得顾辉怎么样?” 温稚一愣:“啊?” 其实,她连顾辉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更别提觉得他怎么样了。 温丽说:“顾辉是刚调到青城公安局的,他和陈尧书之前是战友,和陈明洲还是大学同学,这人知根知底,又是公安,而且个头也不低,长得也俊,还是个单身,这么合适的人选你在青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眼下好不容易碰到了,你可得把握好机会。” 这要是没回陈家,温稚或许还会考虑一下。 毕竟和二姐一样找个公安同志做丈夫,爸妈不敢欺负她。 但她现在在陈家过的挺好的,婆婆对她好,小叔子也护着她,她也答应婆婆要给陈尧书守一辈子寡,不可能再嫁人。 “姐,我不打算再婚了。” 温丽皱眉,不解的看着她:“你真打算给陈尧书守一辈子寡?!” 温稚点了点头:“嗯。”然后反手握住温丽的手,抿唇笑了下:“二姐,你也要想一想,顾辉同志背景好,模样好,又是单身,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寡妇,所以,你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我在陈家过的挺好的,婆婆疼我,小叔子也护着我,以后都没人敢欺负我。” 这话倒是不假。 温丽今天见过陈明洲对温稚的好。 她叹了一声,伸手戳了戳温稚的脑门:“你现在别把话说的太死了,万一以后遇到合适的想改嫁怎么办?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温丽顿了下,续道:“不行我让你二姐夫探探顾辉的口风,万一顾辉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温稚:…… 她刚想说话,忽的瞧见头顶罩下来的黑影,正好遮住了她和二姐的身影。 温稚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饭店门口的陈明洲,男人逆着太阳光,温稚的眼睛被太阳刺的眯起,只模糊的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脸型轮廓。 温稚心刹那间咯噔了一下。 陈明洲什么时候出来的? 他有没有听见二姐刚才说的话?【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第 15 章 温丽也看见了陈明洲,她打了声招呼,问道:“他们呢?” 陈明洲:“在后面。” 张俊和顾辉他们都出来了,这次出来,大家都骑着自行车,下午也都赶着上班,几个人说了会话就散了,温稚看了眼正要骑车走的二姐夫,扭头对陈明洲说:“你等我一下。” 陈明洲将自行车掉了个头,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支在地上。 男人从兜里取了根烟点燃,看着路上来往的人,用力咂了口烟,刚弹了下烟灰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见温稚去了魏平的车子后面,他将烟掐灭,说道:“坐我的车。” 魏平笑道:“对,嫂子,你坐明洲哥的车,我怕我骑快了又闪着你。” 温稚转身走到陈明洲车座后面,她抓住车座后杠,刚想把脚踩在车轮轴中心,就见陈明洲的手臂伸到她面前:“扶着我胳膊,侧坐着,我骑慢点。” 温稚看着男人露出来的小臂肌肉,小麦色的皮肤下绽着鼓起的青筋。 想到他先前抱着她的一幕。 温稚耳根莫名一烫。 她的手尽量放在陈明洲卷起的袖子上,借着他的力道侧坐在后座,等她坐好,陈明洲才开始骑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其实温稚心里有些不踏实,二姐说要把她介绍给顾辉,她已经拒绝了,可发现陈明洲出现时,她还是会心虚的害怕陈明洲觉得她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说好了为他大哥守寡,结果转头她二姐就给她介绍对象。 温稚纠结了一路,快到机械厂的时候,主动和陈明洲说话。 “你刚才听见我二姐说的话了?”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车后杠,看着男人高大如山的背影,不由得紧张的咽口水。 陈明洲“嗯”了一声,他顿了下,续道:“你要是也有那个想法,我可以问问顾辉的意思。” “我没有!” 温稚连忙否定,她急切解释:“我刚刚叫住我二姐,就是给我二姐说明白,让她不要找顾辉探口风。我说过不会改嫁,我要守着陈家过一辈子,为你大哥守一辈子寡。” 陈明洲听着温稚很是激动的声音,捏了下刹车慢慢拐弯:“嫂子,我和妈都没想过让你为大哥守一辈子的寡,等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想改嫁,我和妈不会阻拦你。” 温稚摇头,坚定道:“我不会改嫁!” 车子停在家属院的楼下,温稚下了车就回家了,陈明洲看着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从兜里摸了根烟咬在嘴里,魏平提着自行车头转了个方向,凑到陈明洲边上说:“明洲哥,你今天烟瘾怎么这么大?是不是想你那天说的姑娘了?” 陈明洲凉凉的瞥了眼魏平:“滚。” . 温稚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见隔壁传来蒋全吼叫的声音。 温稚秀眉微蹙。 革委会把蒋全放出来了? 不等温稚细想,隔壁门忽的打开,蒋全脸色铁青的摔上门,隔着门骂杨慧:“老子的钱凭什么给你管!你给我们蒋家做啥贡献了?!还他娘的有脸找老子要钱!” 蒋全哼了一声,经过陈家时,看见了站在门里面的温稚。 他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温稚,眼神让温稚很不舒服。 温稚听见他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这寡妇长得还挺漂亮。” 温稚脸色一变,手指抓紧门把手,想骂他一句,但看他壮实的体格,考虑到陈明洲不在,她打不过蒋全,只好忍气吞声下来。 她下意识就要关门,结果门还没关上,门外的蒋全忽的被人一拳打的摔地上,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跨在蒋全身上,男人一手揪着蒋全的领子,一手攥成拳头重重砸在他头上,蒋全赶紧双手抱头,嗷嗷的惨叫着。 “陈工,你疯了!” “啊!你打我干啥!我又没惹你,哎哟……” “疼疼疼,别打了。” 温稚看到陈明洲单膝跪在地上,下颔线绷得极紧,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暴起,冷硬如铁的拳头狠狠砸在蒋全身上。 现在的陈明洲和平日里与她相处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揍蒋全的拳头,比那天揍温华还要狠。 走廊里的邻居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看出了啥事,结果看见陈明洲在揍蒋全,一个个杵在那看热闹,也没人上去帮蒋全。 蒋全平日里对媳妇非打即骂,这条走廊的邻居们早想收拾他了,只是没人敢当出头鸟,没想到陈明洲起了这个头。 杨慧和蒋大丫蒋二丫也跑出来了,看到蒋全被揍,两个孩子吓得躲到杨慧怀里。 杨慧抱着两个孩子,冷眼旁观的看着蒋全被揍。 温稚看蒋全被揍的哭爹喊娘,生怕陈明洲把人打出问题再去蹲局子,于是赶紧开门出去抓住陈明洲再次挥起来的拳头,温稚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拳头竟然会这么硬。 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疙瘩,又烫又-硬。 “别打了,万一把他打死了,你还得背一条人命,为这种人不值得。” 温稚双手死死抱住陈明洲的拳头,陈明洲的手背无可避免的紧挨着温稚的小腹,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小腹在微微颤着…… 男人拳头忽的松开,抽出手将蒋全提起来,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转向温稚:“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叫她寡妇,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蒋全也是个五大三粗的体格,可在陈明洲面前弱的跟小鸡崽一样。 他顶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一张脸,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不……不叫了,我以后都……都不叫了。” 陈明洲推开他,蒋全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他哀嚎着爬起来看到堵在门口的杨慧母女三人,在陈明洲那吃了瘪,还被媳妇和孩子看见了,于是想把火气转移到杨慧母女身上。 温稚会忽然喊道:“等一下。” 她看了眼陈明洲,见男人笔直的站在她对面,心里有了底,于是转身走到蒋全身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压低声音对蒋全说:“你要是再敢打杨慧姐和两个孩子,我就把你和丁秀芬的事告发到机械厂和酱油厂,还要闹到妇联,让所有人知道贾建国是你们两的孩子。” 蒋全惊恐的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温稚。 她怎么啥都知道?! 温稚第一次这么硬气的威胁别人,不过这份硬气的底气还是来自于陈明洲。 她刚才对蒋全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温稚转身往家走去,走廊外面还聚集了不少人,都在骂蒋全活该。 从陈明洲的视角只能看见蒋全僵直的背影,他跟着温稚走回家,看着她拉开长条凳坐下,手臂有些发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两只细白的小手捧着搪瓷缸轻轻吹热气。 对温稚来说,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偷偷威胁蒋全。 实在是太刺激了。 “嫂子”陈明洲坐到温稚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漆黑的眸凝着温稚有些紧张的神色:“你刚才对蒋全说了什么?” 温稚下意识摇头:“没说什么。” 这件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陈明洲,万一她说了,陈明洲问她,她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她该怎么说? 说她做梦梦到的? 这种事在别人听来太匪夷所思了。 温稚以为只要自己不说,陈明洲就会和上次一样不再追问她是怎么知道他要去棉纺厂找她的。 她低下头,鹌鹑似的小口喝水,谁知道陈明洲也端着杯子喝水。 就好像非要等她说出真相。【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第 16 章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坐在凳子上喝水。 陈明洲端着搪瓷缸吹了吹热水,手指骨节上浸了点血色,也不知道是蒋全的还是他自己的。 温稚始终低着头,搪瓷杯里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张苦瓜脸,秀眉紧皱,瞳仁里都是纠结和苦恼。 最后她努力想了个最有信服力的借口。 “你要是再敢说我是寡妇,我小叔子一定会打死你。” 温稚抬头觑了眼陈明洲幽黑深邃的眼睛,生怕他不信:“我说的就是这两句话,我没骗你。” 陈明洲平静的看了温稚一会,然后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说了句:“好。” 男人起身走到脸盆架子前洗手,好像真信了温稚的话。 温稚也愣了一下。 她转身看了眼陈明洲微躬的脊背,有些意外他竟然相信了。 陈明洲洗完手,将盆里脏污的水倒进泔水桶里,转身便看见温稚跟做贼似的快速回过头继续抱着搪瓷杯喝水。 陈明洲:…… 他发现,嫂子好像和他所认为的不太一样。 她好像没那么木讷呆板,反倒还有几分机灵劲。 陈明洲回屋换了双手套就走了,看到房门彻底关上,温稚总算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刚才对蒋全说的话有没有起到威慑作用。 陶芳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中午那会儿的事,也不管蒋全在不在家,就站在走廊里阴阳怪气的骂蒋全,温稚在灶台前切菜,陶芳还扭头对她说:“小稚,不用怕,这狗杂种要是再敢欺负你,娘帮你收拾他!” 温稚拿着菜刀将萝卜切成两半,脑袋快速点了点:“嗯!” 天麻麻黑这一会,厂里的人都在走廊做饭,陶芳骂人的声音能从这栋楼传到对面那栋楼去,陶芳骂一句,黄雯溜一句,还有其她婶子跟着起哄。 蒋全躲在屋里,听着外面一片骂声,气的将蒋大丫递给他的搪瓷缸狠狠摔在地上。 蒋大丫吓了一跳,慌忙跑出去,被杨慧一把护在身后。 杨慧攥紧双手,戒备的看着此刻躺在床上鼻青脸肿的蒋全,他右边脸几乎肿的高高的,右眼睛被迫眯着,恶狠狠的眼神死死黏在杨慧身上。 一想到那寡妇说的话,蒋全心里就发慌。 他和丁秀芬的事没人知道,连他的好兄弟贾平也不知道。 贾平的二儿子贾建国的确是他和丁秀芬的孩子,这些年他挣得工资大部分都给了丁秀芬,就为了让她给儿子吃好点。 他和丁秀芬也商量好了,等将来贾建国长大,让贾平花钱给他娶完媳妇,丁秀芬就和贾平离婚,他和杨慧离婚,到时候他和丁秀芬过日子。 谁知道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事要是真传出去,别说机械厂还会用不用他,就是贾平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他的儿子,如果真到那一天,他啥也没有了,还哪来的钱养儿子和丁秀芬?! 杨慧以为蒋全会再一次将在外面受的气都发泄到她身上。 可是她不能躲,她一旦躲了,大丫和二丫就会挨打,就在杨慧想着如何面临即将而来的暴打时,蒋全却冷冷哼了声,骂道:“杵在那干啥?还不快点给老子做饭!想饿死老子啊?!” 杨慧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大丫二丫走了。 . 陈明洲这几天好像特别忙,每天早出晚归,有时中午都没时间回来吃饭,都是魏平中午赶回来把装好的饭盒给他带过去。 陶芳和黄雯在造纸厂干了五天活就没了。 温稚听魏平说,蒋全请了好几天假,没敢去机械厂,就怕他那张被陈明洲揍的跟猪头一样的脸被别人看见了笑话他,一直到蒋全脸上的肿消下去他才敢去上班。 今天天气比往常都热。 温稚挽起袖子,端着盆去水房,把摘好的菜洗干净。 她感觉旁边走来一个人,扭头看了眼,正好跟杨慧目光对上,温稚浅浅的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杨慧走到温稚边上,拧开水龙头时,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温稚明白她的谢意,她笑了下:“你不用谢我,该谢谢我小叔子。” 杨慧看了眼温稚线条优美的侧脸,说道:“陈工以前帮过我一次,但换来的是蒋全对我更过分的殴打,那天我不知道你对蒋全说了什么,但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我了。所以,我应该要谢谢的人是你。” 温稚愣了一下,她还以为杨慧要问她对蒋全说了什么,但一直到洗完菜杨慧都没问。 看着杨慧端着菜盆走出水房,温稚犹豫了一下,小跑着跟上去走到杨慧身边,问了句:“你还想和蒋全过日子吗?” 杨慧脚步一顿,有些意外温稚的问题,她苦涩的笑了下:“就算不想过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凑合过下去。” 跟着蒋全,她和两个孩子至少有一口饭,离开蒋全,她们娘三就得饿死在外面。 温稚握住杨慧的手腕,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坚毅:“只要你不想跟蒋全过下去,我就有办法帮助你,绝对不会让你和两个孩子没有饭吃。” “小稚,菜洗好了吗?” 陶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温稚松开手,小声道:“你想好了就来找我。” 温稚心跳的特别快,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劝别人离婚。 可她要是不帮杨慧姐,她和两个孩子会被蒋全和丁秀芬欺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温稚无比庆幸自己能梦到书本里所有的剧情,能以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和她一样困囿在痛苦里的人。 “你和杨慧说啥呢?” 陶芳切菜的时候问了一嘴。 温稚说:“没说什么,就是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温稚从小没说过谎话,但经过这几次的锻炼,现在说起谎来镇静了不少。 午饭做好后魏平又来了,他把陶芳装好的饭盒拿走,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对陶芳说:“陶婶儿,厂长家晚上做好吃的,让我和明洲哥过去吃饭,明洲哥让我跟你说一声,晚上就别做他的饭了。” 陶芳摆手:“知道了。” 黄雯在外面听见了,笑道:“哎哟,陶大姐,你家明洲不愧是咱厂里的香饽饽,连厂长都请他吃饭呢。”然后对魏平说:“你可要跟你师傅好好干,争取成为咱们厂的第二个香饽饽。” 魏平嘿嘿笑道:“我能有明洲哥一半厉害就行了。” 走廊里热热闹闹的,杨慧家又开始了战争。 简易的木桌上就放了一盘炒白菜,菜白白的,连一点油水都没有,碗里的稀饭也跟白水一样,筷子捞一捞,也只能看见几颗米,蒋全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摔,阴沉着脸瞪着杨慧:“这他娘的是给人吃的吗?咱家的米呢?油呢?!” 蒋大丫和蒋二丫吓得一哆嗦,两人没敢说话。 杨慧捏紧筷子,冷漠道:“你已经有两个月没给我油票了,我拿啥买油?粮票你也一个月没给我了,今天这顿是咱家最后一点米,吃完了就没了,你要不想饿死我们娘三让厂里人戳你脊梁骨,就给家里留点粮票油票。” “你他娘的还敢跟老子顶嘴?!” 蒋全一巴掌拍在桌上,恶狠狠的指着杨慧,杨慧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捏着筷子的手指紧绷泛白。 她在赌,赌蒋全不敢打她。 也在赌温稚对蒋全说的话威慑力究竟有多大。 蒋全一直骂骂咧咧的,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他一直没有对她动手,这要是在以前,早把她按在地上打了。 这一次,杨慧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赌赢了。 蒋大丫和蒋二丫这几天也看出来了,她们的爸爸好像不打人了,但是现在骂人骂的特别难听。 . 天麻麻黑时,厂里的人都陆续出来了。 厂长家在家属院的东边二楼,他把自行车停到楼下,对几个人说:“你们婶子估计都做好饭了,走,我带你们尝尝她的手艺。哦对了,还有她从娘家抱回来的药酒,听我媳妇说是从一个老大夫那用腊肉换回来的药酒,喝了它强身健体。” 魏德笑道:“那我可得喝上几杯。” 魏平凑到陈明洲跟前:“明洲哥,你说那药酒有咱两从乡下带回来的好喝吗?” 陈明洲:“你喝了不就知道了。” 魏平摸了摸后脑勺:“也是。” 走在前面的还有两个机修员,和魏德聊着家常,几个人刚到厂长家门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陈明洲笑了下:“看样子婶子今天做了不少好菜。” 厂长家的布置要比别的家好上一些,挨着墙还放着两张单人沙发,中间放着一张小方桌子,桌上放着带盖的小茶缸,外屋的四方桌上摆着七菜一汤,光荤菜就有三盘子。 厂长媳妇姜雪娥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手里提溜着两个玻璃瓶,瓶子里的酒有点偏红,一看就是药酒。 姜雪娥赶紧招呼着几个人洗手上桌。 几人吃了几口菜,厂长先端起酒,其他人见状也端起酒杯,厂长笑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这两个大家伙能如期租给两个公社,给咱们厂子额外赚了一批收入,还多亏了陈工。” 厂长举了下杯子:“来,陈工,我们走一个。” 然后对其他人说:“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陈明洲一杯酒下肚,顿时感觉从小腹那里窜上来一股热气,紧跟着浑身都开始冒汗,魏平从边上凑过来:“明洲哥,这酒比咱们从乡下带来的劲要大得多啊!” 好家伙,一杯酒下去,浑身都开始冒汗了。 魏德说:“这是啥酒?” 厂长笑道:“这可是药料十足的好酒,要是别人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来来来,快吃菜。” 这个季节还在春天,晚上还是带点凉意,可几杯药酒下去,几个人热的额头都是汗。 酒过三巡,厂长已经趴在桌上了,魏平和另两个人也晕的走不动道了。 倒是陈明洲还有些清醒,虽然头有些晕,但走路不成问题。 那两人今晚只能睡在厂长家,魏德背起魏平,问陈明洲:“你咋样,能走吗?” 陈明洲颔首:“能走。” 魏德颠了颠魏平,和陈明洲下楼梯,对陈明洲说:“平子这小子酒量不行还喜欢喝几口。对了明洲。听叔一句,你回家用凉水冲个凉,不然晚上睡不着。” 陈明洲迟疑了几秒:“好。” 他的确感觉到身体里窜着一股火气,这股火气将他这几日没日没夜加班干活的疲惫都驱散了。 魏德背着魏平先回家了,陈明洲在楼下点了根烟,吹了会凉风才回去。 男人走到家门口,看到外面的绿铁门开着,屋里面的木门关着,便下意识看了眼走廊尽头的厕所,厕所门缝透出微弱的暗光,陈明洲推开木门,一眼便看到嫂子的屋门开着。 他走到桌边,端起搪瓷缸里的凉水一口气灌下去。 安静的走廊里忽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抹身影推开木门跑进来,还没喘口气就看到漆黑的屋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登时间吓得惊叫出声! 在对方惊恐的叫声喊出喉咙时,陈明洲迅速转身捂住温稚的口鼻,又以极快的速度拉上铁门,将温稚拽到身前后再次关上木门。 在对方逼近时温稚瞬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她压根没看清对方是谁,抓起那只捂着她口鼻的手,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嘴里那块肉又热又-硬。 温稚腮帮子都咬疼了也不见对方放开她,对方甚至把她按在了门板上,对方高大的身形压上来,强悍的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推开的。 “唔——” 温稚因为咬着对方的肉,嘴巴被迫张开,嘴里的津液沾染到那只粗糙的手背上。 不等她继续挣扎,一道熟悉的嗓音裹着酒香喷到温稚耳边:“嫂子,是我。” 温稚措不及防的听到陈明洲的声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这才抬起头聚焦视线尝试着努力看清黑夜里那张模糊的棱角。 “嫂子。” 为了让温稚安心,陈明洲又叫了一声。 许是喝酒的缘故,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透着几分沙哑的磁性,口鼻里的热气喷薄在她耳廓,激的温稚身子颤了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几乎是被陈明洲结结实实的压在门板上。 男人身体里的热意穿透薄薄的衣服钻入她体内。 那只带着温度的手掌还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动惮不得。 这么一折腾,陈明洲的酒劲也上来了,头有些晕沉沉的,偏生/体内的火气四处乱窜,找不到出泄口,被他压在门板上的女人-身上有几分凉意,陈明洲被酒意侵蚀的脑子有些迟钝。 他莫名的贪恋这股凉意,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往下-压。 手掌那里被温稚咬过的地方不疼,反倒带有种酥麻的快意直冲四肢百骸。 温稚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的她生疼,她想往后退,可后背是房门,于是使尽全力推了推他,直到对方捂在她口鼻上的手松了力道,她才急声说:“陈明洲,你……怎么了?” “谁啊!大晚上的嗷嗷叫,你不睡别人还睡呢!” 原本在屋里睡觉的陶芳,忽然拉开房门走了出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20 第17章 第17章他的皮带扣有点硌人 温稚根本推不动陈明洲的高大的体格,就在她刚说出:“陈明洲,你……怎么了”的时候,里屋忽然传来陶芳的声音,温稚吓得小脸瞬间失了血色。 她不敢想要是被婆婆看见自己小儿子和大儿媳妇这般亲密无间的姿/势,该怎么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不要脸,勾–引她小儿子? 温稚浑身冷到了极点,脑子里设想了好几种被陶芳指责怒骂的画面,耳边忽然传来陈明洲的压得极低嗓音:“嫂子,得罪了。” 温稚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被一只强悍的手臂搂住后腰。 男人力气很大,单手把她抱起来迅速跑进了她屋子,然后关上房门,随后又快速收回手放开她,退到门边上与她保持着好几步安全距离。 所有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温稚站在床边上,人还有些懵。 门外面的陶芳开门出来,见外屋黑漆漆的,又看了眼温稚的屋门,屋门关着,屋缝里也是黑的,想来应该还睡着呢,她打开大门出去,正好和同时出来的黄雯撞了个对眼。 黄雯愣了一下:“刚才谁在喊啊?” 陶芳气道:“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见声音才出来。” 挨着陈家近的这几家都探出头来,都没看到大晚上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是谁,于是一个个嘟囔的骂了几句才关门回屋,陶芳打了个哈欠,也骂了几句后关上屋门。 温稚躲在屋里面,膝盖窝紧挨着床沿,双手紧张的攥紧。 她看了眼站在门后面的陈明洲,房间里光线昏暗,男人冷俊的脸庞隐匿在暗影里,温稚只能依稀看清那抹高大的身影,鼻息间还有属于陈明洲身上的酒味,后腰那处,竟还隐隐觉得被那只手臂抱着。 温稚脸颊顿时似火烧。 她低下头,尽量忽略掉陈明洲的存在。 她以为陶芳会回屋睡觉,没想到陶芳去了陈明洲的屋子,见屋里没人,以为他还没回来,于是又走向温稚的屋子。 听着脚步声渐渐逼近,温稚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看向门后面的陈明洲,在陶芳敲响她的门时,温稚看见陈明洲做了个“嘘”的手势。 温稚顿时抿住唇,一个气音都不敢发出来。 “咦,这丫头今晚睡的还挺沉。” 陶芳转身回屋,房门关上时,隔壁屋里的温稚终于松了口气。 她看向还在门后站着的陈明洲,犹豫了一会,正想着问他什么时候回屋,就听陈明洲先说话了。 “嫂子,抱歉。” 男人的手搭在门闩上,沉默了会,续道:“我这么做,是不想让妈看见了误会多想,没别的意思。”他开门时,脚步顿了下,又解释了一句:“刚才在门口捂你的嘴,也是怕你吵到别人。” 陈明洲回到自己屋里,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任由夜里的风灌到身上。 他从兜里取了根烟点燃,猩红的烟头在黑夜里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陈明洲连着抽了三根烟都不能抚平内心的燥热和懊恼,他觉得自己跟畜生一样,刚才在外屋那一刻,他竟然可耻的对嫂子起了邪恶的念头,他低头瞥了眼那处的昂–扬,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夜里无比的安静。 温稚在床边站了好一会才坐到床上。 她尽量不去想刚才的事,脱了衣服钻到被窝里,听见陈明洲屋门又打开了, 温稚下意识捏紧被角,听到陈明洲打开外屋的铁门出去了,她反应过来,不明白自己忽然这么紧张做什么。 温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陈明洲已经走了。 听陶芳说,厂里有事,早饭让魏平给他带过去。 其实,他不在也好,不然她都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和陈明洲相处。 吃过早饭,黄雯来找陶芳闲聊,两人搬着板凳坐在门口晒着太阳,黄雯叹了声:“工作了半辈子,现在没了工作,一天天闲的我浑身骨头都疼,也不知道啥时候还有零碎的活让咱们干。” 陶芳:“等着呗。” 年前黄雯还有工作,是酱油厂的职工,她家里两个儿子都大了,孩子要是没工作或者没结婚,就得下乡,黄雯想把工作给大儿子何正国,但何正国一腔热血就要下乡,黄雯两口子死活拦不住,只能由他去了。 没两年二儿子何正民也到了年龄,黄雯两口子死活不愿意让何正民再下乡,于是黄雯就把酱油厂的工作让给了何正民。 原本黄雯是正式工,一个月还能拿四十块钱的工资,何正民替代她后,就成了临时工,工资也降了一半,得半年后才能自动转正。 至于陶芳,她原本也有工作,只是四年前在他丈夫死后,她娘家村里人都说她是克夫命,把自己丈夫克死了,她弟弟一气之下把人打残了,对方要五百块钱的赔偿,要是不赔钱就把陶芳弟弟送进去蹲局子。 陶芳没办法,把自己工作卖了换成钱,又拿了点丈夫的补贴才凑够五百块钱赔给别人。 陶芳丈夫没了,他的工作由陈明洲替代。 温稚坐在外屋的长条登上,听着黄雯给陶芳吐苦水:“正国这孩子  打小就犟,他非要下乡我也拦不住,你说他今年都二十了,跟他同龄的人都在城里,有的都相看对象了,他还在乡下刨土呢,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 陶芳说:“听说隔壁钢材厂有好几个孩子又下乡了。” 温稚记得梦里书本上的剧情,好像是1977年开始政策会有改变,那年好像恢复高考,好多知情都会返城,何正国就是其中一个,他是考上大学回来的,不仅如此,还给黄婶儿带回来一个媳妇。 现在是1975年,还有两年何正国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温稚看向黄雯,主动搭话:“黄婶儿,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何正国很快就回来了,还能能再给你带个儿媳妇。” 黄雯和陶芳都愣了一下,两人齐刷刷回头看向温稚,看的温稚不禁坐直身子,有些不明所以。 陶芳的确诧异,以前她和别人说话,温稚从来不搭话,一个人跟闷葫芦似的坐在那,没想到今天会主动搭话,还会说漂亮话了。 黄雯高兴的一拍大腿:“嘿哟!那婶子就借你吉言了!希望正国真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 到了中午的饭点黄雯就走了。 温稚帮陶芳一起做午饭,一直到午饭做好都不见陈明洲回来,魏平也没来拿饭,陶芳见状,把陈明洲的那份饭装到另一个饭盒里打算去厂里给儿子送饭。 “陶大姐”黄雯忽然兴冲冲的跑过来,一边带袖套一边说:“走走走,我家老何刚给我说他给我找了个临时工,去青山广场栽树浇水,能干好几天呢,正好缺两个人,我们赶紧过去,要是去晚点就抢不上了。” 陶芳闻言,把饭盒塞到温稚手里:“小稚,你去给明洲送饭,妈跟你黄婶儿去青山广场看看去。” 说完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温稚看着手里的铝饭盒,有些左右为难。 因为昨晚的事,她有点不好意思去见陈明洲,可想到他中午还没吃饭,温稚只好抱着饭盒出门。 从家属院出去,往左走到头一拐弯就到机械厂大门了。 机械厂门卫室是个老大爷,瞧着温稚很是面生,于是拦住她:“你哪个单位的?来机械厂有啥事?” 温稚提了提手里的饭盒:“我是陈明洲的嫂子,来给他送午饭。” 大爷一愣,上下瞧了眼温稚,反应过来后笑道:“哦哦,你就是陈工他嫂子啊,快进去吧。” 陈工他嫂子瞧着是真水灵,就是可惜了。 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 温稚谢过大爷,顺便找他问路,温稚顺着大爷指的路去往陈明洲所在的车间,这个点正是饭后点,好多人吃过饭往厂里走,看见了走在路边的温稚,互相推搡着胳膊,窃窃私语。 “这谁啊?这么漂亮?!” “咱们这一片啥时候有这么水灵的姑娘了?” “诶,你知道是谁家的不?” “我哪知道,我要知道,早让我爸妈给我说亲去了。” 温稚察觉到那些青年频频看向她的眼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加快步子慌乱的往第二车间跑,走在前面有两个青年看见温稚,笑着凑到温稚身边:“你好啊同志,你给谁送饭呢?” “同志,我叫张扬,你叫啥?” “同志,你找谁呀?你说个名字,我带你过去。” 温稚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她连连摇头,被太阳晒的绯红的小脸都白了几分,她发现自己不管跑多快都甩不掉他们,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魏平忽然从拐角那边走过来,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朝魏平招手:“魏平!” 几个青年愣了一下,看了眼不远处跑过来的魏平。 有人好奇问:“这是魏平对象?” 另一个人摇头:“我咋没听过魏平谈对象的事啊?” 正当他们疑惑时,只听魏平喊了句:“嫂子,你咋过来了?” 他跑过来看到跟在温稚后面的张扬他们,上去给了张扬肩膀一拳头:“杨子,你挨我嫂子那么近想干啥?” 张扬怔住:“你哪来的嫂子?” 魏平:“明洲哥他嫂子,不就是我嫂子?” 张扬:…… 其他几个人也惊了一下,都有些意外这位女同志竟然是陈工的嫂子,他们这才想到先前陈工去棉纺厂接他嫂子回来的事。 于是几个人赶紧道歉:“嫂子,刚刚是我们不对,对不起!” 早知道是陈工他嫂子,他们就是皮再厚实也不敢来搭讪。 魏平带着温稚去第二车间,对温稚说:“嫂子,你别介意,咱们机械厂啥不多,就光棍多,所以看见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志,都想过来搭讪。对了,嫂子,你咋来了?” 温稚:“陈明洲中午没回来,妈让我给他送午饭。” 魏平笑道:“你送来正好,我也省得再跑一趟了。” 温稚见状把饭盒递给魏平:“你把饭盒拿给陈明洲,我就先回——”话还没说完,魏平忽然朝对面喊道:“明洲哥,嫂子过来了。” 温稚一愣,僵硬的转过头,这才发现魏平已经带她走到了第二车间。 二车间很大,里面停放了两台拖拉机,陈明洲蹲在拖拉机前,可能是今天太热的原因,男人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小麦色的肌肤下,肌肉匀称,遒劲有力,他背心往上卷了一点,露出一截劲瘦的后腰,腰身肌肉紧绷紧实,黑色裤腰带更给那截腰身添了几分野性。 温稚想到昨晚硌的她有些疼的东西,想来应该是陈明洲的皮带扣。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昨晚的尴尬,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陈明洲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车间门口,温稚抱着饭盒站在那,身上穿着那件浅黄色碎花收腰衬衫,小腰纤细的厉害,陈明洲忽的想到昨晚手掌扣住的那截小腰,只有他手掌那么长。 男人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忽然闻到鼻腔里的机油味,便把沾了机油的手套摘下来。 陈明洲起身叫了句:“嫂子。” 二车间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几个,大家伙听见陈明洲叫嫂子,也都跟着喊了声:“嫂子好。” 温稚:…… 她拘谨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明洲走来,看到温稚手里的饭盒,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咱妈让你送来的?” 温稚点头:“嗯。” 她伸手将饭盒递过去,陈明洲接过饭盒时,看到温稚的袖口洗的发白卷边,有些地方都 磨出小口子了。 男人垂眸,视线几不可察的掠过温稚的裤子,膝盖那里打了两块小补丁,用的是同色布料,不仔细到看不出来是补的。 陈明洲想起那天在红星饭店里,温稚和温丽出去后,张俊对他说的话。 “我这个小姨子在家里没过过啥好日子,吃穿捡的都是两个姐姐剩下的,她胆子小,不爱说话,受了委屈喜欢自己憋着,跟谁也不说,她现在进了你们陈家,你们陈家好好对她,要是让我知道你们陈家欺负她,我这个做二姐夫的饶不了你。” 陈明洲打开饭盒,看到饭盒里的米饭和酸辣土豆丝,眉眼里不自觉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这是嫂子做的?” 温稚点头:“嗯。你先吃饭,晚上下班把饭盒带回来就行,我先回去了。” “好。”陈明洲看了眼魏平,魏平想到刚才温稚被张扬他们缠着的事,怕厂里还有些不知道温稚身份的小伙子往嫂子跟前凑,立马领会,对温稚说:“嫂子,我送你出去。” 温稚没有拒绝,不过走到路上的时候她发现魏平嗓门挺大的。 一口一个嫂子叫着,她疑惑的看了眼魏平,不过她没多问,走到机械厂门口时给大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二车间里,陈明洲坐在凳子上埋头吃饭。 嫂子和妈做的饭从味道上就能闻出来,跟魏平玩得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叫钱致富,他耸了耸鼻子,砸吧了下嘴说:“陈工,婶子做的饭可真香,我在这都闻到了。” 其他几个人也附和:“我也闻到了。” 陈明洲吞下最后一口,说了句:“是我嫂子做的。” 钱致富惊了一下:“嫂子厨艺可真好!” 魏平回来的时候陈明洲刚喝完一杯水,他盖上杯子盖,招手让魏平靠近,魏平拉了个板凳凑过去,小声问:“咋了?” 陈明洲:“晚上陪我出去一趟。” 魏平疑惑:“去哪?” “南街口。” “那不是黑市吗?明洲哥,你去黑市干啥?” 陈明洲起身带上手套:“别那么多废话,干活。”。 温稚回到家属院,回屋先喝了两口水,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她转头看了眼虚掩的房门,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会不会又是大姐? 温稚放下搪瓷杯走过去,待看到门口站着的杨慧时,颇有几分诧异:“杨慧姐。” 杨慧看着温稚被太阳晒的绯红的脸颊,她辫着一朵麻花辫搭在左肩前,额前留着零碎的刘海,浅浅的搭在眉尾处,抬眼看人时,衬的她那双眼睛愈发的璀璨好看。 不得不说,陈工他嫂子长得真的很漂亮。 “打扰你了吗?” 杨慧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句,温稚摇头:“没有,我刚到家。” 她大概猜到了杨慧来找她的目的,于是打开门侧身让她进来,见杨慧进来看了眼婆婆的房门,温稚好心提醒:“我婆婆和黄婶儿去青山广场了,没在家。” 杨慧将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见温稚关上外屋的门,她才开口:“我想好了,我不打算和蒋全过下去了。” 她抿了抿唇,问:“你说你有法子帮我,我想听听。” 温稚帮杨慧拽出板凳让她坐下,她坐到杨慧旁边,双手抱着搪瓷杯,一会看一眼杨慧,一会又看向别处,似乎在纠结怎么开口,杨慧看出她的为难,没有催促,只安静的等待着。 许久,温稚才说:“杨慧姐,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她担忧的看了眼杨慧:“你听了之后,别太伤心了。” 杨慧下意识攥紧搭在腿上的双手,摇了摇头:“你放心,现在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能受得住。” 她这么一说,温稚就放心了。 她找了个听起来最靠谱的借口,说道:“那天我看见有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来找你,我在门口听到你们说的话了。” 杨慧眉心皱了皱,几乎是立刻抓住了一个点:“这件事与丁秀芬有关系?” 温稚点了点头,续道:“那天她走了以后,我正好也出去了一趟,我就跟在她身后,听见她给孩子说,只要你原谅蒋全,让他早点从革委会出来,蒋全就不会丢工作,他有工资,就有钱给他们母子,也有钱给贾建国买好吃的。” 杨慧刷一下抬头,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温稚,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 温稚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安慰道:“杨慧姐,我还没说完。” 杨慧呼吸彻底乱了,眼眶里聚满了愤恨的眼泪,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接着说,我没事。” 温稚说:“我听丁秀芬和她儿子的对话,贾建国……”她看着杨慧逐渐瞪大的眼睛,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说的话,不等她说,杨慧主动说道:“贾建国,是蒋全和丁秀芬的孩子,对吗?” 温稚点头:“对,我正是因为听到这些,那天才用这件事威胁蒋全不要再打你,不然就把他和丁秀芬的事告发到厂里面,他估计是真害怕,所以才没敢再打你。” 其实这几天杨慧不是没想过问温稚到底对蒋全说了什么,可是她又不想给温稚添麻烦。 她每晚都辗转反侧的细想,细想种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点。 难怪蒋全这么听温稚的话,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一直怪她没给他们蒋家生个儿子,以此为借口不给她钱和粮票,她以为蒋全每个月工资一发下来就把钱寄回乡下给了他姐姐,没想到他竟是把钱都给了丁秀芬和他们的孩子! 难怪每次她和蒋全一吵架,丁秀芬就会带着贾建国过来,每一次丁秀芬都在劝她体谅体谅蒋全,还动不动拿她和两个丫头没处可去的话刺她心窝子,逼的她没办法,一次又一次的原谅蒋全。 原来蒋全也是丁秀芬孩子的爸啊! 她怕是害怕蒋全丢了工作,没人再给她钱花了! 多年来的委屈,愤恨和纠结了很久的答案浮上水面,杨慧身子一软险些坐到地上,温稚赶紧扶住她的手臂:“杨慧姐,你别太难受了,这些事已经发生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以后做打算。” 杨慧趴在桌上咬着舌头闷声哭着,眼泪打湿了衣袖,舌头也咬出了血。 温稚轻轻拍着她的背,默默陪着她。 等杨慧哭的差不多了,温稚帮她想了个法子:“杨慧姐,蒋全以前把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了丁秀芬,要不你趁这次机会,让他把钱都要回来给你,你正好用这笔钱给自己买一份工作,以后就算不和蒋全过了,也有份工作养活你和两个孩子。” 杨慧坐起身,抬手抹掉眼泪,转身握住温稚的手:“陈工他嫂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温稚笑了下:“我叫温稚,你比我大,叫我名字就行。” 杨慧说:“你刚才说的法子可以是可以,但是要想让蒋全一次性把钱要回来不太可能。” 她一直就疑惑,丁秀芬没有工作,就贾平一个人领工资,怎么可能给丁秀芬买得起那么好的布料做衣服,合着是她丈夫养着人家,想必这些钱都让丁秀芬花的差不多了。 她握紧温稚的手,脸上再没有刚才的悲痛,反倒有种解脱的快意:“温稚,我还有更好的法子,我不仅要蒋全把钱都要回来,我还要把他和丁秀芬的事传出去,扒他们一层皮!” 杨慧在屋里坐了好一会,一直到蒋大丫来找她,杨慧才回去。 温稚看着杨慧的背影,小声道:“杨慧姐,我等你的好消息。” 杨慧笑道:“好。” 门外面,蒋大丫好奇问杨慧:“娘,温婶子说的啥好消息?” 杨慧摸了摸蒋大丫的头,看着闺女因为常年吃不好而枯黄的头发,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恨意,她说:“到时候大丫就知道了,娘向你们保证,以后娘一定让你们顿顿都有饱饭吃。” 蒋大丫半信半疑 的瞪大眼睛:“真的吗?” 杨慧重重点头:“真的。”。 晚上天麻麻黑时陶芳和黄雯才回来,两人灰头土脸的,裤腿和鞋子都是泥巴。 她们回来的时候,温稚已经做好晚饭了。 陶芳生怕温稚晚上再把她衣服洗了,于是先提前说:“小稚,妈的裤子鞋子先不洗,明天还要去干活呢,洗干净了明天还得沾泥巴,等活干完了再洗。” 温稚:“好。” 晚上饭点陈明洲还是没回来,陶芳吃过晚饭,让温稚先别收拾碗筷,到她房间一趟。 温稚放下碗筷,走进陶芳屋里,见陶芳在翻衣柜,疑惑问道:“妈,怎么了?” 陶芳转身抓起温稚的手,给她手里塞了两张大团结和几种票,温稚诧异的眨了眨眼,赶紧把钱又还给陶芳,却被陶芳强硬拒绝。 “小稚,妈知道你身上没钱,这些钱你拿着,缺什么自己看着买,妈多的没有,少的还是能给你,我之前也说了,你以后就是我陈家的人了,怎么能让你的兜比脸还干净?听话,把这些钱和票拿着,我和明洲有时候不在,家里缺个啥的你也能补上。” 温稚看着手里的大团结,紧紧抿着唇。 其实,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身上没有一分钱的日子,婆婆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多钱,她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谢谢妈。” 温稚将钱收起来,心里暖暖的。 她看了眼陶芳有个指甲断了口子,应该是今天栽树造成的,她犹豫了会,说道:“妈,栽树的活要不我去和黄婶儿干吧,干完了我把钱交给您,这活太累了,您就别去了。” 陶芳笑道:“行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还是得干。你黄婶儿有好多闲话跟我唠嗑呢,我不去她憋得慌,再说了,我一闲浑身骨头都疼,还不如多活动活动。” 陶芳吃过饭没多会就先睡了,温稚把饭菜盖好,等陈明洲晚上回来吃。 她洗漱完,正准备睡觉,黄婶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陶大姐,你睡了吗?” 温稚走过去开门,小声道:“我妈睡了,黄婶儿,你有啥事吗?” “啊,睡了啊。”黄雯挠了挠头,然后看了眼门里面的温稚,见走廊没人,小声说道:“你能不能陪婶子去个地方?” 温稚:“去哪?” 黄雯:“南街口。” 温稚知道那个地方,是青城市的黑市,那里的东西比供销社的要贵些,但好处是不要票,坏处是经常会被民/兵追赶,被抓到的人会以投机倒把的罪名关几天,严重的要坐牢。 温稚有些害怕,万一被民/兵抓住了怎么办? 不等她回答,黄雯已经拉住她的手,顺带还帮她关上了房门:“别犹豫了,就陪婶子去一趟,婶子一个人也有点怕,这不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 温稚被迫跟着黄雯离开家属院,路上黄雯告诉她,她大儿子何正国刚才给厂里打了个电话,她去接的,何正国说他衣服破的没法缝补了,能不能给他寄点布料过来,可家里布票不够,黄雯就想到了去黑市。 温稚问:“何叔怎么没去?” 黄雯哼了声:“得了吧,他胆子比我还小,他怕被抓了机械厂开除他,正民现在还是临时工,我更不能让他冒险,只好我去了。”她拽了下温稚的胳膊:“咱两今晚去黑市的事,你可别在外面说。” 温稚赶紧摇头:“我绝对不说。” 黑市在向阳路的南街口,那边特别偏,从机械厂走过去就得近一个小时。 越靠近南街口路越窄,那边巷子又多又绕,一般盲流都喜欢住在这一片,有公安排查户口的时候他们也好躲起来,黄雯拉着温稚的手,跑到黑市入口。 一条不算宽敞的巷子,挨着墙两边堆了好多人,大部分人拿着手电筒,他们脚下铺着只有供销社里才有的东西。 别看黑市偏,晚上偷偷来摆摊和买东西的人不少,温稚看着那些在供销社里稀缺的东西在黑市全都有。 看的她眼花缭乱。 这是她第一次来黑市,原来黑市是这个样子。 “别看了,咱们赶紧找卖布的。” 黄雯拽着温稚走,温稚眼馋的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她跟着黄雯走到布摊前,布摊摊贩带着帽子,一边给黄雯介绍布料价格,眼睛还滴溜溜的到处转,以防有突发情况他能及时抱着布料跑。 “什么?!一块九一米?你咋不去抢钱啊?!” 黄雯震惊的捏着黑色的条纹布,比供销社足足贵了七毛钱! 布料摊贩一把扯过黄雯手里的布:“你要嫌我这贵,那你去供销社买去啊。” 黄雯那个心疼哟。 她布票不够,要是够能来黑市买高价布? 要不是儿子实在没得衣服穿了,黄雯是真舍不得买。 她咬牙扯了四米的黑色斜纹布料,布摊贩子把布料建好用牛皮纸抱起来,一抬头瞧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捏着一截雪纺布看着,他赶紧介绍:“同志,这可是新到的布料,雪纺面的,摸着丝滑柔软,比横贡缎好多了,现在天慢慢热了,做成衣服穿可凉快了。” 布摊贩子抽出来一截雪纺面料让温稚抹:“刚才就有两个年轻同志来我这扯了三米雪纺料子,现在就剩两米了,你要是做衣服的话,还能做一件衣服和一个褂子呢,这雪纺面料我算你两块八一米。” 温稚听到两块八一米,瞬间缩手,生怕把人家面料捏皱了。 她连连摇头:“我不买,我就是看看。” 这么贵的面料她可舍不得买,婆婆给的她二十块钱,她只想着贴补家用。 “民/兵来了!” “快跑!” “站住,别跑,把东西都放下!” 原本低声交易的小巷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一群人推搡着往出跑,小贩们包起地上的东西往反方向跑,温稚扭头看向拿着手电筒乱晃的一群带着红/袖章的民/兵,吓得小脸一白。 布摊贩子一把抱起自己的布料就跑了。 温稚看到愣住的黄雯,拉住她的手赶紧跑:“黄婶儿,我们千万别被抓住了!” 黄雯终于反应过来了,反手拉着温稚朝黑漆漆的巷子里跑,两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还能听见民/兵在身后喊叫的声音,黄雯急的满头大汗:“咋办咋办啊,我们从哪出去啊,咋这么多巷子的!我滴妈呀,咋是个死胡同啊!” 黄雯看着巷子口乱晃的手电筒灯光,吓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稚也吓得浑身直哆嗦,但她决不能被民/兵抓住,她不能给陈家丢人! 温稚看了一圈,看到巷子口堆了一堆木头,从里面挑出最粗的一/根竖着靠墙,一把抓住黄雯的手拽过来,急声道:“黄婶儿,我们踩着木头爬过去,你先上去。” “哦哦好。”黄雯也是第一次来黑市,看到这阵仗也被吓着了,她把布料揣到裤腰缝里,抓着木头踩上去,双手扒住墙头,脚踩在木头顶端骑上去,然后对温稚说:“我在下面等你。” 温稚点头:“好!” 等黄雯翻过去,温稚也踩着木头往上爬,谁知道手刚扒住墙头,一束光就照到了她身上,后面是民/兵的大嗓门:“那有一个要翻墙!抓住她!” 温稚吓得浑身都冒了一层冷汗,她不敢回头,怕民/兵的灯照在她脸上,记住她的样子。 温稚骑上墙头,在民/兵跑过来的时候一咬牙侧身跳下去,她跳的太急,崴了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面正好来了两辆自行车,骑在前面的人看见忽然从墙上翻下来的人,猛地捏住刹车。 魏平在后面跟着,见陈明洲刹车,他也赶紧刹住:“明洲哥,你停下干啥?” ‘明洲哥’三个字砸到温稚的耳朵里,温稚错愕的抬起脑袋,便和骑在自行车上的陈明洲四目相对。 温稚:!!! 怎么会这么巧?! 她偷跑来黑市,怎么偏偏就被陈明洲撞上了?! 第18章 第18章温稚伸手捂住他的脸 “咦,你两咋在这?” 黄雯看见陈明洲和魏平,就像看见了主心骨,一下子没那么害怕了。 陈明洲说:“我们路过。” 民/兵的声音就在墙那边,看着照在 上空的灯束,陈明洲说:“婶子,你坐魏平的车先走。” 黄雯不敢耽误,但也不忍心看温稚坐在地上,她想扶起温稚,便见陈明洲支好自行车走来,她也就不犹豫了,跑到魏平车后面,跨坐到后杠上催促:“平子,快跑。” 魏平骑着自行车先走了,温稚双手撑着地,试着想站起来,但左脚好像扭了,动一下都疼。 “她在墙那边,我们翻过去!” 民/兵的声音和温稚只隔着一道墙,她怕连累陈明洲,着急的说:“你别管我,你先走,我没买东西,他们就算抓住我,顶多关我几天。”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苍白的小脸和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忽略掉那种细微的感觉,蹲下身问了句:“脚崴了?” 温稚点头:“嗯。” 她看着陈明洲一副淡定的模样,慌乱的心也莫名的平稳了些。 陈明洲说:“嫂子,得罪了。” 这是陈明洲第二次说这句话,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陈明洲打横抱起,男人强有劲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盖窝,搂住她的后背,温稚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心跳竟是比刚才逃跑的时候还要快。 温稚紧张无措的攥紧手指,陈明洲将她放在自行车前杠上侧坐着,男人骑上自行车,一只手护着搂住温稚的肩膀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一手控制着自行车,速度极快的骑出了这条巷子。 身后的民/兵用手电筒使劲晃着,温稚听见有人气愤的吼了一句:“没想到还有接头的!” 车子离开向阳路,路上有些颠簸,温稚坐在只有一条杠的前杠上,着实有些不太舒服。 再加上她靠在陈明洲怀里,半侧身子紧紧挨着男人的胸膛。 她甚至能听见男人震荡有力的心跳声,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很大,力道也重,温稚双手只是搭在腿上就能被对方稳住身子不被摔下去。 男人身上浅淡的烟草味裹紧温稚,将她包的密不透风,对方手掌的温度也像是穿过衣服,直接触/摸她的肌肤,他骑车时,膝盖时不时的擦过她的腿,每一次的触碰都让温稚忍不住颤一下。 不行。 离得太近了。 要是被人看见她被小叔子抱在怀里,指不定第二天厂里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温稚挣扎了一下,想说她能不能坐后面,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别急,过了这条街我再停,前面分叉口说不定还有人堵着。” 啊?前面还有人?! 温稚下意识捂住脸,生怕前面堵着的人看到她的脸。 她又想到陈明洲,又急忙伸出一只手捂住陈明洲的口鼻,以防被堵着的人看到他们的脸,在女人的手覆上陈明洲的口鼻时,男人沉稳的呼吸忽然乱了几秒。 她的手很小,手心柔软温热,手指按在他脸上,有种微妙的感觉。 车子骑到分岔路口时,从漆黑的巷子里还真跑出来两个带着红/袖章的民/兵,拿着手电筒一直往陈明洲和温稚脸上晃,好在温稚提前用手捂住了两人的脸,对方没看到。 一直到人民路陈明洲才停下车,他松开掌控着温稚肩膀的手。 温稚退开陈明洲的怀抱,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她终于松了口气,借着陈明洲的力道站到地上,谁知道左脚一挨地,一股钻心的疼就从脚腕传来,温稚疼的小脸都皱紧了,垫着脚不停的喘气。 陈明洲皱眉:“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温稚疼的忍不住掉泪:“不知道。” 陈明洲支好自行车,单膝跪到温稚身前,抬头看了眼温稚疼的咬着下唇的贝齿:“抓住我肩膀,疼了就掐我,我试试看你有没有伤到骨头。” 温稚轻轻点头,双手搭在陈明洲健硕的肩上,男人肩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她搭上去的一瞬间只感觉到了硬。 陈明洲握住温稚的小腿,另一只手刚捏住温稚的脚腕,就听她哭着喊疼。 那哭声低低的,软软的,让他轻点,说疼。 明明只是看脚伤,陈明洲愣是被温稚叫的闹了个大红脸。 他咳了声:“你忍着点。” 男人捏了下骨头,试着揉了揉,温稚瞬间疼的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抓着陈明洲的肩膀,贝齿死死咬住下唇,闷闷的哭声丝丝缕缕的钻入陈明洲的耳朵。 温稚的上半身几乎压在陈明洲的肩上,她的头发时不时的摩/擦着陈明洲的脖颈。 男人脖颈青筋瞬间绷紧,手臂的青筋纹路在漆黑的夜里瞧着也吓人的很。 陈明洲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似乎比方才低哑了许多:“骨头没事,只是扭着筋了。” 他单手握住温稚的小臂站起身,一抬眸便撞上温稚哭的通红的眼睛,男人薄唇轻抿了几分,移开视线说:“我扶你上车。” 温稚这会疼的半边身子都没劲了,蹦也蹦不动,陈明洲再次抱起她,将她侧放在后座后,他骑着自行车往机械厂家属院而去,陈明洲骑得很慢,他发现稍微颠一下,温稚就哼一声。 车子到了家属院,陈明洲停好车,走到温稚身前蹲下:“嫂子,我背你上去。” 温稚这会也顾不上好不好意思,她爬到陈明洲背上,男人双手掌住温稚的膝窝,背着她走上楼梯,刚上楼梯就看见急匆匆跑过来的魏平和黄雯。 黄雯“哎哟”一声:“你脚崴的严重不?” 温稚声音还带着哭腔:“扭着筋了。” 魏平说:“明洲哥,岔路口的民/兵没逮到你们吧?” 陈明洲:“没有。” 黄雯叹了声:“早知道我就不叫你了,害的你崴了脚。” 不过她又庆幸自己叫上了温稚,不然她那会被堵在死巷子里,说不定就被民/兵抓了。 陈明洲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他背着温稚回到家,将温稚放在椅子上。 男人起身倒了半盆凉水,只给盆里加了一点点热水,他将盆放到温稚脚边,蹲下身看了眼温稚的鞋袜,抬起眼皮问了句:“自己能脱鞋袜吗?” 温稚轻轻点头,弯下腰试探着脱鞋子,稍微拉扯一下脚腕就钻心的疼。 她用了好一会的力气才脱掉袜子。 陈明洲看着垂在搪瓷盆前的脚丫,嫂子的脚很白,也很小,脚腕也细。 男人顿了下,说道:“疼了就掐我,我帮你正筋。” “啊?!” 温稚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明洲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腕,另一只手用力揉/捏着她的脚腕,一瞬间剧烈的疼痛直冲大脑,温稚疼的叫出声,反应过来婆婆还在睡觉,又死死捂住嘴巴。 那股痛还在持续加剧。 温稚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死死抓住陈明洲的肩膀,上半身几乎趴在他肩上,女人死死咬着牙齿,鼻息间喷出来的热气尽数吹进了陈明洲的耳廓,男人浑身肌肉绷得更紧了。 温稚觉得她掐的不是肉,而是石头。 疼! 简直太疼了! “快好了。” 陈明洲声音特别哑。 明明疼的人是温稚,浑身疼出汗的也是温稚,偏偏陈明洲也冒了一身汗。 “好了。” 男人看了眼被她捏的皮肤发红的脚腕,视线在自己手掌上掠过。 女人瓷白的肌肤与他小麦色的皮肤形成巨大的色差,她的脚腕他半只手足以握住,肩上传来轻微的重量,温稚吐着热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了?” 陈明洲回过神,松开温稚的脚腕,起身道:“嗯,你用凉水泡一下,能消肿。” 温稚后背靠在桌上,像是虚脱了一样。 她将脚放进盆里,冰冰的感觉侵袭毛孔,瞬间驱散了不少疼痛感。 温稚泡了有十分钟,等陈明洲说好了时她才抬起脚,男人递给她擦脚布,温稚擦脚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一惊,又试着擦了擦。 咦!好像真的好多了! 温稚震惊抬头,看着陈明洲的眼神多了毫不遮 掩的感激:“没那么疼了。” 陈明洲:“筋错位了,我刚把筋扭回原位,还得连着揉两天,不然以后脚会落下病根。” 看到温稚瞬间怕疼的神色,陈明洲补了一句:“不会像今晚这么疼了。” 温稚松了口气。 这会脚不疼了,脑子也清明了。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和陈明洲从黑市回来的。 作为小叔子的陈明洲,又是帮她倒洗脚水,又是帮她捏脚,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温稚顿时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和陈明洲相处。 她忙碌的穿袜子穿鞋子,准备倒掉盆里的水,却被陈明洲先一步端走了。 “脚刚好,别随便走动。” 男人将水端到水房倒掉,出来的时候靠在栏杆上点了根烟。 他似是想起什么,垂眸瞥了眼夹着烟的手指,耳根的红意没退下去,反倒比刚才还红。 在陈明洲去倒水的功夫,温稚赶紧给自己倒了点水端到屋里。 出了一身汗,又往黑市跑了一圈,不洗一下她都睡不着。 温稚记得陈明洲的话,站着的时候基本都是右脚受力,她洗完就钻到被窝了。 长这么大,她觉得今晚比她以前人生的每一天都刺激。 差一点就要进劳改所了。 温稚今天又是翻墙又是逃跑,又是受惊吓,惊心动魄了半晚上,一沾枕头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陈明洲抽完烟推门进来,看到温稚的屋门已经关了。 他简单洗漱了下,回屋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看向窗外。 其实他以前就认识温稚,那时他和大哥刚上高中,在供销社门口遇见过温家三姐妹,大哥一眼就相中了温稚,对他说,等他长大后一定要上温家提亲娶温稚过门。 那时的陈明洲瞧不上温稚,她木讷,胆小,没主见,事事都听她父母的,就算她嫁到陈家也是个麻烦,后来搬进陈家的温稚倒是让陈明洲对她有了几分改观。 肩膀处传来微微的烧灼感,陈明洲偏头看了眼,左右两边肩膀有几道掐痕。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温稚伏在他肩膀时抽泣抖/动的身子,陈明洲耳根倏地一热,掀开被子走到床边又点了根烟…… 第二天一早陶芳起来的时候,陈明洲已经起了。 黄雯一大早就来敲门,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篮子,里面放了十二个鸡蛋。 陶芳愣了一下:“你拿这么多鸡蛋干啥?” 温稚正好开门出来,黄雯看见温稚,然后把大门一关,拉着陶芳,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陶芳听的胆战心惊的,她握住温稚的手看她的脚:“你的脚咋样了?还疼吗?” 关着的大门忽然从外面推开,温稚看到眉目深黑的陈明洲,想到昨晚他帮她捏脚的事,这话也不好跟陶芳说。 于是摇头说:“休息了一晚上,好多了。” 其实是陈明洲帮她捏脚起到了大作用,今天走路都不是问题,只是左脚不能太受力。 温稚有些怕陈明洲拆她的台,谁知道男人挽起袖子走到脸盆架子前洗手,什么话也没说。 她暗暗松了口气。 “小稚啊。”黄雯把鸡蛋一个个拿出来放在桌上:“昨晚的事婶子可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想到翻墙的办法,估计咱两今天都在局子里呢,这几个鸡蛋你留着补补身子。” 然后对陶芳说:“你这个儿媳妇娶的好!比我家何正民强多了,亏他还是个男娃娃呢!” 陶芳就爱听别人夸她儿媳妇和儿子,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和黄雯聊了好一会,要不是赶着要做早饭,两人还能唠好一会呢。 温稚要做早饭,被陶芳拦住了。 陈明洲洗完手就出去了,一直到早饭做好他才回来,还带了一斤五花肉和两个猪蹄子。 陶芳把菜端到桌上,看到桌上的肉惊了一下:“咦,我昨天早上去肉联厂问了,人家说后天才有肉,你这肉从哪来的?”随即她眼睛一瞪:“嘿!那群兔崽子是不是骗我呢?!” 陈明洲说:“肉今天到的,明天开始卖,我在肉联厂有朋友,托他给我带了点出来。” 陶芳自豪的说:“还是我儿子有本事。” 她把猪蹄放起来,对温稚说:“妈晚上给你炖猪蹄汤喝,给你补补。” 温稚:???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脚,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这要是在温家,别说给她补了,她就是瘸了也得给一家子人做饭洗衣服。 温稚感激道:“谢谢妈。”又对陈明洲说:“谢谢你。” 陶芳早上煮的小米粥,炒了一盘干豇豆肉丝,热了好几个玉米饼,陈明洲和陶芳吃饭都很快,温稚看着陈明洲一口气吃了四个玉米饼,喝了满满一碗汤,下意识看了眼男人平坦劲瘦的小腹。 对方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掀起眼皮看了眼她。 温稚登时闹了个红脸,赶紧低下头抱着碗喝米粥。 吃过饭陈明洲把锅碗收到外面洗干净,回屋将牛皮纸包着的两种布料放到桌上,话是对陶芳说的:“妈,我买了两种布,你改天把布拿到裁缝那给你和嫂子做两身衣服穿。” 陶芳已经穿好了昨天那身干活的衣服,闻言上前打开牛皮纸包,在看到雪纺布料和横贡缎布料时,眼睛都瞪圆了,一巴掌呼在陈明洲肩膀上。 “你个败家小子,你买这么好的布干啥?你有这钱买这两种布做两身衣服,还不如买点一般的布,能做四五身衣服呢!” 陈明洲咳了声:“买都没了,退也不能退。” 陶芳:…… 她又瞪了眼陈明洲:“下次可别再买这么贵的布料了!” 陈明洲没说话,转身拿上手套说:“我去厂里了。” 陶芳也赶着去青山广场栽树,她拿了个饭盒装了几个玉米饼,对温稚说:“我中午不回来了吃了,你要是脚疼走不了,就等明洲中午回来做饭,你等会把布收起来,等青山广场的树栽完了我再去找裁缝做衣服。” 温稚摸着面料光滑舒适的雪纺布料:“妈,你不用找裁缝,我会做衣服。” 走到门口的陶芳闻言,又拐回来,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会做衣服?!” 温稚点头:“嗯。我小时候都是捡大姐和二姐的衣服穿,衣服破了都是我自己补,衣服小了也是我自己剪下来搭配的补长,慢慢的就学会做衣服了。” 陶芳这才注意到温稚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有些短了,她用土黄色的布做了个袖口,裤子膝盖上还补了两个同布色的补丁。 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最后陶芳什么也没说,让她自己看着做衣服,做她自己喜欢的样式。 陶芳走后,温稚拿起雪纺面料摸了又摸,忽的想到昨晚卖布摊贩说有两个年轻同志扯了三米雪纺布料,温稚将布开铺在桌上,用手指丈量了一下。 不多不少,正好三米。 原来昨晚陈明洲和魏平不是路过,他们也去了黑市…… 这个点大家伙都去了厂里,走廊里没什么人。 杨慧在栏杆前晾衣服,扭头的时候看见了从那头走过来两个女人,一老一小,老的看上去和陶婶子差不多大,小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她女儿,杨慧在机械厂没见过她们。 那两人走到陈家门前停下。 孙凤娥瞪了眼何亚兰,嘟囔道:“你愣着干啥,敲门啊。” 何亚兰:…… 是你非要拽着我来,又不是我要来,凭什么要我敲门? 但这话何亚兰不敢冲婆婆说,她敲了两下门:“三姐,你在家吗?我和娘来找你了。” 杨慧皱眉,重新打量了眼孙凤娥和何亚兰。 温稚的事她听大丫说过,温家老婆子可不是个好东西,上次温家两口子来陈家闹事后把温稚拽走的事闹得这片厂子的人都知道了,只是那天她刚和蒋全吵了一架,躺在床上没出来,所以不认识孙凤娥和何亚兰。 “三姐,你在家吗?” 好一会都不见里面有人说话,何亚兰又问了一句。 这会走廊里经过的几个老太太瞧见孙凤娥,对她都有印象。 其中一个 老太太叫刘梦琴,住在黄雯隔壁,和陶芳关系也不错,她“嘿哟”一嗓子,给旁边的邻居说:“这不是温家老婆子吗?陈工他嫂子都和温家断绝关系了,她咋还有脸来咱们家属院?” 旁边有人附和:“人家又想要卖女儿了呗,不卖女儿哪来的钱给她儿子娶媳妇啊。” “呸!老不死的玩意,你还有脸来我们家属院!我们家属院可不欢迎卖女儿的畜生!” 旁边一个心直口快的老太太啐了一句。 孙凤娥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她扭头瞪了眼那个老太太,骂道:“我温家的事关你屁事!你算什么东西?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管闲事,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那老太太被人咒了几句,登时瞪圆了眼睛,撸起袖子冲过来指着孙凤娥的鼻子,跳起来骂她:“你个老毕登,你他娘的再咒一下老娘试试!老娘撕了你的狗嘴!” 刘梦琴也撸起袖子走过来:“哎哟哎哟,棉纺厂的人跑我们机械厂撒泼来了!真当我们机械厂的人好欺负是不是!你信不信我们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让你们两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啊!” 杨慧从盆里捞出搓衣板举在手里,走到刘梦琴旁边,瞪着孙凤娥:“算我一个!” 温稚这么帮她,她也不能让温稚被人欺负了。 刘梦琴和几个老太太倒是有些意外,一向躲在屋里不露面不说话的杨慧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凑热闹。 孙凤娥看这架势,心里也有些后怕。 何亚兰早就怂了,她躲在孙凤娥身后,拽了拽孙凤娥的袖子,小声说:“妈,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孙凤娥一把挥开何亚兰,挺直腰板说:“我凭啥走?我是来看我闺女的,关她们啥事?”她说着又扬起了下巴,哼了一声:“我二女婿可是当公安的,她们要是敢打我,我就敢报警,让我二女婿把她们都抓了!” 说实话,刘梦琴几个人还真有点忌惮。 这年头谁不怕公安?更怕公安带他们去审讯室,就那架势就让人害怕。 孙凤娥见她们没刚才那么嚣张了,得意的哼了一声,转身直接推开陈家虚掩着的大门,这个温老三真是个白眼狼,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她这个当娘的都上门了竟然还不给她开门! “温老——” 孙凤娥一开口,‘三’还没喊出来,就被泼了一盆水,连带着何亚兰肩膀都溅了不少水。 两人猛地被泼了一盆凉水,惊得怪叫了两声,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就见一向乖巧听话的温老三举着扫把朝她们脑袋上拍过来! 第19章 第19章陈明洲单膝半跪在她对面…… “温老三!你他娘的疯了!我是你妈!你连我都打,你不怕下地狱啊!” “哎哟!” “啊啊啊,你个兔崽子,小畜/生!” “哎哟哟,三姐,你别打我啊!我又没惹你。” 温稚跛着脚,绷着小脸,举着扫把啪啪啪的往孙凤娥和何亚兰身上打。 什么亲妈,什么亲弟妹,全都是吃人血的怪物! 她一直记着陈明洲说的话,温家再有人来,就让她用扫把打出去,出了事有他顶着。 扫把刷子擦过孙凤娥的脸,在她脸上划下好几道血痕,何亚兰躲在孙凤娥身后面,孙凤娥气的抓住扫把,恶狠狠的瞪着温稚,咬牙切齿道:“温老三!你个不孝的狗东西,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先打死你再说!” 杨慧举起搓衣板砸在孙凤娥肩膀上,孙凤娥“嗷”的一嗓子,一下子撒开了抓着扫把的手,孙凤娥捂着肩膀疼的脸色煞白,见一个瘦弱的女人又举起搓衣板砸过来,她也不敢放狠话了,捂着肩膀狼狈的跑了。 等跑远了,她指着温稚和杨慧骂:“你们给老娘等着!老娘迟早要你们好看!” 刘梦琴脱掉鞋子朝孙凤娥砸过去:“你再不滚,老娘要你好看!”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好多人,就连一楼的人也跑出来看热闹,他们瞧见孙凤娥和何亚兰两个人跟落汤鸡一样狼狈的不成人样,都捂着嘴笑,两人跟过街老鼠一样从机械厂家属院灰溜溜的跑回去。 等人都散了,温稚才发觉她浑身都是抖的。 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母亲和弟妹动手,温稚的良心有些过意不去,她觉得痛快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不是人。 刘梦琴垫着脚跑过去捡起自己的鞋子穿上,冲远处的温稚说:“陈工他嫂子,好样的!” 杨慧也冲温稚偷偷竖起大拇指。 温稚抿紧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慧看出温稚内心的纠结和挣扎,把她拉紧屋里说:“你不用责怪自己,你做的没错,你想想你爸妈是怎么对你的?你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了,你妈还来陈家找你,你有没有想过她来陈家干啥?” 温稚捏紧扫帚,心里对孙凤娥的那点愧疚一下子就没了。 她和何亚兰过来,肯定又是想劝她嫁给胡宝康,换彩礼钱给温华娶媳妇。 温稚说:“她们下次来,我还用扫帚打!” 杨慧举起搓衣板:“那我就用搓衣板帮你。” 孙凤娥在回棉纺厂的路上一直骂骂咧咧的,她扭头使劲拧了下何亚兰的胳膊:“老三打我的时候你不知道帮我挡着点,还躲我后面,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啊?” 何亚兰搓了搓被孙凤掐疼的地方,嘟囔道:“这不是你非要来吗,我都劝你了,你不听。” 见孙凤娥还想掐她,何亚兰赶紧摸肚子:“妈,我肚子里可怀着你们温家的种,你要是再掐我,我一个不小心摔了,再把你的宝贝孙子摔没了咋办?” 孙凤娥举起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下了。 两人回到棉纺厂,上了二楼就碰见了在屋门口嗑瓜子的黄老太,黄老太看见孙凤娥满脸的花印子和湿漉漉头发衣服,假意关心:“呀呀呀,这咋回事?凤娥妹子,你被谁打了啊?” 孙凤娥:…… 黄老太揣着明白装糊涂,孙凤娥懒得理她。 她一回去就把这事给温向东说了,温向东一拍桌子站起来,脸上怒气横生,那架势好像温稚要是在跟前,他能撕了她! “现在有陈家护着她了,她翅膀硬了!” 温向东气的直喘气,却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华从屋里出来,半边脸还有些淡淡的淤青,他苦着脸跟孙凤娥说:“娘,梅梅跟我说了,她爸只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要是咱们家凑不齐彩礼钱,主任就把梅梅说给别人,妈,爸,那可是食品厂主任的女儿,我要是娶了梅梅,食品厂的主任就是我老丈人,梅梅家就她一个女儿,那以后主任家的好东西不都是咱们家的吗?” 孙凤娥脸疼的嘶了嘶:“可老三现在在陈家,我有啥办法。” 温向东也愁的直挠头,对温华说:“行了,你别催了,我再想想法子。” 温华不敢把太大的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他还得自己再想想办法,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把三姐嫁到胡家,不然他的亲事就彻底泡汤了!。 中午一下班陈明洲就回来了,魏平和魏德也跟在后面。 三人一进家属院就听说了上午孙凤娥和何亚兰来过的事,陈明洲眉峰倏然皱紧,几步跑上二楼。 这个点大家伙都在走廊做饭,男人一眼就看见了在外面炒菜的温稚。 她还穿着早上那件衣服,编着一束辫子,侧脸线条柔美漂亮,隔壁的杨慧也在外面炒菜,不知道杨慧说了句什么,嫂子弯唇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尾闪烁着细碎的光,唇角勾着浅浅的小窝。 看样子,不像是被欺负过的模样。 “明洲哥。” 魏平跟在后面叫了一声。 魏德看了眼远处炒菜的温稚,拍了拍陈明洲的肩膀:“你嫂子看起来没啥大事,你也别太着急了。” 陈明颔首:“嗯。” 温稚给锅里添了两瓢凉水,一扭头看见回来的陈明洲:“等水热了就能下面条了,你先去洗手。” 陈明洲和魏平去了趟水房,回来的时候水差不多快开了。 温稚擀的玉米面条,擀面杖粗长,她滚着擀面杖在面皮上滚了滚。 黄雯家隔壁的刘梦琴也在下面条,她 看见站在走廊里的陈明洲,把今天上午温稚是咋样用扫帚把人打跑的英勇事迹绘声绘色的说给陈明洲。 温稚都听得不好意思了,她哪有刘婶子说的那么厉害。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的背影,她腰上系着围裙,围裙系带将她的腰勒的不盈一握,后腰的围裙系带坠在臀上,随着她擀面条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陈明洲忽的移开视线,意识到自己刚才略显放肆的目光,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两句。 他对刘梦琴说:“刘婶,上午的事谢谢你。” 刘梦琴摆手:“不用跟我客气,你要是真想谢我”她笑了笑:“不如多教我儿子学点本事。” 陈明洲:“没问题。” 刘梦琴见陈明洲答应,别提多高兴了,于是爽快道:“陈工你放心,要是温家人再敢上门,我还帮你嫂子收拾她们!” 陈明洲笑了笑,见杨慧从屋里出来端饭,陈明洲也向她道了一声谢。 今天中午吃饭就温稚和陈明洲。 男人坐在饭桌前,看了眼温稚鼻尖的薄汗,垂下眸说了句:“嫂子今天很厉害。” 温稚一怔,抬头看向陈明洲,男人低头吃面,他好像不知道烫似的,吹了下就往嘴里塞。 她想到上午用扫帚打花孙凤娥的脸,犹豫了下,问陈明洲:“我把我妈的脸打花了,她会不会再来找我要钱买药?” 陈明洲没抬头:“来了你接着打,有什么事我担着。” 顿时温稚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吃过午饭陈明洲把锅碗洗了,他回屋换手套时,看到床上叠放整齐的外套和一双手套,是他昨天晚上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他走到床边拿起手套,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沁入鼻腔。 他自己洗的手套,从来没这么干净柔软,永远都硬硬的,还沾着机油的味道。 陈明洲将干净的手套装到内兜,走到外屋时,看了眼温稚的房间。 房门半开,她弯腰撑在床边,拿着尺子在量雪纺布的尺寸。 陈明洲垂眸看了眼手中脏污的手套,沉吟了片刻才对温稚说:“我去厂里了。” 温稚记了下尺寸,朝屋外应了声:“好。” 她量好尺寸,出来拿剪刀时,看到了桌沿上搭着一双脏污的手套,于是拿起手套和皂角去了水房,在经过杨慧家门口时,看见开门出来的蒋全,温稚下意识抱进怀里的盆。 她随时防备着,要是蒋全敢对她动手,她就把盆扣在蒋全头上。 蒋全现在看见温稚就头疼。 他压根不知道温稚从哪知道他和丁秀芬的事,还清楚的知道贾建国是他和丁秀芬的孩子,他前两天专门去找丁秀芬问这事,丁秀芬也一头雾水,她还想来机械厂找这个寡妇探口风算账。 开玩笑!这个节骨眼哪能上丁秀芬来。 万一真把这寡妇惹急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幸好这个寡妇没把这事告诉杨慧,不然他才要头疼了。 蒋全没理温稚,扭着头就走了,温稚转头看了眼蒋全,觉得杨慧应该还没跟蒋全提起他和丁秀芬的事,不然蒋全看见她不可能这么平静。 温稚洗碗手套就回屋了,她知道自己的尺寸,先把自己的尺寸裁剪出来,等陶芳回来再帮她量一下。 雪纺布料做衬衫柔软透气,料子还光滑不贴肌肤,横贡缎布料虽然也好,但比不上雪纺布料的轻薄,温稚爱不释手的摸着雪纺布料,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上雪纺布料做的衣服。 说起来这布料是陈明洲买给婆婆的,她也算是沾了婆婆的光。 温稚一下午都在屋里做衣服,以至于都忘了时间,要不是听见婆婆和黄雯的声音,她都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温稚刚放下布料就看见陶芳推门进来,婆婆“哟”了一声:“我就说今天怎么安静的,原来在屋里做衣服呢。” “妈。”温稚起身拿尺子:“我给你量一下尺寸。” 陶芳看了眼温稚做了三分之一的衣服,摸了摸丝滑的棉纺布料,摆了摆手:“用不着,我衣服都好着呢,这些布料给你做两身衣服替换着穿。” 温稚受宠若惊:“妈,我穿不了那么多,我有衣服呢。” 陶芳拿走她的尺子,看着温稚说:“行了,就按妈说的做。”她朝外面看了眼,续道:“你给自己做两身好衣裳穿出去给大家看,我陈家的儿媳妇是有人疼的,衣服穿的都是好布料,不像在温家一样穿的都是打补丁的衣服。” “妈给你炖猪蹄去,对了,你脚还疼吗?” 温稚轻轻摇头:“好多了。” 她上前握住陶芳的手,眼里滚动着热意:“妈,谢谢你。” 陶芳抬手揉了揉温稚的脸颊:“还跟妈客气什么。” 晚饭是温稚帮陶芳一起做的,不过炖猪蹄温稚倒还真不太会。 她从来没炖过猪蹄,看着陶芳把猪蹄剁开清洗干净丢到锅里,又切了点大葱丢进去,等水开了把上面的沫子打掉。 等猪蹄炖好,温稚也差不多知道了步骤。 陈明洲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回屋脱掉外套搭在床尾,看着中午那双脏污的手套此刻干净柔软的放在床头柜上。 男人眉尾几不可察的挑了一下,唇边也抿着很浅的弧度。 陶芳的声音从外屋传来:“明洲,吃饭了,对了,你去看看你魏叔和平子咋还没来,我做饭前碰见你魏叔了,让他们晚上别做饭了,在咱家吃。” 正说着,大门从外推开,魏平的声音传了过来:“婶子,你做的啥好吃的?我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他吸了吸鼻子:“真香!” 魏叔笑骂了他一句:“馋死你得了。” 魏平自来熟的进了陈明洲的房间,见他在床头站着,走过去便看到陈明洲拿着手套在看,魏平一把夺过手套,翻来覆去的看了眼:“这手套有啥可看的?咦,明洲哥,你手套啥时候洗这么干净了?” 陈明洲从魏平手里拿走手套放进抽屉里,斜乜了他一眼:“下午不是喊着饿了吗?还不出去吃饭?” 一提饿,魏平肚子顿时咕噜噜叫起来:“是快饿死了,我爸中午面条下少了,我都没吃饱。” 陶芳炖了一只猪蹄,加上汤已经盛了大半盆,炒了一个白菜,凉拌了一盘黄瓜,她给温稚碗里夹了好几块猪蹄:“你脚崴了,你多吃点补补。” 魏平先喝了半碗猪蹄汤,闻言,说道:“对,老话说得好,缺啥补啥,嫂子脚崴了,多吃点猪蹄补补。” 温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对陶芳说:“谢谢妈。” 陈明洲掀起眼皮瞥了眼魏平:“那我改天给你买点猪脑花?” 魏平一乐:“好啊!我都好久没吃过猪脑花了。” 陈明洲:…… 陶芳:…… 魏德:…… 魏平看他们的神色才反应过来明洲哥刚刚在骂他呢! 饭快吃完时,魏德说:“我三天后要下乡一趟,可能得待半个多月回来。” 魏平的脸终于舍得从碗里抬起:“又要去指导技术?” 魏德点头:“嗯。” 他看了眼陶芳:“我要去地方和你娘家离的挺近,你有要带的东西或者要传的话吗?我帮你带过去。” 陶芳闻言,点头:“有,你走的前一天我给你。” 陈明洲想到乡下有些跛脚的舅舅,吃过晚饭后他跟着魏德出去,给魏德递了根烟:“魏叔,我打听到木材厂有个工位,那的主任跟我有几分交情,你问问舅舅愿不愿意来这边,他要愿意,我就找木材厂主任说说,把那个工位留出来,不过,魏叔,你以你的名义问他,别提我的名字。” 魏德吸了口烟:“你是怕你舅舅还记着那事,怕他不领你的情?” 陈明洲侧靠在栏杆上,咬着烟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我理解他,毕竟谁也不愿意 白给别人家养儿子。” 男人低下头,夹着烟弹了弹烟灰:“魏叔,你就按我说的办吧。” 魏德点头:“行。” 时间已经很晚了,家家户户都差不多休息了。 陈明洲去水房洗漱了一下,回来时手里端着洗脚盆,陶芳屋门关着,屋缝也是黑的,想来已经睡下了,倒是温稚的屋缝里还透着亮光,陈明洲一手端着水盆,一手敲门。 “嫂子。”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来,将坐在床边还在缝衣服的温稚惊了一下。 她几乎立刻想到陈明洲敲门干什么。 温稚看了眼已经没那么疼的左脚,小声说:“我的脚已经好了。” 屋外是陈明洲不容拒绝的声音:“不连着正筋三天,脚会落下病根,以后会经常崴脚。” 一想到昨天晚上崴脚的剧痛,温稚也不敢矫情了,起身跛着脚给陈明洲打开房门,男人端着洗脚盆,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矮小的门框。 他垂眸看了眼温稚的轻抿的唇畔,微挑了下眉问道。 “嫂子,在外屋还是在你屋里?” 温稚怕在外屋被婆婆看见了误会:“在我屋。” 她侧身让陈明洲进来,看了眼婆婆关着的屋门,犹豫了一会,将屋门虚掩上,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看到陈明洲将洗脚盆放在她脚边,他单膝半跪在她对面,微低着头,等着她脱掉鞋袜。 陈明洲从兜里拿出下午去卫生所买的红药水,拧开药瓶,将红药水倒在掌心。 温稚见状,弯腰脱掉鞋袜,将裤腿挽上去一点,正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男人已经伸手握住她的脚腕,宽大的手掌握住那截细小的腕骨,白皙的肌肤贴合着他的手指。 “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浸着红药水的手掌覆在温稚脚腕上,手指稍一用力,坐在床边的女人就猛地绷紧了脚趾,陈明洲视线在温稚绷紧的小腿上掠过,漆黑的眸似乎比方才更浓了。 他说:“嫂子,你放松点,不然会很疼。” 温稚咬紧下唇,双手死死揪着床单,轻轻“嗯”了一声。 她也想放松点,可是陈明洲的手劲太大了,捏的她脚疼的厉害。 他昨晚说明天捏脚没那么疼,是骗她的! 太疼了,连着左边一条腿都抽的疼。 温稚即使死死咬着下唇,还是有细碎的哼声溢出唇畔,陈明洲听着那柔弱低泣的哼声,脖颈都攀上了红意,额角青筋绷紧也跳的特别厉害。 “好了吗?” 温稚疼的眼里都聚满了泪花。 陈明洲低哑的声音响起:“再忍忍,快好了。” 就在温稚脑门都开始发懵时,终于听到陈明洲说:“好了。”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下来走两步试试。” 那股钻心的疼终于结束,她连着吐了好几口气,然后穿上鞋子站起身走了两步,惊奇的发现脚一点也不疼了,走路也没今天那么跛了,她惊喜的看向陈明洲:“你怎么会正筋骨这门手艺?” 陈明洲看向那双闪着细碎水光的眼睛,移开眼说:“跟我大哥学的。” 提到陈尧书,温稚垂下眼,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如果陈尧书还活着该多好。 那样婆婆也不会伤心难过,她也不会被别人指责骂寡妇,克夫命。 陈明洲对她虽然处处关照,但毕竟是她小叔子,不久的将来他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小家。 她不能依靠婆婆和小叔子一辈子,她要在陈明洲和女主认识之前,想法子给自己找份工作,这样自己不仅有了生存的能力,也能为家里出一份力。 陈明洲见温稚神色哀伤,知道自己提到大哥的原因,于是喉结滚动了几下,说道:“你再用凉水冲冲脚,以防脚腕肿起来,我先出去了。” 陈明洲出去的时候帮她把门关上了。 温稚坐到床边,脚放到盆里时,发现水只是带着微微的凉意。 陈明洲去了趟水房,回来时碰见了正好出门倒洗脚水的温稚,男人一只手稳稳握住盆沿的另一边:“给我吧。” “咦,你们在门口干啥呢?” 陶芳忽然开门出来,温稚像是做了亏心事,吓得连忙松开手,好在陈明洲稳稳端着水盆,没让盆翻了。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没忍住弯了下唇。 胆子还是那么小。 他抬眸看到陶芳一脸疲倦:“嫂子脚扭伤了,不方便走路,我帮她倒水。” 陶芳走过来端走盆:“我去吧,正好我也要去厕所,天不早了,你们赶紧睡吧。” 温稚有些慌的看着婆婆的背影,也不知道婆婆刚才有没有睡觉,要是没睡,会不会听见了她在屋里的叫声?她心神不安的看了眼陈明洲,就怕被婆婆误会。 陈明洲似是看懂了她眼里的担忧,冲着陶芳的背影问:“妈,你还没睡?” 陶芳边走边说:“我早都睡了,今晚猪蹄汤喝得有点多,被尿憋醒了。” 见婆婆什么反应也没有,温稚终于松了口气。 连着捏了两次脚,温稚觉得自己的脚好多了,至少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不疼了。 第二天一早,陶芳和陈明洲吃过早饭都去上班了。 虽然婆婆说她不要衣服,可温稚做不到真把这么好的布料全给自己做衣服,她去婆婆屋里拿了件她平时常穿的贴身衣服,按照这件衣服量了一下尺寸,刚把婆婆的衣服放进衣柜里,就听见外面传来杨慧的吼声:“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听起来蒋全又和杨慧吵架了。 温稚拿着木尺子开门出去,好巧不巧的撞上了蒋全被杨慧推的撞到栏杆的一幕,要是以前,蒋全早就打杨慧了,可这次竟然没还手,就连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惊讶了。 这杨慧出息了啊! 杨慧脸色凶狠的瞪着蒋全,胸口剧烈的喘着气,蒋大丫和蒋二丫趴在门后面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 蒋全啥时候在外面当着众人的面被自己媳妇打过?他觉得自己没了脸面,拽着杨慧的胳膊要揍她,没等温稚阻拦,杨慧先吼出声:“来啊!看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嘴快!” 蒋全举在半空的拳头硬生生止住了。 他转头瞧见了双手举着木尺子的温稚,气的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好你个寡妇!算你有种!” 温稚举着木尺子看着他,只要蒋全敢过来打她,她就用木尺子敲他! 蒋全没有打温稚,一来是惧怕陈明洲,二来是怕把这寡妇惹急了,转头把他和丁秀芬的事又闹出去,他瞪着杨慧说:“有啥事我们回家说!”说着把杨慧拉进去。 杨慧几乎是被蒋全拉着进去的,她进门前冲温稚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说:“我没事。” 温稚这才松了口气。 外面看热闹的人见蒋全家的门大力关上,有几个喜欢凑热闹的趴到门上面听,结果啥也没听见,刘梦琴趴到玻璃窗上听了听,也是啥也没听见,有人拽她衣服:“你听见啥没?” 刘梦琴拍掉那人的手:“我啥也没听着啊。” 她们是真好奇,要是以前蒋全早就打人了,今天破天荒的没对杨慧动手不说,两人转到屋里也没一点动静。 蒋全和杨慧在最里面的屋子待着,蒋全声音压的特别低:“你嗓门能不能小点?!” 杨慧第一次以高姿态的眼神看着蒋全,眼里是藏不住的快意和怨恨:“你也怕你和丁秀芬的事被别人知道?还有你和丁秀芬的孩子!丁秀芬每次把贾建国带过来膈应我,合着那野种是你……” 蒋全赶紧捂住杨慧的嘴,第一次不敢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竟带了点祈求说:“你小声点,别让大丫和二丫知道了!” 杨慧冷哼了下,双手猛地抓下蒋全的手:“咋地?你也怕两个闺女知道你还在外面有个野种?!” “杨慧!” 蒋全气的攥紧拳头,但现在说啥也没用了,杨慧已经知道了这事,他要是不承认,杨慧肯定会去酱油厂当着贾平和所有人的面质问丁秀芬,这事就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他也顾不上去想隔壁寡妇到底是咋知道他和丁秀芬的事,只想赶紧把眼前的婆娘稳住。 蒋 全问道:“你到底想咋样?!” “我想咋样?”杨慧看着眼前厚颜无耻的男人,咋想也想不明白,一个人咋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明明跟的女人乱搞的是他,在外面生了个野种的也是他,他还好意思问她想咋样?! 杨慧早就对蒋全没感情了,她现在只想为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未来着想。 她冷冷的盯着蒋全:“贾建国今年六岁,你和丁秀芬七年前就搞一起了是不是?!” 蒋全眼神躲闪了一下,第一次不敢去看那个常年被他殴打的女人的眼睛,他脸上无光,觉得自己今天彻底丢了面子,不耐烦的“嗯”了声:“大不了以后我跟她断了不就行了。” 杨慧冷笑:“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吗?丁秀芬给你生了个儿子,你真舍得跟她断?真舍得以后都不去看贾建国?” 蒋全噎了一下,杨慧压根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我管你跟她以后断不断,但是这七年你花在丁秀芬和贾建国身上的钱都要回来给我,你要是不要,我就把你和丁秀芬的事,还有你和她生的野种的事全捅出去,我要闹到机械厂,闹到酱油厂,闹到革委会和妇联,我还要闹到公安局,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蒋全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媳妇,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和以前唯唯诺诺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他气的捏紧拳头:“这都多少年了,钱哪要的回来了,大不了我以后把工资给你不就行了!” 杨慧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你以后的工资给我是一回事,这七年你花到丁秀芬和贾建国身上的钱我也要!你不是最在乎男孩吗?要是你们的事闹出去,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以后在厂里还能待下去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骂他是野种。” 看着蒋全瞬间阴沉的脸色,杨慧一点也不怕,反而心里痛快了不少,她高抬下巴说:“这事闹出去,你蒋全的工作也会丢,贾平肯定不会认那个野种,也不会要丁秀芬那个贱女人,我看你们‘一家三口’以后怎么过!” 蒋全怎么也想不到这女人的心咋这么恶毒!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他瞪着杨慧:“你把我搞成这样,难不成你和大丫二丫就能好了?!” 杨慧哼道:“我能死第一次就敢死第二次,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娘三一包老鼠药死了,下辈子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但是我们娘三个就算死也要拉着你和丁秀芬垫背,让你们吃花生米,让那个野种一个人在街上要饭!” 蒋全看着杨慧铁了心的眼神,后怕的咽了咽口水。 他不敢赌,他真怕杨慧干得出来。 蒋全搓了搓脸,蹲到地上皱眉发愁,这七年他给丁秀芬花了不少钱,前后加起来怎么都有两千多了,这么多钱他咋要的回来?他也没法逼丁秀芬啊,万一把她逼急了,她再带着建国寻死咋办? 蒋全急的直挠头,在心里把温稚咒骂了好几遍,要不是那个死寡妇,他这会哪有这么多糟心事! 蒋全抬头看了眼杨慧,见杨慧低着头冷冰冰的看着他,蒋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杨慧好声好气的说话:“慧慧,你看这都七年了,这么多钱我一时半会也要不回来,你给我点时间,我一点点要,能要多少是多少行不行?” 他站起身握住杨慧的手:“我向你保证,除了找丁秀芬要钱,我再也不会和她有其它的来往,建国我也不去看了,以后每个月我领的工资都交给你好不好?” 杨慧看着这一刻的蒋全跟狗一样乞求着他,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是这么求他,让他给家里多留点钱和粮票,让他给大丫二丫扯点布做点衣服,他都毫不留情的把她踹开。 过往的恨意一点点吞噬着杨慧的理智,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她要为以后做长远的打算,眼下不能把蒋全逼得太急了,不然真把他逼急了,她什么也要不到。 杨慧说:“你现在每个月工资是五十块钱,你自己留五块钱,剩下的四十五块钱和粮票布票油票都交给我,丁秀芬那边的钱,我每个月要见到一百块钱,不然我就把你们的事全捅出去!” 蒋全脑子嗡了一下,一个月一百块钱,他上哪弄这么多钱去? 难不成真让他跑去找丁秀芬要? 杨慧甩开蒋全的手,蒋全以为她要鱼死网破,急的站起来用力抱住杨慧说:“行行行,我答应你了!” 蒋全还要赶着上班,不能在家里多待,他打开屋门,看到躲在隔壁屋里怯生生的看着他的两个女儿,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火,也不好冲两个孩子再撒气,于是在打开房门看到外面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婶子时,将火气全撒到他们身上。 “看啥看,那么喜欢趴窗口,咋不趴你爸妈窗口看去啊,一群不要脸的老东西!” 蒋全骂的难听,被几个婶子也阴阳怪气的骂了几句。 等蒋全一走,刘梦琴先瞧了瞧杨慧的门,在外面喊:“杨慧,你没事吧?” 杨慧开门出来:“婶子,我没事。” 几个婶子看她衣服不乱头发也梳的整齐,瞧着的确没啥事,大家随便聊了几句就散了。 走廊没啥人后,杨慧去了温稚家里。 温稚小声问:“你和蒋全怎么说的?” 杨慧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续道:“我先不着急和他离婚,得先给手里多存点钱,等我把后路都铺好了,再跟他和丁秀芬好好算账。” 杨慧在温稚家里坐了一会才出来,温稚送她的时候,看见了个挺意外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丁秀芬,她今天还穿着上次那件横贡缎衬衫和裤子,这次她自己来的,没带贾建国,手里还拎着一兜桃酥,丁秀芬看见杨慧和温稚在一起,脸色僵了一下。 想到蒋全问她,那寡妇咋知道他们两的事,丁秀芬也一头蒙。 她看了眼杨慧的脸色,见杨慧还算平静,没有一看见她就骂她,说明这寡妇应该还没跟杨慧说她和蒋全的事。 “杨慧,你闲着呢?” 丁秀芬打了声招呼,杨慧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她刚才才和蒋全摊牌,这会正恶心丁秀芬,也没怎么搭理她,对温稚说:“我先回去了。” 温稚点头。 丁秀芬看杨慧走了,她没跟上去,反倒走到温稚家门前,问道:“你就是陈工的嫂子吧?” 温稚看了眼她手里的桃酥,差不多猜到了她的目的:“嗯。” 丁秀芬捋了捋头发说:“我能不能进去坐会儿?” 温稚把着门,对丁秀芬说话并不客气:“我和你不认识,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丁秀芬脸色尴尬了一瞬,虽然心里不得劲,还是强忍着笑脸,她就是想探探这寡妇的口风,看她到底是从哪知道她和蒋全的事,于是笑着说:“我是杨慧的朋友,你和杨慧是朋友,那和我也是朋友,我叫丁秀芬。” 她提了提手里的桃酥说:“我给你带了点桃酥,要不让我进去,咱两说说话不就熟了吗。” 说着她竟要往里面挤。 温稚惊讶于丁秀芬的厚脸皮,她把丁秀芬往外推了下,又把门关上一点,隔着门缝看着丁秀芬有些难看的脸,说话也没给她留脸面:“我和你不熟,也不要你的东西,你要是再来找我,我就把你和蒋全的事传出去。” “你!” 丁秀芬见这死寡妇直接把话说到桌面上了,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她下意识看了眼走廊,见走廊没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温稚,小声问道:“你到底是咋知道我和蒋全的事?谁给你说的?!” “我就不告诉你。” 温稚说完就关上了房门,气的丁秀芬心里抓狂! 这寡妇咋就油盐不进! 她来机械厂还专门去棉纺厂悄悄打听了下这寡妇的事,得知这人胆小怯懦,不爱说话不爱出门,是个 闷葫芦,从小就受了不少苦,心里这才放松了不少,于是就想着买一份桃酥过来让她尝尝好味道,顺便再探探口风,哪知道这寡妇竟然这么难说话! 丁秀芬没办法,只好去了杨慧家,杨慧家门关着,她敲了两下门,这次开门的不是蒋大丫,而是杨慧。 丁秀芬笑了笑,心疼的将一包桃酥塞到杨慧手里:“我听说你和蒋全又闹了,所以赶紧过来看看你,我给你和大丫二丫带了包桃酥。”她看了眼杨慧特别平静的神色,实在看不出什么:“你和他又在闹啥?” 杨慧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桃酥,看起来份量挺多的。 她叫来大丫,把桃酥交给大丫:“去和妹妹进屋吃,妈和你丁婶子说几句话。” 蒋大丫闻着香喷喷的桃酥味,点了点头:“嗯。” 等蒋大丫的屋门关上,杨慧才看向丁秀芬,她没错过丁秀芬眼里的鄙夷和嘲讽,心里顿时起了一股火气,她拿着蒋全的钱跑来施舍她们,她倒还有优越感了。 杨慧始终没让丁秀芬进来,而是站在门内说:“你那么想知道我这次和蒋全为什么吵架?”她朝丁秀芬扬了扬下巴:“你靠近点,我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么,丁秀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还是忍着好奇靠过去,谁知道杨慧忽然打开房门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扯进去,然后关上房门对着她啪啪啪的扇了几巴掌,杨慧听见屋里的脚步声,冲屋内的蒋大丫和将二丫说:“你两别出来!” “杨慧,你竟然敢打我!” 丁秀芬被薅着头发,毫无反手之力,双手只能不停的拍打杨慧的胳膊,杨慧连着扇了好几巴掌,又在她身上用劲掐了十几下才拽起她的头发说:“我打的就是你!我正愁火没处撒呢!” 说着又给了丁秀芬几巴掌。 丁秀芬被打的晕晕乎乎的,好不容易将头发从杨慧手里解救出来,正打算还手,就听杨慧说了句:“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立马把你们的事告诉贾平!” 丁秀芬脸色骤然一变,举起的巴掌硬生生的僵在半空。 她都知道了?! 可是她刚才咋一点都没看出来? 杨慧不想让两个闺女知道太多,打开门一下子把丁秀芬推出去:“你还想知道啥就问蒋全去,以后少来我家,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说完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丁秀芬顶着被杨慧薅的乱糟糟的鸡窝头和一张被扇的都是巴掌印的脸,脑子还是懵的,直到耳边传来说话声她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眼走廊一下子冒出好多看热闹的人,丁秀芬脸色一变,连忙捋了捋头发,然后低着头快速跑出机械厂。 刘梦琴靠在门框上嗑瓜子,看了眼杨慧家紧关着的门,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痒得很。 隔壁邻居的老太太问:“梦琴,那丁秀芬不是和杨慧关系挺好的吗,咋还被杨慧打出来了?” 刘梦琴撅了噘嘴:“不知道。”然后扭头看向老太太:“你发现没,杨慧和陈工她嫂子好像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给我点瓜子。”老太太朝刘梦琴要点瓜子,点头说:“好像还真是,你看以前杨慧连门都不出,和丁秀芬关系好的跟啥似的,再看陈工他嫂子,一天天闷在屋里连门都不出来,见了人也不知道问,现在还能出来走走,碰见咱们都知道打招呼了。”。 温稚准备做中午饭的时候才发现,婆婆早上走得急,忘了带她给准备的玉米饼和酱菜。 机械厂离青山广场不近,来回挺费功夫的,温稚不敢耽误,提前做好午饭,把饭装到饭盒,然后敲开杨慧的家门:“杨慧姐,我去青山广场给我婆婆送饭,等陈明洲回来要是问起我,你给他说一声。” 杨慧知道温家人还没放弃让温稚嫁到胡家的念头,她招来蒋大丫,对温稚说:“让大丫陪你去,你们两也好做个伴。” 温稚想说不用了,蒋大丫已经出来了:“温婶子,我们走吧。” 她只好向杨慧道谢,带着大丫离开家属院。 一路上蒋大丫时不时的看一眼温稚,妈妈这两天一直对她和二丫说,你隔壁的温婶子是妈妈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妈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熬下去,蒋大丫虽然不知道温婶子怎么就成了她妈妈的救命恩人,但妈妈都这么说了,她也把温婶子当救命恩人看。 这个点正好是下班的点,这几条街一下子走出好多穿着职工服的同志。 温稚看到了街道边上放着的黑板架子,上面用彩色笔写了一行字,家里人从小没让她和大姐二姐上过学,以至于她们三姐妹都不识字。 不过温稚听站在那边的其中有个人说,5月1日晚上七点,在青山广场播放《哑巴与新娘》。 温稚想了下,l今天是4月28日,还剩两天就到了。 以前青山广场播放电影的时候,爸妈会带着两个弟弟去,让她们三姐妹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二姐每次都在他们走后偷偷跑出去,她就和大姐待在家里,说起来,从小到大她都没看过电影。 温稚问道:“大丫,再有两天青山广场播放电影,你们去看吗?” 蒋大丫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随后又黯然的低下头:“不知道,我回家问问我妈。” 温稚想到杨慧家的情况,估计大丫和二丫和她以前一样没办法去看电影,她安慰道:“大丫,我相信这次你妈妈一定会带你和你妹妹去看电影的。” 蒋大丫诧异抬头:“真的?” 温稚点头:“嗯。” 她觉得以杨慧姐现在的性子,应该会的。 两人快到青山广场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自行车的铃声,温稚拽着蒋大丫的手往路边靠,想着给后面的自行车让路,结果那铃声一直跟在后面,跟催命似的不停的响。 温稚转身便看到两个穿着暖瓶厂职工服的男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跟在她后面,那两人轻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温稚,看的温稚后背汗毛乍起,她下意识把蒋大丫护在身后。 骑车的人吹了声口哨:“小寡妇,你跑那么快干啥?”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人摸着下巴笑道:“就是啊,我们两个轱辘都差点追不上你。” 温稚抱紧饭盒,慌张的看了看四周,这个点好多人都在家吃饭,路上没几个人,倒是斜对面有四五个结伴的男女同志,温稚拉起蒋大丫的手往那边跑,却被其中后座跳下来的人堵住了去路:“小寡妇,你想去哪啊?不等等我们康哥哥了?” 温稚听到‘康哥哥’三个字眼,瞬间想到了胡厂长的儿子胡宝康。 她拽着大丫的手要往另一边跑,又被另一个人堵住了去处,蒋大丫害怕的抓着温稚的手臂,温稚也吓得小脸惨白,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也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远处又传来“叮铃铃”的声音,有人激动的大吼:“康哥,我看见你媳妇了,她还真在这!” 胡宝康跨坐在自行车后座,听到骑车人说的话,赶紧偏头看去,这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被他两个朋友围在中间的温稚,胡宝康高兴的朝温稚挥手:“媳妇媳妇,我来找你了,媳妇……” 温稚死死咬住下唇,看着快速逼近的胡宝康,趁左边的人不备,用身子使劲撞开他,拉着蒋大丫就朝青山广场跑去。 那人连车带人摔倒在地,骂了一句:“妈的臭/婊。子!斗子,快,别让她跑了!” 被叫斗子的人赶紧追上去,胡宝康看见温稚跑了,拽着骑车的人指着温稚哭鼻子:“元子,我媳妇跑了,呜呜呜,快追我媳妇,我要把她带回家给我妈看!” 万金元笑道:“康哥,你就坐好吧,我一定带你追上你媳妇。” 万金元自行车骑得飞快,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响,那催命铃声就像贴着后背,只要她停下,铃声就像一把刀子戳在她身上,温稚根本不敢回头,拉着蒋大丫用尽了全身力气跑,可是两条 腿跑的再快也跑不过两个轱辘。 就在万金元他们骑着自行车斜停在她们前面时,温稚看见了从不远处过来的婆婆和黄婶儿,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大喊:“妈!救命啊!妈!黄婶儿!” 陶芳和黄雯两人今天早上都走得急,忘了带玉米饼,两人打算回去一趟,快快吃完再过来,没成想刚出了广场就看到被几个混混围住的温稚和大丫。 陶芳和黄雯脸色一变,两人撸起袖子就跑了过去。 温稚被围在中间,载着胡宝康的自行车停到跟前,胡宝康一下子跳上来往温稚身上扑,嘴里还叫嚷着:“媳妇,媳妇,我不打你,你跑啥,你跟我回家,我妈说你不乐意嫁给我,我不信,你跟我回去让我妈看,你是稀罕我的……” 胡宝康看着傻,可力气大,个子还高,他抱住温稚,温稚推都推不开,万金元他们三个人还在那起哄说:“康哥威武,快带你媳妇入洞房了。” 温稚气的小脸涨红,不管不顾的拿饭盒往胡宝康身上砸,蒋大丫见状,抓住胡宝康的胳膊使劲咬下去,胡宝康“嗷”一嗓子就放开了温稚,不等他们几个过来收拾大丫,陶芳和黄雯就冲过来了。 陶芳一把推开万金元,给了他两巴掌,又跑过去揪住胡宝康的头发啪啪的扇了几巴掌,万金斗和李刚见状就要上去帮忙,黄雯不知道从哪拿了根木棍子朝两人打过去。 那两人一下子躲开了,黄雯赶紧朝温稚和大丫喊:“快到婶子这来。” 温稚和大丫跑过去躲在黄婶儿身后,黄雯见那两人要去帮胡宝康,跑过去一把拽开陶芳,胡乱的挥着棍子骂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敢打我们一下试试!你们敢碰陈明洲他嫂子试一试!你们知道陈明洲以前是干啥的吗,小心陈明洲收拾你们!” 这片工业区,凡是知道陈明洲的,谁不知道这小子以前混的很,只不过这四年他安分了很多,还成了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他以前的名号。 万金元他们也是看温稚今天和一个小屁孩在路上,就起了心思,想着只要把温稚带回暖瓶厂,让胡宝康和她睡一觉,温稚嫁给胡宝康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胡厂长还会给他们三个转正,说不定还能当个车间主任。 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泼妇,搅黄了他们的好事。 胡宝康坐在地上耍赖,指着陶芳说:“你为啥打我,呜呜呜,我要我媳妇,我要我媳妇!” “谁他娘的是你媳妇,你滚不滚?不滚老娘打碎你的脑袋!” 陶芳一把抢过黄雯手里的棍子举起来,胡宝康吓的抱着脑袋哭,万金元和万金斗兄弟两见状,赶紧架起胡宝康把他放在自行车后座,几个人灰溜溜的骑车跑远了。 陶芳气的喘气,把棍子杵在地上,冲着远处的人骂骂咧咧的,骂完以后赶紧去看身后两个脸都吓白的人:“小稚,大丫,你两咋样,没伤着吧?” 蒋大丫摇头:“我没事。” 温稚也摇了摇头:“妈,我没事。” 黄雯问:“你两咋过来了?” 陶芳:“是啊,你们过来干啥?” 温稚说:“妈,我看你早上走得急,没带我给你装好的午饭,怕你中午饿着,就过来给你送饭。” 黄雯羡慕道:“有儿媳妇可真好。” 陶芳心里也暖暖的,她握住温稚冰凉的小手:“行了,我们回吧,你黄婶儿也忘了带饭,吃完饭我们再过来。”然后跟黄雯说:“等咱们把这边活干完,叫上咱们那几个好姐妹去暖瓶厂好好闹一场,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找小稚的麻烦!” “张口闭口媳妇,狗屁!这是我老陈家的媳妇!” 黄雯:“对!那是你们老陈家的媳妇。等回去我就找梦琴她们几个,这两天树栽完了咱们就去暖瓶厂找他们算账!” 四个人往机械厂家属院走去,蒋大丫可能吓着了,听见自行车铃声都会下意识看一下周围,温稚愧疚的握住蒋大丫的手,低声道:“大丫,对不起,是婶子连累你吓着了。” 蒋大丫摇头:“不怪温婶子,是那些人太坏了。” 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家吃饭,好多人家的门都开着,她们瞧见回来的陶芳几人,有人问道:“今天中午没在外面吃啊?” 陶芳说:“没有,今天回来吃。” 黄雯回家的时候,何宝森和何正民刚做好午饭,蒋大丫也回家了,陶芳正要推门,陈明洲刚好开门出来,嘴里咬着烟,烟头徐徐的飘着烟雾,看见陶芳和温稚回来,眉峰几不可察的挑了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随即看到温稚怀里抱着的饭盒,陈明洲取下烟问了句:“你们都没吃?” 陶芳“哼”了声:“吃屁吃,气都气饱了!” 说着挤进屋走到脸盆架子前倒了半盆水洗手洗脸。 陈明洲眉峰微皱,看向温稚,这才注意嫂子脸色有些苍白,心下蓦地一沉:“出什么事了?” 温稚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没等她想好,陶芳已经洗完脸了,她擦了擦脸,气吼吼的说:“还不是胡厂长他儿子干的好事!温稚和大丫去青山广场给我送饭,被胡宝康和几个兔崽子堵了!还不要脸的媳妇长媳妇短的叫温稚。” “我呸!” 陶芳把毛巾搭在架子上:“就他也配!” 陈明洲脸色陡然沉了下去,夹着的烟都燃了一半,他垂眸看了眼温稚苍白的小脸,平静的声音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他碰你了?” 温稚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很小声的说:“他……抱我了。” 陈明洲眸底黑沉的可怕,他抬脚碾灭丢在地上的烟头,让温稚进屋吃饭。 温稚见陈明洲关门出去,转头问他:“你要去厂里吗?” 陈明洲脚步顿了下:“嗯。” 男人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敲开杨慧家的门,开门的是蒋二丫,看见陈明洲,蒋二丫乖巧的叫了声:“陈叔叔。” 陈明洲摸了下二丫的头:“去叫你姐姐。” 蒋二丫转身跑了,随后蒋大丫走过来,陈明洲语气温和的问了句:“你记得今天堵你们人的脸吗?” 蒋大丫一听就知道陈叔叔要去找他们算账,于是快速点头:“我都记得!尤其那个有点高胖的傻子,他抱着温婶子不放,我还咬了他一口。” 陈明洲隐去眸底的沉冽,摸了摸大丫的头:“很勇敢,吃过饭要不要跟叔叔出去一趟?帮叔叔指出都是谁。” 蒋大丫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下午机械厂有点忙,副厂长怎么也找不到陈明洲的人,于是跑去二车间找魏平,魏平这会正躺在车底看大家伙怎么维修呢,脑子里都在琢磨明洲哥从哪看出这些机子上的毛病。 副厂长丁祥踢了下魏平的腿:“你师傅呢?” 魏平躺在滑轮板上划出来,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没看见明洲哥。” “咦,这还奇怪了,人哪去了?” 丁祥急的直挠头,正不知道该咋整,就见找了半下午的人从车间外走进来。 魏平站起来跑过去:“明洲哥,你跑哪去了?” “处理点私事。”陈明洲解开扣子利落的脱下外套丢在椅子上,抬眸看了眼副厂长,戴上手套问:“四车间怎么了?” 丁祥说:“午饭那会送来了个挖掘机,出了点问题,没人会修,想让你过去瞧瞧。” 陈明洲接过丁祥递给他的烟点燃,抽了一口说:“过去看看。” 魏平赶紧举手:“副厂长,我能不能跟我师傅去看看。”他挠着后脑勺,嘿嘿笑:“我也想见识见识大家伙。” 丁祥说:“赶紧走,别耽误时间了。” 陈明洲又点了几个人:“张扬,钱致富,朱世军,都跟我走。” 被点到的名像是得了大奖,一个个兴冲冲的跟上去。 四车间比二车间大,魏德几人都一筹莫展,瞧见陈明洲过来,赶紧给他说哪哪不对,陈明洲单手抓着铁门跳上去拧开钥匙启动挖掘机,男人试了试机子,又跳下来仔细听了听哪个位置的问题,找到后让魏平几个人卸下后面的机盖。 四车间有陈明洲他们,其他车间就 缺人,魏德他们带人走了,四车间就剩下他们几人。 陈明洲咬着烟,眯着眸,鼓起的手臂肌肉稍一用力就卸下了锈死的螺帽,他偏头让魏平拿走烟,说了句:“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魏平好奇道:“去哪?” 他凑近问:“又去黑市?” 陈明洲用扳手敲了敲机壳,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戾气:“去暖瓶厂,套几个人。” 魏平瞬间明白明洲哥半下午那会干嘛去了,他点了下头:“行,我晚点去找兵哥他们。” 陈明洲:“不用,现成的这几个够了。” 魏平看了眼对面的张扬,张扬他信得过,可钱致富和朱世军他不太了解,他有些担心:“明洲哥,那两个会不会卖我们?” “不会!” 钱致富一下子从那边跑过来,朱世军也跑过来说了句不会,他们和张扬刚才就在偷偷听陈工和魏平说啥悄悄话呢,没想到两人商量着晚上去暖瓶厂套人呢。 钱致富笑道:“明洲哥,平哥,放心吧,我嘴巴严得很。” 朱世军也拍了下胸脯:“我也是!” 他们还想着跟陈工学手艺呢,恨不得有一点点机会都往陈工身边凑,眼下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哪能错过!他们知道陈工在外面有人脉,这种事都用不着他们,今天这个机会错过可就再没了。 晚上的青城静悄悄的。 机械厂的人下班有的回家有的回宿舍了,暖瓶厂那边也都下班了。 万金元和万金斗去胡家把胡宝康骗出来,李刚问万金元:“温华找我们干啥?” 万金元切了声:“还能干啥,肯定是为了他三姐嫁给咱康哥的事呗,回家不给温家彩礼钱,他温华拿啥娶人家食品厂主任的女儿?” 胡宝康一听温家,傻乎乎的问:“是不是我媳妇来找我了?” 万金元说:“你媳妇被陈家关着出不来,是你媳妇的弟弟来找我们。” 几个人走到温华跟他们约定好的巷子口,左右看了眼都没人,李刚啐了一句:“妈的,咋还没来?” 胡宝康叫嚷着:“我要找我媳妇,我要媳妇……啊!” 就在万金元他们左右张望时,眼前忽的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人就被绑进了麻袋里,魏平用绳子死死勒住麻袋口,取出后腰别着的棍子使劲往麻袋上抡。 “啊啊啊啊!” “疼疼疼,啊!别打了!” “他娘的谁啊!哎哟,嘶,我滴娘啊!” 惨叫声,棍子抡在肉上的闷声在夜里交织着,陈明洲单手拖着麻袋,手里的棍子毫不留情的抡在胡宝康的两只手臂上,胡宝康疼的吱哇乱叫,哭爹喊娘的,一直打到胡宝康晕过去才停手,那边李刚和万金斗还在叫嚷着。 陈明洲拨开魏平,拽起麻袋朝万金斗腿上抡了一下,万金斗惨叫的蜷缩起来,疼的浑身冒着冷汗,他好像都听见骨头断了的声音。万金斗活生生被打哭了:“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到底是谁啊,我哪里招你们了?” 陈明洲蹲下身,隔着粗木麻袋冷冷盯着万金斗,暗沉沉的嗓音几乎从喉咙里迸出来:“再让我知道你们堵温稚。”男人举着棍子在万金斗头上敲了敲:“下次抡的就是你脑袋。” 万金斗瞬间想到了是谁,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他原本想着把那寡妇先带回来和胡宝康睡了再说,后面哪怕被陈明洲收拾一顿也无所谓,毕竟这事已经成了,陈明洲也没法子,他和金元还有刚子还能转正,可谁知道这事不仅没成,他们还被陈明洲盯上了! 万金斗哪敢呛声,他甚至都不敢说话,也不敢报警。 毕竟他们谁也没看见打他们的人是陈明洲,只靠自己猜测谁信啊? 陈明洲他们走后万金斗才敢扒开麻袋,他看了眼四周,黑漆漆的连个鬼影也没有。 “元子!刚子!” 万金斗想过去帮他们解开麻袋,谁知道一动右腿就剧烈的疼,他一下子倒在地上,抱着腿惨叫,万金元听到大哥的声音,忍着疼想要挣脱麻袋,谁知道一抬手麻袋就开了,明显是那些人走之前把麻袋解开了。 万金元和李刚钻出麻袋,两人比万金斗好不到哪去,浑身是伤,李刚额头都破了个口子,两人先去看了万金斗,又赶紧去看胡宝康,见胡宝康被打晕了,吓得赶紧把人往回家抬。 万金元和李刚把万金斗和胡宝康背到医院,万金元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通知了胡厂长,胡厂长和吕红艳一听儿子被打晕了,两人着急忙慌的骑上自行车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套着浑身是血的儿子,胡家两口子脸都白了! 卢红艳直接吓晕了过去,胡永昆气急败坏的揪住万金元的领子:“是谁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是谁干的?!” 来医院的路上,万金斗跟他和李刚通过气,没看到是陈明洲打的他们,就别在胡厂长跟前提陈明洲的名字。 他们已经得罪过陈明洲一次了,可不敢再得罪第二次,不然他们三这辈子都得被陈明洲盯上,那个人就跟野狗一样,被他咬住的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万金元被胡永昆的力气勒的都快喘不上气,他浑身都疼的厉害,尤其是后脖子,那里被抡了一棍子,这会脑子都有些糊里糊涂的,一旁破了脑袋的李刚急中生智说:“厂长,我知道是谁!是温华,晚上温华越我们几个去棉纺厂的巷子口等他,我们是在那被人套起来打了一顿!” 胡永昆看向李刚,气的浑身发抖:“你确定是温华干的?!”那架势,恨不得把温华活生生砍了,他们胡的宝贝疙瘩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下,被别人差点打死了! 李刚看了眼万金元,快速点头:“是温华。” 万金元反应过来,也赶紧附和:“就是温华,我都听到他声音了。” 胡永昆推开万金元,指着他们两骂道:“你们三个兔崽子把我儿子骗出来让他遭了这么大的罪,这笔账我给你们记着!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 李刚捂着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胡宝康,心里不停的祈祷,希望胡宝康可别出啥事…… 夜深了,家属院的人都睡下了。 温稚在屋里做了会衣服,又开门出去看了眼,楼道里黑漆漆的,都这个点了,陈明洲还没回来。 难道厂里还在忙吗? 温稚看了眼桌上已经凉了的饭菜,又将饭菜端出去热了一下放到桌上。 等饭菜凉还得好一会时间,说不定陈明洲回来饭菜还是温的。 温稚回屋躺下,没多久困意袭来,半睡半醒间忽的听见“吱呀”一声,她下意识睁开眼睛,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屋外的脚步声又轻又低,温稚听到了放杯子的声音。 应该是陈明洲在喝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陈明洲回来,温稚的心莫名其妙的踏实了几分。 她翻了个身正准备接着睡,房门忽的被敲响,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隔着门板透进来:“嫂子,你睡了吗?” 温稚犹豫了一下,坐起身看了眼隐隐有些作痛的左脚,今天被胡宝康他们追着跑的太着急,一下午左脚都不舒服,尤其晚上安静的躺在床上,里面就好像有一根筋跳动的疼。 她知道陈明洲敲门的意思,于是低声开口:“还没。” 她下床趿拉上布鞋开门,陈明洲就站在屋门口,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窄小的屋门,他今天没穿机械厂的蓝色工作服,穿着灰黑色的拉链外套,下摆是松紧款式,黑色长裤衬的男人的双腿更加修长笔直。 温稚觉得今天晚上的陈明洲身上有股强烈的野性。 两人离的不远,温稚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她没忍住好奇,问了句:“你没 在厂里吗?” “没在,和几个老朋友聚了聚。” 陈明洲深黑的眸在温稚披着的头发上掠过。 她头发不算很长,刚过肩,每次见她,她都扎着两朵辫子,这还是头一次看她披着头发,乌黑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衬的她皮肤愈发的白皙,脸蛋也更小了,小到他半只手掌都能扣住。 陈明洲垂下眸:“我去端水,你先回屋坐着。” “好。” 温稚看了眼陈明洲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隔壁婆婆的屋门。 门是关着的,屋缝也是黑的,应该都睡熟了。 温稚这才放心,转身坐到床边,脱掉鞋子挽起裤脚,陈明洲端着水走到她身前,男人放下水盆,单膝跪在地上握住她的脚腕,将她的脚心抵在他膝盖上。 陈明洲的手有点凉,裤子面料带着点光滑,摩挲在脚心有些痒。 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尽量忽视蹲在她面前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忍着点。” 陈明洲将红药水揉搓在温稚脚腕,带着薄茧的指腹重重揉按在温稚娇嫩的肌肤上,可能是因为今天跑的太厉害了,又伤了脚,以至于今晚捏脚的痛感比昨晚强烈。 她抓紧身侧床单,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疼出声。 好不容易抹完红药水,男人又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碗,碗里面有酒,他划亮火柴点燃碗里的酒,顿时蓝色的火焰灼烧起来,没等温稚问这是什么,就见陈明洲的手快速伸进碗里,随后带着灼烫温度的手掌覆在她脚腕上揉搓。 温稚被突然的烫意和痛感激的哼出声。 昏暗的房间里漂浮着酒香味,耳边是温稚时有时无的哼声,陈明洲呼吸逐渐沉重,脖颈突起的青筋在小麦色的皮肤下显而易见,好一会男人才低哑出声:“好了。” 他起身看了眼坐在床边的温稚,也许是疼狠了,她鼻尖都冒了一层薄汗。 陈明洲轻咳一声,端起碗说了句:“你先泡脚,多泡一会,水凉了我再给你添热水。” 说完男人就出去了,顺带帮她待上了屋门。 捏完脚后,疼痛感瞬间就没了,连带着因为下午奔跑带来的疼痛也消失了。 温稚终于松了口气,她将脚放进洗脚盆里,皮肤触到热水才想起陈明洲临走前说的话——水凉了他再来添热水。 热水泡脚要泡半小时,陈明洲进来两次给她添热水。 等温稚泡完脚,陈明洲端起洗脚水,看了眼温稚绯红的脸颊:“你早点休息,明天就不用捏脚了。” 温稚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抬头笑道:“好。”然后补了句:“谢谢你。” 温稚笑起来很好看,嫣红的唇畔弯起时,能看见洁白的贝齿,陈明洲目光在温稚下唇上掠过,那里刚才被她的牙齿蹂躏了一番,比上唇更红艳。 温稚见陈明洲一直看着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她摸了摸脸,迟疑道:“怎么了?” 陈明洲蓦然回神,耳根也攀上灼烫的红意,他快速转身:“没事。” 说完男人快步出门,前脚刚踏出去就看到隔壁开门出来的陶芳,陶芳愣了一下,看着一只脚在屋外一只脚还在屋内的陈明洲,他挽着袖子,露出小臂,手里端着温稚的洗脚盆。 屋门半开着,陶芳透着窄小的缝隙看了眼屋里面。 温稚光着脚,挽着裤腿正准备钻被窝。 她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将目光再次落在她小儿子身上。 第20章 第20章陈明洲动怒 “妈,你还没睡?” 陈明洲神色坦然的关上温稚的屋门,端着水出了外屋,陶芳见状,着急的跟在陈明洲身后,她在走廊没敢说话,一直到水房里才气的朝陈明洲手臂上打了两巴掌。 陈明洲眉峰一挑,看着陶母又抽了他两下,没忍住笑道:“你打我干什么?” 陶芳瞪着他:“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你自己做的啥你不知道吗?那可是你嫂子,你大晚上不睡觉跑你嫂子屋里干啥?陈明洲,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对你嫂子有什么歪心思,老娘就打死你!” 陈明洲:…… 他低头倒掉盆里的水,脑海里闪过温稚纤细的脚腕,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余热。 男人呼吸微顿了片刻,有意的避开帮温稚捏脚的事:“我刚回来看到嫂子端盆倒水,见她脚不方便,就顺手帮她一下。” 陶芳怔了一下,看着陈明洲棱角分明的侧脸有些紧绷。 看样子好像有点生气了。 陶芳后知后觉到他小儿子压根不是那种人。 刚才她就是猛地看见小儿子从大儿媳妇屋里出来,情急之下脑子也没想那么多,就误会了。 陶芳缓和了下气氛,伸手轻轻摸了摸刚才打陈明洲的地方:“明洲,是妈误会你了。”她话锋一转,续道:“可你也不能怪我,谁叫我一开门就碰见你从你嫂子屋里出来,我能不多想吗。” “你胳膊咋样,疼不疼?” 陶芳凑近摸了摸,脸上有些愧疚。 陈明洲:“不疼。” 两人走到家门前,陈明洲将木盆递给陶芳:“妈,你先进去,我在外面抽根烟。” 陶芳嘱咐道:“你少抽点。” “知道了。” 等陶芳进屋,陈明洲转身,两只小臂撑在栏杆上,微躬着脊背,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没多会一根烟燃尽,他点第二根烟时才后知后觉的闻到指缝间的酒气。 他抽完第二根烟,去水房洗干净手,又往脸上扑了几捧凉水…… 温稚这一觉睡的挺香的。 她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陶芳已经起了,陈明洲的屋门大开着,家里家外都不见他的人影,她去水房洗漱完赶紧做早饭,陶芳也收拾完来帮她一起做。 陶芳:“小稚,你脚咋样了?” 温稚笑了下:“好多了。” 昨晚陈明洲帮她捏了捏,感觉今天走路都不跛了,而且也感觉不到怎么疼了。 隔壁黄雯也在做饭,黄雯和陶芳聊了几句昨天在青山广场外遇见胡宝康的事,刚说完,刘梦琴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陶大姐,大喜事啊!有大喜事啊!” 陶芳看到刘梦琴跑的气喘吁吁,忍不住笑道:“我能有啥大喜事?” 刘梦琴叉腰喘了喘,朝温稚扬了扬下巴:“陈工他嫂子,是你们温家的事。”她卖关子的眨了眨眼:“我保管你们听了绝对高兴!” 温家的事? 温稚也有些好奇,温家能出什么事。 黄雯也想听热闹,跑进屋把铲子塞到何宝森手里:“菜在锅里,盐巴都放了,等菜好了你装盘子里就行。” 说完就跑出去了。 何宝森:…… 何正民蹲在泔水桶旁边刷牙,看到黄雯急冲冲的跑出去,问他爸:“爸,我妈干啥去?” 何宝森:“我哪知道。” 他拿着铲子出去就看到陶芳家门口围了七八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何宝森:…… 刘梦琴喝了口陶芳递过来的水,这才说起她刚才去供销社买东西时听到的热闹。 就连旁边的杨慧和蒋大丫蒋二丫也出来,杨慧走到温稚旁边,低声问:“出啥事了?” 温稚摇头:“不知道,刘婶子正准备说。” 刘梦琴说:“昨晚暖瓶厂的胡厂长两口子带人去棉纺厂温家了,把温家砸了一通,温家报了警。”刘梦琴一拍大腿,吊大家胃口:“你们猜怎么着?” 黄雯激动道:“胡厂长两口子被公安同志抓走了?” 陶芳也问:“是不是啊?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刘梦琴说:“错!是温家老五被公安同志抓走了,胡厂长说昨晚他儿子和厂里几个小年轻被温华叫出去,结果他们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有个小年轻腿都被打折了。”她啧啧了两声,续道:“我听别人说,胡厂长的儿子两条胳膊都被打断了,人到现在还躺在医院呢,啧啧啧,可真惨哦,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两条胳膊得养好久吧。” 陶芳听完,心里一阵痛快! 黄雯也觉得痛快,昨天她就想收拾胡宝康了,没想到温华把他们揍了。 揍的漂亮! 有个老太太纳闷道:“哎不对呀,温家不是巴不得和胡家交 好吗?温家老五恨不得把他姐嫁到胡家给他换彩礼钱娶媳妇呢,他咋会去打胡宝康?” 刘梦琴切了声:“那咋不会?温稚都跟温家断绝关系了,她现在是陈家媳妇,说不定温华是看胡宝康不顺眼,嫌他笨没把他姐娶回家,他又不敢来陈家找茬,只能把气撒到胡宝康身上了呗。” 黄雯:“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好一会,一直到各家的早饭做好了才回家。 陶芳心里哼了声,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温家和胡家好好闹去吧,这两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温稚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她总觉得胡宝康他们不是被温华打的,他了解温华,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在外面惹事,怎么可能会把胡宝康的胳膊给打断?而且还不止打了胡宝康一个,听刘婶子说,除了胡宝康,还有三个人也被套了麻袋。 昨天堵她和大丫的是四个人,昨晚挨打的会不会也是他们四个? 温稚想到昨晚陈明洲很晚才回来,眼皮子忽的一跳。 莫非昨晚打胡宝康他们的不是温华,而是陈明洲?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如果是陈明洲动的手,胡家要找也是找陈家,怎么会去温家? 吃过早饭,陶芳带上温稚准备好的午饭就走了,临走时嘱咐温稚:“现在温家和胡家闹那么凶,你这几天先待在家里别出去,小心他们找你麻烦。” 温稚点头:“好。” 没一会魏平也来帮陈明洲拿早饭,温稚把饭交给魏平,回屋时想着看陶芳和陈明洲有没有要洗的衣服手套,看了一圈,发现陈明洲昨天的脏衣服和手套都洗干净挂在床尾了。 婆婆也没啥要洗的衣服,她只好回屋继续做衣服。 陈家这边一片祥和,公安局那边的温家和胡家又闹的脸红脖子粗,要不是有公安同志在,两家又能打起来,温华坐在审讯室里,鼻青脸肿不说,额头又肿了个大包,嘴角还是淤青的,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是重复那句话:“公安同志,我真没有叫人去打胡宝康他们,我要咋说你们才相信我啊?我是真没打啊,再说了,我一个人咋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啊?” 公安局里的裴叔沉声问:“那你老实说,你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这两个小时在哪?” 见温华还是不说,裴叔一拍桌子,严厉道:“温华!我没时间再跟你耗下去!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件事是很恶劣的斗殴行为!你要是没办法证明自己在这个时间点在哪里,我们只能对你依法处置,你可想好了,你把人打的断胳膊断腿,判刑最少一年起步!” 温华一听,一下子怂了,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公安同志我说我说,我昨晚和梅梅在一起,梅梅就是我们食品厂主任的女儿,我和她在食品厂外面的小公园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九点多的时候我才把她送回家。” 生怕公安同志不信,温华赶紧说:“你可以把她叫过来当面跟我对质,我说的都是实话!” 裴叔让人去食品厂叫李梅梅过来,结果一块来的还有李梅梅的父亲李浩,李浩二话不说就给了温华一巴掌,打的温华眼冒金星,公安同志呵斥李浩:“这位同志,你冷静点!” 李浩没理公安同志,在得知他闺女昨晚跟温华在小公园待了两个小时,他都快气疯了! 不顾公安同志的拉扯,又给了温华一巴掌:“好你个王八犊子,还没结婚就拉着我闺女跟你躲小树林了,你他娘的还对我闺女干啥了?!”说着还想上去揍温华,刚伸出去的胳膊就被公安同志拽开了。 温华捂着被打肿的脸解释:“主任,我发誓我啥也没干,不信你问梅梅。” 他急切的看向李梅梅,李梅梅脸有些苍白,她低着头对父亲说:“爸,我两真的啥也没干。” “你给老子闭嘴!”李浩气的戳了戳李梅梅的脑门:“你就这么不值钱,非要跟他在一起干啥!他连一百多块钱的彩礼都拿不出来,你嫁过去能有啥好日子过?我和你妈说了多少遍你咋就听不进去!” “行了,你们的家事回去自己处理。” 裴叔头疼的止住他们。 他把李梅梅单独叫出来询问了她几个问题,都和温华说的时间点对的上。 这么一看,昨晚打胡宝康他们的人还真不是温华。这事查到这里又钻到了死胡同,这年头像这种事多的是,把人套上麻袋揍一顿,打残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温华没有嫌疑,被公安同志放了后,胡家不乐意了。 卢红艳气的都快喘不上气了:“你们说温华没打就没打?不是他打的那还是谁打的?难不成我儿子就白白遭了这个罪了?!” 就连万金斗的爸妈也来了,和胡家合起伙来又和温家闹起来了,裴叔看着堵在公安局门口乱成一锅粥的三家人,喝道:“我们会尽快查出是谁打了你们的孩子,但是你们要还是在公安局门口闹,那就是扰乱公安秩序,扰乱公安秩序轻者拘留七天,重者劳改三个月!你们要不怕劳改,就使劲闹!” 听到要劳改,这下都没人敢闹事了。 可是胡家和万家都咽不下这口气,他们的儿子都躺在医院,断胳膊断腿的,他们都一口咬定就是温华干的,就算不是温华打的,肯定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公安局的查案啥时候有结果还不知道,但眼下他们不出了这口气,死都闭不了眼! 三家人都憋着火气离开公安局,等拐过弯,胡永昆和卢红艳就上去收拾温华,孙凤娥“啊呀”大叫,跑上去帮儿子,温向东五大三粗,力气也大,帮孙凤娥一起收拾胡永昆两口子,万金斗爸妈一看这情况,撸起袖子去揍温向东两口子。 对面四个人,温家三个人,那被打的一个惨啊。 一群人互殴顿时引来了好多看热闹的,文静和温争两口子也赶过来了,何亚兰待在边上看戏,温争上去帮忙,温静急的拉架,拽着孙凤娥的胳膊求她:“妈,你们别打了,赵鹏和婆婆还在暖瓶厂工作呢,你们和胡厂长家闹翻了,让我们以后咋在暖瓶厂待啊!” 温向东抽空抽了温静一巴掌,怒瞪着温静:“你他娘的是谁的种?不知道帮谁吗?!” “爸!妈!” 温静捂着脸,看着打成一团的人,又委屈又无助。 她做错了啥,凭啥遭罪的是她啊! 娘家把胡厂长一家得罪死了,婆婆和赵鹏肯定恨死她了,她以后还咋在婆家待啊!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公安局再度来人阻止才算消停。 裴叔头疼的直皱眉,他看向胡永昆,喝道:“你别忘了你是个厂长,你带头打架斗殴,身为领导你不以身作则,严重带歪厂子的思想作风!你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还有你两,温向东!万大牛!”裴叔气道:“你们要是再闹下去,我就去向厂里反应你们的思想作风有严重的问题,让厂里处置你们!” 几句话就让这场战火消了下去。 胡永昆气的咬牙切齿,虽然再恨温家,可脑子终于清楚点了。 厂里多少人盯着厂长这个位置,万一有人抓着他这个把柄往上面闹,搞不好会把他从厂子的位子上拽下来,他哼了声,拽着卢红艳走了,见胡厂长走了,万大牛也拽着自家媳妇跑了,温向东见状,也招呼着家里人回去。 顾辉和张俊骑着自行车从远处二来,两人刚从公社处理完正事回来,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张俊问了句:“裴叔,出啥事了?” 裴叔气的脑门疼:“暖瓶厂胡厂长的儿子和两个职工的儿子被人套麻袋打断了胳膊腿,被打的几个人咬死是温华干的。但事发的时间点温华和食品厂主任的女儿待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这不,这三家人谁也不服气谁,出了公安局又打起来了。” 张俊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温家人,除了温丽和温稚 不在,剩下的全到齐了。 这一大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之前温家人打着他公安的名号没少欺负人,被他发现教育了一顿后,才开始收敛,这次和胡家闹气来了,搞不好又是温家人挑起来的茬。 顾辉抬脚碰了下张俊的小腿,眉尾挑了一下:“这一家子够你喝一壶的了吧?” 张俊:“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定你到时候找的丈母娘家还不如我呢。” 裴叔:“行了,你两别贫了,局里都快忙死了。”。 温稚一上午都在家里做衣服,她的衬衫快做出来了,最后针脚的地方是领口和袖口,她想做个花样出来,但家里线的颜色太少了,温稚想到婆婆给她的钱,便去了一趟供销社选了几种丝线。 回来的路上,她听见有人三言两语的都在提棉纺厂温家的事。 温家和胡家还有万家在公安局门口闹起来了,听说打的可凶了。 公安同志查出温华不是打胡宝康的凶手,就把温华放了,胡家和万家不乐意了,这才闹起来了。 温稚听着前面两个妇人聊着刚才发生的事,没注意身后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身后忽的传来“叮铃铃”的声音,温稚几乎是应激的反应,下意识转身戒备看向身后,在看到身后骑自行车的人是顾辉时,温稚才松了口气。 温稚的受惊反应尽数落入顾辉眼里。 男人下来推着自行车与温稚并排走,目光在温稚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掠过:“嫂子,你怎么了?” 温稚摇头:“没事。” 她看了眼顾辉身上橄榄色的警服,他带着警冒,突出的帽檐遮住头顶的太阳光,将男人眉眼隐匿在阴影里,只露着高挺的鼻梁和薄唇。 她看了眼顾辉身后,顾辉像是知道她在看什么:“你二姐夫没来。” 温稚“哦”了一声,看他是往机械厂的方向去,下意识想到胡宝康他们被打的事,犹豫了一会才敢问:“你要找陈明洲吗?” 顾辉点头:“嗯,我找明洲问个事。” 温稚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顾辉来找陈明洲,会不会是说胡宝康他们被打的事?人不是温华打的,难道真是陈明洲打的? 两人并排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温稚生来不爱说话,何况边上还是个才见过两面的男人。倒是顾辉,是个爱说话的,可偏偏对方是他已故战友的媳妇,他也没什么话题跟她聊。 顾辉看了眼不远处的机械厂家属院,想着把她送到家属院门口就走。 他看着地上一高一矮的影子,问了句:“婶子在家吗?” 温稚:“不在,婆婆在青山广场栽树。” 顾辉:“哦。” 又是一阵无言,没过一会,对面忽然传来陈明洲低沉的声音:“嫂子。” 温稚抬头便看到站在家属院门口的陈明洲。 他穿着机械厂的职工服,手里拎着饭盒,冷峻的脸庞上布了一层薄汗,男人对着太阳,光线刺的他眼睛微眯着。陈明洲看了眼走在温稚旁边的顾辉:“你怎么来了?” 顾辉停下自行车,给陈明洲递了根烟,朝他戏谑的挑了挑眉:“想你了你信吗?” 陈明洲平静的咂了口烟,吐了一个字:“滚。” 顾辉“啧啧”道:“还是那么不解风情,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陈明洲没跟他贫嘴,他看了眼站在边上的温稚,她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网兜,里面装了几团颜色不同的丝线,看样子是去了趟供销社,陈明洲看向顾辉:“有事?” 提到正事,顾辉正色道:“暖瓶厂几个人被打的事你听说了吗?” 陈明洲平静道:“嗯,听说了。” 温稚闻言,也抬头看向顾辉,顾辉顾忌着温稚在,将陈明洲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上午去了趟医院见过万家兄弟两和李刚,他们三没说实话,温华是个背锅的,我猜他们肯定知道打他们的人是谁。青城这一片能让他们怕成这样的,无非是罗天兵那几个,明洲,我听说你跟罗天兵熟,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约他出来一趟,我探探口风。” 陈明洲平静道:“不是他们。” 顾辉神色一顿,视线在陈明洲微垂的眉眼上停顿了片刻,了然道:“我差点忘了,你在青城也是独一号的人物。” 陈明洲狠狠咂了口烟,将烟头碾灭,掀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的温稚,没接顾辉的话茬,而是问了一句:“如果是你嫂子在大街上被人堵着耍流氓,你忍得了吗?” 顾辉眉峰骤然一凛,看向不远处的温稚,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看过来。她眼睛很漂亮,睫毛卷翘浓黑,唇畔是自然地淡绯色,身形娇俏又单薄,是个很漂亮的女同志。 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顾辉想到刚才温稚听到铃声后受惊的神色,脸色冷了几分。 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茬事,别说他了,要是陈尧书还活着,知道自己媳妇被人当街耍流氓,也会和陈明洲一样把他们胳膊给卸了。 顾辉将烟碾灭:“流氓罪严重者是要吃枪子的,卸了他们两条胳膊一条腿,算是轻的了。” “行了,我知道这事怎么处理了,我先走了。” 顾辉转身骑在自行车上,扭头看向站在家属院外极乖巧的温稚,声音放柔了许多:“嫂子,我先回了。” 温稚见顾辉不像是来抓陈明洲的,暗暗松了口气:“好。” “嫂子,走吧。” 陈明洲朝家属院扬了扬下巴,温稚转身安静的跟在他身边,有心想问问她顾辉和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有关于胡宝康他们被打的事,但一直到走到家门口温稚都没问出声。 温稚将丝线放到屋里,出来的时候看见陈明洲放在桌上的两双手套,占满了污垢。 她刚要拿起来去水房洗干净,谁知陈明洲从屋里看见,先一步拿走手套,男人低垂着眸,没看温稚僵在半空的手:“我正好去水房洗头,顺手把手套洗了。” 温稚“哦”了一声:“那我去做饭。” 陈明洲看着温稚走出外屋的背影,瞥了眼手里的手套,这才拿着搪瓷盆出去。 杨慧正好也出来做饭,她看到门外的温稚,拿了把韭菜凑到温稚边上,边捡韭菜边和温稚说话:“昨晚我和大丫二丫都睡着了蒋全才回来,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温稚好奇道:“什么?” 杨慧冷哼了声,眼里冷意骤降:“蒋全脖子有几个指甲印,一看就是女人挠的,我问他是不是丁秀芬挠的,他承认了,他说他昨晚找丁秀芬要钱了,丁秀芬给了他五十块钱,还有五十块钱她过两天给。” 杨慧说着,从兜里拿了五张大团结在温稚眼前晃了下又装进口袋。 她说:“昨晚蒋全应该都和丁秀芬坦白了,我要是不拿回钱就举报他们的事,丁秀芬那个女人肯定也害怕了。” 想到昨天把丁秀芬痛快的打了一顿,杨慧就觉得解气。 温稚打了个鸡蛋搅拌,小声问:“你打算要多少钱回来?” 杨慧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千,我还要蒋全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我,等我手里攒够一笔钱后我就把他们的事捅出去,以前他们把我们娘三个逼得无路可走,我现在全都要讨回来!让他们也尝尝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 杨慧捡好韭菜,将坏掉的扔进垃圾桶里,换了个笑脸说:“温稚,你下午没事的话我们去出去转转,我把大丫二丫都带上。” 她想好好感谢温稚,给她买点好吃的,要不是温稚告诉她这些,她现在还过着被蒋全和丁秀芬欺负的苦日子。 温稚笑道:“好。” 陈明洲从水房出来便看到嫂子脸上的笑意,她和杨慧并肩站着,转头看向杨慧时,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笑意,从嫂子进陈家起,他鲜少能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明洲哥,你看啥呢?” 魏平家挨着水房,他一出来就看见陈明洲看着走廊那头,于是好奇的看了眼,除了家家户户的婶子和嫂子们在外面做饭,也没啥热闹,他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听陈明洲说了句:“没看什么,只是在想事。” 魏平以为他在想昨晚套胡宝康他们的事,今天胡家和万家闹到公安局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魏平倒不慌,以前这事他们也干过几次,只要对方没证据证明是他 们打的,谁也没法子。 魏平递给陈明洲一支烟,男人摇头:“刚抽过。” 他走过去将手套挂在栏杆上。 杨慧已经回去了,温稚切了点葱花,和打好的鸡蛋搅在一起,搅拌好后全部倒进玉米面糊里,刚放好调料,就听见陈明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午饭做什么?” 温稚:“鸡蛋葱花饼。” 她给锅里刷了一点点油,陈明洲见状,眉峰轻挑:“这些油够吗?” 温稚愣了一下,她做饭一直用这么一点油,以前因为炒菜的时候油多倒了一点点,被她爸打了一巴掌,说她败家子,赔钱货,温稚想到以前的事,心口就一阵发堵,她点头:“够了。” 陈明洲没错过温稚眼底的苦闷,他从温稚手中拿走油刷子,指尖无意间擦过女人的手指,温稚的手指像是过了下电流,刷一下松开手,便见陈明洲给碗里又倒了点油,用油刷子沾了好些油在锅里面刷了刷。 顿时锅里面都是明亮的油。 温稚错愕的看着陈明洲,下意识阻止他:“这么吃油太浪费了,油票也不够用。” 陈明洲将油刷子放进碗里:“嫂子,在咱们家不用这么省油,我每个月领的油票足够我们这么吃了。” 可能是温稚从小节省惯了,看到一顿饭废这么多油,着实心疼。 陈明洲朝铁锅努了努下巴:“嫂子,再不烙煎饼,锅都要着了。” 温稚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心疼油了,赶紧把搅拌着葱花和鸡蛋的玉米面倒进锅里,用铲子一层层铺开,锅里的热气冒上来,将温稚的脸颊烘的染上了绯色。 油刷的多,再加上温稚做饭本就好吃,第一张煎饼烙出来,整个走廊里都充斥着馋人的香味。 隔壁的何宝森父子两在屋外下面条吃,父子两看了眼温稚烙的饼子,顿时对锅里的面条没了胃口,何家隔壁的刘梦琴馋的直耸鼻子,时不时偏头看了一眼温稚这边做的饭。 “陈工他嫂子,你做的啥好吃的?咋这么香?” 有人问了句。 温稚:“烙的葱花饼。” 刘梦琴和两个老太太实在受不了了,跑来看看温稚到底烙的啥葱花饼,咋味道这么香。结果跑三人过来一看,好家伙,锅里抹了一层油,有个老太太看的那个心疼啊:“陈工他嫂子,你做个饭费这么多油,油吃完了你们下个月吃啥?” “就是啊,这一顿油顶我们家好几天的量了,你这么吃油,你婆婆知道吗?” 另一个老太太也心疼的直皱眉。 温稚抿紧唇畔,将葱花饼翻了个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她们。 “我们家的油够不够吃就不劳几个婶子费心了。” 陈明洲从屋里出来,他脱去外套,里面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领口两颗扣子没扣,袖子挽起,露出青筋纵横的一截小臂。 男人拿起盘子里烙好的葱花饼卷起咬了一口:“油多了的确香。” 两个老太太:…… 她们说归说,但馋也是真馋。 但再馋也总不能厚着脸皮要人家的葱花饼吃,又是鸡蛋又是油,她们这辈子都舍不得这么吃,边上的刘梦琴倒是顺着陈明洲的话说道:“我觉得陈工说的不错,油多了是香。” 她又给两个老太太说:“你们操心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管别人家事干啥,我看你们一天天就是闲的,就算陶大姐知道了又咋样?陶大姐是出了名的疼儿媳妇,你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几句话怼的两个老太太的脸瞬间垮下来,两人说了刘梦琴几句就气哼哼的走了。 刘梦琴对温稚说:“陈工他嫂子,她们说啥你别往心里去,一个个都看不得别人家吃得好,不说别人两句她们心里不舒坦。” 温稚感激的笑了笑:“谢谢刘婶子。” 刘梦琴摆手:“那有啥可谢的,我就看不惯这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刘梦琴话是这么说,但她帮温稚说话,其实还是想着巴结陈明洲,好让她儿子跟陈工多学学本事。 院里老太太可能不太清楚,可她知道啊,陈工现在是机械厂高级技术员,一个月的工资和油票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她也不指望她儿子能和陈工一样有本事,但至少能有陈工一半也行。 温稚中午饭烙了些葱花饼,凉拌黄瓜丝,做了份丝瓜汤。 今天中午陶芳不在,饭桌上只有陈明洲和温稚,陈明洲饭量很大,吃饭也快,温稚一张饼子半碗汤喝完,男人已经吃了四张饼子两碗汤了。 吃过饭温稚要去洗锅碗,手里的碗却被陈明洲接走。 “我去洗。” “不用,我去洗。” 温稚连忙追出门外,在陈明洲将碗筷放到锅里时赶紧端起锅碗去了水房。 陈明洲眉峰微蹙,看着温稚急匆匆的身影,像是怕他抢走她手里的锅碗。 这个点水房里的人挺多的,蒋大丫也在洗锅碗,温稚端着锅碗去了蒋大丫旁边。 蒋大丫看见温稚,笑道:“温婶子。” 温稚应了一声,她洗完第一茬锅碗时,水房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边上的蒋大丫忽然往她身边挪了一步,小声说:“温婶子,你猜我昨天下午干啥去了?” 温稚一愣,对大丫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干嘛去了?” 蒋大丫见前后左右都没人,朝温稚勾勾手让她低下头,她鬼鬼祟祟跟做贼的模样让温稚更好奇了,她配合的低下头,蒋大丫在她耳边低声说:“昨天下午陈叔叔带我去棉纺厂外面的树后面,让我指出是哪几个在青山广场那边堵了咱们。” 温稚手里的碗“哐当”一下摔在锅里。 她快速抬头看了眼水房里的人,见她们听见这边碗落地的声音只是抬头看了眼又和身边的人聊天,这才松了口气,伸手重重握住蒋大丫的手,低声嘱咐:“大丫,答应温婶子,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会害了你陈叔叔的。” 蒋大丫点头:“温婶子你放心,这事我连我妈妈和妹妹都没说。” 温稚笑了笑,捏了捏蒋大丫的手:“大丫真乖。” 蒋大丫洗完碗先走了,温稚却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在得知胡宝康他们被揍后,她就怀疑是不是陈明洲干的,不过这件事她也没打算去问陈明洲,只是今天顾辉来找陈明洲时,她才起了想询问的念头。 她担心陈明洲,怕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他。 她只想给这个家里做点事,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温稚洗完锅碗出去时没在走廊看见陈明洲,想着他应该去厂里了,她把锅碗放好,进屋时看见桌上已经擦干净了,实在没活可干,便回自己屋里继续做衣服,等一会杨慧忙完了来找她。 屋外传来脚步声,温稚知道是杨慧来了,也没抬头:“你等我一下,我把这几个针脚缝完。” “嫂子。”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屋外传进来,温稚一怔,刷一下抬头,便见已经走了的陈明洲又回来了。 她赶紧起身:“怎么了?是忘拿什么东西了吗?” 她拘谨讨好的模样尽数落在陈明洲眼底,男人眉峰皱了皱,声音尽量放柔:“给你拿些票和钱,你收好。” 温稚看了眼陈明洲递来的许多票,有糖票,布票,粮票,油票,还有洗澡票,票下面压了三张大团结。 他就站在屋外,等着她过来拿。 婆婆已经给了她二十块钱了,她不想再拿陈明洲的票了:“不用了,前几天妈给了我二十元,我留的还有。” 陈明洲抬脚走进来,根本不给温稚再拒绝的机会,直接将那些票和钱放在她的床头小桌旁,男人身高挺拔,宽肩窄腰,修长笔直的长腿与她只有一步距离,对方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倾泻而来,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侵袭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温稚甚至觉得屋里的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她看了眼桌上的钱和票,实在不敢收这么多:“我用不了这么多钱和票,你把这些拿给咱妈用。” “嫂子。” 陈明洲眉峰这会就没舒展过:“你别总把自己当个外人,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是我大哥的媳妇,大哥如今不在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这些钱和票你留着,家里缺 什么你也方便买。” 提到陈尧书,温稚抿紧唇不再说话。 她看出来了,陈明洲是不会把钱和票拿回去了。 不过他给的钱她都会保管好,等他将来结婚,她再把这些钱交给婆婆,以婆婆的名义还给未来弟媳。 温稚:“那我就收着了。” “温稚,你在吗?” 杨慧走进陈家,见外屋没人,便走去温稚的屋子,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温稚屋里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温稚的小叔子陈工,男人身形高大,双腿修长笔直,微微分开的长腿-间能看到一双纤细的小腿和双脚。【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30 第21章 第21章被迫钻进了陈明洲的被窝…… “我在这。” 温稚听见杨慧的声音,往边上挪了一步,问道:“现在走吗?” 杨慧见陈明洲也转过身,她点头:“嗯,我和孩子都收拾好了。” “你们去哪?” 陈明洲转头看向温稚。 温稚还没说话,杨慧便先开口了:“我和温稚去供销社转转。” 陈明洲颔首:“嫂子,我先走了。” 温稚点头:“好。” 陈明洲一走,杨慧赶紧进来:“你小叔子咋进你屋里了?” 温稚将桌上的钱和票拿起来:“他给我拿钱和票。”生怕杨慧误会,又补道:“他说我身上装点钱出去买菜买东西都方便些,不用什么都等着他们买回来。” 杨慧闻言,羡慕道:“陈工人挺好的。” 蒋大丫和蒋二丫在门外面等着,见她们出来,四个人结伴去了供销社。 杨慧和两个女儿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身上装的钱从来没超过五块钱,家里布票什么都没有,大丫和二丫的衣服打了太多的补丁,都没法子补了,衣袖和衣长都短了不少,就连裤脚也短的露出了脚脖子,杨慧能穿的衣服也只有两件,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多余的衣服都给大丫和二丫缝补了。 所以今天下午去供销社的第一件事就是扯点布,给两个孩子做衣服。 温稚听了杨慧的话,问道:“你身上的布票够吗?” 杨慧:“我让蒋全给我拿回来了八尺布票,够给大丫和二丫一人做一身新衣服了。” 提到蒋全,杨慧又哼了声:“过两天我还要蒋全再要点粮票和糖票油票回来,这些年丁秀芬把我们娘三的口粮全吃了,我都要全部要回来!” 她现在不怕丁秀芬不给,她要是不给,她就把他两的事捅出去,看谁更难受。 四个人到了供销社,大丫和大丫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这是第一次妈妈带着她们来供销社扯布给她们做衣服,这也是杨慧第一次昂首挺胸来供销社给孩子们扯布料。 温稚看了眼供销员拿下来的布料,听杨慧问了几种布料的价格,比黑市要便宜一点,但在黑市不管买多少布都不要布票,在供销社没布票连半尺布都买不了。 杨慧扯好布,又买了两包桃酥,称了半斤水果糖,买了三瓶新鲜的玻璃瓶装牛奶,她问温稚:“你有啥要买的吗?” 温稚视线在大白兔奶糖上匆匆掠过:“没有。” 前段时间陈明洲才买了两罐罐头回来,她和婆婆才吃完,家里饭菜也不缺,她没什么可买的。 “哟,这不是蒋全媳妇吗,今天咋有钱来供销社买这么多好东西了?” “哎哟,秀芬,你说她哪来那么多钱?该不会是偷的吧?” 温稚皱了皱眉,转身看见两个女人走过来,一个是丁秀芬,一个是个生面孔,温稚没见过。丁秀芬牵着她两个儿子,一个贾建成,一个贾建国。 杨慧听见声音,扭头看向过来的人,她眼睛死死盯着丁秀芬,话却是对另一个女人说的:“你没证据就说我偷钱,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你不是好奇我的钱从哪来的吗?丁秀芬和我们家关系挺好的,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丁秀芬原本是想来供销社给两个孩子买吃的,哪曾想会碰见杨慧和温稚两个煞神。 这会还被杨慧架到火上烤着,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那女人也被杨慧怼了两句,心里不痛快,正想继续找茬,却被丁秀芬拦住了,她心虚的不敢看杨慧和温稚,拽着她说:“别说了,咱们买了东西赶紧走吧。” 丁秀芬不敢惹杨慧和温稚,可她的小儿子贾建国偏不让她好过。 他看见供销员把水果糖包好递给蒋大丫,顿时不乐意的撒开丁秀芬的手,跑过去抢走蒋大丫手里的水果糖,还推了一把蒋大丫:“你们花的是我妈的钱,这些糖不是给你们吃的,我都看见我妈给蒋叔叔钱了,你们都不要脸!” 供销员们闻言,都凑过来看热闹。 就连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人也围过来凑热闹。 温稚伸手扶住快摔倒在地的蒋大丫,小脸不悦的看向丁秀芬,就连杨慧脸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偏偏边上的朋友还顺着贾建国的话说:“哎哟,这可是稀奇事啊,杨慧,你男人拿别的女人的钱养他的老婆孩子,可真牛气啊,难怪你说秀芬知道这钱是从哪来的,合着是你男人从人家那要来的啊。” 蒋大丫和蒋二丫气的说不出话。 丁秀芬头皮一下子好像炸开了一样,尤其在听到温稚说:“这钱哪来的,我知道。”时,她吓得赶紧堵住温稚的话:“这钱是我男人从蒋全那借来的,他发了工资托我还给蒋全,不是蒋全找我要的!” 然后甩开旁边女人的手,咬牙切齿道:“嫂子,你别说话了!” 再把那两人惹急眼了,她和蒋全就全完了! 说着她跑过去拽着贾建国的领子把他扯到一边,一把抢走他手里的水果糖塞到蒋大丫怀里,拽着不乐意大哭的贾建国就要走,杨慧冷声道:“丁秀芬,你儿子平白无故糟蹋我们,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连个对不起都不说就走啊?真当我们娘三个好欺负?!” “就是,你自己不管较好孩子,无缘无故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哪能说走就走。” “咋教的孩子,还骂人呢。” 有几个看不过眼的人说了几句。 丁秀芬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她现在是一点点也不敢惹杨慧,于是拽着贾建国转过身让他给蒋大丫道歉,贾建国哭的哇哇的,死也不开口,边上的女人见状就骂杨慧:“孩子说错话了而已,你有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吗?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过不去,我都替……啊!”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杨慧扇了一巴掌,杨慧抢占先机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一进门就糟蹋我,还空口白牙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不打你一顿你还真以为我杨慧好欺负!” “啊啊,你个臭娘们,给我松手!” “我就不松!唐丽,老娘告诉你,以后见着我别再嘴贱了!” 杨慧啪啪的扇唐丽耳光,打的那叫一个响亮,丁秀芬看着只觉得脸疼头皮疼,她也不敢去拉架,怕杨慧在气头上把啥话都吐出来,丁秀芬看了眼边上的温稚,她和蒋大丫蒋二丫站在一起,看着杨慧和唐丽打架。 其实温稚也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帮杨慧,但她看着杨慧完全占据上风,把那女人按着打,就先看情况。 直到跟唐丽玩的好的两个姐妹来供销社买东西,看见唐丽当众被杨慧欺负,两人眼一瞪,撸起袖子就要去给唐丽帮忙,蒋大丫和蒋二丫见状,不想让杨慧吃亏,两个孩子也冲过去帮忙,可两个孩子哪是两个成年女人的对手,几乎一上去就被推倒在地上。 局势一下子扭转了个局面。 温稚也气呼呼的看了眼丁秀芬:“丁秀芬,你不是和杨慧关系挺好的吗?她被欺负你就干看着吗?” 丁秀芬听出了温稚话里的警告,气的一咬牙冲上去帮杨慧。 但对方三个人,她们两个人也打不过,何况对面三个人都有一把子力气,人群里有人喊打架了,快去隔壁街找公安同志。温稚见杨慧被唐丽 反手揪住头发,她也跑上去从后面一把拽住唐丽的头发,蒋大丫和蒋二丫见状,也学她一把拽住那两个女人的头发。 “啊啊,疼疼疼!” 她们疼的直叫唤,倒是边上的唐丽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丁秀芬!你拉我干啥!你打杨慧啊!” “老娘扇死你!”杨慧脱掉鞋子,一鞋底子抽在唐丽嘴上,唐丽顿时感觉嘴和鼻子都麻了,嘴里面都能尝到一股铁锈味,不用想都知道被杨慧鞋底子抽的牙印出血了! 一会儿的功夫供销社就乱成了一锅粥,直到公安同志赶来才算结束…… 供销社外面围了不少人,张扬和朋友经过时瞄了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人群里很是显眼的温稚,她和几个女人被公安同志带着去了隔壁街到的公安局。 看那场面,应该是刚打过一架。 张扬心里唏嘘了一下,随即朝机械厂跑去,同行的人见他跑得飞快,喊道:“杨哥,你跑那么快干啥?!” 张扬:“有事!” 他一口气跑到四车间,看到正在做技术指导的陈明洲,喘了口气喊道:“明洲哥,嫂子和几个女人打架,被公安同志带走了。” 陈明洲神色一顿,目光冷然的看向张扬,就连魏平都诧异的“啊”了声:“你说谁?!” 张扬:“明洲哥他嫂子。” 魏平:??? 他觉得谁都有可能打架,唯独明州哥的嫂子不可能,那是打架的人吗? 陈明洲摘掉手套丢给魏平,拿上外套边走边穿:“什么时候的事?” 张扬说:“就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 陈明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四车间,魏平走过来抬手搭在张扬肩上,仍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你没看错?” 张扬斜眼看了眼魏平:“我眼睛又不花,咋可能看错?”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也不敢相信看着挺乖巧安静的人还会打架。 公安局这边气氛安静紧张。 紧张害怕的正是打架的几个人,这事原本是妇联和革委会处理,偏偏有人找到了公安局,他们得知后就赶过来了,裴叔看了眼站在走廊里的几个人,大大小小加起来十个人。 丁秀芬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都扯坏了,她旁边站着衣服七扭八斜哭的鼻子冒泡的贾建成和贾建国,还有两个女人也是头发乱七八糟,衣服都扯破了,一脸不服气的抿着嘴。 唐丽更惨,头皮都扯出血了,脸上都是巴掌印,嘴巴和鼻子上还有个鞋底子印。 杨慧也没好到哪去,身上衣服也被扯破了,但至少脸还能看。 裴叔看了眼蒋大丫和蒋二丫,又看向低着头站在最边上的温稚,她头发也有些乱,衣服倒还好,没被扯破,这十个人里头,也就她和两个丫头还好点。 裴叔怎么也没想到张俊那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小姨子今天还挺让人意外。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聚众斗殴,是很恶劣的行为!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一旁的老公安冷声说了几句。 顿时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安静的公安局一下子吵的跟菜市场一样。 裴叔喝道:“都闭嘴!”然后指向温稚:“这位同志,你说。” 温稚低着头,没看到裴叔指向她,还是边上的蒋二丫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说:“温婶子,公安同志让你说呢。” 温稚一愣,讪讪抬头,尤其在看到从楼下上来的张俊和顾辉时,她脸上一阵臊红,低下头紧张的攥紧手指,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裴叔皱眉:“咋地,有胆子打架没胆子说话?” 温稚恨不得钻地缝。 她硬着头皮把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简略的说了一遍,然后指了下那头的丁秀芬说:“你问她,她跟唐丽一起来的,供销社里的人也能给我们作证。” 杨慧重重点头:“对,唐丽张口闭口骂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那么难听,我凭什么忍着啊?” 她也看向丁秀芬:“你和她一起来的,我没说谎吧?” 丁秀芬:…… 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为了不惹怒这两个人,丁秀芬不敢去看唐丽的眼神,低下头说:“她们没说谎。” 唐丽震惊的瞪直了眼:“丁秀芬!你到底是哪头的?!” 顿时那两个帮着唐丽的人也没了刚才不服气的模样,两个人都蔫吧的低下头,早知道是唐丽先惹的事,她们就不帮忙了,现在闹到公安局,回去了咋向家里人说? “裴叔,出啥事了?” 张俊和顾辉走来,两人都看见了最角落站着的温稚,编着两朵辫子的头发这会乱的不像样子,再瞧瞧其她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惨,一看就是刚打了一架。 张俊皱眉,目光冷冷扫了一圈。 他认识温稚少说也半年了,平日里对每个人的观察也很是细微,温稚不是那种主动惹事的人,今天破天荒的和人打架进了公安局,想必又是被别人欺负了。 顾辉也皱紧眉,视线在温稚鹌鹑似的脑袋上掠过,问裴叔:“打架了?” 裴叔三言两语把这事简单说跑了一遍,然后把唐丽训斥了几句,让她和其她两个人给杨慧她们道歉,唐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个歉,另外二人也赶紧道歉。 裴叔:“还有你,杨慧,她骂你,你找妇联就行了,你打人干啥,你也给她们道个歉。” 杨慧也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边上的丁秀芬也赶紧跟着道歉,裴叔把丁秀芬训了一顿:“你好好教教孩子吧,这么小就污蔑人骂人,长大了还得了!” 几个人互相道过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裴叔让她们都回去,温稚跟在杨慧身后,低着头想悄悄走,被张俊叫住了:“三妹,你等一下。” 温稚:…… 她不得已停下脚步。 唐丽她们听见张俊对温稚的称呼,惊讶的看了眼温稚,她们知道温家的情况,能叫她三妹的,应该就是温家老二的丈夫了,跟唐丽一起的两个女人见状,心里把唐丽狠狠骂了一通,早知道先把事问清楚再帮忙。 现在可好,这下把公安局的同志都给得罪了。 两人气的瞪了眼唐丽。 唐丽:…… 她心里也憋屈啊。 明明她是想帮丁秀芬的,谁知道丁秀芬胳膊肘往外拐,帮着杨慧一起欺负她,亏她两还是这么多年的妯娌,唐丽越想越气,冲丁秀芬低声吼了一句:“你能耐,你有种,帮着外人欺负我,我这就回去告诉咱爸妈和你大哥,让他们看看我帮了个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 丁秀芬:…… 她心里也苦啊,可谁让自己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杨慧小声对温稚说:“我们在外面等你。” 温稚小幅度点头:“好。” 她低着头跟着张俊进了走廊后面的第二间屋子,温稚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冷不丁的撞上了顾辉看过来的视线,她尴尬的忙转回脑袋,安静的走到办公室里,按照张俊指的地方坐下来。 张俊给温稚倒了一杯水,温稚抱着搪瓷缸:“谢谢二姐夫。” 顾辉靠着桌子,单手插兜,声音刻意放柔了些:“温稚同志,你别紧张,你二姐夫就是关心你,单独问你几句话。” 温稚摇头:“我不紧张。”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还是紧张。 从小到大第一次和别人打架,还被带到了公安局,她都快吓死了。 张俊看了眼温稚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笑了下:“三妹,我刚听裴叔说了,所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是吗?” 温稚小幅度点头:“嗯。” 张俊笑道:“那你是仗义相助你朋友?” 温稚抱紧搪瓷缸,再度点头:“嗯。” 张俊心里都快笑开花了。 三妹出息了啊。 这事要是让丽丽知道,估计丽丽都能高兴的蹦起来,她平日里念叨的最多的就是老三,说老三性子沉闷,逆来顺受,就怕她受一点欺负,现在看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晚上过来吃饭吗?你二姐也好几天没见你了。” 温稚摇头:“不了,我晚上要给婆婆和陈明洲做晚饭。” 她抿了抿唇,好一 会才敢抬起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顾辉笑眯眯的眼睛,当即尴尬的绷紧手指:“二姐夫,顾……同志,我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 没等张俊说话,顾辉先开口了:“想让我们帮你瞒着明洲?” 温稚没想到他猜的这么准,她点头:“嗯。” 她不想让婆婆和陈明洲知道她在外面和别人打架,她不想给陈家添麻烦,更不想让他们对她有不好的看法。 顾辉没回答她,而是几步走到门口往外瞧了眼,然后转头对温稚说:“好像来不及了。” 温稚有些不明所以,紧跟着就听到了外面传来急促矫健的脚步声,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门口,便见陈明洲不知何时赶了过来,男人似乎来的很着急,工装外套领口都是敞开的,里面穿着贴身的工装背心,白色的背心将男人肌理分明的小-腹轮廓勾勒出来。 他额头冒了一层汗,胸口起伏的速度都比平日里要快些。 温稚看到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快速低下头,连忙把搪瓷杯放在桌上,手指忙乱的捋着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陈明洲停在门口,看了眼屋里忙着整理头发的温稚。 她那两朵辫子七扭八歪,头顶头发乱糟糟的,好在衣服是整齐的。 他进来的时候在门碰见了杨慧,从她嘴里了解了事情经过,在听到温稚主动冲到人堆里帮杨慧打人时,说实话,他还挺意外的。 顾辉和张俊朝陈明洲打了声招呼。 张俊又问陈明洲:“晚上和你嫂子来家里吃饭吗?” 陈明洲:“改天吧,今天副厂长生日,我们晚上聚一聚。” 三人随意聊了几句,都心照不宣的等着温稚编好辫子才结束话题。 陈明洲带着温稚离开公安局,温稚没看见外面的杨慧,只看到一辆自行车。 陈明洲说:“我让她们先回去了。” 温稚:“哦。” 她全程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等着长辈批评。 但出乎温稚的意料,陈明洲什么也没说,只是骑在自行车上,朝她伸出一只手臂:“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温稚将手小心翼翼的搭在陈明洲挽起的袖子上,借着他的力道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一路上她都没敢说话,倒是陈明洲先打破了沉默。 “嫂子。” 温稚赶紧说:“怎么了?” 陈明洲顿了下,声音似是夹杂了点几不可察的笑意:“你很厉害。” 温稚一愣:??? 她错愕抬头,看向男人宽阔的脊背,又听他说:“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凡是量力而行,打不过就跑,别让自己吃亏。” 温稚心口像是被什么填满了,酸酸涨涨的,她小声问了句:“你没生气吗?” 她的声音很小,但陈明洲还是听见了。 男人捏了下刹车拐弯,低沉的嗓音顺着风钻进温稚耳朵:“我没生气,只是担心你,怕你吃亏。” 温稚松了口气,对她来说,只要陈明洲不生气,不嫌弃她,就是最大的好事。 自行车停在楼下,陈明洲说:“我去厂里了,晚上不回家吃饭,不用做我的饭。” 温稚知道他晚上要给副厂长过生日:“好。” 她跳下自行车爬上楼梯,前脚刚到家,后脚杨慧就来了,杨慧头发梳整齐了,衣服也简单缝了一下,就是脸上的巴掌印和脖子的指甲印比较明显。 杨慧手里提着一包桃酥和一瓶牛奶,她把这些放在桌上,又从兜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塞到温稚手里,见温稚要拒绝,杨慧说:“这些你都要收着,之前要不是你告诉我那些事,我现在哪来的这么多钱买东西,又从哪来钱给大丫二丫买布做衣服。” “温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拒绝我。” 温稚见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收下了。 只是,她犹豫了下:“我婆婆和小叔子回来看见了,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杨慧想了下,说:“就说我买来感谢你今天下午帮我打架的事。” 这个借口好像也可以…… 下午杨慧和温稚在供销社跟酱油厂几个女人打架闹到公安局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陶芳和黄雯从青山广场回来,刚走到家属院就有人在她跟前说:“陶妹子,你大儿媳妇可真厉害啊。” 陶芳一头懵,黄雯也糊里糊涂的。 直到碰见刘梦琴,才从刘梦琴嘴里听全了下午的事。 陶芳腰杆子瞬间挺的笔直,和黄雯上楼的时候,只要有人在她耳边说你大儿媳妇真厉害,她就自豪的扬起下巴:“那肯定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媳妇!” 温稚这会正在走廊做饭,大老远的就听见婆婆的大嗓门,一路过去都在夸她。 “我儿媳妇随我,肯定厉害。”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儿媳妇。” “谢谢啊,改天请你吃糖。” 温稚都听的不好意思了。 陶芳和黄雯一到家门口又夸温稚,一直到晚饭做好饭陶芳才结束,她去水房洗干净手,进屋看到桌上放着的玻璃瓶装的牛奶和一包桃酥,问道:“明洲买的?” 温稚:“是杨慧姐送的。”她按照杨慧的说辞说:“她说感谢我下午帮她的忙。” 陶芳笑道:“没想到杨慧还挺有心的。只是遇到那么个混账丈夫。” 温稚:“妈,明洲说晚上在副厂长家吃,就不回来吃了。” 陶芳“嗯”了声。 吃过晚饭,温稚让婆婆休息,她把锅碗洗完,回来的时候在走廊碰见了脸色铁青的蒋全,蒋全看了眼温稚,脚步顿了下,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只能生着闷气走回家。 下午的事他都听说了,他今天回来这么晚就是一下班就被贾平叫到他们家去了。 贾平说杨慧蛮不讲理,和机械厂的寡妇合起伙来欺负他媳妇和他嫂子,还害的他媳妇和他嫂子关系破裂,要让蒋全给他个说法,丁秀芬也埋怨的看着他,蒋全最后只能拉下脸给贾平好好道了个歉。 蒋全回到家看到桌上干干净净的,连碗剩饭都没有,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下火气更大了。 他砰的一下大力关上门,扯着嗓门喊了声:“杨慧,你给老子滚出来!” 蒋全的嗓门吓到了大丫和二丫,杨慧拍了拍她们的手背:“别怕,有娘在,你们就在屋里吃桃酥,我出去和你爸说会话,你们待着别出来。” 大丫二丫点头:“嗯。” 蒋全坐在凳子上,阴沉着脸看着开门出来的杨慧,在看到杨慧脸上的伤时愣了一下,他拍了下桌子,吼道:“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我每个月给你拿回来一百块钱,你就不找丁秀芬的麻烦吗?你下午又和丁秀芬闹什么?!你还把丁秀芬的嫂子给打了!” 杨慧一猜就知道他刚从酱油厂回来。 她冷笑道:“那你咋不问问丁秀芬,我为什么和她们打架?” 蒋全瞪着她:“不管啥理由,你打人就是不对!我已经代替你向他们道歉了,你以后见了丁秀芬最好离远点,我每个月该给你拿回来的钱不会少你一分。” 杨慧看着他这幅善变的德行心里没有一点难过。 只想到他先前还跪着求她,说他以后再也不和丁秀芬见面了,现在得知丁秀芬挨了打,又跑来质问她。 她坐在蒋全对面,恶狠狠的压低声音:“我凭什么要离她远点,凭什么不是她离我远点?!要不是你的好儿子在供销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们娘三个花的是你从丁秀芬那要来的钱,我能骂他?要不是唐 丽一口一句骂我偷钱,我能和她打起来?蒋全,我告诉你,你现在别想威胁我警告我,你们谁要是惹我不痛快了,我杨慧就跟她死干到底,反正我们娘三烂命一条,我啥也不怕!” 蒋全一下子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杨慧就这样。 蒋全也不提这事了,扯开话题说:“给我做点饭,我饿了。” “你自己做,我要睡觉了。” 杨慧起身回屋,留给蒋全一扇紧闭的门,气的蒋全一把掀翻了桌子,胸口里蹭蹭冒火! 要不是怕这臭娘们把他和丁秀芬的事捅出去,他非得打死她不可! 这个点家属院大多数人都吃过饭准备休息了,蒋全一个人在走廊里开火做饭,温稚在外屋听见外面的声音,心里面把蒋全骂了一顿。 活该。 他现在这样就是自作自受。 陶芳挖了一天的坑累得不轻,吃过饭洗漱了下就回屋睡下了。 温稚回屋把衣领和袖子的花边缝出来才睡下,只是躺在床上时总觉得后脖子那里烧呼呼的疼,她抬手摸了摸那里,感觉有一道细细的长痕,下午在公安局担惊受怕,回来后又忙着做晚饭,以至于都忽略了那里的疼。 难不成是下午打架的时候被酱油厂的人挠破了? 温稚看不见,趿拉上鞋子跑到外屋,拉亮灯,走到洗脸盆架子前,抓着衣服两边退到肩膀下面,一只手撩起头发,侧着头想从墙上挂着的镜子上看下脖子后面的伤。 一道指甲印从后颈延伸到凸起的骨节下面,伤痕上还沁点了结痂的血珠。 难怪烧乎乎的疼,还真被挠破了。 温稚正想回屋拿陈明洲先前送给她的药膏抹伤口,冷不丁的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温稚快速拢好衣服,就见魏叔架着陈明洲一只胳膊进来,两人身上带着一股酒气。 温稚惊道:“魏叔,他怎么了?” 魏德:“没啥事,他今晚喝得有点多,我把他送回来。” 魏德架着陈明洲回屋,将他放在床上,出来的时候对温稚说:“平子还在副厂长家倒着呢,我再去把他背回来,你快睡吧。” “诶,对了。”魏德走到门口,又嘱咐了一句:“小稚,你明早记得给你妈说一声,让她把要带回乡下的东西装好,我明天中午的火车。” 温稚:“好。” 送走魏叔,温稚关上铁门和木门,返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陈明洲的屋门半开着,男人应该喝多睡熟了,屋里面安静的只听到很浅的呼吸声,她想起以前在家里,父亲喝多回到家就发酒疯,就算是大半夜也要把她们三姐妹拽出来挨个踹几脚才让她们回去。 后来大姐和二姐陆续出嫁后,家里就剩下她一个女孩子。 每次父亲喝醉酒回来,温稚就躲在床底不敢出来,温向东人高马大,钻不到矮小的床底下,每一次只能对着床板子连踢带踹,直到把火气发完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温稚努力不让自己再回想曾经的噩梦。 她过去准备帮陈明洲关房门,却看到男人的鞋袜也没脱,魏叔就这么把陈明洲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走了。 温稚犹豫了一会,还是迈进了陈明洲的房间,蹲到他脚边,将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下来放在床边,然后费尽全力将男人的小腿扶好,抬头时又看到陈明洲还穿着工装,又绕到床边,抬起男人的手,抓住袖子想要拽下来。 谁知刚一用力,对方忽然收起手臂,温稚一时不防被他带的往前扑去,就这么一头栽在了陈明洲身上。 男人闷哼一声,冷俊的眉峰皱起,唇齿间淡淡的酒香毫无预兆的喷洒在温稚耳廓,激的她身子颤了下。 温稚双手撑在男人厚实的胸膛上,她能感觉到对方醉酒后松弛的肌肉,滚-烫,且富有弹性。 温稚脸颊瞬时间火云如烧,心脏剧烈的跳动。 明明是意外,她却觉得是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大半夜的趴在小叔子身上,要是被小叔子知道,被婆婆知道,温稚都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慌乱的站起身,可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忽然从后背压下来,带有薄茧的手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覆上她的后颈,陈明洲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颈子,温稚瞬间感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后脊梁一路窜到小腿。 男人的指腹沿着她凸起的骨节绕了一圈,指尖探进后衣领里,沿着那道细微的指甲印一路探下,带着薄茧的手指-抚摸过的地方,起了一阵阵烫意。 温稚吓得咬紧下唇,用力撑起身子想要从那只肆意的手掌中脱离。 对面的房门忽的打开,来自陶芳屋里的亮光也顺着门缝倾泻而来,温稚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在陶芳即将出来时,她一咬牙爬到陈明洲床上,挤在男人臂弯里,抓起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那只手还在肆无忌惮的沿着她的脊椎抚-摸,所过之处激起一层颤栗。 温稚死死咬住唇,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被婆婆看见她钻进了小叔子的被窝,婆婆一定会把她赶出陈家。 陶芳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看到温稚的房间亮着灯,屋门半关着,于是进去看了眼,没看见人,以为她去厕所了。 她揉了揉有些不太舒服的肚子,在经过陈明洲房间时朝里面看了眼,只见陈明洲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就露出一个脑袋。 “睡觉也不知道关个门。” 温稚躲在被窝里听见陶芳的声音,听着趿拉布鞋的脚步声走进来,她紧张的攥紧手指,额头脖颈都沁了一层冷汗。 原本平躺的男人忽然间翻了个身,另一只手臂搭在她身上,对方似是没习惯怀里忽然多了个人,用下巴蹭开被角,眯着眼低下头看向臂弯,冷不防的对上了一双浸满泪意的眼睛。 陈明洲似是愣了一下,被酒意侵蚀过的大脑有些迟缓。 他有些不确信的叫了声。 “……嫂子?” 沙哑的嗓音像是一把悬在温稚头顶的大刀。 她不想让这把锋利的大刀落下来,于是慌乱的伸出手捂住了陈明洲的口鼻,祈求的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第22章 第22章他好像温稚做了龌。龊的…… 温稚从来没觉得这么煎熬过,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不要脸的坏女人。 虽然这一切并非她所愿,可她的确实打实的钻进了小叔子的被窝。 手心被男人灼热的呼吸侵袭的发抖,温稚看着陈明洲眼底浓浓的醉意和猩红的血丝,不清楚他这会是清醒的还是醉酒状态,她不停的祈祷,希望他还是醉酒状态,最好别记得现在发生的事。 随着房门关上,屋里彻底陷入黑暗,温稚用尽全力推开陈明洲的手臂,掀开被子滚到地上,又咕噜一下滚到床下面,这连贯的动作她从小做到大,早已熟记于心。 温稚感觉到床上的人似是动了一下,她捂住鼻唇,安静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床上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时,她才如蒙大赫。 温稚轻手轻脚的从床底爬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钻出去,刚要回屋里就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陶芳,陶芳愣了下:“咦,你刚才去哪了?” “厕所。” 温稚扯了个谎。 陶芳“啊”了一声:“我刚去厕所了,没看见你人啊。” 温稚赶紧说:“我刚才去的时候厕所有人,我就去一楼厕所了,刚回来。” 陶芳“哦”了声,她打了个哈欠说:“不早了点,赶紧睡吧。” 温稚见婆婆没发现自己的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少次才睡着,第二天一早她又被黄雯的大嗓门吵醒了。 黄雯在骂何叔叔和何正民,骂两人回家鞋袜到处扔,被子也不知道叠起来,团在一起又脏又乱。 温稚爬起来穿上衣服,开门的时候脑海里又想起昨晚的事,脸皮再次发烫,她缓了口气,打开门就看到了从对面屋里出来的陈明洲。 男人像是也刚醒,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轮廓分明的脸上还有几分困意。 温稚鲜少从他脸上看到这种困倦的神色。 她不知道陈明洲记不记得昨晚的事,万一记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心里踌躇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胆子问出口,于是低下头跑出去冲进了水房。 陈明洲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人儿,拇指与中指分开捏了捏酸胀的太阳穴。 他昨晚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一只毛色柔顺发亮小白猫扑到他怀里。 他没忍住摸了摸白猫柔顺的毛发,抚-摸到小猫的脊背好像有一道细小的伤疤,他想摸仔细点时,小猫粉嫩的爪子却捂住了他的嘴,等他想看清时,却发现白猫变成了嫂子的模样,但又和现实中安静的嫂子又有些不同。 梦里的人儿过分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祈求的看着他,而他的手还在放肆的抚-摸着她光滑薄颤的脊背。 陈明洲摩挲了下指腹,指腹间似乎还残留着梦里滑腻的触感。 男人重重捏了捏眉心,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他真是疯了。 喝点酒都能梦见嫂子。 而且做的还是对嫂子极其不敬的梦。 陶芳从外面进来,见陈明洲站在那:“你愣着干啥?酒还没醒?” 陈明洲声音还透着几分沙哑:“醒了。” 陶芳进屋装了些东西,又去外面拿了点东西,陈明洲看她一大早忙里忙外,大包小包的,眉峰微蹙:“妈,你忙什么呢?” 陶芳又往包袱里塞了两斤玉米面粉:“小稚刚才说你魏叔今天中午走,我赶紧把要带回老家的东西装起来,等一会你魏叔过来带走。” 温稚从厕所过来的时候看到婆婆还在忙活。 屋里不见陈明洲,应该是出去了。 温稚松了口气,快速洗漱完准备早饭,婆婆已经把稀饭煮好了,就剩下炒菜了,温稚把菜捡好拿去水房洗干净,出来时在门口碰见了陈明洲,男人身躯高大挺拔,堵在门口,几乎将水房里的亮光都堵死了。 温稚慌乱的低下头往旁边侧了一步,让陈明洲过去。 陈明洲也因为昨晚的梦,愧见于温稚。 他走进水房,抬眸扫了眼低着头快速走出水房的温稚,心底升起几分疑惑。 他隐隐觉得嫂子今天有些反常。 她好像有意在避开他。 陈明洲洗漱完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刚醒的魏平,魏平钻进了厕所,魏德从屋里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酒醒了?” 陈明洲颔首:“嗯。” 昨晚的确喝的有点多,上一次喝到不省人事还是四年前的事了。 陈明洲捏了捏泛酸的后颈:“魏叔,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魏德把菜盛到盘子里:“我扶你回去的。”然后扭头看了眼陈明洲笑了下:“你小子可比平子沉多了,我差点扶不住你。” 陈明洲靠在栏杆上,笑了下:“你昨晚送我回去,我妈说你没?” 魏德给锅里添了一瓢水,庆幸道:“你妈睡着了,外屋就你嫂子一个人。” 陈明洲眉峰陡地一挑,下意识转头看向远处在走廊里炒菜的温稚,脑海里再次浮现那张带着祈求的泪汪汪的眼睛,梦里面那副娇小柔软的身子好像紧紧贴着他,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那玲珑的曲线。 陈明洲忽的咳了两声,耳根瞬间像是被烫了似的,冒着红意。 他可真够龌龊可耻的! 喝了几斤酒都认不清自己是谁了。 吃早饭的时候,陶芳和陈明洲聊起老家的事,温稚安静的听着,她至始至终都没抬下脑袋,陶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频频看了好几眼温稚,伸手还在她额头探了下。 额头冷不丁的覆上一只手,温稚吓得一激灵,夹在筷子的菜也掉在碗里。 “不烧呀。” 陶芳又摸了摸自己头:“小稚,你咋了?从早上起来也没咋说话。”她想了下,了然道:“是不是还在想昨天和酱油厂那几个女的打架的事?” 温稚顺着陶芳的话点头:“嗯。” 陶芳松了口气,安慰道:“那有啥可想的,妈给你说,你别怕!那几个女人要是敢来机械厂找你麻烦,咱们机械厂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温稚抿唇笑了下:“嗯,我知道了。” 陈明洲抬眼看了眼温稚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有种直觉,她所想的或许并不是这件事。 “对了。”陶芳喝了口稀饭说:“今天晚上青山广场有电影,你们去不去?” 温稚毫不犹豫的点头:“妈,我想去看。” 陶芳说:“行,那我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你下午过去早点占位置,记得把晚饭带上。”然后看向陈明洲:“你来不来?” 陈明洲喝完最后一口汤,起身时看了眼低头喝汤的温稚,她依旧梳着两朵辫子,辫子松散的搭在肩前,衣领外翻,露出雪白的后颈,从后颈突起的骨节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划痕,一直延伸到衣领深处。 这道划痕和他昨晚梦里抚-摸过的触感异常相似。 陈明洲迈开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了。 男人深黑的眸像是染上了化不开的浓墨,联想到今天早上温稚的反常,陈明洲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昨晚或许不是梦,而是真的。 他昨晚,或许,真的对嫂子做了什么过分的龌龊事。 意识到这一点,陈明洲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下,他转身回屋拿上手套就走,临走时说了句:“我去厂里了。” 陶芳追出去喊了句:“你还没说你晚上去不去看电影?” 走廊尽头传来陈明洲的声音:“不去。” 吃过饭陶芳给自己装了两个玉米和咸菜还有一壶水,然后指了下外屋门后面的两个包袱:“小稚,等会你魏叔过来,你就把那两个包袱拿给他。” 温稚:“好。”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跑回屋里从抽屉里抓了一把水果糖跑出来叫住陶芳:“妈,这是杨慧姐给我的水果糖,你装在身上,干活时候吃还能解解乏。” 陶芳心里一暖,将水果糖装进口袋:“那妈就不客气了。” 婆婆走后,温稚就回了屋子继续做衣服。 她的上衣已经做出来了,等把婆婆的衬衫做出来再做裤子…… 厂里面今天不是特别忙,四车间有个新到的机子是个棘手活,得陈明洲检查一下。 厂长杨良和两个人来了四车间,见陈明洲靠在机壳上面低头抽烟,看那架势,瞧着像是有心事,杨良朝魏平招了招手:“你师傅咋了?” 魏平挠头:“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还好好的,谁知道来到厂里就成这样了。” 杨良:…… “陈工,检查的怎么样?” 杨良走过去又递给陈明洲一根烟,陈明洲顺手接过别到耳朵上:“还没看,等这根烟抽完。” 杨良应了一声,心里琢磨了半天,就琢磨出一个猜想,他低声问:“陈工,你给我透个底,是不是又有哪个机械厂的领导花高价要挖你过去?” 陈明洲眉峰一跳:“嗯?怎么说?” 杨良笑了下:“我瞧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啊。” 陈明洲:…… 他笑了下,摁灭烟头:“一点私事而已,你放心,我爸当初就守着咱们机械厂,我也步他的老路,不管谁挖我,我都不会走。” 杨良这才放下心来,只要陈明洲不走,他们机械厂的业绩就能年年稳居第一。 厂长走了没多会,张扬火急火燎的跑来了,一进来就拍了拍机壳,急切的说:“明洲哥,平子,最新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陈明洲坐在驾驶室里捣鼓档杆,没搭理张扬。 倒是魏平和边上的朱世军好奇的凑过来,魏平催促道:“快点说,啥新消息?” 张扬说:“我早上去医院看我姐,我姐病房正好和胡宝康的病房挨着,胡宝康今天早上一醒就哭着喊胳膊疼,万金元和万金斗兄弟两在病房里被胡永昆训的跟孙子似的,连万金斗他们爸妈都没敢吭气。” 朱世军嗤了声:“胡永昆可是暖瓶厂厂长,他们 敢说话吗?敢说就给他们穿小鞋。” 张扬撇嘴:“还真是。” “不过”张扬看了眼陈明洲:“胡宝康那傻子胳膊断了还嚷嚷着要娶明洲哥的嫂子呢,你们说这人欠不欠啊。” 陈明洲脚踩刹车,挂挡的力度加重了许多,脑海里再次浮现那双布满水珠的眼睛,祈求又可怜,男人呼吸粗重了几分,开门跳下车,又碰的一下大力关上门:“平子,把我兜里的烟拿来。” 魏平赶紧应了声:“来了!” 陈明洲点了根烟用力咂了一口,试图用烟草味驱散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 这边张扬几个说胡永昆家的事,医院那边胡永昆正头疼的发愁。 胡宝康今早一醒来就又哭又闹的,他两只胳膊骨头都断了,现在打着竹板慢慢恢复,偏生他还不消停,哇哇哭个不停,非要温稚过来看他。 胡永昆气的吹胡子瞪眼,愣是拿胡宝康没办法。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没有脑子啊,那温家老三早都被陈家接走了,人家不嫁了!你就是哭破天我也没法子!” “不,我就要小稚,就要小稚,妈妈,我要小稚,要稚稚!” 卢红艳心疼的摸了摸胡宝康的脸,抬头看向一脸怒气的胡永昆:“永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趟陈家,说服陈家人,让温老三嫁过来?” 胡永昆眉头一皱,一把拽起卢红艳扯到墙角,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脑子?温老三就是不想嫁给咱儿子才跑去温家的,你还想上陈家去?你就不怕陈明洲那混小子把你打出来?!” 卢红艳一下子不说话了。 不过说到陈明洲,胡永昆忽然顿了下,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他瞪圆了眼睛看向卢红艳:“红艳,打儿子和斗子他们的,会不会不是温华,而是陈明洲?温华会不会就是个背锅的?!” 卢红艳“啊”了一声:“咋可能,要是陈明洲打的,斗子,元子,刚子三个人还能不知道吗?他们三一口咬死是温华,肯定是那小子没错。” 提到这事卢红艳就一肚子气:“也不知道他用了啥手段,竟然把自己摘的那么干净!连公安同志都拿他没办法。” 胡永昆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这事要真是陈明洲干的,斗子他们咋可能不说? 这次挨打的四个人,万金斗断了一条腿,腿上绑着竹板,胡宝康断了两个胳膊,万金元和李刚虽然没骨折,但身上的伤也不轻,三个人坐在另外两张病床上,看着胡厂长两口子低声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 万金元看向万金斗,李刚也看向万金斗。 万金斗朝他们小幅度的摇头,小声说:“还按照之前说的,咬死温华,你们可别忘了,青城的罗天兵也是陈明洲的好哥们,这两人咱们谁也惹不起。” 两人闻言,都觉得有些后怕。 胡家这边在怀疑陈明洲,温家那边也在怀疑他。 这次和胡家还有万家打架,温家没落下什么好,温向东被揍的鼻青脸肿,孙凤娥脸都挠破了。 温争去得晚,身上挨了几拳头,倒没什么大事,最惨的还是温华,被揍的眼睛又肿了,嘴角也破了,脸上还挨了李梅梅她爸几个耳光,一只胳膊疼的抬都抬不起来。 一家人坐在外屋的凳子上,温华捂着半边脸,比谁都委屈:“爸,妈,我琢磨了一晚上都没琢磨明白,他们为啥非说是我揍的他们?我上哪找人揍他们四个人去?我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脑子缺根筋啊,我还等着把三姐骗回来嫁给胡宝康换钱娶梅梅呢。” 想到这事他就难受,转身抓住孙凤娥的手臂:“妈,这下咱们把胡家得罪死了,就算三姐现在肯嫁,人家胡家也不一定要她,妈,你给我想想办法,我还等着彩礼钱娶梅梅呢。” 温争看了眼温华,没说话。 何亚兰撇了撇嘴,心里正打着算盘呢,她巴不得老五娶不上媳妇,正好赘出去当上门女婿,还省的跟他们抢房子呢。 温向东烦的头疼:“我上哪凑钱去,你就非得盯着梅梅了?青城那么多没结婚的姑娘,我就不信三四十块钱娶不到一个媳妇了!” “爸!” 温华嗓门一大就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吸溜吸溜的:“花三四十块钱的彩礼娶的媳妇能有李梅梅她家那样的背景吗?你们往长远的想一下不行吗?我要是娶了梅梅,说不定以后食品厂主任的头衔就是我的,咱们家现在花二百多块钱,将来我能给你们拿回来好几千呢!” 这么一说,温向东和孙凤又动心了。 可再动心有啥用? 手里没钱,说啥都是虚的。 温华想到前几天琢磨出来的主意,凑到孙凤娥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何亚兰和温争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听见温华说啥悄悄话呢,只见孙凤娥眼睛一瞪,明显慌了一下:“你疯了?那可是你三姐!” “妈,老五说啥了?” 何亚兰好奇的问了一嘴。 孙凤娥咳了声:“关你啥事,操心好你肚子就行了。” 说完拽着温华的手进了屋子,抬手戳他脑门:“你糊涂啊,这事可不能干,万一被发现了,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温华铁了心的要娶李梅梅,他抱着一丝侥幸:“妈,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真成了呢?你想想将来你有个当主任的亲家,你儿子将来说不定也是个领导,说出去多有威风是不是?” 孙凤娥琢磨了一会,还是觉得太冒险了。 可温华说的话太有诱惑力了,她按捺不住心底的虚荣心,小声说:“这事你有把握吗?” 温华为了安孙凤娥的心,点头道:“有八成把握。” 母子两出去的时候,听到温争和温向东在说胡宝康他们被打的事,温华气的坐在凳子上:“谁知道哪个狗东西揍的他们,把锅扣我头上!让我知道,我一定打死他!” 坐在边上嗑瓜子的何亚兰忽然冒了一句:“会不会是三姐她小叔子干的?他打完人,嫁祸给了老五?” 这话一出,一家人齐刷刷看向何亚兰。 何亚兰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子:“你们看我干啥?” 温向东也反向过来了,气的拍桌而起:“肯定是那个王八羔子干的!老子找他算账去!” 说着就往出走,温争赶紧拦住他:“爸,咱们又没证据证明是老三她小叔子干的,你去找他,说不定还被对方反咬一口,被打的那几个人咬死是老五干的,连公安同志都没法子,你就这么去机械厂找人算账,怕是还没问几句就得被机械厂的人打出来。” 何亚兰吐掉瓜子皮:“对啊爸,咱们又没证据,就算知道是他打的,又能咋办?” 是啊?能咋办?好像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何亚兰看了眼老五气的铁青的脸色,一点也不怕拱火:“哟哟哟,五弟,你可别把自己气坏了,难不成你还真想找三姐她小叔子去啊?你忘了上次是咋被人家打回来的?” “何亚兰!” 温华蹭一下站起身,何亚兰捂着肚子躲在温争身后:“温争,你看你弟弟,我说的事实,他对我这么凶干啥,万一把咱们的孩子吓没了咋办?” 温争瞪了眼温华:“老五,你嫂子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你行了,再吓唬你嫂子,我也得跟你较真。” 温华:…… 他气的坐下来,瞪着眼给孙凤娥告状:“妈,你看我四哥四嫂!” 孙凤娥被这家人吵的头疼,不耐烦的吼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今天天气比往常还要热点,温稚中午没做热饭,做了个凉拌面。 陈明洲回来的时候温稚正在灶台前下面条。 她腰间系着围裙,围裙带衬的她腰身愈发纤细,温稚今天穿了个土黄色的收腰衬衫,衬衫应该穿了好些年了,看着有些紧绷,单薄的布料将她的身躯线条包裹的玲珑有致。 温稚很白,锅里氤氲的热气扑在她脸上,让她的脸颊多了些绯 色。 陈明洲又想到了昨晚贴在他身上的那具身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猛地咳了两下,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耳根到脖颈都染上了一片红色,他走到门口喊了声“嫂子”后就进了屋,不像往日里会和温稚随意聊上几句。 温稚看了眼陈明洲消失在屋里的背影,捏着筷子的手指紧了几分。 她慌乱的垂下眼看着锅里沸腾的面条,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陈明洲好像记得昨晚的事,只是碍于她的脸面,没有挑破而已。 可越是这样,温稚越觉得脸皮臊得慌。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肮脏出格的想法都没有,可在对方眼里,她就是半夜爬-男人床的荡-妇,温稚越想越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陈明洲了。 她怕陈明洲会觉得她心思龌龊,说为他大哥守寡的人是她,结果半夜爬-男人床的还是她。 温稚将下好的面条捞出来过凉水,再把炒好的西红柿卤浇在上面,看到陈明洲拿着脏衣服和脏手套去水房,她犹豫了一下才上前:“你去吃饭,我帮你洗。” 看到眼前伸来的手指,雪白纤细,手腕细弱,陈明洲眸光闪烁了下,拿着衣服的手往后缩了几分:“不用了,就一件衣服,我自己就洗了。” 温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她转身看了眼走进水房的陈明洲,强烈的不安和羞耻心从心底生出,将她死死的包裹在里面。 她就算再迟钝,这会也看出来了,陈明洲在故意避着她。 温稚没了吃饭的胃口,没给自己捞饭,只把陈明洲的饭端到外屋桌上,自己回到屋里呆呆的坐在床边。 陈明洲回来没见桌上有人,只有一碗满满的面条。 他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屋门,上前敲了敲房门:“嫂子,你没吃饭吗?” 屋里传来温稚的声音:“我不饿,你吃吧。” 陈明洲抿紧薄唇,估计他昨晚醉酒后对嫂子做了些过分的举动,吓着嫂子了,想到昨晚那双湿漉漉祈求的眼睛望着他,陈明洲皱紧眉,打算向嫂子好好解释一下道个歉,免得嫂子以后见了他总是躲着。 “嫂子,昨晚的事……” “我饿了!” 陈明洲刚起了个头,紧闭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温稚手指死死抓着门框,看到男人眉眼间闪过的错愕,续道:“我……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她从门缝边上挤过去跑到外面,给自己捞了半碗面条浇上西红柿卤,端着碗进来坐在桌上,全程低着头搅拌面条吃面,一次也没抬过头。 陈明洲:…… 男人的话堵在喉咙,他坐在温稚对面,吃了两口面便抬头看一眼温稚,温稚能感觉到盘旋在她头顶的视线,让她有种如芒在刺的感觉。 她害怕陈明洲提起昨晚的事。 一旦这层薄膜-破开,她连最后的一丝脸面都没了。 温稚这次吃饭的速度特别快,完全是囫囵吞下去的,她吃完就把碗筷放到外面,回屋前对陈明洲说:“你吃完把碗筷放那,我一会出来洗。” 她关上屋门,后背靠在冰冷的木门上,心跳的特别快,好像下一秒都能蹦到嗓子眼。 温稚甚至能感觉到陈明洲的视线穿过木门定格在她身上。 屋外,陈明洲端起碗呼噜几口吃完,把碗筷拿到水房洗干净,回来时又看了眼温稚关着的屋门,说了句:“嫂子,我去厂里了。” 温稚听到外屋的关门声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打开门悄悄往外看了眼,屋门关着,屋里面没有陈明洲的踪影,她出去准备洗锅碗,发现陈明洲已经洗完了,于是回屋继续给婆婆做衣服。 下午杨慧和大丫二丫过来了,大丫和二丫和温稚一样,从小到大都没看过电影,两人一进来就甜甜的叫温婶子,脸蛋上可见的兴奋。 青城市有两家电影院,去看电影都要电影票,唯独青山广场的电影是免费的。 杨慧说:“咱们早点过去抢位置,不然去晚了在后面看不见。” 温稚赶紧把衣服叠起来:“好,我先把晚饭装起来。” 她中午擀的面条不少,给陈明洲单独留了一份,给婆婆带一份,把婆婆那份装到铝饭盒里,进屋叫杨慧的时候见她抚摸着床头叠放的雪纺面料做的衬衫。 杨慧看见温稚,打心眼里儿羡慕:“这布是你婆婆给你买的吗?” 温稚:“是我小叔子买的,给我和我妈一人做一身衣服。” 她没提这布料是陈明洲在黑市买的。 杨慧起身走到温稚身边,伸手圈住温稚的手臂,真心为她高兴:“温稚,你比我幸运的多,你婆婆和你小叔子对你好的没话说,我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我两个闺女长大后也能长到向陈家这样的好婆家。” 温稚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婆婆和陈明洲对她是好,可是她更希望陈尧书活着。 今天晚上青山广场播放电影的事青城市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好多人都提早过去排队占位置,温稚和杨慧她们过去的时候,青山广场已经占了不少人,好在她们占了第三排的位置。 杨慧和温稚抬了一个长条凳,大丫和二丫抬了个长条凳,几个人坐在凳子上,等着陶芳和黄婶儿过来。 温稚刚把饭盒放在腿上,胳膊忽然被杨慧碰了下:“你看那是谁。” 温稚顺着杨慧指的方向看去,瞧见第六排的位置坐着丁秀芬和她的两个儿子,边上还有几个温稚不认识的人,与丁秀芬隔一段距离的位置坐着唐丽和另外几个女人,唐丽和丁秀芬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不少人的视线在她们脸上徘徊。 昨天机械厂的人和酱油厂的人在供销社打起来被带到公安局的事都传开了。 唐丽也是被朋友拽着来看电影的,不然她都嫌丢脸不愿意出来。 丁秀芬是被两个孩子吵的拽的才过来的,两妯娌以前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现在闹掰了,谁也不理谁,因为昨天丁秀芬帮杨慧的事,回去被她婆家骂了一顿不说,还被贾平说了几句。 原本关系挺好的两兄弟因为这事也有了隔阂,昨晚贾平非逼着她去唐丽家给唐丽道歉,不然她就是把他们贾家搞得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 这件事里,丁秀芬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这一切都怪那个死寡妇!要不是她多嘴把她和蒋全的事告诉杨慧,她和蒋全能被杨慧牵着鼻子走吗?! 想到那个寡妇,丁秀芬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于是顺着目光看去,冷不丁的瞧见了前面坐着的温稚和杨慧,丁秀芬脸色一下子难看极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哪哪都能碰见她们,真是晦气! 唐丽那边还在阴阳怪气的骂她,丁秀芬实在不想让杨慧看她的笑话,硬是拽着贾建国和贾建民抱着板凳走了,昨晚蒋全私下跟她说,让她再拿五十块钱和半斤糖票油票,丁秀芬气的牙痒痒。 真把她当摇钱树了! 可是这钱不给又没办法,蒋全弄不出来钱,她要再不给,杨慧真把她和蒋全的事闹开了,她在青城市都待不下去。 越往后青山广场的人越多,等陶芳和黄雯过来的时候,青山广场乌泱泱的一片人,她们挤着进来,有人吼道:“哎,你们咋插队啊?有没有素质啊!” 陶芳吼回去:“我儿媳妇在前面给我占的位置!你吼啥吼啥,就显得你嗓门大啊!” 黄雯在后面附和:“就是!” 温稚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终于见到两人挤着人群赶过来,她招了招手:“妈,黄婶儿,我们在这。” 陶芳和黄雯瞧见了,跑过去坐在凳子上喘气。 黄雯擦了擦额头的汗:“人也太多了,我都快被挤成肉饼了。” 陶芳拧开壶盖喝了一口水,然后捏袖子擦掉嘴上的水珠:“青山广场从年后到现在第一次放电影 ,人肯定多了。“她问温稚:“你带饭了吗?饿死我了。” 提到饿,黄雯也饿了。 她摸了摸肚子,看了眼陶芳打开饭盒盖,饭盒里装着香喷喷的西红柿打卤面,馋的黄雯直咽口水,陶芳知道黄雯家还没人做饭,于是把饭盒往中间一放:“咱两一块吃。” 温稚从布袋里又取了两张玉米饼和一碗咸菜:“妈,我还带了点玉米饼和咸菜。” 黄雯看了眼温稚递过来的吃的,别说她了,就连陶芳也看出来了,这么多饭她一个人哪能吃的完,这里面还有黄雯的份。 黄雯顿时眉开眼笑,越看温稚越觉得喜欢,她笑道:“小稚,那婶儿就不客气了。” 温稚笑了笑。 天黑后电影也开场了,播放的是《哑巴与新娘》,温稚新奇的看着一张白色幕布播放出生动的画面,只是随着电影的进展,温稚看到男主人公和别的女人有染,对他的妻子动手打骂,看得人心情压抑。 女主人公在大宅院里,常年遭受丈夫的毒打,让温稚不得已又想到了自己在书里的剧情,她嫁给胡宝康后常年遭受挨打,最后被胡宝康推下楼梯摔死。 电影里女主人公有哑巴帮助她,现实中她有陈家人帮助她。 温稚看的越深入便越共情女主人公,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时看到杨慧脸色紧绷,双手死死拽着裤子的面料,忽然想到,这部电影里的女主人公和杨慧的遭遇很像。 “你看不看啊,不看别挡着别人啊!” 后面的人因为温稚站起来,一个个不满的催促,温稚慌忙坐下,对陶芳说:“妈,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陶芳正看的入神,随意“哦”了声。 温稚拿走陶芳手里的铝饭盒,弯着腰挤出人群,朝机械厂的家属院走去,一路上黑漆漆的,路上时不时能看见几个人,温稚边走边回头看,快到家属院的时候忽然瞧见远处走来两个男人,正是那天在青山广场附近堵着她的人。 温稚赶紧往边上走,身子几乎都挨着墙了。 万金元和李刚刚从暖瓶厂出来,两人给万金斗带晚饭,万金元忽然撞了撞李刚的肩膀,朝温稚的方向努了努嘴:“快看,是陈明洲他嫂子。” 李刚转头看了眼,瞬间拽住万金元的胳膊跑起来了。 万金元一愣:“刚子,你跑啥?” 李刚后背有点发怵:“离那寡妇远点,万一那寡妇以为咱两大晚上的跑这来是堵她的,回去告诉陈明洲,陈明洲又该收拾咱们了。” 万金元一听,这下跑的比李刚还快。 这寡妇就是个灾星,谁碰谁倒霉。 温稚随时戒备的看着万金元他们,结果瞧见他们一会就跑没影了,顿时松了口气,她也不敢慢慢走,头也不回的往家属院跑回去。 家属院好多人家都亮着灯,温稚总算感觉到了安全感。 她跑上楼,看到家里的灯是黑的,但外面的绿铁门是开的。 难道陈明洲晚上回来又走了,走的时候忘了关铁门? 温稚推门进屋,却在踏进去的那一瞬间脚步硬生生止住了,外屋的灯是黑的,可陈明洲的屋子是亮的,男人穿着工装背心,手臂肌肉匀称有力,皮肤下的绽开的青筋从大臂延伸至小臂和手背。 他肩上搭着今天中午洗干净的外套,上身穿着工字背心,背心撩起,露出劲瘦有力的腹–肌。 男人单手扣上皮带扣,似是听见动静,抬眸看向门外。 温稚措不及防的看到了男人露在外面的腰。腹。 她脸皮刷的一下红了个头顶,慌得转过身说:“我、我不知道你在家里,我以为你走了。” 说完拉上门抱着饭盒匆匆跑进了水房。 第23章 第23章温稚的手按在了他的胸肌…… 陈明洲看着闪身跑出去的人影,额角青筋猛地跳了几下。 他快速系好皮带扣,开门出去看向亮着微光的水房。 魏平从屋里出来看到楼道里的陈明洲,催促道:“明洲哥,走啊,咱们不是去青山广场吗?” 陈明洲走到栏杆前点了根烟,微眯着眸抽了口烟:“不去了。” 魏平:“啊??”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你忙你的事去,我一个人待会。” 魏平点头:“那行,我去找杨子和世军他们。” 陈明洲夹着烟的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心,电影一般播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他没想到温稚会这么早回来,所以换衣服才没那么多讲究。 男人一根烟抽完,温稚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她老远就看到靠在栏杆上的陈明洲,迟疑了一下才走过去,温稚本想低着头进屋,却被陈明洲叫住了:“嫂子,我们两谈谈吧。” 温稚双手死死抓着饭盒,因为用力,手指骨节都有些泛白。 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好。” 陈明洲率先进屋,在温稚进来后,男人拉亮屋里的灯泡,暖黄的灯光倾洒在温稚头上,她低着头,露出后面一截雪白的颈子,刺目的指甲印再一次撞进陈明洲眼里。 他克制住脑海里再次浮出的画面,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声,“嫂子,我昨晚喝得有点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我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男人顿了下,续道:“你别往心里去,也别那么怕我。” “啊?” 温稚怔楞抬头,错愕的看着对面神色坦然的陈明洲。 不是,这怎么变成他道歉了? 不应该是他生气的训她一顿,质问她为什么大半夜爬上他的床,然后再警告她让她安分守己吗?该道歉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见温稚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陈明洲眉峰微蹙:“嫂子?” 温稚闻言,猛地回神,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第一次撒谎有点心虚:“没有没有,你没有对我做出格的事。” 这句话刚说完,她忽的想起昨晚男人的手指沿着她后颈的细小伤口一路往下摩挲,顿时后脊梁窜起一股酥麻,温稚脸颊也跟着臊红臊红的。 一半是因为说谎心虚,一半是因为羞的。 陈明洲眉峰越皱越紧,直觉告诉他嫂子在说谎,但想到昨晚他的手放肆的抚摸着对方的肌肤,那双湿漉漉祈求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他忽然噤了声。 嫂子毕竟是女人,脸皮薄,心软又乖巧,就算他昨晚真干了这些混账事,嫂子看在一家人的面上,也不可能承认。 陈明洲双手重重的搓了搓脸,懊恼的吐了口浊气。 早知道有这事,他昨晚就不该喝那么多酒。 陈明洲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嫂子,以后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告诉我就行,别一个人闷在心里,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还有,我以后尽量不碰酒。” 温稚低着头“嗯”了声:“我知道了。” 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陈明洲并不记得昨晚的事。 她忽然生出了一种绝处逢生的错觉。 温稚想到陈明洲这几次单独洗衣服的事,犹豫了下才说:“以后你换下来的衣服不用着急去洗,你放那我帮你洗,我每天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干点活也能解解闷。” 陈明洲迟疑了下:“好。” 温稚把饭盒放在桌上,指了指自己房间:“那我先回屋了。” “嫂子,”陈明洲叫住她:“你不是和妈去看电影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温稚想到那部电影里的内容,摇了摇头说:“我不想看了。” 她回到屋里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也没了吃完饭的心情,头挨着枕头没多会就睡着了,可能是看了哑巴与新娘的电影,被里面的故事气到了,以至于刚睡着就梦见了书里面她嫁给胡宝康的事。 一开始胡宝康对她挺好的,虽然人傻,但不是坏人。 谁知道越往后胡宝康的性格缺陷就越严重,他有爱打人的毛病,卢红艳时不时的怂恿胡宝康几句,胡宝康就会对她连打带骂,加上胡宝康的狐朋狗友经常教唆他打媳妇,以至于书里的她每天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温稚陷入梦魇里出不来,一直到胡宝康将她推下楼梯摔死才惊醒过来了。 她感觉到脸上的湿润 ,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流泪了。 她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婆婆和黄婶儿有没有回来。 睡一觉起来感觉胃饿的抓挠,她爬起来穿上衣服出去想找点吃的,一开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瓶牛奶和一包饼干,温稚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圆形钟表,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婆婆肯定回来了。 她看到柜子上还放着一瓶牛奶,那瓶是杨慧姐昨天送的,那桌上的应该是婆婆带回来的。 温稚心里一暖,洗了个手坐在桌边拆开饼干,饼干是圆形的,两片饼干并在一起,中间夹着白色的奶油,这是温稚从小到大第一次吃饼干,甜甜的奶油和饼干的酥香融合在一起,吞咽下去时,连舌尖都带着余香。 温稚没敢多吃,就吃了三片饼干,剩下的放起来留给婆婆和陈明洲,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尝了一口,奶香味流连在唇齿间,她看了眼住许多天的房子,想到梦里面在胡家遭受的非人虐待,温稚顿时觉得脊背直冒凉气。 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 还好她现在生活在陈家,有疼爱她的婆婆和关照她的小叔子。 她吃过后漱了漱口又回屋了。 屋里的陈明洲平躺在床上,手掌交叠压在脑后,偏头望着漆黑的窗户,外面的动静尽数传进他耳里,包括先前温稚睡熟后,屋里传出她低低的哭泣声。 陶芳回来时,他大致问了下今晚播放的电影内容。 得知电影演的是女主人公被丈夫殴打,几次三番被哑巴救下的故事后,陈明洲才明白温稚为什么提早回来。 他坐起身从抽屉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陈尧书穿着一身军装,俊朗的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他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唇角逐渐抿成直线。 如果大哥还活着,或许家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陈明洲将照片放回抽屉,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根烟。 翌日一早,陶芳起了个大早,和黄雯继续说昨天电影里的内容,真是越想越气,她们都想到了杨慧的丈夫蒋全,昨晚回来的路上,几个人把蒋全狠狠骂了一通。 温稚起来的时候婆婆早饭都快做好了。 她赶忙洗漱完去端早饭,陶芳说:“小稚,你昨天幸好走的早,那电影看得人气死了。” 温稚笑了下,然后看到桌上的半瓶牛奶和没动过的饼干,对陶芳说:“妈,谢谢你。” 陶芳一愣:“谢我啥?” 温稚笑道:“你昨晚给我买的牛奶和饼干带回来。” 陶芳“啊”了一声:“这不是我买的,是明洲买的。” 温稚:??? 她脸色倏地一变,察觉到屋里的光亮瞬间暗下,抬头便见陈明洲从外面进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房门,温稚尴尬的闹了个大红脸,在陶芳出去端稀饭时,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带回来的,我以为是妈买回来的。” 她这会恨死自己的馋嘴了,万一那是陈明洲买来送给别人的呢? 现在被她给拆了,还吃了。 陈明洲将毛巾搭在脸盆架子上,语气刻意放轻了许多:“妈说你昨晚没吃饭,我买回来就是给你吃的。” 他转身看向温稚,深黑的眸里凝聚着几分温柔:“嫂子,昨晚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咱们是一家人,这个家里的东西你想碰就碰,想拿就拿,不用跟任何人说,不用跟任何人解释。” 温稚心窝像是被一股火炙烤着,烫呼呼的。 她低下头藏起眼底的湿意,脆生生的声音夹杂了几许不太明显的哽咽:“我知道了。” 吃过饭陶芳和陈明洲都去上班了,听婆婆说,青山广场那边再忙两天就结束了…… 经过昨晚和陈明洲的交谈,这几天温稚洗衣服的时候都把陈明洲换下来的外套裤子一起洗了,陈明洲不再像先前那样避开。 距离上次胡宝康他们被打的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听说胡宝康在医院待了十天才走,倒是万金斗住了四天院就赶紧走了。 温稚这几天把婆婆的衬衫也做出来了,也顺便先把婆婆的裤子做出来。 快到中午的饭点,陶芳从黄雯家回来,看到温稚还在屋里做衣服,她进去瞧了眼,摸了摸雪纺面料,看了眼温稚做的衣服款式,别说,做的还挺不错,不比裁缝做得差。 不论是针脚还是收针的地方,都瞧不出毛病。 “衣服做好了?” 陶芳问了句。 温稚笑道:“嗯,裤子再收一个针脚就好了。” 说着话的功夫最后一个针脚也完工了,温稚将衬衫和裤子摊开。 衬衫是白色的雪纺面料,温稚给婆婆的衬衫做了个浅浅的收腰,腰部两边的布料缝在衣领处,做了个新潮的领巾造型,又在收腰处缝了波浪形的碎花,很适合婆婆这个年龄段穿。 裤子是浅棕黄色的,温稚专门给裤子上做了两个口袋,白色配浅棕黄色,还挺搭配的。 “哎哟,你这手还真巧啊,你要是去当裁缝,绝对好多人找你做衣服。” 陶芳看这身衣服那是越看越喜欢。 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正想让温稚穿上给她瞧瞧,却听温稚说:“妈,你试试大小怎么样,哪里不合适我再给你改改。” 陶芳猛地抬头:“啥?给我做的?!” 温稚笑了下:“嗯,我不知道你的尺寸,就去你房里找了你平时穿的衣服量了下尺寸照做的。” 陶芳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之前说让温稚把布料都给她自己做成衣服就行,她用不着,说的也是真心话,也没想过温稚会给自己做衣服,可眼下做好的漂亮衣服摆在眼前,陶芳心里热乎乎的,高兴的点头:“哎,我这就试。” 陶芳换上新衣服,扣上扣子,上下捋了捋,激动的说:“大小正合适诶,小稚,你这手还真神了!” 她转了一圈,问:“好看吗?” 温稚点头:“嗯!妈穿起来真好看。” 陶芳穿上就舍不得脱了,她问温稚:“你的呢?” 温稚把自己的衬衫拿出来,她的衬衫也做了收腰的款式,收的腰身比陶芳的紧一些,多出来的布料在肩上做了个波浪形的款式,领口和袖口绣着红色的小花,瞧着清新亮丽。 陶芳赞赏的点头:“这个适合你,穿起来肯定好看。” 温稚说:“我裤子还没做好,过几天差不多就好了。” 陶芳砸吧着嘴,越看身上这身衣服越喜欢:“小稚,今天午饭你去做,妈出去转转,晚点回来啊。” 说完就跑了。 温稚知道她是出去告诉别人她儿媳妇给她做新衣服了,她放下剪刀出去的时候,还真听见婆婆和黄婶儿还有刘梦琴在走走廊里聊天,婆婆嗓门比平时都大了些。 “对啊,我这衣服是我儿媳妇做的。” “你咋知道我儿媳妇给我做衣服了?哎哟,漂亮吧。” “大娘,你看,我这衣服攒劲吧?美不美?这我儿媳妇做的。” 温稚抿着唇也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从小到大,她只有在陈家才感受到被重视的感觉,也只有婆婆会穿着她缝制的衣服高兴的在外面炫耀,不会骂她是败家子,糟蹋布料,骂她笨手笨脚干啥啥不行。 温稚中午焖的米饭,炒的土豆片炒肉,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 她看着锅里金黄的蛋花,在温家的时候,她从来没尝过鸡蛋是什么味道,到了陈家,基本天天都能吃上一个鸡蛋,这在以前她想也不敢 想。 陈明洲中午回来的时候陶芳还没回来。 男人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香的饭菜味,他看了眼桌上摆好的饭菜,听见屋里的脚步声,抬眸时便见温稚从屋里出来。 她刚做好饭,额头沁了一层薄薄的汗,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额头,秀眉微弯,眼睛璀亮好看,鼻翼小巧,唇畔也比往日红润些,陈明洲视线不经意扫过温稚身上的衣服,她还穿着那件打着同色补丁的衬衫。 也许是因为出汗的原因,身上的衬衫显得更紧了,将她身子的曲线包裹的紧致挺-立。 陈明洲不自在的移开眼,随口问了句:“你的衣服做好了吗?” 温稚过去擦桌子:“好了,裤子还得等几天。” 她微弯着腰,领口一颗扣子没扣,陈明洲看向她时,视线又触碰到了对方领口下两根细细的锁骨和小窝,男人耳尖一红,瞬间不敢看温稚了,转身往出走:“我去洗把脸。” 温稚:“嗯。咱妈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陶芳就从外面回来了,在门口碰见了陈明洲,又在陈明洲面前转了一圈:“你看,妈穿着咋样?” 陈明洲一眼便看出这是温稚做的,颔首夸赞:“不错,很适合你。” 陶芳那个开心哟,哈哈笑个不停,然后给陈明洲说:“你也赶紧给我找个儿媳妇,我不求她能有你嫂子那么好,只要你能把人带回来就行。” 陈明洲:…… 温稚把米饭盛好端到桌上,看到陈明洲放在门后柜子上的两双脏手套,顺手拿起打算去水房洗干净,她刚走出房门就碰见了迎面过来的蒋全,蒋全好像在哪受了气,这会阴沉着脸。 他也看见了温稚,眼底的恨意快要藏不住的瞪出来,只是下一秒又忽的撇开头看向别处。 陈明洲从对面走来,冰冷的目光在蒋全身上轻飘飘揭过,看向拿着手套的温稚:“嫂子,吃完饭再洗,这会不急,我还有用的。” 温稚闻言:“好。” 吃饭的功夫,陈明洲忽然问了句:“嫂子,这段时间蒋全有没有为难过你?” 陶芳抬头,眼睛瞬间瞪直了:“咋了?蒋全那混账玩意找你麻烦了?!” 温稚摇头:“没有,我最近很少能碰见他。” 陈明洲埋头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将碗放在桌上:“蒋全要是在言语上欺负你,你跟我说。” 温稚心里瞬间有了底气:“好。” 不过她也不怕蒋全,蒋全的把柄还握在她手里呢,蒋全要是敢欺负她,她一定让他好看! 下午陶芳和黄雯出去打听看哪里还有零散的活可干,温稚在屋里做衣服,听到敲门声边去开门,杨慧看了眼屋里面,温稚笑道:“我婆婆不在家。” 杨慧松了口气,进屋后赶紧关上门,拉着温稚坐在板凳上,从兜里拿了五张大团结出来:“蒋全今天才把这个月另外的五十块钱拿回来。” 温稚让她收好:“你把钱攒着,等攒够了给自己买个工作,这样你也有固定工资养活大丫二丫。” 杨慧:“我知道,但是现在大丫二丫都长大了,我买的那些布只够给她们一人做一身衣服,她们连件替换的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说到这她叹了声:“两丫头贴身穿的衣服都破的没法穿了,我也得想办法给她们做两件,但家里没布票了,光有钱也买不上布。” “小稚。”杨慧握住温稚的手,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黑市?我听说黑市买布不要布票。” 温稚眼皮子猛地一跳,之前陪黄婶儿去黑市被民-兵追赶的恐惧还历历在目。 她想拒绝,可看着杨慧祈求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 杨慧激动的抱住温稚:“小稚,谢谢你。” 黑市晚上才有,天麻麻黑的时候温稚就做好了晚饭。 陶芳和黄雯没一会也回来了,两人找了一下午总算找到了一份整理木皮子的活,那活就在木材厂,能干三个月。 黄雯喘了口气问:“你咋不让陈工给你买份工作啊?这么天天陪我找零工累不累啊?” 陶芳摆手说:“明州先前就打算给我买份工作,是我死活不要。你想想,买份好工作怎么说也得四五百,还不如找点零工干,累了还能休息休息,多好啊。” 黄雯叹了声:“也是,不过我刚才听木材厂领导那意思,那活好像是陈工特意给他打了招呼留给咱两的?” 陶芳想了下:“好像是,不管了,咱们有活干就行。” 两人上了二楼,看到走廊里盛菜的温稚,黄雯那个羡慕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儿媳妇又会做衣服又会做饭,听话还贤惠,我要是能讨这么个儿媳妇就好了。”说着又叹了声:“也不知道我家正国在乡下咋样了。” 陶芳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了。” 这个点楼道里都是做饭的,从这头到那头都是饭菜的香味。 楼道里热热闹闹的,在外面做饭的人还时不时聊个天。温稚把凉菜端上桌的时候陈明洲也回来了,她出去端热面条的时候,眼前忽然伸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男人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温稚指尖一颤,下意识就要松手。 陈明洲顺势接住碗:“你先进去,剩下的我来端。” 温稚缩回手蜷紧手指,也不跟他抢:“好。” 陶芳洗了把脸,走到饭桌前坐下,用筷子挑了挑面条,看了眼对面低头吃面的小儿子:“明州,木材厂那个零活,是不是你给他们厂里领导打过招呼了?” 陈明洲没抬头:“嗯。” 陶芳没再说话,低头吃了几口面,忽然语重心长的说了句:“你不用为了妈去外面欠人情,没活我就不干,反正又饿不死。” 陈明洲挑面的动作顿了下,掀起眼皮看了眼陶芳:“你跟我客气什么?” 陶芳笑着瞪了眼陈明洲:“我跟你客气个屁,赶紧吃饭,吃完我还要睡觉呢,明天一早和你黄婶去木材厂上工。” 温稚听到木材厂,忽然想起书里面提到过一件事,陶芳和黄雯去木材厂上工时被滚落的木头砸伤,黄雯瘸了一条腿,陶芳砸中后背,从此落下咳嗽的毛病,后来厂里调查,发现是因为下了一场大雨,木头湿滑才导致滚落的。 这事发生在下雨后的第二天。 温稚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天气晴朗,也不知道哪一天下雨。 吃过饭陈明洲没让温稚碰碗筷,他端着锅碗去了水房。 温稚把桌子擦干净,把地上的灰尘扫到簸箕里倒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小稚。” 杨慧的声音忽的传来,温稚转头便见杨慧朝她比了个手势。 ——九点半,我们走。 温稚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她们,她小声道:“好。” 水房门口,陈明洲和魏平靠在栏杆上说话,男人弹了弹烟灰,瞥了眼倒完垃圾进屋的温稚,浓黑的眸微眯了下。 他刚才若是没看错,杨慧和嫂子在打手势,两人像是在密谋什么悄悄事。 陈明洲垂眸瞥了眼手指,指尖再次弹了弹烟灰,薄唇溢出低低的笑声,边上的魏平瞧见了,愣了一下:“明洲哥,你笑啥呢?” 陈明洲摁灭烟:“看到个有趣的事。” 魏平好奇的四处张望:“啥事那么有趣?” “没什么。” 陈明洲端起锅碗回去了,魏平还趴在栏杆上张望,这会天已经黑了,家属院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外面也没什么人,能有啥稀罕事? 天黑透了,家属院的人差不多都睡下了。 温稚在屋里做了一会衣服,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悄悄打开房门,看到陈明洲和婆婆的房门都关着,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去,隔壁杨慧也偷偷出来了,她正想叫温稚,温稚赶紧朝她“嘘”了声。 “别吵到我婆婆和小叔子。” 温稚声音压的特别低,她轻轻把门扣上,和杨慧拉着手跑下楼,两人出了家属院,温稚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口说:“我婆婆和小叔子不知道我去黑市,咱们早去早回,别让他们发现了。” 杨慧也喘了口气:“我也没敢让大丫二丫知道。” 温稚“咦”了声:“蒋全在家吗?” 杨慧嘁了声:“不在,估计又跑丁秀芬家去了。” 温稚:…… 杨慧只听过黑市在向阳路南街口,但从来没去过,倒是温稚像是去过似的,熟门熟路的往那边走,杨慧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去过 黑市吗?” 温稚顿了下,如实说:“之前和别人去过一次,不过差点被民-兵抓住了。” 杨慧瞬间有些怂了。 她才刚过上好日子,万一她被民兵抓了,她两个丫头怎么办?可是想到手里没布票,大丫二丫连个像样的里衣都没有,杨慧咬咬牙打算赌一把。 路上特别黑,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人,瞧着鬼鬼祟祟的,和她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两人绕过七扭八歪的巷子,终于到了黑市,杨慧全程抓着温稚的手,别人不知道,温稚却能感觉到杨慧的手有些哆嗦,这下搞得她也开始哆嗦了,两人边走边看,终于在前面看到了布摊。 布摊贩子一眼就认出温稚,温稚怕他说漏嘴,连忙堵住他的嘴:“我朋友想买点布。” 布摊贩子笑道:“好嘞。” 他拿了几款布料给杨慧介绍,杨慧问了一遍价格后,发现黑市的布料价格的确比供销社贵几毛钱,但好在不要布票。 她扯了十尺布,掏钱的时候左顾右盼,就怕遇到带红袖章的民-兵,等布摊贩子把布装好递给她时,杨慧一把接过塞到怀里,拽着温稚就走。 温稚这一路犹如惊弓之鸟,稍微听到点跑步声就吓得四处查看,直到和杨慧走出黑市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杨慧激动的攥着她的手:“小稚,还好还好,咱们今晚运气好,没碰上民兵,我们快走。” 温稚跟着杨慧小跑着,她忽然看见左前方的大树下面站了好几个人,离得远看不清,只依稀看到黑影和闪烁的红烟头。 见杨慧要说话,温稚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她看那边:“他们袖子上好像带的有红袖章,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 杨慧吓得立刻噤声,毫不犹豫的抓着温稚的手就跑,生怕跑慢一点被那边的人追上来。 树下风声飒飒,明灭的烟头在黑夜里闪烁着猩红的光。 有个带着红袖章的小伙子问:“明洲哥,那事真的假的?咋下乡比咱们城里还热闹呀。” “明洲哥说的我都想去乡下看看热闹了。” “明洲哥,还有啥稀奇事不?再给哥几个讲讲。” 六个带着红袖章的人这会只顾着听热闹了,都忘了要去黑市的事了。 陈明洲掀起眼皮瞥了眼远处快跑没影的两个人,将烟碾灭,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行了,你们先忙正事,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提到正事,几个人才想起去黑市抓人的事,于是几个人跟陈明洲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温稚和陶芳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两人九点半从家里出来,一来一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陶芳跑的两条腿都快断了,温稚也险些跑断气,她扶着栏杆喘了喘,冲陶芳摆手:“你先回去,我上个厕所。” 陶芳点头:“行,小稚,今晚谢谢你了。” 温稚上完厕所回到屋里,刚端起搪瓷缸喝了口水,门外面忽然想起钥匙拧门锁的声音,她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陈明洲的房间,男人的房门是关着的,而且今晚她是看着陈明洲进屋之后她才偷偷跑出来的。 不等她细想,外屋的木门已经从外面推开了。 外屋的灯是关的,里面光线昏暗,温稚看到进来的人身形高大,脸型轮廓特别熟悉,不是陈明洲还是谁? 她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搪瓷缸险些脱落,陈明洲几步走来从下面拖住杯底,男人的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温稚的手腕,对方的指腹带着薄茧,蹭过她的肌肤,瞬间让温稚想到了那天晚上陈明洲抚摸她脖颈的事。 她脸色蓦地红了个透顶,就连鼻息间都充斥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两人离的很近,来自陈明洲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强势的笼罩住她。 温稚慌乱的松开手往后退去,脚还没来得及迈开,又被陈明洲握住小臂,温稚一时不防,往前趔趄了一步扑在陈明洲怀里,双手下意识抬起挡在身前,双手不可避免的按在了男人瞬间绷紧的胸肌上。 第24章 第24章陈明洲送的礼物 “嫂子,”陈明洲攥着温稚小臂的手指蓦地松开,耳根爬上了红色,他不自然的看向别处,低沉的嗓音在夜里多了几分沙哑的磁性:“你身后有板凳,碰到会吵醒妈。” 陈明洲没敢低头看胸前毛茸茸的脑袋,双手微微抬起,避免与温稚再有肢体接触。 温稚也反应过来,刷一下直起身往旁边挪了好几步,一下子与陈明洲拉出一截子的距离,她后背抵在柜子上,手心发烫的蜷缩起手指,脸颊火烧火烧的,说话都有点结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你、你别误会!” 说完又紧紧的咬住唇,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明洲咳了声,看着缩在门后面的温稚,眉眼里不自觉染上一抹柔意:“我知道。”他岔开话题,缓解眼下的尴尬:“我看你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你去哪了?” 温稚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心虚的眨了眨眼,还真忘了刚才的尴尬,小声的扯了个谎说:“我刚刚去上厕所了。” 她往旁边挪了两步,续道:“我先去睡了。” 说完就跑回了自己屋子。 陈明洲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眸底浸出几分笑意。 屋里面,温稚缓了缓剧烈跳动的心脏,她低头看了眼两只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滚烫坚-硬的触感,她羞耻的闭上眼,心里暗骂自己又蠢又笨,每一次倒霉的一面都能被陈明洲撞上。 屋外响起脚步声,没一会对面又响起关门的声音。 应该是陈明洲回屋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知不知道她和杨慧姐偷偷跑去黑市的事? 温稚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觉得他应该不知道,不然刚才那会也不会问她干什么去了,想到这,温稚才松了口气,她钻到被窝翻了个身没多会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旧是被黄雯的大嗓门吵醒的。 这个点许多人都齐了,走廊里打招呼的,做饭的,又是一片崭新的烟火气。 温稚起来帮陶芳一起做早饭,她看到从水房过来的陈明洲,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衬衫下摆松散的系在裤腰带里,肩宽窄腰,双腿修长笔直,胸膛健硕,温稚一见他就想起昨晚手心按在对方胸肌上的触感。 她登时低下头,连眼神都不敢乱晃。 吃过早饭,陶芳和黄雯去了木材厂,木材厂离机械厂有些远,和去青山广场的距离差不多,但好在木材厂有食堂,陶芳和黄雯中午在木材厂食堂吃,就没回来,温稚中午只需要做她和陈明洲的饭就好。 家里没盐了,温稚去了一趟供销社,刚买好盐准备出去,忽的听见进来两个暖瓶厂的工人正说着暖瓶厂赵家的事。 “那赵鹏真不是个东西,他娘也不是好玩意,活该她是个寡妇。” “可不是吗,母子两愣是把媳妇赶出去,赵鹏那个畜生前脚刚跟他媳妇离婚,后脚就跟老牛家的女儿搞一起去了,他们也不怕造孽。” 赵鹏和大姐离婚了? 温稚仔细回忆了下书中剧情,她记得赵鹏和大姐离婚是下半年入秋的事,大姐怀孕时发现赵鹏和牛家闺女光溜溜的睡到一起,哭着骂赵鹏不是人,结果被赵鹏打了一顿,肚子里的孩子也被赵鹏打没了。 赵鹏正好以大姐流产的借口说她怀不住孩子,逼着大姐和他离婚,大姐回到娘家没两天又被爸妈说了门亲事,对方是个老光棍,四十好几了都没娶上媳妇,爸妈花了七 十块钱再一次把大姐给卖了。 大姐怀孕的时候被赵鹏打流产伤了身子,再没了生育能力,老光棍嫌自己花了七十块钱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比赵鹏打大姐打的还很。 说起来,在书里面,除了二姐,大姐和她都没落下好下场。 温稚到现在还生大姐的气,她愚孝就算了,还得逼着她听爸妈的话逼她嫁给胡宝康。温稚不想管大姐的死活,可想到大姐在书里面悲惨的遭遇,却又实在狠不下心来。 温稚一路上都在想大姐的事,以至于什么时候走到家属院的都不知道。 直到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嫂子”才回过神,她抬头看向从机械厂出来的陈明洲和几个人,魏平也叫了声:“嫂子。” 边上的张扬看到温稚,想到上次追着温稚问人家有没有对象的事,生怕这事被陈工知道收拾他,她也赶紧跟着魏平叫了声嫂子。 “你们先回去。” 陈明洲对他们说了声,然后和温稚并肩往回走。 他垂眸看了眼温稚心不在焉的模样:“嫂子,出什么事了?” 温稚赶紧摇头:“没事。” 回到家温稚赶紧忙着做中午饭,陈明洲在边上帮忙,叔嫂两人站在一起,倒是引来不少人的目光,这两人站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两口子。 陈明洲察觉到走廊里来自有些爱扯是非人的目光,微微侧身挡在温稚身边,高大的身形堵住了刘梦琴那边许多老太太的视线,他将盘子放在桌上,等着温稚炒好菜盛出来。 温稚中午做的酸辣土豆丝和摊的煎饼。 两人坐到饭桌上,吃饭时谁也没说话,饭后陈明洲从兜里取了两个手掌大小的铁盒子放在桌上推到温稚面前。 温稚疑惑抬头,陈明洲说:“这是朋友送的,我不爱吃甜食,嫂子要是喜欢吃就留着,我去厂里了。” 男人起身就走了,温稚怔楞低头,拿起桌上的铁盒子打开看了眼,一盒里面装着大白兔奶糖,一盒里面是用金箔纸包起来的巧克力,巧克力她二姐给她吃过一个,后味带点苦味,但特别好吃。 这两样东西可都不便宜。 温稚顿时觉得两个铁盒子有些烫手,也不知道谁给陈明洲送这么好的东西,她起身收拾碗筷时,忽的想到先前婆婆说陈明洲有了喜欢的姑娘。 难不成这好东西是喜欢陈明洲的姑娘送的? 温稚脑子里搜罗了一圈也想不起陈明洲在认识女主之前,还和哪个女同志有交往。 虽然是陈明洲给她的,但她不敢随便碰,万一人家女同志哪天问起这事,她怕陈明洲不好回答,于是将两个铁盒盖好放到陈明洲屋里的床头桌上,把锅碗洗干净后就去了公安局的公职家属院。 她想再帮一次大姐,但她不能回温家,只能让二姐把她想说的话转告给大姐。 只是没想到就那么巧,温稚刚到公职家属院门口就碰见了同样过来的温静。 温静脸上有伤,左脸比右脸肿许多,依稀能看见巴掌印。 温静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温稚,顿时心里冲起一股怨气! 自从上次在公安局门口温家和胡家闹了一场后,她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就更难了,婆婆和丈夫天天说都是因为她们温家得罪了胡厂长,才害的他们赵家被胡厂长一家针对,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就在前两天非要拉着她离婚。 两人以她嫁过来半年多肚子没动静的借口逼着她离了婚。 她没地可去只能回娘家,结果从爸妈和老五口中得知,之前打胡宝康的人压根不是老五,而是老三的小叔子,他把人打了,反倒把锅扣在老五头上,连带把她都害的被婆家赶出家门,无家可归! “老三,亏我从小一直那么疼你,你就这么害自己亲姐吗?!” “这下好了,你大姐夫跟我离婚了,你高兴了吧!” 温稚:…… 她不可理喻的看着胡搅蛮缠的大姐:“赵鹏跟你离婚关我什么事?” 温静气的胸口直喘:“要不是你小叔子把胡宝康给打了,还把锅扣到老五头上,咱家咋会和胡家闹起来?你大姐夫咋会和我离婚?!你还有脸问我离婚关不关你事,你说关不关你事!你当初要是听爸妈的话嫁给胡宝康,现在哪来的这些糟心事!” 说到最后一句时温静红着眼吼起来了,胳膊腿也跟着抖了抖。 温稚小脸冷冰冰的看着她:“凡事要讲证据,你没证据凭什么说是陈明洲打的胡宝康。” “大姐,我真替你悲哀,明明错的是赵鹏,他和你离婚后就和你们暖瓶厂牛家的闺女混到一起,你却把过错都怪到我头上,你愿意听爸妈说的话,觉得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反倒觉得我和二姐是在害你,你自己扪心自问,爸妈当初把你说给赵鹏到底是图了他对你好,还是图了拿你换钱给老四买工作?” “你愿意当孝顺女儿我不拦着,但你没资格让我跟你一样再被爸妈当物件随便卖!” 温稚看着温静铁青的脸色,最后提醒道:“大姐,作为你的妹妹,我再好心劝你一句,你就算离了婚爸妈也不可能让你留在家里,他们现在正愁着凑钱给老五娶媳妇,你离婚正好顺了他们的意,他们估计正忙着给你找下家,再把你卖个好价钱给老五凑彩礼钱。” “老三!你怎么能这么想爸妈!” 温静气的一巴掌打过去,温稚像是早有预料。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大姐扇过来的巴掌,小脸绷得紧紧的:“你爱听不听,我该说的都说了。” 温稚转身就走,留给温静一个决绝的背影。 温静气的浑身发抖,这个老三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又犟又不听话,说的话还专戳她肺管子。 她又气又难受,抹了一会眼泪,转身看着公职单位家属院,犹豫要不要进去找老二,让老二帮她出出主意,可她害怕老二会和老三一样说话气人,最后打消念头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温静一直在想温稚说赵鹏和老牛家闺女搞到一起的事,她觉得不可能,也不愿意相信,可脚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去暖瓶厂。 她一进家属院就有人拉着她说话:“赵家媳妇,你咋回来了?你不是跟赵鹏离了吗?” 温静嗫喏了几下,边上的人见她这样,有不忍心的人劝她:“温静啊,你离了也好,那赵鹏太不是个东西了,前脚跟你离婚,后脚就跟老牛家的闺女搞一起去了,昨晚我还看见他大半晚上的从老牛家出来呢,这两人指定没干啥好事。” 温静脸色一变,不敢相信的抬头看说话的婶子:“婶子,你骗我的是不是?” 那婶子无语的看着她:“我骗你干啥,昨晚可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她碰了碰边上的人:“她也看见了,是不是?” 和她一起的人点头:“是啊,我们骗你干啥,能有啥好处?我们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跟他离了婚还好,省的看见他和老牛家闺女搞一起难受。” 温静抓着婶子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脸色也越来越白。 原来老三说的是真的。 赵鹏真的在跟她离婚的第二天就别的女人混到一起了。 温静撒开手,踉跄的跑去家属院二楼,想亲口问赵鹏他凭什么这么糟蹋她?温静去了家里发现家里没人,又去暖瓶厂喊着找赵鹏。 赵鹏这会正在厂里点着壶塞的数量,看和暖瓶的数能不能对的上。 外面忽然有人叫他:“赵鹏,你媳妇找你。” 赵鹏不耐烦的骂道:“老子 都离婚了,哪来的媳妇。” 边上的人打趣:“你前妻呗,还能是谁,难不成你想让牛家的牛盼盼来找你?” 赵鹏笑骂了句:“去你的。” 门外的大爷还在叫:“赵鹏,你麻利点行不行,你媳妇在外面不停地叫你,都快烦死了!” “这个臭娘们!” 赵鹏丢下壶塞跑出厂子外,看见温静在外面又哭又喊的,他冲过去就给了温静一巴掌,直接把人扇的坐在地上,赵鹏脸色狰狞的指着她怒骂:“你他娘的有完没完,老子都跟你离了你还来缠着我干啥?你还嫌害的我们赵家不够惨吗?老子原本是厂里的副组长,现在被你们家害的跑去数壶塞了,你还要害的老子丢了工作啊?!” 说着蹲下身拽住温静的头发,掐住她的下巴,逼着温静看着他:“臭娘们,你最好别再来找我,不然你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说完撒开温静:“赶紧滚,老子看见你就心烦。” “赵鹏,你别走,你别走!”温静拽住赵鹏的裤腿:“你跟我离婚是不是不是因为我们温家跟胡家闹掰的事,是你想把我赶走,好娶牛盼盼进门是不是?” 赵鹏一脚踹开温静:“关你屁事,老子都跟你离了,用得着给你解释那么多吗?”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边的闹剧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温静也不管那些人咋看她,她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赵鹏的背影喊叫:“赵鹏,你个畜生!你不是人!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赵鹏一下子扭身指着温静走过来:“你再给老子逼逼赖赖一句试试!” 温静见状,害怕的扭头就跑。 她怕赵鹏又会当着众人的面再把她打一顿,她身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刚才赵鹏又扇了她一巴掌,原本麻木的左脸这会又开始烧呼呼的疼。 温静一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一直跑出暖瓶厂才摆脱那些人的目光。 她回到家里,手刚放在门上准备推门,听见屋里传来妈和老五的声音。 按理说这个点妈和老五应该在厂里上班,两人咋会在家里? 温静刚想推门,忽的听见老五说:“妈,那人真答应了?” 孙凤娥喝了口水说:“能不答应吗,妈专门请了一天的假,就为了给你大姐找个下家,折腾了大半天可算让我找到了,不过你大姐没你三姐值钱,你大姐不是雏,还是个二婚,好几个都只愿意给三四十块钱的彩礼,到是隔壁市的卫生香厂里有个男人愿意花七十块钱娶你大姐。” 温华又给孙凤倒了一缸水:“咋就给七十啊?一百不行吗?” 孙凤娥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妈没说啊?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手里攒了点钱就想娶个漂亮媳妇,那人听说你大姐是个二婚,还不是雏,就只愿意给七十,不过七十也行了,妈和你爸手里加起来能有一百三十多,加上这七十就有二百多,李家要的彩礼钱凑出来了,妈回头再找你两个姑姑借点钱,给你凑三十六条腿就齐了。” 温华一听,心里的石头可算落地了:“妈,你真是我亲妈!等我娶了梅梅,当上领导,分了房子,我一定把你接过去享福!” 孙凤娥高兴道:“我儿子真好,不像你三个姐姐,没一个中用的。” 温静听着里面的对话,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浑身刺骨的冷。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老三说重了。 赵鹏和牛盼盼的事,妈要把她卖了给老五凑彩礼。 屋里母子两人还在商量着娶了李梅梅以后得幸福日子,温静越听越心寒,这二十多年来对爸妈对弟弟们的疼爱,偏袒,顺从忽然间就像一个笑话,她被赵家欺负,被赵鹏赶回家,爸妈第一次没有把过错怪到她身上,还安慰她,让她在家里安心住下。 她以为爸妈是疼的她。 没想到他们真如老三说的一样,是为了背地里给她找个下家卖了给老五娶媳妇…… 温稚一下午都闷在屋里做裤子,杨慧看到她给婆婆做的衬衫,专门过来请教她怎么做。 温稚耐心的教了她一下午,顺便问了句:“蒋全现在还打你吗?” 杨慧说:“他敢,他现在乖的跟孙子似的,就怕我把他和丁秀芬的事捅出来。” 她扯了扯布料对齐,咬牙道:“我现在看见蒋全就恶心,不过我还得忍着,等把丁秀芬手里的钱都拿过来,我就彻底撕破脸破!” 杨慧待了一下午就走了,温稚见时间差不多就开始做晚饭。 没一会陶芳和黄雯回来,她们前脚回来,陈明洲也回来了。 男人看了眼在屋外炒菜的温稚,去水房洗了把脸,回屋在看到桌上放着的两个铁盒时,脱衣服的手蓦地一顿,他回头瞥了眼端着饭菜进来的温稚,眉峰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吃饭的时候陶芳一直在说木材厂的事。 陈明洲没抬头,问了句:“干的怎么样?” 陶芳说:“还不错,比种树舒坦多了。” 饭后陶芳问温稚:“你等会去不去洗澡?去的话咱们和你黄婶儿一起去。” 温稚也想痛痛快快的洗个澡,这些天一直端着小盆在屋里洗:“我去。” 陶芳让陈明洲把锅碗洗了,她带着温稚去找黄雯,怕去晚了澡堂关门。 杨慧知道她们要去澡堂,赶紧吃完饭带上大丫二丫一块去了,去洗澡的时候每人都要交澡票,温稚有好几张澡票,是陈明洲给她的。 这个点澡堂里的人竟然不少呢,估计都是大家下完工回来都凑一块了。 陶芳朝温稚招手:“小稚,这边有几个空着的,快过来!” 温稚难为情的抱着毛巾,试图遮挡不着寸缕的身体,她不太适应在大众面前不穿衣服,陶芳见她走路磨磨唧唧的,一把把她拽到跟前:“赶紧的,一会这位置就让别人占了。” 然后跟黄雯说:“咱们一会互相搓背。” 其实杨慧也不习惯,她挨着温稚,不好意思的往身上搂水:“小稚,一会咱两互相搓背。” 温稚点头:“好。” 澡堂里哈哈的笑声和淋水声不绝于耳,温稚双手撑在墙上,杨慧刚给她搓完背,对面忽然有人说了句:“陶芳,你儿媳妇瞧着可真白,屁股也翘,你说你小儿子天天和你大儿媳妇待一起,会不会看上你大儿媳妇啊。” 说完和几个人笑成一团。 说话的人叫马桂香,是机械厂厂长媳妇她堂弟的媳妇,以前和陶芳关系挺好的,但在四年前陈明洲把他儿子打了以后,两家关系一下子破裂了。 马桂香从那以后横竖看陈家人都不顺眼,有时路上碰见陶芳都要糟蹋她两句,陶芳气不过再和她拌几句嘴,两人的仇怨越结越深。 平日里马桂香说她就算了,今天当这么多人的面编排她大儿媳妇和小儿子,陶芳觉得自己要是忍了,指不定明天大院里要传成什么样! “马桂香!你再给老娘胡咧咧一句!” 陶芳冲过去就要收拾马桂香,马桂香见状一点也不怂:“我就说咋了,你儿媳妇和你小儿子说不定趁你不在家的时候都钻一个被窝里,哈哈哈哈,到时候他两要是生个孩子,孩子管你小儿子叫二叔还是叫爸爸啊。” 黄雯和杨慧都听不下去了,几个人铁青着脸要上去揍马桂香。 只是还没等她们冲过去,就见一个娇小的人影光着脚丫子嗖的一下窜过去,然后拿着被水濡湿的毛巾用力抽在马桂香嘴上,这一下抽的马桂香鼻子嘴角直冒血。 她疼的“哎哟”叫唤着,看到打她的人竟然是陈家的小寡妇! 陶芳和黄雯也有些意外,就连杨慧也惊住了。 温稚气的浑身发抖,在马桂香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举着湿毛巾抽到她脸上:“你再敢往我和我小叔子身上泼脏水,胡说八道,我还打你!” 这两下着实让澡堂里的人都惊住了。 大家伙都说陈工他嫂子胆小,脾气软,好拿捏,眼下看来,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马桂香终于反应过来了,上手就要揍温稚,陶芳和黄雯还有杨慧早盯着她了,见她一抬手,三个人立马冲上去按住马桂香,陶芳负责扇巴掌,黄雯负责掐她,杨慧负责按住她的腿。 跟马桂香一块来的人见状,也赶紧上去帮马桂香。 一时间白花花的一群人围在一起打起来了。 刘梦琴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场闹剧,她看见有人冲上去打温稚,还没等她上去帮忙,就见温稚小巧的体格往下一蹲,然后重重推在那人的肚子上,那人被推的脚下一滑坐在地上。 “别打了!” “你们一群人打起来像什么样子,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丢不丢人啊!” 这场闹剧在厂长媳妇进来的时候,赶紧让人拉开才算结束。 马桂香被打的最惨,身上全是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哭着对姜雪娥说:“堂姐,我可是你亲堂弟媳妇,她们一伙合起来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姜雪娥气的脑门突突直跳。 早知道今天晚上来洗澡会遇到这茬糟心事,她就不来了。 一个是堂弟媳,自家人,一个是陈工他妈,陈工那脾气她可不敢得罪,连她男人都得哄着的香饽饽,她能咋办?于是沉着脸问了下事情的缘由。 黄雯扯着嗓子把刚才马桂香骂的难听的话重复了一遍,马桂香有些心虚的眨着眼。 陶芳看向姜雪娥,冷着脸说:“姜大姐,我们就事论事,这事是马桂香嘴贱!你今天要是向着你弟媳妇,别怪我陶芳翻脸不认人!” 杨慧也说:“对,她说的话我们大家伙可都听着呢,陈工和小稚没招她惹她,她说那么难听,要是我们今天忍了,这话传出去你们还让不让小稚活了?!” 马桂香不服气:“我只是说了她几句,她能少几块肉啊?你们看看把我掐的,我都伤成啥样了?我还没……” “行了!” 姜雪娥警告的瞪了眼马桂香,让她少说点:“这事就是你不对,你没事往陈工和他嫂子身上泼脏水干啥?话说那么难听,不打你打谁啊?你现在赶紧的给陶妹子和她儿媳妇道歉,让大家伙都知道这是个误会。” 马桂香一下子急了:“凭啥是我道歉?你们看她们把我打成啥样了?!” 姜雪娥一把拽住马桂香的手,低声警告她:“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你今天要是不道歉,你信不信陈工明天就能找你们算账,你觉得你以你姐夫的脾气会帮谁?你还想不想在机械厂待下去了?!” 马桂香不情愿的闭紧嘴。 她能不知道吗? 陈工是厂里的宝贝疙瘩,姐夫恨不得天天供着陈工,他肯定帮的是陈家。 马桂香就算再不情愿,还是板着脸给温稚和陶芳道了个歉。 温稚铺平毛巾挡着身子,小脸绷得紧紧。 她在书本里知道有马桂香这个人,却没见过她,书里面说她和婆婆关系破裂后一直处处说婆婆坏话,仗着自己是厂长媳妇的弟媳,没少占别人便宜,温稚还知道,她背着她丈夫跟别的男人有一腿,这事是在书里面快大结局的时候被女主发现的。 温稚攥紧毛巾,心里憋了一股气。 这人话说又难听有气人,不让她和陈家好过,她也不让她好过! 从澡堂出来的时候,陶芳说:“小稚,妈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啊。” 黄雯也挺意外的:“我也没看出来,那句老话咋说来着?” 她问杨慧。 杨慧说:“人不可貌相!” 黄雯:“啊对!人不可貌相,小稚,你以后就该这么厉害,看谁还敢欺负你!” 温稚笑道:“嗯。” 说实话,刚才对马桂香动手的时候她也挺怕的,可是听着马桂香越说越难听,她实在忍不了了就冲上去了。 几人上了楼梯,黄雯和陶芳陷进去了,蒋大丫拽住温稚的手,小声说:“温婶子,你真厉害。” 蒋二丫也凑过来,眼睛里都是崇拜:“我也觉得温婶子好厉害。” 温稚被两个丫头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她进屋的时候看见靠在床头看书的陈明洲,男人长腿交叠在床边,陶芳在屋门口边擦头发边给陈明洲说刚才在澡堂发生的事,说到温稚冲过去打马桂香的时候,陈明洲眉峰倏地一挑,转头看了眼在外屋擦拭头发的温稚。 她换上了那件袖口有些短,衣服有些紧的浅黄色碎花衬衫,头发的水珠打湿了衣服,紧紧贴着肌肤,她抬手时,衣角也往上去了一截,将身前的圆润衬的更饱满了。 陈明洲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黑色的字体上,却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情。 想到妈刚才说马桂香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他皱眉问了句:“最后怎么处理的?” 陶芳哼了声:“姜大姐让马桂香给我们道了个歉,马桂香那个贱蹄子嘴是真脏!” 陶芳擦完头发就睡去了。 温稚把毛巾摆了摆挂在洗脸盆架上,准备回屋时,被走出房门的陈明洲叫住:“嫂子。” 温稚转身:“怎么了?”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雪白细长的颈子,撇开眼说了句:“打得不错。” 被陈明洲一夸,温稚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半天就憋了一句:“谢谢。” 陈明洲眼尾浸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笑意,从兜里把那两个铁盒子又拿出来:“嫂子不喜欢吃奶糖和巧克力吗?” 温稚不知道怎么开口。 奶糖和巧克力她只在二姐那吃过一次,很好吃,她到现在都没忘记它们的味道。 只是,她顾虑的是送东西的人,温稚犹豫了一下才问:“是喜欢你的姑娘送你的吗?” 见陈明洲眼尾上挑了一瞬,温稚忽然发现自己的问话有些歧义,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喜欢你的女同志送你的,你再送出去不合适,要是让那……” “是男的送的。” 陈明洲打断温稚的话。 他将铁盒子放在桌上:“我帮了他忙,他买来送我的,我不吃甜食,你和妈吃吧。” 温稚松了口气:“好,谢谢。” 陈明洲:“我出去一趟,你早点睡吧。” 温稚“嗯”了声,直到陈明洲关上门,她才拿起桌上的铁盒子打开捻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充斥在口腔里,也驱散了在洗澡堂里的不愉快。 温稚不知道陈明洲出去干什么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听刘梦琴跑过来找婆婆和黄雯,刘梦琴说马桂香儿子被人打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陶芳愣了一下:“啥时候的事?” 刘梦琴:“昨晚的事,马桂香她儿子从朋友家回来的路上被人劫道了。” 黄雯眨了眨眼,和陶芳互相看了眼,两人心照不宣。 温稚也唏嘘的低下头继续切菜。 书里面写到,马桂香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四年前就是因为马桂香的儿子在外面瞎说婆婆勾搭魏叔,还看到两人钻一个被窝,那时候公公刚死,婆婆被马桂香儿子气的都晕过去了,陈明洲这才把人狠狠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婆婆和马桂香的关系就彻底断了。 这次马桂香又把她和婆婆得罪了,陈明洲专对付别人的心窝子。 马桂香儿子受伤,比马桂香自己受伤还让她难受。 温稚心里哼了声:活该,谁让他们母子两嘴巴都不干净,该打! 吃饭的时候,陶芳默契的没问陈明洲马桂香儿子是不是他打的,只是一味的给陈明洲夹肉。 陈明洲:…… 他抬眸看了眼陶芳:“妈,够了。” 陶芳嘿嘿笑了笑。 吃过饭陈明洲去厂里了,温稚见婆婆也要走,连忙把奶糖和巧克力拿出来递给陶芳:“妈,这是明洲他朋友送的,明洲说他不吃甜食,让我们两吃。” 陶芳看着手心里的奶糖和巧克力,眼皮子忽的跳了下。 她咋记得明洲挺喜欢吃甜食的。 第25章 第25章陈明洲吃醋 以前明洲小的时候,和尧书两人经常缠着她要买糖吃呢,咋会不爱吃甜食? 难不成这小子长大了,口味变了? 陶芳也没多想,只拿了两个奶糖和一个巧克力,剩下的都塞到温稚手里:“你留着慢慢吃,我和你黄婶一人一个就行,妈走了。” “陶大姐,走了。” 黄雯在外面喊。 陶芳:“来了。” 上午的时候马桂香在大院里骂:“让我知道是谁打的我儿子,我一定打死你!” “我儿子招你惹你了,狗娘养的东西!老娘记住你了!” “王八羔子,气死我了!让我知道是谁,我非要剁了他的手!” 温稚站在栏杆处看着马桂香在楼下骂人,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杨慧边缝衣服边出来,靠在栏杆上看马桂香跟疯子似的骂人:“她骂谁呢?” 温稚装糊涂:“不知道。” 不止温稚装糊涂了,杨慧也在装糊涂。 就连马桂香也在装糊涂,她咋会不知道是谁打的她儿子?一没证据二没亲眼看见,何况她儿子也没看见是谁打得他,空口白牙就说是陈工打的,她们还得给人家陈工赔不是。 马桂香气的没辙,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在大院里骂一通解解气。 她骂完就去了姜雪娥家里,坐在沙发上对姜雪娥吐苦水:“堂姐,打志钱的人肯定是陈明洲!昨晚那小寡妇才跟我闹了一场,半夜志钱就被打了,不是陈明洲还能有谁?!” 姜雪娥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将搪瓷缸重重放在桌上,吓了马桂香一跳:“堂姐,你干啥?吓我一跳。” “我看你还是吃的教训太少了!” 姜雪娥不耐烦的看了眼成天净惹事的堂弟媳,瞧见就心烦:“我要是陈明洲,我也收拾你,你说说你嘴巴那么欠的干啥?四年前志钱要是不在外面瞎编排陶芳和魏德,陈明洲会打他?你昨晚要是不在陶芳她们面前说那么难听的话,她们会打你?要我说,你就是自作自受。” 马桂香心里那个委屈啊:“堂姐,你到底哪头的啊?” 姜雪娥哼道:“我是有理那头的!马桂香我告诉你,你姐夫坐上机械厂厂长的位子不容易,他能不能稳坐这个位子,多半都得靠陈工和魏德这两员大将,你要是再去陈家惹陈家人不痛快,小心我让铁柱把你送回老家去,省的你在这给我们惹事!” 马桂香看着自己亲戚都胳膊肘往外拐,那叫一个气啊。 姜雪娥起身说:“行了,你回家去吧,我还得去上班。”。 温稚这两天一直待在陈家没出去,她裤子也做好了,裤脚做了一点点收边,比垂直的裤腿瞧着好看一些,她换上衬衫和长裤,试了试,大小正合适。 温稚走到外屋,对着墙上挂着的圆镜子瞧了瞧,虽然看不见裤子,可能看见她做的花边肩。 波浪形的,看着特别好看。 “老三,你在不在家?” “老三?” 外面传来二姐敲门的声音。 温稚开门,看到这个点本该去上班的二姐却出现在她门外,有些疑惑道:“二姐,出什么事了?” 温丽刚想说话,却瞧见温稚身上白色的雪纺面料做的衬衫和横贡缎面料做的裤子,这两件布料得不少钱呢,这做工和衣服的款式估计也要花费不少。 一段时间没见,她忽然发现老三好像变样了。 变得更好看了,性子好像也没以前沉闷了,身上的衣服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看来张俊没骗他,陈家把老三养的是真好。 温稚见二姐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二姐?” 温丽回过神,说道:“你跟二姐过去一趟,大姐想见你。” 温稚脚步一顿:“我不回温家。” 温丽说:“不是让你回温家,是去我家,大姐在我家已经待了两天了。” 两天? 温稚算了下时间,距离上次见大姐的时间好像就是两天前。 想到上次和大姐闹得不欢而散,温稚不太想见她,温丽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握住温稚的手,把这两天发生在温静的事跟温稚说了一遍,然后做和事老:“说到底咱们都是亲姐妹,没有过不去的仇,大姐现在知道错了,她特地托我来叫你过去,就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 温稚没再拒绝。 杨慧从水房出来的时候看见温稚被一个女人拉着急匆匆的走了,她没见过那人,但听见温稚叫她二姐。 蒋大丫从屋里出来,问道:“妈,温婶子干啥去了?” 杨慧:“不知道,应该是有啥急事。” 温丽是骑自行车来的,温稚坐在自行车后座,听二姐给她说这两天发生的事。 那天她和大姐分开后,大姐就去找赵鹏了,结果被赵鹏打了一顿,回到家后又听见妈和老五商量着把她卖给卫生香厂的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换钱给老五娶媳妇。 温丽说的时候,气的不行,把老五狠狠地骂了一通。 那天温静没回家,直接去了温丽那,晚上孙凤娥他们不见温静回来,就四处去找,最后在老二那找到的,死活要拉着温静去和那老光棍相看,谁知道一向听话顺从的老大也开始反抗拒绝他们。 她竟然死也不去! 孙凤娥他们也不敢闹事,毕竟温静待在老二那,老二家又在公职家属院,家属院离妇联大队也不远,要是被妇联知道她们搞包办婚姻,指不定又咋折腾她们。 孙凤娥临走的时候警告温静:“你躲老二这也没用,我们收拾不了老三,还收拾不了你?!我就不信你能在老二这躲一辈子!” 孙凤娥和温向东还有老五走后,温静在温丽家哭了一天。 她又悔又恨,恨自己为什么才看清爸妈的脸面,恨自己为了顾温家的脸面,从小把两个弟弟当宝贝疼着,结果她最疼爱的弟弟为了娶媳妇,要把她嫁给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温静此刻才觉得老三之前说的话都是对的。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咋走,她想过死了一了百了,可温丽一直拦着她,劝着她,她说:“你看看老三,老三之前和你一样,她都挺过来了,你有啥挺不过来的?” 温静捂着脸哭:“老三有陈家依靠,我能依靠谁?” 温丽气道:“我和老三不是人啊?咱们三姐妹还想不出一个好法子?你等着,我去接老三过来,咱们三个好好想个法子把这事渡过去,再不行,过两天等张俊回来,我再让他出出主意。” 自行车拐进公职家属院。 温丽骑得很快,猛地一转弯差点把温稚甩下去,她吓得抓紧自行车后杠,上半身还是不受控制的朝前栽去,温稚急的喊道:“二姐,你慢……” 话没说完,她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稳稳拖住,对方强劲的力道也正好帮她稳住了身子,温稚也顺势跳了下来。 她抬头便看到顾辉收回手,男人穿着橄榄色的公安服,清俊的脸上带着笑意:“你们骑那么快干什么?” 温丽跳下自行车说:“有急事。” 说完催温稚:“快点,大姐一个人在家呢。” 温稚连忙跟顾辉说了声“谢谢”就跑了。 顾辉看了眼温稚跑远的身影,感觉一段时间没见,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温稚跟着温丽上了二楼,再见到温静时,温稚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仅仅两天没见,大姐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了。 脸上的巴掌印虽然下去了,可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像是眼泪都已经哭干了,脸色 苍白的厉害,嘴唇苍白,脸颊都往下凹了一点,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 “大姐,我把三妹带来了。” 温丽说了一句。 温静紧紧抿着唇看着站在屋子里的温稚,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温稚哭,眼睛都快流不出眼泪了,还在哭,她忽然趴到桌上大哭,在看到温稚后,心里的情绪再一次爆发出来,哭的肝肠脆断。 “大姐。” 温稚筑起的冷漠终究抵不过对大姐的心疼,她走过去坐在温静边上,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了,再哭眼睛都要哭瞎了。” “对不起……” 温静好一会才说出这三个字。 她忽然起身抱住温稚,抱的很用力,不停的给温稚道歉:“是大姐被她们迷了心窍,分不清好坏,说了伤害你的话,老三,对不起,大姐不该那么说你,大姐不该听爸妈的话去劝你回去嫁给胡宝康,都是大姐糊涂啊,老三,你别怪大姐了好不好?” 温稚抱住温静:“你能想通就好了。” 她顿了下,续道:“我不怪你了。” 温静哭的抽噎:“老三,是大姐糊涂,大姐糊涂啊,大姐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我活该。” 温丽也难受的红了眼睛。 说起来她们三姐妹多少年没这么交过心了? “大姐”温稚握住温静冷冰冰的双手,看着大姐红彤彤的眼睛,对她的怨恨已经没了,同样都是女人,她凭借一场梦觉醒,摆脱了温家那个虎穴,现在大姐和她走了同样的路,同样幡然醒悟,她一定要帮大姐摆脱温家。 “我听二姐说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先吃点饭,我和二姐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爸妈把你嫁给那个老光棍。” 温丽说:“对,大姐,你先吃点东西吧,可别再寻死觅活的了。” 温静这才点头:“好。” 温丽给温静弄了点吃的,坐到一边和温稚想办法。 温丽有些头疼:“我倒是有个办法,大姐不想改嫁,咱们可以把这事反映到妇联,妇联肯定会插手这件事,到时候咱爸妈也不敢再硬逼着大姐改嫁,但是咱们帮得了大姐这一次,那下次呢?大姐只要在温家待一天,咱爸妈就有各种办法逼她改嫁,就怕她们背地里使阴招,到时候咱们就算想阻止也晚了。” 温丽叹道:“让大姐就这么一直住在我家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她看向温稚:“你有没有啥法子?给二姐说说。” 温稚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但是有点难办。” 温丽:“你先说说看。” 温静看了眼在吃玉米饼的温静,小声说:“要是能给大姐找一份工作,就什么事都解决了,有份工作她就有住的地方,工资也能养活她自己,不用再靠任何人。” 温丽也想过这个:“可工作哪有这么好找的。” 温稚也知道现在想找份工作有多难,有的工作就是花钱都买不到。 她记得书里面写的从1979年开始,南方那边已经可以小范围的干投机倒把的事,越往后越开放,大家可以自由工作,自由摆摊开店,工作也没那么难找了,可现在说这些都是虚的,眼下才1975年,得先帮大姐熬过这一劫才是要紧的。 温稚:“二姐,你和二姐夫认识的人多,你们打听看看有谁忽然有急事想找人暂时顶替她们工作的,虽然工资挣得少,但也是一份保障,我们也能趁这段时间帮大姐想想办法。” 提起这事,温丽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她说:“张俊他们单位食堂有个大姐要回家伺候儿媳妇,听说她儿媳妇怀了个双棒,肚子大的没法干活,她又不舍得卖掉这份工作,正琢磨着找人先顶替她,工资三七分,等她儿媳妇生了之后再回来上班。” 温稚闻言,赶紧说:“二姐,这可是个好工作,肯定很多人抢着顶替,你要不赶紧去问问,要是能给大姐争取过来,也算帮大姐度过这次难关了。” 温丽意外的看了眼温稚,伸手轻轻弹了下她脑门:“可以呀,老三,脑子啥时候也这么灵光了?” 温稚:…… 她以前没想那么多,要不是自从梦见书中剧情觉醒后,她现在还在痛苦的煎熬里。 温丽去食堂打听打听,温稚在家里陪着温静。 温静吃过饭就贴着温稚坐着,她这一刻就像是被抛弃的浮木孤零零的飘在海上,紧紧抓着温稚的手还在愧疚的向她道歉,说她那天不该在陈家门口说那么难听的话,让她难堪。 温稚说:“大姐,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 温静没见温丽,看了一圈问道:“老二呢?” 温稚:“二姐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她想着先不跟大姐说食堂工作的事,万一那人已经找到人顶替工作了,岂不是让大姐白高兴一场。 没一会二姐就回来了,她没当着温静的面说食堂工作的事,温稚预感到不好,在温静去厕所的时候,她低声问温丽:“二姐,那边怎么说的?” 温丽喝了口水说:“我今天去的不巧,食堂大姐今天请假陪她媳妇去医院做检查去了,晚饭才过来,等晚上我再过去问问,不过我打听了下,食堂大姐还没去找顶替的人,估计消息都还没放出去。” 温稚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点希望,至少不是工作顶替给别人了。 温丽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呀,都一点了,我还没做午饭呢,老三,你先坐着,二姐去做饭。” 温稚这才发觉已经中午了,她连忙起身:“不用了,陈明洲中午下班回来,我回家做饭。” 她开门出去,碰见上厕所回来的温静。 见她要走,温静顿了顿,问道:“老三,你要回去吗?” 温稚笑了下:“嗯,我下午再过来。” 温丽:“大姐,你先回屋待着,我去送老三。” 温稚拦住温丽,背着温静小声说:“二姐,我自己走回去,大姐这个状态不太对劲,你多陪陪她。” 温丽也担心她不在,大姐万一想不通再做出什么傻事咋办。 她只好点头:“那行,你一个人路上慢点。” 温稚离开工职家属院,还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自行车叮铃的声音,没等她警惕,就看见穿着橄榄色公安服的顾辉过来,男人自行车头上挂着黑色公文包,一只脚支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脚踏上。 他看了眼前面的路:“你二姐没送你?” 温稚:“我二姐陪我大姐。” 顾辉没问别的,他朝后座扭了下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会就走回去了。” 温稚实在不好意思坐别人的车。 顾辉反应过来,他一个没结婚的糙老爷们骑车带人家结了婚的女人,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他没再提让温稚坐车的事,只是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温稚回头看了眼,纠结的抿了抿唇,刚想说不用跟着,对方先开口了:“我正好去石化路,经过机械厂。” 温稚“哦”了声…… 这个点正是午饭的点,每个厂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陈明洲和魏平还有朱世军几个人回到家属院,男人看到门外的冰锅冷灶,铁门也锁着,见隔壁杨慧出来端饭,陈明洲问道:“慧姐,我嫂子出去了?” 杨慧说:“对对,上午那会有个女人急匆匆的来找她,我听小稚叫她二姐,这都走了半上午了也没见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啥事了。” 陈明洲闻言,转身便跑下楼,魏平正好从水房出来,瞧见明洲哥一下子就跑没影了,赶紧问杨慧:“慧姐,明洲哥跑啥?出啥事了?” 杨慧也有点担心温稚:“小稚离开家半上午了,到现在也没回来,陈工去找了。” 魏平惊讶的“啊”了声:“该不会又是温家来找麻烦了吧?” 说着他也冲下楼跳上自行车:“明洲哥,你等等我!” 张扬和 朱世军家在一楼,两人瞧见魏平风风火火的,张扬吼了一嗓子:“平子,你干啥去?!” 魏平头也没回:“去棉纺厂找明洲哥他嫂子!” 张扬和朱世军互相看了眼,二话不说跑着追上魏平,三人风风火火的朝棉纺厂跑去。 他们一路上追过去也没看见陈明洲的身影,只以为他骑车特别快,已经跑没影了。 往公安局公职家属院的方向人不算多。 陈明洲骑了一大半的路程,快到公职家属院时,看到了路边走来的一对男女。 女人穿着亮眼的白色衬衫,衬衫肩膀是波浪形的花纹,袖口和领口绣着红色小花,乌黑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子,松散的搭在左肩前,脸蛋雪白娇嫩,唇畔湿润粉嫩。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顾辉,然后抿着唇又低下头看着前方的路。 顾辉推着自行车安静的跟在她身边,时不时的看一眼走在他左前方的女人。 陈明洲停下自行车,深黑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捏着自行车把手的手指没来由的捏紧了几分。 所以温丽急匆匆的来家属院带走嫂子,是为了让嫂子和顾辉相看? 看着温稚身上穿着做好的新衣服,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男人喉结滚动了几下,忽然调转自行车返回去,他没回家属院,径直去了厂里…… 顾辉这一路都不远不近的跟着温稚,一直等人进了家属院他才离开。 想到战友陈尧书,顾辉心里也不是滋味。 如果陈尧书还活着,说不定温稚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温稚到家时,正好碰见出来洗锅碗的杨慧,杨慧愣了一下:“咦,你没和陈工一块回来?” 温稚不明所以:“我一个人回来的。”她忽然看见还锁着的铁门,这才明白杨慧的意思:“陈明洲回来过?” 杨慧说:“嗯,他问你去哪了,我说你被你二姐叫走了。” 温稚这一路上也没看见陈明洲,她估计他应该是看家里没人,又去厂里了,想到陈明洲中午还没吃饭,温稚懊恼的骂自己都没注意时间,她赶紧准备午饭,做好后装进饭盒里就去了机械厂。 温稚前脚刚走,魏平和张扬朱世军也回来了。 三人跑上二楼,见陈家大门锁着,三人都愣了一下。 张扬拨了拨后脑勺的汗:“人呢?” 朱世军也喘了口气说:“平子,人呢?!” 魏平也一头懵:“我哪知道啊!” 他还以为又是温家来找嫂子的麻烦,明洲哥去棉纺厂找嫂子了,他这才急急忙忙的赶过去,他们三人火急火燎的闯进温家大门,只见温家一家子在桌上吃饭,压根没见明洲哥和嫂子的影子。 温家人还以为他们机械厂的人来砸他们家的饭桌,嚷嚷着打人呢。 结果是闹了一场乌龙。 魏平敲开杨慧家门:“杨嫂子,明洲哥和他嫂子回来了没有?” 杨慧:…… 她看了眼门外三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陈工没回来,倒是小稚回来做了个午饭,说是去机械厂给陈工送饭去了。” 魏平:…… 张扬:…… 朱世军:…… 张扬气的朝魏平后脑勺拍了下:“你小子下次说话前能不能把事搞清楚了再说,一来一回折腾的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朱世军:“就是。” 魏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行了,赶紧回家吃饭吧,吃完饭还要去厂里呢。” 这个点好多人都吃过饭了,都准备着上班了。 温稚抱着饭盒走进机械厂,问了几个人得知陈明洲在一车间的休息室,她走到一车间往里面看了眼,一车间很大,一眼望不到头,里面都是各种她看不明白的机械件,靠近右边一排厚架子旁边有个用小屋。 温稚过去轻轻敲门:“陈明洲,你在里面吗?” 清脆好听的嗓音从屋外传来,屋里面,男人弹烟灰的动作陡地顿住,钱致富三两口扒拉掉碗里的米饭:“明洲哥,你嫂子咋来了?” “不知道。” 陈明洲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去开门。 门外,温稚还穿着那身做好的新衣服,她像是急忙赶过来的,脸颊晒的红扑扑的,鬓边浸了点薄汗,看见他时,竟是仰着笑脸笑了下,然后向他递来手里的饭盒:“我上午在二姐家待的有点久了,没赶上做午饭,我刚做好了,你快吃吧。” 陈明洲低头看了眼捏着饭盒的白嫩指尖,没抬头,只是问了句:“你吃了吗?” 温稚道:“我回去吃。” 陈明洲接过饭盒:“进来喝点水吧。” 在二姐家就没喝水,回来又着急做饭,没喝上一口水,温稚的确渴了,她跟着陈明洲进来,看到屋里的钱致富,钱致富向她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温稚抿唇笑了下:“你好。” 陈明洲瞥了眼钱致富:“你吃完了?” 钱致富:“啊,吃完了。” 男人将饭盒放在桌上,随意说了句:“吃完了就去四车间把中午我教你的技术再复盘一遍。” 钱致富一听,抱起饭盒刷一下起身:“我这就去!” 钱致富一走,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稚的错觉,她隐隐觉得陈明洲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琢磨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及时做中午饭的原因? 没等她继续想,眼前忽然递来一个搪瓷缸杯子,里面盛了一缸子水,温稚一愣,抬头便撞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神,陈明洲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车间没多余的杯子,这是我的杯子。” 男人咳了声,续道:“你要是嫌弃,不用对着杯子喝。” 温稚赶紧摇头:“我不嫌弃。” 她接过杯子直接喝了小半缸子水。 在温家的时候,不是人人都有一个杯子,大家来回都用那几个,温稚对这个并不讲究,只要有口水喝就行。 她喝完水将被子递给陈明洲,男人目光在温稚唇畔刚碰过的地方停滞了几秒,忽然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二姐找你什么事?” 温稚一时间有些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对陈明洲说她大姐的事,毕竟大姐之前诋毁过她和陈明洲。 陈明洲捏着搪瓷杯的手指紧了几分,转身坐在凳子上,语气不冷不热:“没事,不想说可以不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吃饭吧。” 温稚小幅度点头:“好。” 她转身出去,顺带把门关上了。 陈明洲抬头看向紧闭的屋门,薄唇紧抿成直线,他端起杯子,指腹在杯口处湿润的地方摩挲了几下,脑海里忽然闪过温稚被水润湿的唇畔。 陈明洲猛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快速放下杯子,端起饭盒去四车间找钱致富,一边吃饭一边教他怎么看零件的磨损程度和图纸。 魏平和张扬还有朱世军到机械厂的时候,陈明洲刚吃完饭,几个人跟着他去了一车间的休息室,魏平纳闷了好久,给陈明洲递了根烟问:“明洲哥,你饭前那会急急忙忙的干啥去了?” 陈明洲端起杯子喝完剩下的半缸水,找了个借口:“厂里有点事。” 男人刚说完,目光忽然顿住。 他刚才喝水的位置,好像是嫂子喝过的地方。 唇边似是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湿润感,陈明洲耳根倏地攀上红色,他咳了一声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手套带上:“别废话了,走,干活。” 魏平:…… 他下次干啥事前一定要问清楚,免得又和今天一样出糗。 他一路上都在跟陈明洲抱怨:“明洲哥,我还以为嫂子回温家了,你去温家找嫂子了,我和张扬还有世军着急忙慌的赶到棉纺厂,撞开温家大门,结果没看到你和嫂子的影子,我们三个还差点跟温家人打起来了。” 陈明洲:…… 张扬跑过来伸手搭在魏平肩上,切了声:“温家人还以为我们要和他们抢饭吃呢。” 陈明洲:……。 温稚回到家吃过午饭,杨慧总算见陈家大门是开着的了,她去找温稚,好奇道:“你一上午都在忙啥呢?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温稚把洗好的锅碗放好,没有瞒着杨慧,把她大姐的事说了一遍。 杨慧闻言,气的差点跳起来! “他娘的,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蒋全是那个臭德行,赵鹏也是!我看他没和你大姐离婚前就跟他们暖瓶厂的女人搞一起去了!还有你爸妈弟弟,一家子吃人血馒头的畜生,女儿前脚离婚,后脚就给她找好了下家巴不得赶紧把人卖了换钱。” 杨慧气的骂骂咧咧。 骂了好一会才哼了声:“小稚,那你大姐现在咋办?她一直住在你二姐家也不是个事。” 温稚说:“我二姐帮忙问一下看有没有人想暂时找顶班的人,让我大姐先有个临时工作,能有个住的地方和收入来源,后面的事再想办法。” 至于赵鹏,温稚不想就这么算了。 她记得书中剧情里提到了赵鹏投机倒把的事。 他当组长的时候经常偷拿有点小瑕疵的暖瓶带到黑市卖,挣了不少钱,后来他把大姐打到流产后和大姐离婚,转头就和牛盼盼结婚了,牛盼盼她爸是暖瓶厂的副主任,赵鹏和牛盼盼他爸暗地里联手,倒卖了不少钱。 还是书中女主偷偷去黑市的时候和赵鹏起了争执,女主一气之下把赵鹏和牛盼盼她爸给举报了,这两人最后都蹲大牢了。 温稚下午又去二姐家里,二姐请了两天假在家陪着大姐。 温稚刚上楼就看到温丽在门口干呕,她连忙跑过去扶住温丽,着急道:“二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丽脸色有些苍白,她摆了摆手:“没事,应该是吃坏肚子了。” 刚说完,又蹲到垃圾桶前干呕,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温稚紧紧抓着温丽的手臂:“二姐,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么吐下去不行。” “呀,小丽,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隔壁房门出来了个中年妇女,瞧见温丽不停的干呕,眉梢都浮上笑意:“我之前刚怀的时候也吐个不停,你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 说话的是裴叔的媳妇,叫吴月玲,两家挨着,平日里关系也不错。 吴月玲过来和温稚一起扶起温丽,笑道:“我觉得你八成是怀了。” 温丽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吴月玲问她:“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提到月事,温丽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这几个月厂里忙,温家又一大堆事,忙前忙后的把这茬事都给忘了,温丽激动的握紧温稚的手,声音都有点颤:“我好像真怀了。” 温稚也替二姐高兴,只是这事她们姐妹两没敢跟大姐说。 大姐离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和赵鹏结婚快一年了也没怀上孩子,这事是大姐心里的刺,两人拜托吴月玲照看下大姐,她们去了市里医院。 温丽在里面检查,温稚坐在外面等着。 她时不时的看一眼检查室里,收回视线时,忽然瞥见走廊里走来一对男女,女的她不认识,可男的她却认识。 正是赵鹏。 温稚看着赵鹏贴心的扶着边上的女人,那呵护的架势,就像是她肚子里揣了个崽似的,温稚眼皮忽的一跳,看了眼走廊里一些大着肚子,她们的丈夫在边上贴心呵护的模样,心里陡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女人该不会就是牛盼盼吧? 难道她怀了赵鹏的孩子?! 但是书里面并没有提牛盼盼怀孕这事。 赵鹏也看见了温稚,他脚步顿了下,正疑惑温老三一个寡妇跑到妇产科来干啥,边上的牛盼盼察觉到了,转头嗔怪的瞪他一眼:“你干啥呢?” 赵鹏讨好的笑道:“没啥没啥。” 他装作没看见温稚,扶着牛盼盼站在检查室外等医生叫名字,牛盼盼还跟赵鹏打情骂俏。 温稚就坐在检查室门口,能清楚的听见牛盼盼说:“你干事可真墨迹,不早点把那个不下蛋的母鸡踹了,现在好了,我怀了你的孩子,咱两现在就算结婚,这孩子生下来的月份也不对啊,到时候厂里人咋说我们呀。” 赵鹏哄着牛盼盼:“她们爱说啥说啥去,只要咱们儿子好好的就行。” 温稚忍不住冷笑。 一对狗男女! 看着赵鹏在牛盼盼面前跟狗一样,在大姐面前却耀武扬威的挥着拳头。 温稚憋了一股气! 她看了眼走廊里满满当当的人,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干的大事,顿时感觉又紧张又刺激。 第26章 第26章陈明洲:嫂子在谈对象?…… 检查室外,赵鹏瞥了眼几步外坐着的温稚,心里那点顾忌也没了。 知道温家的,谁不知道温家老三是个闷性子? 她那性子还不如温静,就算看见他和牛盼盼在一起,她也不敢放个屁,她要是敢逼逼赖赖,他也有的是法子堵住她的嘴,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跑到妇产科来检查,说不定和别的男人鬼混怀了野种呢,到时候看谁丢脸。 赵鹏这么一想,顿时无所顾忌的和牛盼盼打情骂俏。 嘈杂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大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温稚站起身,不敢置信的指着脸色大变的牛盼盼,捂着嘴惊呼道:“你怎么又和这个狐狸精在一起?还一起出现在妇产科?” 牛盼盼骂道:“你说谁狐狸精呢?!” 赵鹏没想到温稚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事闹开。 还没等他说话,又听这寡妇震惊道:“你前两天才打的逼着我大姐和你离婚,今天就带着这个狐狸精来妇产科了,我知道了!你和大姐没离婚前就和她搞到一起了,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才对大姐又打又骂的逼着她和你离婚是不是?” 温稚这会都佩服自己的嘴皮子和胆量。 她指着牛盼盼说:“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勾-搭结了婚的男人,还怀了他的孩子,你不要脸!” 牛盼盼气的头皮都炸了! 她和赵鹏见不得光的关系被这个贱女人就这么揭露在大众下。 赵鹏也气的脑壳直冒火,走廊里的人听见这边的动静都凑过来了,乌泱泱一群人,顿时把走廊堵的水泄不通,赵鹏怒瞪着温稚,气的咬牙切齿,偏生还说不了什么反驳的话。 他要说跟温静离婚是因为温家把胡家得罪,厂长把他从组长的位置上撤下来了,那不等于告诉大家,暖瓶厂厂长记仇吗?厂长要是知道这事,那他以后还能在暖瓶厂待下去吗? 可要说是因为温静嫁过来快一年也没怀上孩子,他就和牛盼盼搞到一起,保不齐还被妇联的人抓过去。 “真不要脸,一个没结婚的姑娘爬结了婚的男人的床,太不是人了。” “这男的连畜生都不如,自己有媳妇还在外面勾-搭小姑娘。” “呸,一对奸-夫-淫-妇!” “咦,这不是暖瓶厂牛副主任的闺女牛盼盼吗?” “我知道那男的,是暖瓶厂的赵鹏,听说他可爱打媳妇了,我呸!这两人就该被拉去游街!让青城的人都看看这两人的嘴脸!”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牛盼盼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被众人围观。 她压根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一上来就把她和赵鹏的关系戳破了,听到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来了,牛盼盼吓得赶紧捂着脸躲在赵鹏身后。 赵鹏见状,恶狠狠的瞪着温稚:“你还有脸说老子,你一个寡妇跑到这里干啥?是不是在外面偷男人把肚子搞大了过来检查来了?!” 温稚属实被赵鹏的没皮没脸气到了,人群里也有人认出温稚了。 有人惊呼:“那不是机械厂陈工他嫂子吗?” “邱桂芳!进来做检查。” 检查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朝外面喊了一句,然后看到堵了一群人,不耐烦的挥手:“都堵着门口干啥,散开散开,按照顺序来,我叫到谁谁再进来。” 温丽捂着肚子从检查室出来,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有些错愕。 温稚看到温丽,立马凑上去搂住温丽的手臂,扬起下巴看向赵鹏:“我是陪我二姐来做检查的,不像你们是偷偷背着别人来检 查的。” 温丽也注意到了赵鹏,瞬间明白了外面为啥闹哄哄的。 温稚三言两语向温丽说明了此事,温丽闻言,二话不说上去抽了牛盼盼和赵鹏一人一巴掌。 “你们两个狗男女,合起伙来欺负我大姐,真以为我们温家没人了?!两个不要脸的人把孩子都怀了!赵鹏,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和牛盼盼干的龌龊事我会举报到妇联,让整个青城的人都看看暖瓶厂的赵鹏和牛盼盼是什么人!” 牛盼盼捂着脸尖叫:“你凭什么打我?!” 温丽骂道:“就凭你不要脸,没结婚就钻男人被窝被搞大了肚子!” 赵鹏挨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他上去想打温丽,温稚赶紧挡在温丽面前,警告他:“我二姐怀孕了,你要是敢把她打出个好歹,我二姐夫一定不会放过你!” 赵鹏举起的拳头瞬间定住了。 温家老二的男人是公安,他不敢惹,再加上他和牛盼盼的事,还有他暗地里干的投机倒把的事,最讨厌的就是和公安打照面,于是愤愤的放下拳头,拽着骂骂咧咧的牛盼盼挤出人群走了。 温丽气得不轻,人都走远了她还再说:“赵鹏,你给我等着!我不搞臭你两的名声,我温丽的名字倒过来写!” 温稚觉得还是她二姐威武! 姐妹两在拐角的走廊等结果,温丽说:“老三,明天和二姐去一趟妇联,把大姐被咱爸妈逼婚的事告出去,再把赵鹏和牛盼盼苟且的事举报出去。” 温稚重重点头:“好!” 医院外面,牛盼盼甩开赵鹏的手,气的这会说话都不利索了:“赵鹏,咱两的事温家老三那个寡妇咋知道的?!还有我怀孕这事,到底谁传出去的?!” 赵鹏这会脑子也是一团乱麻。 他愁眉苦脸:“我也不知道啊,谁能想到会在这碰见那寡妇。” 牛盼盼想到温丽刚才威胁赵鹏的话,哼道:“赵鹏,你就说咱两的事咋办吧?万一温丽真的到处宣传咱两的事,咱两以后在青城真抬不起头了!” 赵鹏说:“结婚!咱们要赶在妇联找我们之前就把婚结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来人了,咱两已经是两口子了,谁还能说啥?” 其实他也想赶紧跟牛盼盼把婚结了,以前他是组长的时候,还能捞一些好处,现在因为温家害的他从组长位子上下来了,要不是他手里还捏着牛盼盼他爸的把柄,他爸咋可能睁只眼闭只眼的看着他和他闺女搞在一起。 现在只要跟牛盼盼把婚结了,他还能依仗着牛盼盼他爸多搞点东西倒卖,到时候他们两人也算绑在一起了,谁也不怕谁举报。 这么一合计,赵鹏觉得这法子最可行。 至于他和牛盼盼的事,大不了以后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又少不了一块肉,牛盼盼现在有了他的孩子,他还能扒住牛盼盼他爸这个副主任,两全其美。 赵鹏哄着牛盼盼说:“别气了,万一气坏了咱们得孩子咋办?等过两天我再带你来医院检查,咱们先回家,我和你爸商量下,咱两明天一大早就去把证领了,先一步堵住所有人的嘴。” 牛盼盼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赵鹏离开。 医院这边。 姐妹两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单子出来了。 温丽和温静去拿单子的时候,却看不懂上面的字,温家老两口重男轻女,觉得女孩子上学都是浪费钱,所以温家三姐妹识的字都不多。 两人问医生结果,医生瞥了眼单子:“那不写着呢吗,怀了。” 怀了? 温丽激动的看着检查单,心脏扑扑直跳。 温稚也替二姐高兴,两人从医院出来,温丽高兴的去供销社买了四瓶北冰洋汽水,姐妹两一人喝了一瓶,剩下的两瓶带回去给大姐和吴婶。 不过温静怀孕的事先瞒着大姐,怕大姐知道了又受刺激。 两人回去的时候,吴婶想问检查的咋样了,温丽拽着她出来,把检查单子拿出来给她看:“医生说我怀了。” 吴月玲一拍手笑道:“我说的没错吧!等明天张俊回来你告诉他,我估计那小子笑的嘴巴能裂到耳朵根去。” 温稚一下午都在二姐家待着,等公职单位的食堂开始上班后,温丽又去了一趟。 温静安静的坐在屋里,一下午都握着温稚的手没松开过。 等温丽走了,温静才问:“老三,你给大姐说实话,老二是不是怀了?” 见温稚没说话,温静低头苦涩的笑了下:“大姐知道你们是怕我难受才瞒着我,其实从你两拿着汽水进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大姐……” 温稚反手握住温静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赵鹏和牛盼盼的事,她和二姐也没向她提过一嘴。 温静拍了拍温稚的手:“我要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我也真心替老二高兴。”她抹掉脸上的泪,有些悔不当初:“老三,你说我当初要是能像老二一样反抗爸妈,给自己找个合心意的丈夫,我现在就不会这么惨了是不是?” 温稚道:“大姐,你要往前看,你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以后的路还长着,说不定能遇到一个对你特别好的人。” 温静不敢想那么长远,她只希望能熬过眼下的苦难。 温丽走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食堂大姐愿意让温静顶替她的工作,工资三七分,食堂大姐三,温静七,温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温静的时候,温静还有些茫然。 她一辈子没上过班,每天在家里做好一日三餐等着家里人回来,哪里做的不好了被爸妈骂一顿,就算她嫁人后也重复着之前的生活,每天等着丈夫和婆婆回来,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了,也免不了被婆婆和丈夫打骂一顿。 现在老二告诉她,她有工作了,工作的地方有食堂,管饭,还有工资拿,这是温静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降临到她头上! 大姐有了工作,就代表她不用再依靠温家生活了。 温稚从二姐家出来时,大姐脸上还带着笑意。 她替大姐高兴的同时,又有些羡慕大姐终于有了一份工作,如果她也能有份工作,家里就多一分收入,她就不会一直花陈明洲的钱。 温丽要送温稚,被温稚拒绝了。 她现在怀有身孕,听吴婶说前三个月可得多注意点,不能颠着碰着磕着,温稚哪敢让二姐骑自行车送她。 不过二姐怀孕到让温稚想起书里面发生的一件事。 温家小姑温向英,是个面慈心苦的人。 小姑表面对她和大姐二姐好,实则背地里没少做欺负她们三姐妹的事,大姐当初嫁给赵鹏,就是小姑撺掇的孙凤娥找媒婆提的亲,当初小姑还偷偷给二姐说了个二婚男人,让孙凤娥去找媒婆,说对方能给一百五十块钱的彩礼。 不过这笔彩礼她要分十块钱。 当时二姐为说亲这事跟家里大闹了一场,最后自己去找了当公安的二姐夫结婚,小姑还装好人在二姐面前说孙凤娥和温向东的不是。 后来陈尧书来提亲的时候,也是她在温向东和孙凤娥面前煽风点火,说陈尧书在部队当兵,还是个连长,他弟弟陈明洲是机械厂高级技术员,家里肯定不缺钱,撺掇着两口子多要点彩礼,本来孙凤娥打算要三百,最后一口气要了四百。 在陈尧书的死讯传回来后,小姑来看过她一次,安慰她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小稚是个苦命的孩子,小姑最心疼你了。 后来二姐怀孕,二姐夫下乡办案的时候,小姑去找二姐,偷偷给做的饭里放了堕胎药,导致二姐流产,她嫉妒二姐比她闺女嫁得好过得好,和孙凤娥温向东一样,黑心黑肺。 现在回想到这些,温稚只觉得恶心。 等下次她一定要提醒二姐,小姑要是去找她,千万别留她在家里吃饭,也别吃她给的任何东西,以免再发生书里面的惨剧。 温稚一个人沿着这条道往机械厂家属院走。 这会天也不早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温稚走过一条街,刚拐过弯时又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顾辉,男人骑着自行车,像是刚看见她,单脚支地将自行车绕了个圈,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在温稚旁边,问了句:“你刚从你二姐那回来?” 温稚也没想到这么巧,又在这里碰 见顾辉。 她点头:“嗯。” 顾辉喘了口气,抬手擦掉额头的汗,他忙了一下午,刚忙完就急忙往回赶整理档案,没成想会在路上碰见温稚,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跟在温稚身后。 上次胡宝康和万金宝那事他还记着。 温稚怎么说也是陈尧书媳妇,陈明洲他嫂子,不管看在哪个人的情分上,他都不能冷眼旁观看着她一个女同志回去,万一她再遇到类似上次的事,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温稚见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边上。 温稚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顾辉,见男人只是看着前面的路,她纠结的看向前方,没一会又皱眉看了他一眼。 顾辉:…… 温稚频频看过来的眼神让他实在无法忽视,顾辉解释道:“我正好有事找明洲,顺路。” 温稚“哦”了一声。 顾辉打破尴尬,问了句:“你大姐怎么样了?” 温静在公职家属院住了三天,温家人来闹过一次,家属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就连早出晚归的他也从裴叔那听了点闲言碎语。 提到大姐,温稚脸上闪过几许轻快的笑意:“她挺好的,二姐帮她找了个临时工,过两天就开始上手。” 顾辉抬头不经意间看到温稚眼尾夹杂着细碎的笑意,几缕发丝贴着她的脸颊,衬的她的肤色更白了,他想到陈尧书对他说过的话:我从小就喜欢那姑娘,喜欢了十几年,等我升到连长,我就去她家提亲,给她办一场风光的酒席,让青城的人都知道,我陈尧书娶媳妇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温稚见顾辉一直盯着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顾辉眼神闪烁了下,垂下眸微一摇头:“没有,我想事情出神了。” 两人快走到机械厂家属院时,正好碰见了机械厂职工下班。 温稚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陈明洲,男人嘴里咬着烟,低头和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眉峰蹙了蹙,随后颔首,温稚没敢打扰他,她转身对顾辉说:“陈明洲在那边,你去找他吧,我先回去了。” 顾辉礼貌的笑了下:“好。” “哎,明洲哥,那不是嫂子吗?咋和顾公安在一块?” 远处魏平跑过来凑到陈明洲边上,胳膊肘碰了碰陈明洲,朝那边扬了扬下巴。 陈明洲抬眼看去,便见温稚还穿着那身漂亮的新衣服,小脸带着浅浅的笑意朝顾辉摆了下手,顾辉也冲着温稚笑了下。 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在谈对象。 陈明洲垂下眸,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咬着烟头的齿根磨了磨烟蒂。 他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和副厂长说完厂里的事,听见远处的顾辉朝他喊了一嗓子:“明洲,改天我们聚聚,我还有事,先回了。” 陈明洲递给顾辉一个眼神,示意他听见了。 魏平“诶”了声:“明洲哥,我咋瞧着,顾公安像是专门送嫂子回来的?” 难不成他看错了? 陈明洲没搭理他,他回到家就看到温稚神色愉悦的在做饭,瞧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男人下颔绷紧了几分,从水房出来时,见温稚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正在和隔壁的杨慧聊天。 温稚看见陈明洲,将揉好的面扣起来说:“你先回屋等一会,饭就快好了。”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眼底的笑意,这好像是她来到陈家后,笑的最多的一天。 他想到今天顾辉和温稚频繁的来往,薄唇抿了抿,回屋又点了根烟,试图用烟草味驱散心里莫名其妙升起的烦闷,一直到陶芳回来,陈明洲脚边已经落了两根烟头了。 陶芳一进门就开始了大嗓门,和黄雯聊今天在木材厂的事。 走廊里烟火气浓郁,锅铲碰撞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每天都在上演,陶芳洗完脸和手的时候,温稚已经下好面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稚的错觉,她总觉得从今天中午开始,陈明洲就有点不太对劲。 他好像不怎么说话了,脸色看着倒是平静,但温稚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低头挑起面条吃了一口,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亲眼目睹过大姐的处境,梦到过自己两次嫁给胡宝康的凄惨下场,温稚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陈明洲和婆婆嫌弃她是累赘,她害怕陈家人哪天忽然再把她送回温家,温稚不敢想自己会面对什么。 想到二姐为大姐找的临时工,温稚觉得她也要四处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为自己找份顶替的临时工,给自己以后留一份保障。 陶芳累了一天,吃过饭就歇下了。 温稚见陈明洲要去洗锅碗,她连忙跑过去从他手里抢走锅碗:“你也累了一天了,你去休息吧,家里的活我来干。” 她拿起桌上的抹布丢进锅里就去了水房。 陈明洲看着温稚的背影,皱了皱眉,他回屋将换下来的外套和手套拿到水房,这会水房的人不算多,陈明洲一进来温稚就看见了,她赶紧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盆拽到一边:“我洗吧,你的手别沾水了,我一会就洗完了。” 陈明洲:…… 刘梦琴这会也在水房,看见这一幕,笑道:“陈工,你嫂子可真贤惠,你和你妈去干活,你嫂子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你们回来就有一口热乎饭吃。” 边上有人附和:“是啊,陈工,你嫂子干活可真勤快。” 杨慧也端着锅碗进来了,刚一进来就听见陈工说了句:“我们陈家接嫂子回来,不是图了她给家里干活的。” 陈明洲将盆拽过来拧开水龙头,对旁边的温稚说:“嫂子,你去洗锅碗,我就一件外套和手套,一会就洗好了。” 温稚没再坚持。 她转身回到洗碗池那边洗刷锅碗,杨慧凑近她,小声说:“小稚,你小叔子人真好。” 温稚笑了笑没说话。 她一直知道陈明洲是个很好的人,可她心里就是忐忑不安。 洗完锅碗温稚先回去了。 她把屋里的地扫了下,看到陈明洲洗完衣服出来,将衣服晾在外面的绷绳上,温稚放好扫帚,踌躇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回屋子,等陈明洲睡下了她再接水洗漱。 温稚刚推开屋门,身后便传来陈明洲的声音:“嫂子。” “嗯?” 温稚转身,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房门,他顺手关上铁门,漆黑的眸落在温稚身上,咳了声问道:“我看你今天挺开心的,是有什么喜事吗?” 陈明洲问完又觉得不太对,正想着换一种问话,就见温稚笑着点了下头:“嗯,是有个喜事。” 陈明洲唇角瞬间抿的紧紧的,下颔线都绷得极紧,等着温稚接下来的话。 温稚说:“我今天陪我二姐去医院检查了,她怀孕了。” 男人黑沉沉的眼底好似照进了一抹极暗的微光:“是吗?还有别的喜事吗?” 温稚犹豫要不要给陈明洲说大姐这边的事,毕竟之前她当着陈明洲的面和大姐已经彻底闹僵了。她的犹豫落在陈明洲眼底,男人眼底的光亮碎裂消散,他看向别处:“那替我恭喜你二姐,天不早了,睡吧。” 见陈明洲去拉灯绳,温稚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还有我大姐的事。” 陈明洲拽灯绳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向温稚,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温静,便问:“你大姐怎么了?” 温稚简单的把大姐的事说了一遍,顺便把赵鹏和牛盼盼苟且的事也说了,说到两人不要脸的行径时,温稚笑脸气鼓鼓的,有点气恼在医院的时候没跟着二姐抽他们一人一巴掌。 陈明洲拽着灯绳的手蓦地一松,他没问温静和赵鹏的事 ,而是挑了个重要的点:“所以,你二姐今天急匆匆的过来找你,是因为你大姐的事?” 第27章 第27章陈明洲压根没给她拒绝的…… 温稚点头:“嗯。”然后补了句:“她还跟我道歉了,对了,还让我转告你一下,说上次说了诋毁你的话,向你赔不是。” 陈明洲绷紧的下颔线条忽的松弛了几分,他看了眼温稚身上做好的新衣服,白衬衣做了收腰的款式,衬的她腰身更细了,领口开了一个扣子,露出雪白的颈子和锁骨。 温稚察觉到陈明洲的视线,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着这件做好的新衣服跑了一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拽了拽衣角和袖子,让衣服看着更整齐些:“我今天刚做好的衣服,原本想着试一下看合不合身,结果我二姐急急忙忙的就把我叫走了,我也没来得及换衣服。” “嫂子手艺挺好的。” 陈明洲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声:“穿起来很好看。” 温稚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 见陈明洲好像比中午和晚上吃饭那会要温和许多,她也放下心来:“我去洗漱。” 温稚端着盆倒到了点热水,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下班那会看见顾辉了,他送你回来的?” “啊?”温稚端着倒好水的搪瓷盆转身看向陈明洲,连忙解释道:“不是,他说有事找你,正好顺路,就跟我一道过来了。” 温稚疑惑道:“他没找你吗?” 陈明洲移开眼看向别处:“找我了。”他从兜里取了根烟咬在嘴里:“我出去抽根烟。” 男人开门出去,双手搭在栏杆上,俯身看着楼下的柳树时,轻抿的唇角忽然绽开一抹浅浅的弧度,魏平正好从张扬家出来,他抬头看到二楼的陈明洲,招了下手:“明洲哥,跑步去吗?张扬说了,谁输了明天谁请大家喝北冰洋汽水。” 陈明洲碾灭烟:“去。” 他临走前推开铁门,朝那扇关着的屋门说了声:“嫂子,我把门关上了,晚点回来。” 屋里面传来温稚的声音:“好。” 陈明洲速度极快的下了楼,魏平脱下外套绑到腰上,看到陈明洲眉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愣了一下:“明洲哥,你咋这么高兴?” 陈明洲眉峰一挑:“有吗?” 魏平碰了下张扬和朱世军:“你两瞧见没?眼里的笑都快飘出来了。” 张扬和朱世军点头:“瞧着比中午那会阴沉着脸好多了。” 陈明洲:……。 陶芳是第二天才看见温稚身上衣服,昨晚忙了一天回来累的头晕眼花,加上屋子里灯光也暗,她也没注意那么多,没想到今早看到温稚穿着新款式的衬衫出来,眼睛一亮:“小稚,来来来,让妈好好看看。” 陶芳拽着温稚转了一圈,笑道:“你这手真巧,做的可真好看。” 就连黄雯也过来夸了几句。 一大早被人连着夸,温稚着实有些不习惯,脸蛋都有些红。 陈明洲从水房出来就被陶芳拽着问了句:“瞧你嫂子手艺好不好?”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红的能滴血的耳尖,眼底浸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好。” 吃饭的时候,陶芳对陈明洲说:“你嫂子手艺这么好,我觉得等你结婚的时候,就别找裁缝做衣服了,直接买布料回来给你和你媳妇一人做一身衣服,瞧着就精神。” 温稚笑道:“我都听妈的。” 陈明洲夹菜的动作顿了下,随即低头咬了口馒头:“我还没结婚的打算。” “诶,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跟你同龄的孩子都快叫爸了,你不急我急啊!我告诉你啊陈明洲,你要是再在这件事上给我吊儿郎当的,我管你愿不愿意,我自己找媒人给你相看媳妇去。” 陈明洲:…… 吃过饭陶芳和黄雯急急忙忙的走了,温稚见陈明洲还在家,疑惑问道:“你不去厂里吗?” 陈明洲拿起桌上的手套塞到口袋,看了眼温稚身上的衬衫,反问道:“你今天还去你二姐那吗?” 温稚点头:“要去,二姐昨天和我说好了去妇联举报温家搞包办婚姻的事,还要举报赵鹏和牛盼盼。” 赵鹏在和大姐还没离婚期间和牛盼盼把孩子都怀了,这可是流-氓罪,严重的话要吃枪子的! 陈明洲朝外面扬了下下巴:“我送你过去。” 看着男人走出大门的身影,温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想说不用他送,可看到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她也不好和小叔子推拒,只好跟着他下了楼梯。 男人将自行车调转了个方向,坐上自行车后,手臂朝后伸了下,示意温稚扶着他手臂上车。 温稚看了眼陈明洲挽起的袖子,视线在男人青筋交错的手臂上掠过,双手放在陈明洲的袖子上,借着他的力道侧坐在后座上。 陈明洲骑的不快,拐弯的地方甚至捏着刹车慢慢拐。 温稚安静的坐在后面,她看着路边的草木行人,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了陈明洲的背影上,他穿着白色衬衫,肩膀宽阔,脊背筋骨遒劲有力,骑车的时候,腰部衬衫将男人腰腹肌肉勾勒出来。 温稚眼睫一烫,赶紧转头看向别处。 快到公职家属院时,陈明洲说:“妇联和公安局挨得近,有什么事往公安局跑,你忙完了先在你二姐那待着,我中午早点过来接你。” 温稚听着他一件件嘱咐着,从来没这么被人关心过的她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就几条街的路,我自己能走回去。” 陈明洲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嫂子,我中午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温稚:…… 两人到了公职家属院正好碰见了从公安局那条道上过来的顾辉和另一个年长的公安。 温稚对陈明洲说:“我进去了。” 陈明洲颔首:“嗯。” 顾辉停下车,看了眼消失在楼梯口的温稚,给陈明洲递了根烟:“送你嫂子来了?” 陈明洲低头点烟,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条道来回走。” 顾辉笑了下:“是该注意点,省的再遇到像万金斗那样的流-氓。”他抬脚踩在脚蹬上:“我还有事,改天聊,先走了。” 陈明洲:“嗯。” 等顾辉走远,男人看了眼家属院,直到温稚的身影进了二楼最头的房间他才离开,陈明洲没回机械厂,而是拐弯去了钢材厂。 钢材厂不少人都认识陈明洲,一见他过来就知道是找谁的。 没多会,一个穿着黑背心,脖子上挂着白毛巾的男人从厂里走出来,他留着特别短的寸头,鬓角那里留了一道年头长久的伤疤,衬的脸相有点凶,身材高大魁梧,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布了一层汗。 罗天兵抓起毛巾胡乱的擦了把脸,走到陈明洲跟前要了根烟,打趣道:“这是哪阵风把咱们得陈同志吹来了?” 陈明洲扬唇笑了下:“有事找你。” 罗天兵“啧”了声:“就知道你小子没事肯定不会往我这边跑,说吧,啥事?”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低声说了几句。 罗天兵闻言,眉头忽的一抬,眼里都有些不可思议:“他娘的,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上赵鹏盯上的那个妞儿了吧?!” 陈明洲:……。 温稚进了二姐家,看到大姐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前几天好多了。 她刚坐到板凳上大姐就迫不及待的说:“老三,我今天早上去公职家属院食堂了帮厨了,那个大姐先让我熟悉熟悉,我认识了好多人,她们对我都挺好的。” 温静说着笑了起来:“我忙了一早上,感觉浑身都舒服,也没时间去想家里的事,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温稚笑道:“那就 好。” 见大姐状态的确好了不少,她提起今天去妇联的事:“二姐给你说了吗?今天去妇联的事。” 温静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又蒙上了一股子沉闷:“说了,老二等会从厂里回来,带我们去妇联举报赵鹏……”她顿了下,续道:“和牛盼盼的事。” 温稚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赵俊和牛盼盼的事,二姐也给你说了?” 温静:“嗯,昨晚睡觉的时候老二跟我说的。” 她转身握住温稚的手说:“老三,我昨晚想了许多,今天去食堂干活也感觉到了现在和以往的不同,我要和你一样摆脱掉以前糟糕的人生,从头开始,我要养活我自己,谁也不靠。” 见大姐算是彻底通透了,温稚笑道:“我相信大姐。” “老二这么早就来了?” 温丽进门看见温稚,打了声招呼,然后匆匆换了个衬衫,招呼二人:“咱们赶紧走,早点去妇联举报赵鹏,可别让赵鹏和牛盼盼先咱们一步把结婚证领了,到时咱们白忙活一场。” 还没等温稚说话,温静刷一下站起身,瞧着特别的迫不及待。 温丽看了眼大姐,和温稚交换了下眼神。 看样子,大姐估计恨透了赵鹏。 三姐妹离开公职家属院,公安局和妇联就隔一条街,她们没耽搁,直接跑进了妇联,找妇联主任把暖瓶厂赵鹏和牛盼盼苟且的事说了一遍。 温丽一把把温静拽到妇联主任面,撸起温静的袖子,露出胳膊上被打过掐过的青紫:“主任你看,这都是赵鹏和他妈干的。” 然后又让温静转过去,撩起她后背的衣服,露出都是凳子腿砸过的痕迹。 妇联队的人看到温静身上的伤口,一个个气的瞪圆了眼睛。 身上的伤口再一次暴露在许多人的视线里,往日里被赵鹏一家欺负的屈辱不断浮现在脑海,温静好不容易缓解的情绪再一次爆发,她捂着脸呜咽的哭起来,哭的妇联队的一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丈夫和婆家对她非打即骂,丈夫还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还怀了孩子,这委屈谁能受得了? 现在可是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好多女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和男人并肩的气势,看到温静受这么多欺负,妇联队有个女人气的直拍桌子:“这个王八蛋,有这么欺负女人的吗!我们这就去找他去!” “还有他和牛盼盼的事,那是人干的事吗?!” “那女人简直丢尽了我们女同志的脸!” “走,姐妹们,咱们这就去暖瓶厂找赵家和牛家好好问清楚!” 妇联队几个人带上几个民/兵气势汹汹的去了暖瓶厂,温家三姐妹一道跟着。 路上的时候,温丽还跟妇联主任说了温向东和孙凤娥的事。 听得妇联队几个人火气蹭蹭直冒。 妇联有个女人最恨家里人包办婚姻了,尤其是温静被婆家这么对待,前脚才被丈夫离了婚赶回娘家,后脚娘家就迫不及待的要把她说给隔壁卫生香厂四十来岁的老光棍,那男人年纪都能当温静的爸了! 妇联队这次出来了五个人,妇联主任听了还有温家这么个情况,立马招呼一个女同志:“你回去再带上三个人,你们四个去棉纺厂温家,把温向东和孙凤娥带到妇联队,他们要是不配合你们的工作,就让民/兵连的把他们带过来!” 那名妇女同志说:“我这就去!” 温稚偷偷给温丽竖大拇指:“二姐,你好厉害。” 温丽得意的耸了耸眉,姐妹两各自一边扶着神情哀伤的温静去了暖瓶厂。 这个点大家伙都在厂里上工。 暖瓶厂外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有妇联队的,有温家三姐妹,还有看热闹的,妇联主任让一名妇女主任和一位红袖章同志去牛家把牛盼盼带过来,两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牛盼盼不在家。 这阵仗招来了牛盼盼的亲爸牛满庆,他是暖瓶厂的副主任,一起来的还有看好戏的暖瓶厂主任。 牛满庆脸色铁青难看,觉得自己老脸都快被那个死丫头丢尽了! 厂里有人说:“赵鹏也不在厂里,他今天请了半天假,不知道干啥去了。” 干啥去了? 当然是跟他闺女跑去领证去了! 牛满庆知道今天这丑事已经闹开了,要想他们的老脸都能挂得住,只有赵鹏和牛盼盼的结婚证才能堵住一些人的嘴巴,没一会赵鹏的亲妈李春梅也来了。 她穿着浅灰色的工作服,带着袖套,齐肩短发,脸型偏长,眉骨略微突出一点,有点三角眼,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相处。 这近一年的时间,温静没少受李春梅的欺负,当初赵鹏娶温静的时候李春梅就瞧不上,是赵鹏飞看上了温静那张脸蛋,结果两人结婚都半年了温静肚子也没见动静。 李春梅越想越气,自己花了一百块钱的高价彩礼娶回来的媳妇却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这还咋给他们赵家延续香火? 所以母子两人每天对温静不是打就是骂,后来赵鹏和牛盼盼混在一起的事她也知道,牛盼盼她把是厂里的副主任,能帮到赵鹏,就前几天她还听说牛盼盼怀了她儿子的孩子,这才和赵鹏商量着赶紧把温静赶出家门。 那个温静跟温家老三一样,都是丧门星。 李春梅看到人群里哭的眼睛红彤彤的温静,整天欺负温静习惯了,也没管边上有人没人,骂骂咧咧的上去就要拽温静的头发,被两个妇联同志推开了。 妇联主任喝道:“同志,你可真厉害啊!平时打你儿媳妇就算了,今天我们妇联队的人都在,你还敢动手!” “妇联队的咋了?我教训我儿媳妇管你们啥事?!” 李春梅一副不讲理的泼妇形象。 温稚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我大姐已经不是你们赵家的儿媳妇了。” 她拽了下温静的袖子:“大姐,我们这么多人呢,你别怕她,她已经不是你婆婆了。” 温丽也说:“对,大姐,你要是想彻底摆脱以前的噩梦,今天就给我硬气起来,别让我和老三白白过来陪你跑着一趟。” 温静被婆婆欺负惯了,从来没想过顶嘴,也不敢顶嘴。 尤其看到婆婆凶狠的眼神和抬起的手,她就浑身发抖。 温稚顿时有些气大姐的窝囊:“大姐,你看看我,我被咱爸妈欺负了那么多年,我都敢反抗,你有什么不敢的?除非你不想工作了,还想跟赵鹏在一起,被他们一家人继续欺负。” 温静立刻否决:“我不想!” 她看了眼周围的人,平日里赵鹏和婆婆打她的时候,没人帮过她,劝过赵鹏和婆婆,她们都在旁边看笑话,等赵鹏打完了,她们又跑过来扶起她,说她命苦,让她这辈子就这么凑合过吧。 可看着今天挡在她面前的老二和老三,还有妇联队的人,温静终于有了一点点底气。 她看向脸色狰狞,还在跟妇联队的狡辩的李春梅,说到:“你和赵鹏天天打我,我离婚也是你和赵鹏逼着我去的,你们说我要是不离婚,就打死我,再把我的尸体扔在河里,对外说是我自己跳河死的。” 这些话一出来,顿时引来一片唏嘘。 李春梅眼神明显有些慌乱,她想上去抽温静嘴巴子,被妇联队的人厉喝阻止。 温静的话还在继续:“我和赵鹏还没离婚的时候,他就和牛盼盼在一起了,牛盼盼肚子里还怀了赵鹏的孩子,你们说是因为温华打了胡厂长的儿子,害的赵鹏被厂长撤销了组长的位子,根本就是骗我的!是牛盼盼怀了你们赵家的孩子,你们想赶走我,娶牛盼盼过门!” 这几句话,一下子把胡厂长也得罪了。 本来胡厂长记仇的事打架都是背地里说说,这下直接被摊到了桌面上。 李春梅气的推不开抓着她的妇联同志,咬牙切齿的骂着温静:“你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你自己不下蛋,我们赵家娶你回来干啥的,就是给我们赵家延续香火的,你连个蛋都不下,凭啥还占着我儿子媳妇的位 置不滚?!” 牛满庆听得满肚子火气,心里暗骂赵鹏他妈没脑子,就是个蠢货。 一边的主任笑话牛满庆:“满庆,你闺女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是个钻男人被窝的,你说说你咋教的孩子?哎,我都替你臊得慌。” 牛满庆:…… 温稚实在听不下去了,拽住温静的袖子,小声哼道:“大姐,打她嘴巴子,快点!不打你就没机会打了。” 温静也被婆婆说的话气到了,她看到妇联的人护着她,壮着胆子跑过去扇了李春梅一巴掌,这一巴掌把李春梅都扇懵了,平日里都是她打温静,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窝囊废把她给打了! 温静这一巴掌打上去心里解气了不少,也有了不少胆量,于是又扇了李春梅两巴掌,打的李春梅耳朵嗡嗡的。 李春梅反应过来,被人架着挣脱不开,直接跳起来吼叫:“你们妇联队的人偏心,没看见她打我吗?你们不管吗?我要去举报你们!” 温稚跑过来一把撸起温静的袖子,温丽也撸起温静的另一边袖子:“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你们把我大姐打的浑身都是伤,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温静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伤口露出来,周围顿时唏嘘声一片。 妇联主任哼了声:“别说你前儿媳妇打你了,连我都想扇你,我要不是顶着妇女主任这个头衔,我今天能打的你哭爹喊娘!” “赵鹏和牛盼盼回来了!”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顿时所有人齐刷刷的看过去。 牛盼盼和赵鹏挨的特别近,两人看到不远处厂子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有些云里雾里。 说起今天的事,赵鹏和牛盼盼就一肚子气。 他们两也不知道哪招惹罗天兵那群煞神了,一大早的在人民路的路口堵着他们,他们也不打人,就是不让他和牛盼盼过去,偏偏民政局就在人民路。 他们非要过去,罗天兵身后的几个男的就大声嚷嚷他和牛盼盼的事,气的赵鹏和牛盼盼只能返回来,等下午趁罗天兵几个人不在,赶紧去民政局把证办了,免得温丽带妇联的人过来找麻烦。 但是听着对面大声嚷嚷的声音,还有带红袖章的两个民/兵赶过来把他和牛盼盼带过去,赵鹏看见妇联队的人架着他妈,牛盼盼的爸也在厂。 赵鹏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 他被设计了! 能使唤的动罗天兵,除了那小寡妇的小叔子,再没别人了。 罗天兵一大早就堵在那,把他和牛盼盼堵住,不让他和牛盼盼领结婚证,那小寡妇和二姐带着妇联队的人来暖瓶厂堵他,这是彻底把他的后路堵的死死的。 牛盼盼被控制着,不停的向牛满庆求救:“爸,他们抓我,你也不管我?!” 牛满庆气道:“你自己干的事自己担!” “爸!” 牛盼盼气的跺脚。 妇联主任冷哼的看着牛盼盼:“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钻结了婚男人的被窝,败坏你们暖瓶厂的风气,破坏人家夫妻的关系,你还有脸让你爸管你?” 她又看向赵鹏:“还有你!你这是啥行为知道吗?你这是耍流氓,搞大牛盼盼的肚子,这是要吃枪子的!” 几句话就把赵鹏吓得直哆嗦。 他狡辩:“我没耍流氓,我和盼盼是两情相悦的,再说了,我和温静都离婚了,我本来今天要和盼盼去领结婚证的,是有人堵我们,我们才没领上,你问盼盼——” 他着急的看向牛盼盼:“盼盼你说,咱两是你情我愿的是不是?咱两今天是不是要去领证的?” 然后又看向牛满庆:“牛副主任,昨天我和我妈是不是去你家提亲了?我是不是说今天和盼盼把证领了,明天就办酒席?” 赵鹏朝牛满庆挤了挤眼睛,那眼神里的威胁和警告牛满庆咋看不出来? 他今天要是不帮赵鹏,这小子被逮到牢里,肯定把他投机倒把的事供出来,到时候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牛满庆气的心里发恨,却还要顺着赵鹏的话说:“主任,赵鹏没撒谎,他昨天确实和他妈来我家说亲了,给了我一百块钱彩礼,我把钱都收了。” 这两人两情相悦,赵鹏也没不负责任,两家亲事也说好了,赵鹏就不算耍流-氓强-奸,但是两人现在还没领证,这事闹得又这么大,赵鹏一样跑不了。 妇女主任说:“赵鹏在和温静结婚期间跟牛盼盼混到一起,干出腌臜的事,牛盼盼还怀了他的孩子,赵鹏因为这件事逼着温静跟他离婚,这事可了不了,按照规定,赵鹏最少要劳改三个月,他还要和牛盼盼一起被带到青山广场接受批判!” “啥?三个月?!” 牛盼盼脸色大变:“你们把他关起来,我咋办啊?!你们凭啥批判我,我又没做错啥事,我不服!” 妇女主任哼道:“你和他勾搭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媳妇咋办?你还不服?你不服的理由在哪?!” 牛盼盼一下子被堵的哑口无言。 赵鹏倒是松了一口气,三个月总比吃枪子强。 他不怕出来后牛副主任不认他这个女婿,他手里还有他的把柄。 可是赵鹏心里还是憋了一股怨气。 他恨恨的瞪着温稚,都怪这个死寡妇,肯定是她撺掇的陈明洲找的罗天兵,要不是罗天兵堵着他和牛盼盼,他两早把证领了,还哪来的这些破事? 温稚一点也不怕赵鹏。 他以为自己劳改三个月就能出来,他才想错了,她知道赵鹏和牛盼盼他爸投机倒把的事,只要举报出去,公安局和暖瓶厂好好调查一下,肯定能查出来,到时候他就不是劳改三个月了。 至于关多少年,温稚还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少。 她挑衅的哼了声,气的赵鹏牙根直痒痒。 边上的温静看到赵鹏和牛盼盼,忽然红着眼睛冲过去扇了赵鹏两巴掌,对着他胸膛和腿连拍带打:“你个畜生,王八蛋,我温静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嫁给你这个混蛋!” 赵鹏骂了句:“狗娘们,你给老子记着!” “啪”的一声,温丽上去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对妇女主任说:“主任,他嘴巴不干净,我忍不住。” “你们温家三个丧门星,凭啥打我儿子!” 李春梅听赵鹏要劳改三个月,只觉得天塌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看见温静和温丽打她儿子,这还能忍? 她想冲去揍温静,又被妇联的同志拦住了,妇女主任看向暖瓶厂的主任:“主任,你看看你们厂里的风气,没结婚的女同志钻男人被窝,结了婚的男人打媳妇,勾搭未婚的女同志,连婆婆都这么蛮横无理。” 又看向牛满庆:“还有你们厂的副主任,连自己女儿都管不好,咋管好厂里这么多人?你们最好整治整治你们厂里的风气,别到时候外面的姑娘不敢嫁到你们暖瓶厂,你们暖瓶厂的姑娘也嫁不出去,可别再有赵鹏和牛盼盼这样作风不良的人坏你们厂子的名声了。” 妇女主任几句话,顿时把所有矛头指向了赵鹏和牛盼盼。 平日里那些看戏的人一听,一个个都担心起自家没娶媳妇的儿子和没嫁人的闺女,万一外面的人真以为他们的儿子跟赵鹏一样,女儿跟牛盼盼一样,那还了得? 顿时大家伙吵吵嚷嚷着让民-兵把赵鹏和牛盼盼带走。 妇女主任临走时说,后天早上九点,牛盼盼和赵鹏会被带到青山广场接受批判。 赵鹏和牛盼盼被带走的时候,两人还叫嚷嚷的。 李春梅看着儿子被带走,一下子泄了气,坐在地上跟丢了魂似的,主任看了眼牛满庆铁青的脸色,说道:“满庆啊,你看看你,差点让你闺女坏了咱们暖瓶厂的名声。” 他又训了李春梅:“你还哭啥哭?你自己看看你儿子干的那叫人事吗?活该他被抓,要是真影响了咱们厂子,别说我这个主任处置你了,就是咱们厂里的人也容不下你!” “就是!” “看你教的好儿子,要是影响我儿子娶媳妇,我跟你没完!” “要是影响我女儿说不到好婆家,我天天跑你家蹭饭去!” 李春梅听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的爬起来灰溜溜的跑回厂子。 温静看着话锋一瞬间倾倒她这边,都在说赵家的不是时,压在心里的石头忽然间就没了,她像是一直漂浮在海里,终于游上岸的人,重重的喘了口气。 妇女主任说:“忙活了一上午,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去吃饭了,你们三记得下午来妇联,还有你们爸妈的事没处理呢。” 温稚笑道:“嗯。” 温丽也笑了下:“一定去。” 妇女主任和民-兵他们一道走的 ,温家三姐妹往公职家属院走,这一路温静的两只手用力抓着温稚和温丽的手,眼睛止不住的落泪,这次不是痛苦煎熬的泪水,而是解脱。 她松了口气,转身两只胳膊抱住温稚和温丽,哭着说:“老二老三,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大姐真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温丽拍了拍她的背:“行了大姐,别肉麻了,你和老三以后能多长点脑子,不再被咱爸妈摆布,我也算没白忙活。” 温稚笑道:“我肯定不会了。” 温静哭着抹眼泪:“我也不会了,管老五能不能娶上媳妇,跟我也没关系了。” 回到公职家属院的时候也快到了下班时间了。 温稚想过自己走回去,可想到陈明洲早上送她时说的话,她又歇了心思。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温稚知道是陈明洲来了,在温丽起身开门时,她说:“二姐,我去吧。” 她起身打开房门,便见来人不是陈明洲,而是二姐夫和顾辉。 两人手里拎着北冰洋汽水和两兜牛皮纸包的吃食,二姐夫还买了些苹果和橘子,咯吱窝夹着黑色公文包。 “哟,三妹,你也在呢,一段时间不见,圆润了呀。” 张俊笑眯眯的看着她:“来,让让,二姐夫进去一下。” 温稚赶紧侧身让开让二姐夫进去,顾辉进门前垂眸看了眼温稚,顺着张俊的话说:“好像是圆润了点。” 温稚:???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啊?她胖了吗? 温稚茫然的看向温丽,温丽笑道:“脸蛋是圆了点,没在温家时那么瘦了,看来陈家把你养的还不错嘛。”然后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是好料子,别说,陈家人还真舍得。” 温稚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她见顾辉胳膊夹着公文包,左右手拎了两大兜东西,赶忙上去帮忙,顾辉忽然侧身避开,她的手毫无预兆的碰到了对方劲瘦的腰腹,指尖触碰的温热-硬实质感吓得她立刻缩回手,连忙解释:“我是想帮你拿东西的。” 顾辉小腹-紧绷了一瞬,也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说:“没事,我一个人拿得动。” 温丽在边上看着笑嘻嘻的:“哎哟哎哟。”她拍了拍张俊的手说:“你看咱们顾公安和我三妹,像不像在谈对象?” 温稚:…… 顾辉:…… 敞亮的房门忽然暗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随着光影暗下,陈明洲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并传来:“嫂子,我过来了。” 第28章 第28章他想用力抱紧她 温稚转身看到进来的陈明洲,男人没穿早上的白衬衫,换上了机械厂的藏蓝色外套,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工字背心,今天天有些热,他鬓角和脖颈上浸着薄薄的一层汗。 张俊看到陈明洲,笑道:“正好,中午在我这吃,我买了好几道卤菜,好几天没见,咱们正好聚聚。” 顾辉放下东西:“不过咱们喝不了酒,我下午要上班。” 张俊说:“不喝,我下午也得去局里报备。” 陈明洲:“我也不喝。” 男人走到温稚身边,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窗外投射在温稚身上的亮光,她抬头看了眼陈明洲,男人侧脸隐匿在阴影处,脸颊轮廓棱角分明,眉峰下的眸漆黑如墨,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只听他问了句:“事忙完了?” 温稚赶紧点头:“赵家的事忙完了,下午还要去妇联说温家的事。” 陈明洲的目光在温稚有些薄红的脸颊上一闪而过,抬头看了眼张俊:“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张俊还没说话,温丽先说了:“你嫂子和顾公安,两人刚才瞧着跟谈对象一样。” 温丽也是有意说这样的话,就想着找机会撮合撮合老三和顾公安,说不定两人看对眼了呢?真让老三为陈尧书守一辈子的寡,她这个当姐姐的还真舍不得。 顾辉咳了声:“话别乱说,我一个糙老爷们没事,别坏了你妹妹的名声。” 温稚有些急切的解释:“二姐,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陈明洲,见男人脸色平静无波,顿时心里有些不安,她怕陈明洲误会她迫不及待的想找个下家嫁了,怕他误会她说话不算数,顿时扭头气呼呼的瞪了眼二姐。 温丽:…… 她也没说错啥呀。 张俊也知道自家媳妇这时候说这话不合适,毕竟陈尧书死了还没两个月,就算温稚和顾辉真看对眼了,怎么着也得再等一段时间。 陈明洲搭下眼皮,语气平静道:“没影的事别乱说,免得传出去我嫂子被人非议。” 张俊轻轻拍了下温丽的手。 温丽:…… “来来来,都别站着了,我几天没回来了,咱们聚聚。” 张俊招呼着几个人坐下来,然后和顾辉陈明洲去水房洗了把脸,顾辉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了眼张俊:“你以后让你媳妇少说这些话,闹得我和你小姨子都尴尬。” 张俊搓了搓手上的汗:“知道了。” 顾辉又看了眼陈明洲,忽然贱兮兮的凑到他边上,压低声音说了句:“明洲,我说如果啊,哪天我真娶了你嫂子,你会不会管我叫声哥?别说,兄弟这么多年了,还没听你叫过我一声哥。” 陈明洲手肘忽的捣在顾辉的右侧肋骨,顾辉一时不防,疼的脑门都冒了一层汗:“你小子下死手啊,我开玩笑的!” 张俊笑道:“废话,你拿他开涮,他不揍你揍谁。” 顾辉:…… 中午饭几个人坐一张桌子吃,对于温静的出现,顾辉在路上大致跟张俊说了,所以张俊看见温静一点也不惊讶,张俊问了下上午暖瓶厂的事,温丽饭也不咋吃了,一股脑的把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张俊和顾辉也听的频频皱眉。 这赵鹏和牛盼盼真不是个东西,这种下三滥的事也干得出来。 温静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吃饭,对于听到赵鹏和牛盼盼的事,心里已经没有太大的波澜了。 “吃块肉,光说话都顾不上吃饭了。” 张俊给温丽夹了一片肉,谁知道温丽刚放到嘴里,忽然捂着嘴跑出去吐了起来,张俊脸色一变,忙追出去,声音里都是焦急:“媳妇,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走,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要抱温丽走,温丽一把拽住他,光顾着干呕,没力气说话。 温稚见状,眼里带着笑意说:“二姐夫,我二姐有了。” 张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啥了?” 倒是陈明洲和顾辉反应过来了,两人眉峰皆是一挑,转头看向门外的张俊。 顾辉打趣道:“我要当叔叔了。” 温静难得也凑了一句:“我要当大姨了。” 温稚补了一句:“我要当小姨了。”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的侧脸,她笑起来很好看,脸颊有一个很浅很浅的小酒窝,不注意根本看不见,男人的视线一晃而过,又落在终于反应过来的张俊身上。 张俊激动的抱起温丽转了两圈,眼睛黑的发亮:“我要当爸爸了?我有儿子了?!” 温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你怎么就确定是儿子?万一是闺女呢?” 张俊笑道:“闺女我更喜欢,肯定和你一样好看!” 纵使温丽脸皮再厚,也被张俊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温静羡慕的看着温丽和张俊,如果她当初也能像老二一样反抗爸妈,自己找一个合眼缘的丈夫,会不会也像老二现在这么幸福? 何止温静羡慕,温稚也一样羡慕。 她转过身,低头扒拉了两口饭,心里有点酸胀的难受。 她想到了陈尧书,办酒席那天,陈尧书也是这么抱着她转圈,高兴的给他的兄弟们说他娶媳妇了,这是我媳妇,我惦记了好多年,虽然她不知道陈尧书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想到那天中午,陈尧书不舍的抱着她,他说,小稚,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温稚死死咬住唇,强忍住眼底的泪,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滚落,一滴一滴的落在碗里,陈明洲收回视线时,没错过温稚碗里落下的几滴泪。 男人神色骤然一顿,唇边扬起的笑意也瞬间抹平。 他知道,嫂子又想起大哥了。 顾辉向来敏锐,察觉到陈明洲神色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低着头只顾着扒饭的温稚,忽的想到了陈尧书,他抬头看了眼还在外面打情骂俏的张俊和温丽,喊了声:“行了,赶紧吃饭了,欺负我和明洲两个光棍没媳妇是不是。” 张俊这会正顾着高兴,倒是温丽想着大姐一直不孕的事,怕大姐难受,拍着张俊:“你放我下来。”她凑到张俊耳边说:“别惹的大姐心里难受。” 张俊意识过来,这才放下温丽,牵着她的手进屋。 温稚始终没抬头,一桌子人都在,她眼泪汪汪的也不合适。 陈明洲筷子沾了点酱汁不小心碰到温稚手腕上,在那抹瓷白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瑕疵,男人放下筷子问了句:“嫂子,要不要去洗个手?” 温稚赶紧点头:“嗯。” 她快速放下碗筷,起身跑去水房。 大家这会都在吃饭,水房没人,温稚走到尽头,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扑在脸上,水流混杂着眼泪落在池子里,她捂着脸闷声呜咽,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陈尧书给她短暂的幸福记忆。 水流声中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没等温稚去看,就听耳边传来陈明洲低且沉的声音:“嫂子。” 温稚哭声猛地顿住,她不想让陈明洲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连忙接水胡乱的洗脸。 灰漆漆的池子里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男人手里平躺着两张纸:“人要往前看,大哥已经没了,就不要再为已故的人伤心难过,你这样——” 陈明洲顿了下,续道:“大哥泉下有知,也不是滋味。” 温稚咬紧下唇,接过陈明洲递来的纸,背过身擦去脸上的水和眼里的泪,男人看着温稚单薄消瘦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她瘦弱的身子抱进怀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陈明洲扑灭在尘埃里。 他咳了声,移开视线说:“我吃好了,先回去了,下午下班我来接嫂子。”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水房里,温稚深呼吸了几下,转身看向已经空荡荡的水房,努力让自己心态平和点,将纸丢在垃圾桶里,去了二姐家里。 顾辉和陈明洲都不在了,温丽说道:“老三,你小叔子说他吃好了,先回机械厂了。” 温稚点了点头:“知道了。” 温丽注意到温稚眼睛有点红,疑惑道:“你眼睛咋了?” 温稚说:“刚才洗脸的时候,睫毛不小心进眼睛里了,我用水冲了冲。” 温丽和温静都还没瞧出温稚刚才的反常,在陈明洲和顾辉一前一后离开时,张俊才后知后觉到,他看了眼三妹安静的端起碗吃碗里剩下的饭,心里生出几许愧疚。 也怪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忘了三妹和大姐的难过。 吃过饭张俊也去局里了,温静和温稚帮忙把碗筷收拾洗干净,温丽把张俊带回来的苹果洗了洗,三姐妹一人拿了一个。 温静吃着脆甜的苹果,心里也跟着甜甜的。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吃苹果,没想到还是沾的老二的福。 温稚虽然在温家也没吃过苹果,但在陈家却吃过。 陈明洲隔三差五的会往家里带一些罐头,水果,还有饼干和牛奶、桃酥,婆婆吃的不多,陈明洲也不怎么吃,到最后基本都进了她肚子里。 可以说在陈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吃的好吃的是她在温家二十年从来没碰过的。 三姐妹吃完苹果,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妇联部。 她们刚走进去就听见温向东的大嗓门吼着:“你们凭啥不让我们回去,我管我自己闺女,关你们屁事!你再这样小心我揍人!” 孙凤娥也气的慌,从早上被妇联的人和民-兵带到这里,她们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她们可倒好,一个个轮流吃饭去了,说是等妇女主任过来再处理这件事。 温向东刚吼完,妇女主主任就来了。 她看着暴躁的温向东,哼了声:“我可记得你们两口子去年就来过我们妇联,还在革委会学了七天的新思想教育,你说说你们咋就不长记性呢?现在是新社会,你们还搞封建包办婚姻,按照现在的规定,你们要是在搞封建包办婚姻,我有权向革委会举报拘留你。” 见温向东有些怂了,妇女主任一点也不客气,继续说:“我听你的意思还想打人啊?来来来你打啊,这里的人你敢碰一下,我们就去公安局告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故意伤人,你看遭罪的是谁!” 纵使温向东脾气再暴,这会也乖的跟狗一样。 他可是见识了去公安局和革委会被教育的滋味,可不想再试第二次了。 看温向东吃瘪,孙凤娥气的说道:“你们不让我嫁闺女,那你们养她啊?她被赵家赶回来了,天天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们哪养得起。” 说完指了指三个带红袖章的民-兵:“你娶她啊,你娶啊?还是你娶啊?” 妇女主任喝道:“这不是你撒泼胡搅的地方!你再不配合工作,我们现在就去革委会!” 孙凤娥一下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没天理啊,我嫁闺女你们都要拦着,难不成你们非要看着我闺女在家里待一辈子啊,指望我们老两口养她一辈子啊,没天理啊,没天理啊。” 民/兵二话不说把孙凤娥一左一右架起来,孙凤娥哭声一下子夹住了。 妇女主任处理了这么多年的事,还能被孙凤娥难住了? “行,孙凤娥,你非要胡搅蛮缠是吧,那咱们现在就去革委会,让革委会的人也听听,你闺女前脚刚离婚,你后脚就把你闺女说给隔壁市里卫生香厂的四十多岁的老光棍,逼着你闺女家人,我就不信革委会的不治你!” 妇女主任手一挥,不跟她们废话:“走!”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闹了不闹了,你们放开我!” 孙凤娥被民/兵架着,脚挨不了地,两条腿在空里扑腾着。 开玩笑,那革委会能去吗? 要是去了,真把她和老温关起来做思想教育,他们还哪来的时间给老五凑钱娶媳妇,昨天老五从食品厂回来说让他们快一点,李梅梅她爸这几天张罗着给李梅梅相看对象呢,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孙凤娥心里打着算盘,老大平日里最听他们的话,大不了他们老两口拉下脸好好给老大说几句软话,先把她哄回来,再偷偷把她带到隔壁市里给那个老光棍,等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革委会来了也没辙了。 孙凤娥陪着笑脸说,让民-兵放她下来,温向东也在拽着孙凤娥。 “我不要你们养我,我以后也不会回温家吃你们喝你们的。” 嘈杂的妇联部里忽然传来温静的声音,孙凤娥和温向东愣了一下,又听温静说:“原来我在你们眼里连老五的手指头都比不上,亏我还一直觉得你们是觉得咱们温家不容易,处处顺着你们,孝顺你们,你们却把我们姐妹三个当人血馒头吃!” 温静气的浑身发抖,尤其在听到爸妈说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养不起她时,她觉得自己为家里做了这多年的贡献都喂了狗了。 “老大,你咋来了?” 孙凤娥反应过来,想要过去抓住温静,偏偏手臂被民-兵抓着,她急的摆胳膊:“哎呀,你撒开啊!别老抓着我!” 温向东听到温静的话,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你胆子肥了敢和你爸妈呛嘴了?!你不指望我们温家养你,你还指望老二养你一辈子!” 他又瞧见了温稚,瞬间想到了之前温稚跟他们断绝关系的事,眼睛都瞪圆了:“好你个老三,你都和我们温家没关系了,还掺和你大姐的事干啥?你给老子滚!” 温稚下巴一扬,仗着民-兵和妇联的人都在,说道:“我只是和你们老两口还有老四老五断绝关系了。” “你!” 温向东气的嘴皮子颤了颤。 孙凤娥只想着先稳住温静,先把她骗回去再说:“老大,你听妈的话,跟妈回去,妈不逼你嫁人,你就在家待着,妈养着啊。” 要不是孙凤娥之前的所作所为和她刚才说的话,温静还真信了。 她说:“我不会再信你们了,你们也别想把我骗回去嫁给老光棍,我现在有工作了,我能养活我自己,不靠你们养活。” 孙凤娥一愣:“你哪来的工作?!” 温向东也惊住了:“谁给你找的工作?” 温静没理他们,而是对妇联主任说:“主任,我不想嫁人,不想答应我爸妈的封建包办婚姻,我要为我自己活,我相信我自己也能顶起一片天。” 妇女主任拍了下手:“说得好!咱们女人也能活出一片天,孙凤娥,温向东,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们,你们要是还缠着你闺女逼她嫁人,我就叫上革委会的人一起上你家去,好好给你做思想教育!” 孙凤娥和温向东是被妇联部的人赶出来的。 两人还在问温静工作事哪来的,温静死咬着嘴就是不说。 温向东指着温丽:“是不是你帮她找的?老二,我他娘的白生你了,你有钱给你大姐买工作,没钱给你弟弟娶媳妇?!” 孙凤娥看向温静,还装着好人:“老大,你听妈的,你跟妈回去,妈给你做好吃的,妈前面说的话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静说:“我不回去,你肯定是想骗我回去把我嫁给老光棍!” 温丽胳膊抱胸,看着气急败坏的温向东和装好人的孙凤娥,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们留:“想给老五娶媳妇,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呗,现在养不活不了这么多孩子,当初生他们干啥,还不如在他们出生后塞到尿盆里淹死呢。” 温向东气的想过来揍温丽,温丽一点也不怕:“你敢打我,我就敢报警。” 温稚见温向东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她,她说道:“你敢打我,我也报警。” 温向东:…… 反了反了! 他这是生了三个什么东西,一个个都是个狼心狗肺! 老二他打不成,现在连老三也打不了,打了老三,陈明洲那混账肯定饶不了他。 孙凤娥见老大不听话,也不装了,气的指着她鼻子骂,骂她跟老三一样没良心,不孝顺,平日里就她最疼两个弟弟,连她也不管弟弟的死活了,他们还要她这个女儿有啥用。 最后这场闹剧是在孙凤娥和温向东再度被赶走才结束。 温家三姐妹回到公职家属院,温静失神的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她踏进妇联部时听到的话,越想越觉得可笑,心凉,她最敬重的父母都觉得她是个累赘,连她在家里吃一口饭都心疼的要命。 温稚看了眼温静,温丽朝她轻轻摇头,小声说:“让大姐自己静一静。” 温静一个人呆坐了一下午,一直到食堂开始忙的时候她才走。 没多大会,楼下就传来了自行车的声音。 温稚正好从水房出来,趴在栏杆往下看了眼,便见顾辉和二姐夫还有陈明洲在一起,陈明洲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抬头看了眼,说了句:“嫂子,走了。” 温稚:“来了。” 她给二姐说了一声就跑了下了楼,陈明洲调转自行车头,手臂习惯性的往后伸了下,温稚也习惯性的将双手搭在陈明洲袖子上,借着他的力道侧坐在后座。 看着陈明洲带着温稚骑出公职家属院,张俊抽了口烟,心里陡地跳了下。 他怎么瞧着,陈明洲和三妹有点像两口子的感觉。 张俊“嘶”了一声,暗骂自己脑子有病,然后和顾辉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 这个点已近黄昏,天边映着火烧云,温稚看着路边一群下班的人,又看了眼载着她的陈明洲,他们经过时,有不少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 “明洲,你带的谁啊?”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随着那人声音落下,又有几个人叫了声:“明洲哥。” 陈明洲减慢车速,温稚抓着后杠,身子往后微微倾了一下,探头看了眼,见前方走来几个穿着黑色和白色背心的几个男人,脖子上搭着毛巾,头上还流着汗,为首的人额头那里有道疤,瞧着有些吓人。 温稚看了一眼就吓得缩回脑袋,娇小的体格被陈明洲高大的身躯遮的严严实实。 陈明洲停下车子,一只脚支在地上,足以撑住他和温稚的平衡。 罗天兵看见了陈明洲身后刚才一闪而过的女人,有点眼熟,想不起是谁,身后有个弟兄问了句:“明洲哥,你带的谁呀?” 跟着有人起哄:“明洲哥,你谈对象了?” 罗天兵也问了句:“你开窍了?瞧上哪个厂里的漂亮姑娘了?” 说着想绕过去看一眼。 陈明洲手臂微抬挡住罗天兵:“是我嫂子。” 男人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他们都听见。 顿时几个插科打诨的弟兄一下子噤了声,谁也不敢再开一句玩笑,就连罗天兵也没吭气了,他就说这女同志瞧着眼熟,之前陈尧书办酒席的时候,他见过一次。 陈尧书比他们都大一岁,陈明洲叫嫂子,他们也没犹豫,虽然没看见温稚,但也都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罗天兵也说了句:“嫂子好。” 这下搞的温稚更不好意思了。 她探出脑袋,小声说:“你们好。” 然后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的小动作,胸腔里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罗天兵问了下上午赵鹏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陈明洲简单说了几句,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 温稚听到了陈明洲和罗天兵的对话,好像是陈明洲让罗天兵堵住了赵鹏和牛盼盼,没让他们领成结婚证,车子快到机械厂的时候,温稚还是没忍住好奇,小声问了句:“赵鹏和牛盼盼没去成民政局,是你让人拦住了?” 陈明洲没瞒她:“嗯。” 温稚又想到上次胡宝康他们被打的事,她纠结了一会,再次开口问道:“上次胡宝康他们被打的事,是你干的吗?” 男人捏了下手刹,拐弯时淡淡的“嗯”了声,似乎就没打算瞒着她。 温稚心里忽然间像是被什么暖烘烘的东西包裹住了。 那股暖意顺着四肢百骸流淌,淌的她指尖有些发颤。 虽然她猜到是陈明洲干的,但听他亲口承认,却是另一种感觉,从来没有人会在她受欺负后,帮她再欺负回去,陈明洲是第一个。 温稚眼眶有些发烫,打心底里感激的说:“谢谢你。” 车子拐进家属院,陈明洲停下自行车,下来时看了眼温稚低垂的眼睫:“之前把你从温家接回来,我就向你承诺过,会照顾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温稚知道陈明洲是个很好的人,不然也不会是书里面的男主。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经过刘梦琴家门口时,刘梦琴叫住温稚:“哎,小稚,你这一天跑哪去了?我一天都没见你人影了。” 温稚说:“在我二姐家。” 刘梦琴笑了笑,她可知道呢,温稚她二姐夫可是公安,人在公职家属院待了一天,哪像有些人嘴里说的她一天没见人影是去外面找野男人去了。 刘梦琴摘了把小芹菜,嗓门放大了些说:“哦,原来你今天一天都在你你二姐那呢?我听说你二姐家在公职家属院呢?是不是啊?” 几乎在刘梦琴说完,陈明洲和温稚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昨天一下午不在家,今天一天也没在家,怕是有些嚼舌根的在背后编排她 。 温稚点头说:“嗯。” 陈明洲语气平静,却比平日里微微提高了些:“我嫂子她二姐夫今天办完案子回来,中午我和我嫂子在她二姐家吃的饭。” 两人离开时,陈明洲朝刘梦琴颔首:“婶子,谢了。” 刘梦琴笑道:“那有啥,你没事多教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就行。” 陈明洲:“会的。” 回到家的时候温稚发现杨慧家的门是锁着的,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陈明洲洗手帮温稚一起做饭,没多会陶芳和黄雯也回来了。 黄雯一回来了就开始训夫骂子,何宝森在门口挥舞着锅铲:“哎呀呀呀,行了行了,你别叨叨了行不行,我脑门都快大了,你嫌我炒的菜不好吃,你能你来炒!” 说着把铲子丢在锅里,气的回屋了。 黄雯叉腰骂道:“让你做个饭我还得求着你是不是?” 屋里面,何正民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又揉了揉耳朵,不想再听黄雯叨叨,何宝森坐在凳子上抽烟,给何正民发牢骚:“你瞅瞅你妈,她去挣两个钱把她给能的,天天对咱两吆五喝六的,老是这样还不如就让她在家待着呢!” 何正民没敢说话,万一说不好再被他妈呛两句。 隔壁陈家饭桌上,陶芳朝温稚挤了挤眼:“听听,你黄婶儿又开始骂人了。” 温稚低着头笑了下没说话。 陶芳看了眼陈明洲:“明洲,你以后可别给我娶个像你黄婶儿这性子的人,一点不顺心就骂人,我可遭不住。” 陈明洲:…… 他头也没抬的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 陶芳:…… 温稚记得书里面的剧情,书中女主是个性子活泼可爱的女孩,还是个高中生,后来赶上高考恢复,她去高考上大学,男主则去闯一番事业,两人到最后都有各自的一番成就。 吃过饭温稚拦着没让陈明洲洗锅碗。 他把她的活全干了,她干什么? 今天折腾了一天,温稚打了点水回屋洗了洗,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陈明洲的屋门虚掩着,屋里面透出来暖黄的亮光,她目不斜视的走到门外,看到走廊那头来了几个人。 正是一天没见的杨慧和大丫二丫,身后还跟着脸色铁青的蒋全。 杨慧气色不错,看上去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不过还真让温稚猜对了,杨慧今天的确打了一场胜仗。 起因是因为丁秀芬耍赖,一个月不想给蒋全一百块钱和票卷,三天两头的让蒋全给杨慧灌迷魂汤,劝她少要点钱,杨慧能忍?这些年她男人的钱都给了丁秀芬,两人连儿子都有了,她和两丫头成天吃糠咽菜,动不动还要被蒋全打一顿。 这口气杨慧咽不下。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还算体面的衣服,带着大丫和二丫去了酱油厂的贾家,在贾家蹭了一天的饭,蒋全和丁秀芬就怕她把那事捅出去,蒋全今天连班都没上,硬是在贾平家陪了她一天。 杨慧在酱油厂转悠,蒋全和丁秀芬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杨慧把话也撂那了:“一个月就一百块钱,你们要是再在我跟前耍心眼子,我就把你们的事闹出去,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蒋全和丁秀芬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杨慧可算把腰杆子挺直了,她必须要把钱攥在手里,给她和大丫二丫谋后路。 杨慧看到出来倒水的温稚,笑着打招呼:“小稚,你还没睡呢?” 温稚笑道:“没呢。” 她看了眼蒋全,蒋全阴沉着脸越过杨慧去开门。 温稚:活该。 大丫和二丫也回去了,杨慧陪温稚去水房倒水,她把今天在酱油厂的事说了一遍,温稚听完,佩服道:“慧姐,你真厉害。” 杨慧哼了声:“再不厉害点,就被他们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说完又问温稚:“对了,你大姐的事咋样了?” 温稚也把温静和赵鹏的事说了一遍,刚说完就看见水房外走进来一个人,是蒋全来接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温稚的话,反正脸色瞧着不大好。 杨慧看着温稚,话却是对蒋全说的:“那个赵鹏和牛盼盼搞破-鞋都要被拉去青山广场批判,得亏他和你大姐离婚了,跟牛盼盼是自愿的,才让他劳改三个月,不然他就得吃枪子。” “有些人啊,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让他吃枪子!” 杨慧说完,蒋全手里的盆哐当一下掉在水池里。 他忍着火气,转身讨好的笑看着杨慧:“媳妇,你说啥呢,天不早了,咱们赶紧睡吧。” 杨慧没理他。 温稚也没搭理他。 蒋全一个人没趣的端着水盆走了。 温稚走出水房的时候,看到陈明洲倚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男人微低着头,侧脸线条棱角锋锐,他只穿了件白色工字背心和长裤,头发乌黑短利,撑在栏杆上的手臂肌肉遒劲有力。 对方似是听到这边的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温稚下意识举了举盆:“我去倒水了。” 陈明洲:“我知道。” 他碾灭烟:“我出来抽根烟。” 温稚:“哦。” 温稚前面进屋,陈明洲后脚就进去了,等温稚关上屋门,陈明洲才将外屋的灯关灭,他回屋躺在床上,拿起书本看了眼,接到刚才停住的地方时,却怎么也看不下去,索性把书合上放在桌上,拉灭灯,手臂枕在脑后望着窗外出神…… 今天是赵鹏和牛盼盼被拉到青山广场批判的日子。 一大早杨慧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温稚,要和她一起去青山广场看赵鹏和牛盼盼的批判的场面,陶芳还不知道出了啥事,温稚便跟陶芳简单说了句,陶芳听得那叫一个解气。 她要不是去木材厂上工,也想着跟去看看那两个搞破-鞋的下场。 吃过饭陶芳和黄雯就走了,陈明洲看了眼准备出发的温稚和陶芳母女三人,对温稚说了句:“嫂子,路上注意安全。” 温稚笑了下:“好。” 等陈明洲走后,四个人结伴先去了公职家属院找温丽,又去食堂宿舍叫上温静,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青山广场。 青山广场乌泱泱的一群人,上次这么多人还是播放电影的时候。 几个人挤到前面,看到妇女主任带着几个人给大家说话,边上守着好几个带红袖章的民/兵,赵鹏和牛盼盼被尼龙绳绑起来,两人后背各插着一个木板子,上面写着‘搞破/鞋’三个字。 看热闹的人‘呸呸’的骂着。 妇女主人说:“安静,大家安静。” 等人群静下来,她给大家伙说了赵鹏和牛盼盼的事,人群里好多女人举着胳膊骂赵鹏和牛盼盼不是人,还有人往他们身上丢烂菜叶子。 牛盼盼羞的恨不得钻地缝。 她闭着眼躲避那些人砸在她身上的石子和烂菜叶,心里恨透了温家三姐妹,要不是她们半路阻拦,她今天咋会被拉到这里被人笑话,扔烂菜叶?! 赵鹏额头都被人群里扔过来的石子砸破了。 他疼的龇牙咧嘴,正要躲开再次砸过来的石子时,忽的看见了人群前面站着的温家三姐妹,温静来的时候专门抓了一把小石子,见赵鹏看过来,她毫不犹豫的砸过去。 赵鹏气的 暗骂:“臭娘们,你给老子等着!” “哎哟” 不知道谁扔了个鹅卵石,砸在赵鹏嘴上,疼的他吸溜吸溜的。 就这还挡不住他恶狠狠的看着温家三姐妹的眼神。 温稚可是一点也不怕他。 等她回去就想办法举报赵鹏和牛副主任,让赵鹏进了劳改所就别想着在出来。 “搞破-鞋的都该抓!” “呸,一堆臭不要脸的!”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骂声不断,杨慧也抓了把石子砸在赵鹏和牛盼盼身上,骂道:“这就是搞破-鞋的下场,活该,以后的日子有你们受的,我看你们以后在青城市还能不能抬起头。” 牛盼盼脸色难看的厉害,压根都不敢睁开眼看眼前的场面。 这场批判持续了一上午才结束。 温稚和杨慧母女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做午饭的点。 温稚中午做个酱卤面,她把玉米面粉和好,等卤炒好了,这才开始擀面条,陈明洲从楼梯上来,快到家门口时看到嫂子系着围裙,两只白皙纤细的手臂随着擀面杖前后晃悠。 魏平从后面过来,看到温稚脸颊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奇的问陈明洲:“明洲,嫂子今天有啥开心事?” 陈明洲敷衍了句:“不知道。” 他走到温稚身边,低头看了眼瓷碗里卤:“中午吃打卤面?” 边上忽然覆下来的高大黑影吓了温稚一跳,她一抬头就撞上了男人深黑的眼睛,就连对方身上的热意也强势的扑在她身上,温稚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衣服上带着的皂角香,明明是很淡的味道,却浓烈的刺激着她的嗅觉。 温稚忽然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擀面条的动作都失去了协调。 “对,吃打卤面。” 魏平吸了吸鼻子,凑过来说了句:“明洲哥,我爸也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能不能在你家蹭个饭?” 陈明洲没拒绝:“嗯。” 两人去水房洗完手过来,温稚已经把面条下锅里了,没一会面条煮好,她给陈明洲和魏平一人捞了一大碗面,给自己捞了一小碗,然后给三人碗里分别倒上卤汁。 陈明洲出来端饭时,看到温稚碗里的面条,又看了眼他和魏平碗里的。 饭桌上,魏平闻了闻,赞叹道:“嫂子,你的厨艺就是好啊。”他嘿嘿笑了下续道:“比我爸厨艺强多了。” 温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陈明洲把面条拌了拌,捞了一筷子面条放进温稚碗里:“筷子是干净的,我还没动筷子。” 温稚赶紧说:“你不用夹给我这么多面条,我吃不完。” 陈明洲道:“我今天有点热着了,没什么胃口,吃不了这么多。” 魏平愣了下:“啊?明洲哥,你中暑了?我咋见你今天上午都生龙活虎的。” 陈明洲:…… 温稚瞬间明白了陈明洲的意思。 魏平忽然来家里吃饭,但她活的面只有她和陈明洲的份,他是怕她不够吃,才能把面条挑给她的,温稚心里忽然泛起一丝丝暖意。 见陈明洲还要给她夹面条,温稚连忙把碗挪开:“我真吃不下这么多。” 和温稚相处了这么久,陈明洲知道她的饭量。 她碗里那些饭的确已经够了。 男人放下碗挑了一筷子面说:“吃吧。” 魏平在饭桌上和陈明洲聊着今天厂里的事,温稚小口的咀嚼着面条,魏平和陈明洲吃饭很快,他两吃完了,她碗里还有半碗面条呢,温稚也有些着急的大口吃着面条,结果吃的太急把自己给呛着了。 眼前递来一杯水,温稚迅速接过喝了一口。 陈明洲坐在她侧边,眉眼里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没人跟你抢,吃慢点。” 温稚小脸一红,忙低下头继续吃面。 吃过饭没等温稚端碗,男人已经拿走她手里的碗筷:“你坐着吧,我去洗锅碗。” 温稚脚步一顿,这次没跟陈明洲争着洗碗。 见陈明洲拿着碗筷出去,魏平也要跟着走时,温稚叫住他:“魏平,你能等下吗?我想跟你说件事。” 魏平一愣,转身疑惑道:“啥事?” 陈明洲出门的动作也顿了一瞬,男人走到门口,将碗筷放进锅里时,听见了屋里面传来温稚低小的声音:“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陈明洲薄唇倏然抿紧,端着锅碗去了水房。 魏平倒是来了好奇心:“啥事啊?”然后指了下外面:“明洲哥懂的比我多得多,我怕嫂子拜托我的事,我搞不定。” 其实温稚也有想过找陈明洲。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在作祟,她有些不太想让陈明洲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她下意识的也不想让他觉得,她一无是处。 她也想过去找二姐夫和顾辉,可二姐夫和顾辉毕竟是公安,要是问起她是怎么知道赵鹏和牛副主任做投机倒把的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圆谎。 而且杨慧也是大字不识,于是思来想去,能帮她匿名写举报信的,好像只有魏平了。 温稚看了眼屋外,见屋外没有陈明洲的踪影,便低声问:“魏平,你识字吗?” 魏平点头:“会啊。” 温稚松了口气,小声续道:“你能不能帮我匿名写一封举报信,今天晚上你下班去水房等我,我告诉你举报信怎么写,可以吗?” 话刚说完,她又换上为难的表情,小声续道:“这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别让任何人知道。” 温稚一下子搞得这么神秘,让魏平有种特务接头的感觉。 他尴尬的摸着后脑勺笑了笑,试探的问了句:“包括明洲哥?” 温稚点头:“嗯。” 魏平:…… 他想了下,然后才点头:“行,这个忙我帮了。” 温稚瞬间扬起笑脸,感激道:“谢谢你。” 陈明洲洗完锅碗进来时便看到温稚对魏平笑的灿烂。 外屋的光亮被一抹高大的身影遮住,温稚抬头看到站在门内的陈明洲,心口莫名漏了一拍,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听见她对魏平说的话? 她弯下腰把板凳放在桌子下面,给自己找活干。 陈明洲走到门后,拿走桌上温稚帮他洗干净的手套,转头看了眼还在瞎忙活的温稚,唇角绷紧了几分,说:“嫂子,我去厂里了。” 温稚忙点头:“好,我知道了。” 魏平也跟着说了句:“嫂子,我也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在楼下碰见副厂长,和陈明洲聊了几句,三个人一道往机械厂走去,一直到二车间门口副厂长才和他们分开。 这个点好些人都没来,二车间人也不多。 “平子,你跟我过来。” 陈明洲去了二车间休息室,魏平不明所以的跟过去,然后看到陈明洲拉开板凳,示意他:“过来,坐。” 魏平:??? 他顿时汗毛炸起,有种想撒腿跑的冲动。 上次明洲哥对他这么客气还是一年前他和他爸吵了一架,然后摔门跑了一夜没回家,第二天明洲哥找到他,客客气气的让他坐下,心平气和的跟他说了没两句就把他收拾了一顿,打那以后,他再没敢离家出走。 魏平腿肚子有些哆嗦,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做了啥混账事。 陈明洲又重复了一遍:“坐。” 魏平:…… 他硬着头皮磨磨唧唧的坐到椅子上,然后就见站在他旁边的陈明洲手掌撑在桌上,俯下腰,浓黑的眼睛看着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给我说说,我嫂子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魏平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事啊。 他还以为自己做了啥不知道的混事呢。 魏平脊背松弛了几分,刚想说出来,忽的想到温稚交代他的话,下一秒又绷直了脊背,频频摇头:“我答应了嫂子,不能说。” 陈明洲眉毛挑了一下,插在裤兜的那只手抬起搂住魏平肩膀用力捏了捏,魏平疼的“嘶”了声,仍是闭着嘴摇头:“我坚决不能当叛徒!” “不能当叛徒?” 陈明洲直起身靠在桌上,从兜里取了根烟咬在嘴里点燃。 男人手指夹着烟,微眯着眼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往上弥漫,朦胧了眸底的揶揄:“你背着你爸干的那事——” 看着魏平瞬间转变的苦瓜脸,陈明洲毫不留情的说:“要不等你爸回来,我陪他老人家聊聊?” 魏 平刷一下站起身:“我说!” 第29章 第29章嫂子,你为什么不找我?…… 温稚一下午都在家里待着,她没事可做,就和杨慧说说话解闷。 刘梦琴应该是出去转了一圈,听说了暖瓶厂的事,自己搬了个板凳凑到温稚跟前:“小稚,那事我听说了,你大姐那混账男人真要被劳改三个月?” 温稚点头:“嗯。” 刘梦琴撤下袖头搓了搓,骂道:“这年头真是啥人都有。” 正说着,楼下又传来了马桂香的骂声。 “要说我温家姐妹两都是丧门星,你们想想,温家老大是个不下崽的母鸡,把暖瓶厂的赵家搅得鸡犬不宁,温家老二命好,嫁了个公安,那老三就别提了,刚和陈家老大办完酒席,还没进门就把老大克死了。” 马桂香一拍手,嗓门那叫一个大,恨不得全家书院的人都能听见:“那不是丧门星是什么?我都害怕啊,你说咱们跟那丧门星住一个家院子,你说万一她那天把咱们……哎哟!” 一盆冷水兜头泼在马桂香身上,从头淋到脚。 马桂香被冷水激的打了好几个冷颤,她气的抬起头就看见站在栏杆上端着盆的温稚,举着手就开始骂:“你个死寡妇你泼谁呢你?信不信我上去撕了你的嘴!” 杨慧又给温稚端了一盆水,在马桂香正骂的起劲时,温稚又泼到她头上。 她端着盆,冷眼看着马桂香:“谁嘴欠我泼谁,你不服气上来撕我呀。” 说完不解气,看到刘梦琴又给她端了一盆水,还催促着温稚:“快快快,再给她泼一盆。” 说完,温稚迅速接过,又给马桂香泼了一盆水。 马桂香骂骂咧咧的正欢,楼上又泼下来一盆水,嘴里也灌了一大口水,一下子被连泼三次,她肺都要气炸了! “你你你,你个死寡妇给老娘等着!” 马桂香也不管身上湿透的衣服和往下滴答水珠的头发,冲上楼就要找温稚算账。 “死寡妇,老娘今天不扒你一层皮,就不叫马桂香!” “我他娘的今天还能叫你一个小娃娃给欺负了!” 大院里看热闹的一窝蜂的跟着马桂香去了二楼,有人还在劝马桂香:“桂香,是你先骂人家,人家才泼你的,你理亏就别找人家麻烦了。” 马桂香气的回头瞪那人:“我骂她她又不能少块肉,你看她把我泼的,我要是病了找谁啊?!” 说着跑上走廊,气势冲冲的冲过去。 结果跑了没两步就看见对面三个人,一人拿了一个擀面杖,威风凛凛的站成一字排,就连蒋大丫和蒋二丫一人也从屋里跑出来,一人拿了一个小板凳。 那架势,她要是敢冲过去,大小五个人绝对能把手里的家伙砸在她身上。 看热闹的人顿时跟着起哄。 “马桂香,你不是说你不扒陈工他嫂子一层皮,你就不叫马桂香吗?你上啊。” “就是啊,话都说了,别当缩头乌龟啊。” “干脆你别叫马桂香了,你叫香桂马吧?” 马桂香平日里就仗着自己是厂长媳妇的堂弟媳妇,没少在家属院里耀武扬威的占便宜,不少人讨厌她,如今见她吃了瘪,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的人。 温稚举着擀面杖,扬着小下巴看她:“你来呀,我不怕你。” 刘梦琴也举着擀面杖:“就是,你看是你撕陈工他嫂子,还是我们撕你!” 杨慧示威的举了举擀面杖:“你来啊,我们几个还收拾不了你了?” 马桂香:…… 前面是温稚几个人,后面是一群看热闹的人,马桂香气的脑门直发懵。 她又不是傻子,真冲上去白白挨一顿打。 是她先骂的小寡妇,小寡妇才泼她水,她上去找小寡妇麻烦,对方才会打她,不管去哪说,她都没理,搞不好还要被她那堂姐训一顿,而且以陈明洲在厂里的地位,搞不好连堂姐夫也得教训她。 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她也不甘心。 看热闹的人还在起哄,马桂香骂道:“你们吵吵吵的烦不烦?” 说完指着温稚继续说:“死寡妇,你给老娘等着,老娘先回去换身衣服。” 马桂香撂下这句话,灰溜溜的挤开人群跑了。 刘梦琴叉腰笑道:“马桂香,我看你是不敢打我们吧,瞅你那怂样,乐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家属院看热闹的人也在嘲笑马桂香。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马桂香跑回家就把门锁上了。 刘梦琴说:“小稚,别怕,马桂香下次再来找你麻烦,婶子还帮你。” 杨慧也说:“还有我。” 蒋大丫和蒋二丫也说:“温婶子,还有我们。” 有几个平日里跟陶芳关系不错的也站出来了:“陈工他嫂子,你别怕啊,我们也不会干看着的,你妈平日里对我们都不错,咱可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 温稚心里暖暖的,感激的说:“谢谢婶子们。” 马桂香下午骂温稚,最后被温稚泼了三盆水的事很快传遍了家属院,陈明洲和陶芳回来的时候在家属院门口就听见了。 老太太说的绘声绘色,把马桂香怎么去二楼找温稚麻烦,温稚和刘梦琴和杨慧她们怎么吓跑马桂香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完老太太还朝陶芳竖了个大拇指:“你儿媳妇是这个。” 陶芳自豪的挺直腰板:“那是。” 陈明洲抬头看了眼远处的二楼,一眼望过去,家家户户都在门外做饭,男人的目光不自觉的锁定在那抹娇小的背影上。 想到中午她对魏平说的事,陈明洲眉峰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晚上吃饭的时候,陶芳都没在桌上吃,她端着碗坐在门口,和同样坐在门口的刘梦琴和黄雯边吃边聊天,刘梦琴说:“陶大姐,你就放心吧,你去干活,有我帮你照看着你儿媳妇呢,别人欺负不了她。” 陶芳笑道:“我就知道没白和你当这多年朋友。” 吃过饭没多会,陶芳洗漱完就回屋休息了。 走廊里也恢复了夜里的安静,温稚见走廊没人了,然后拿上婆婆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盆里,出门前看了眼陈明洲的屋子,男人房门虚掩着,只有些微的亮光散出来,应该在里面看书。 温稚抱着盆小跑到水房,还没看魏平在不在水房,旁边忽然传来陈明洲低沉的嗓音。 “嫂子。” 温稚吓了一跳,转头就见陈明洲在池子里洗手套,她紧张的问了句:“洗手套呢?” 陈明洲没抬头,倒是应了声:“嗯。” 温稚走过去将盆放在水池里,然后朝陈明洲伸出手:“你别洗了,手套给我吧,你累了一天了,还是回屋休息吧。” “快洗完了。” 陈明洲又揉了揉手套,充满力量的五指拧去手套的水分,这才转头看向温稚:“嫂子大晚上洗衣服?” 温稚有些心虚的挪开眼:“啊,对,咱妈把衣服换下来,我顺手洗干净。” 陈明洲“哦”了一声,只是仔细听,音调莫名拉长了一些。 他没再说什么,拿着手套出去了。 温稚终于松了口气,她拧开水龙头洗衣服,时不时抬头看一下水房门口,只是左等右等不见魏平出来,温稚焦急的皱着秀眉,一直到衣服洗完了也没见他的身影。 温稚有些纳闷,难道他是忘了? 她端着盆出来,看了眼走廊没人,于是走到魏平家门前,正要抬手敲门,不远处忽的传来陈明洲的声音:“嫂子,该回家了。” 温稚一扭头就看见陈明洲双臂环抱,倚在门框上咬着烟看她。 温稚:…… 她赶紧缩回手跑过去把衣服晾在绷绳上,然后低着头跑回去把盆放下,陈明洲看她准备回屋,还真不打算对他说写举报信的事,便主动开口:“嫂子找魏平,是要让他帮你写举报信?” 温稚“啊”了一声,猛地转身看向陈明洲,小脸有些气呼呼的:“他告诉你的?” 陈明洲毫不犹豫的把魏平卖了:“嗯。” 温稚:…… 陈明洲捻灭烟头,看了眼温稚俏生生的脸蛋:“嫂子想写举报信, 怎么不找我?我识字,能帮到你。” 温稚心想: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才不找你的。 陈明洲推开自己的屋门,站在门外,当着温稚的面朝自己屋里微扬下巴:“进来,你说,我帮你写举报信。” 温稚有些不自在的点头:“好。” 她刚踏进屋子,就被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和浅淡的烟草味入侵,那些气味像是无数根细密的蜘蛛丝无孔不入的扎进温稚的身体里,连她的呼吸都被他的气息强势侵占。 温稚局促的站在屋里,等着陈明洲说话。 陈明洲将门虚掩上,屋里一下子有些封闭,她微低着头,看着地上高大的影子朝她而来,那道影子覆盖在她身上,贴着她的身体延伸而上,最后擦过她的脸颊移开,温稚看着陈明洲的裤脚从她眼前闪过。 男人拉开板凳,拍了拍凳面:“嫂子,坐在这。” 温稚踌躇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凳子上,陈明洲从桌上抽出一张本子放在桌面,拿了支笔在指尖转了下,然后坐在床边,掀眼皮看了眼温稚:“嫂子想举报谁?” 温稚双手搭在腿上绞手指,想了一会才说:“举报赵鹏和牛副主任投机倒把。” 陈明洲笔尖一顿,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微低着头的温稚:“嫂子怎么知道他两干了投机倒把的事?” 温稚没敢看陈明洲,扯了个谎:“我大姐跟我说的。” 陈明洲始终凝着温稚:“你大姐怎么没跟你二姐夫说?” 这也是温稚不想找陈明洲的一部分原因。 他问的问题,她总得绞尽脑汁的去想怎么回答。 温稚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我大姐说她没证据,不好给我二姐夫说,怕又给我二姐夫一家添麻烦。” 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的视线终于没了,温稚才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低着头写字的陈明洲,男人握着钢笔的手指修长有力,他左手带着全钢手表,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分开了些,黑色的皮带扣上反射着暖黄的光点。 温稚瞬间想到了那晚陈明洲喝醉时将她压在门板上。 一直硌着的她的东西,就是这个皮带扣。 她下意识的移开眼看向别处,房间里安静的只有钢笔摩擦在纸上的声音。 陈明洲问:“赵鹏和牛副主任在偷卖什么?” 温稚:“他们偷拿厂里的暖水瓶去隔壁的黑市卖,卖了好久了。” 陈明洲:“这两人有互相合作吗?” 温稚摇头:“大姐没说,我也不知道。” 陈明洲掀眼皮看了眼温稚,男人没再问下去,低着头继续写字。 过了一会,他将写好的举报信推到温稚面前:“嫂子看看。” 温稚顿时窘迫的捏紧手指:“我不认识字。” 陈明洲好像并没有惊讶:“抱歉,是我忘了。” 他将举报信收起来:“举报的事交给我,剩下的你不用管了。” 温稚闻言,站起身说:“那我回屋了。” “等等。” 陈明洲叫住她。 男人将他面前的本子推到温稚眼前,又抽了一本书放在她面前,抬眼看她:“嫂子想学认字吗?” 温稚看了眼桌上的书,只知道书皮上有几个字,却不知道写的什么。 她想了一会才点头:“我想学。” 陈明洲示意她坐在凳子上:“那从今晚开始,我每晚教嫂子认十个字,第二天晚上嫂子再写给我看,学会的话我再接着教你。” 十个字? 温稚怀疑自己不行。 她磨磨蹭蹭的坐在板凳上,陈明洲看了眼她离桌子有一截距离,便抬脚抵在凳子脚上帮她往前推了下,温稚一时不防,身子忽然向后闪了下,陈明洲及时伸手撑在她后背,男人掌心的温度瞬间穿透薄薄的衣衫渗进她肌肤里。 温稚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臂放在桌上,眼睛都不敢乱看一下。 陈明洲手指微蜷了几分,他咳了声:“我今晚先教你认自己的名字。” 他拿起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写出‘温稚’两个字,温稚忘却了刚才的尴尬,低着头认真看着他怎么下笔,再去看他下笔的顺序。 陈明洲写完,笔尖在纸上点了下,垂眸看了眼温稚低垂着的脑袋:“温稚。” “嗯?” 温稚抬头看他。 陈明洲:“我是说,这两个是你的名字,温稚。” 温稚脸倏地一红,她窘迫的低下头:“知道了。”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红红的耳尖,眼底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嫂子,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不识字并不是丢人的事,我慢慢教你,日结月累下来,你能识很多字。” 温稚的尴尬少了些,她看到陈明洲桌前放着的一摞书,厚着脸皮问了句:“那我能读完一本书吗?” 陈明洲看着温稚明亮的眼睛,颔首:“不止一本,是很多本。” 温稚心里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憧憬。 她想象着自己也能像家属院那些有文化的人捧着书,听他们说遨游在书本的世界里的快乐,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温稚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眼眼前就浮现‘温稚’两个字,她索性也不睡了,坐起来用手指在床单上一笔一划的写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写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没多会困意就上来了。 第二天一早,陶芳和黄雯吃过早饭就走了,陈明洲再一次把锅碗包揽了,温稚想洗,却听陈明洲说:“我房间有本子和笔,你今天把你的名字好好练一练,我把笔画顺序都写出来了,你照着学就行。” 提到练字,温稚高兴的点头:“好。” 她转身去了陈明洲屋里,桌上放着红线横格的本子,上面放了一支削好的铅笔,温稚把笔和本子拿到外屋,坐在桌上认真按照陈明洲写下的步骤练字。 温稚。 温稚写完看了眼,她写的字又重又不好看,反倒是陈明洲的字遒劲有力。 “嫂子。” 门外忽然传来魏平的声音。 温稚抬头便见魏平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进来:“那个啥,那啥,你写字呢?” 他没话找话,走过去看了眼温稚写的字,硬夸道:“写的挺好看的。” 温稚:…… 她忍不住笑道:“我没怪你。” 魏平闻言,可算松了口气,他拉开凳子坐在温稚对面,给她倒苦水:“嫂子,我对天发誓,我真没……” “平子。” 陈明洲从外面进来,魏平后面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他话锋一转,赶紧说:“我昨晚是真有急事,没办法才把你说的事告诉明洲哥的,嫂子没怪我就好。” 魏平抬头觑了眼进屋拿手套的陈明洲,心里不服气的哼了声。 就知道威胁我! 陈明洲带着手套出来,走到温稚边上顿住,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几个字。 下笔力道不稳,写的字也跟蝌蚪爬过的一样。 温稚紧张的捏着铅笔,小心翼翼抬头觑了眼陈明洲平静无波的脸色:“是不是特别难看?我今天会努力写的,争取写整齐。” “挺好的。” 陈明洲夸了一句:“多写点,我中午回来检查。” 温稚点头:“嗯。” 魏平:…… 这叫挺好的? 没想到明洲哥也会夸人,别说,这还是魏平头一次见他夸人。 陈明洲和魏平走了后,温稚还在埋头练字。 杨慧一个人做衣服无聊,过来找温稚时看见她在练字,好奇坐过去看了眼:“你写的啥?” “温稚。” 杨慧:“啊?啥?” 温稚笑道:“我自己的名字,是我小叔子教我写的。” 杨慧羡慕道:“你小叔子人可真好,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姑娘有这么好的夫妻嫁给他。” 温稚心想:那肯定是跟他一样优秀的知青女主。 陈工的屋门开着,杨慧探头看了眼,见陈工桌上放着一摞书,又看了眼认真练字的温稚,想到自己 从蒋全那拿到的二百块钱,决定找机会也送大丫二丫去上学,不能让两个孩子跟她一样,啥也不懂。 中午陈明洲回来,看到桌上的本子,翻开看了眼。 温稚写了满满三张,第二张和第三张的字明显进步了许多,尤其第三张最后四行,字迹有几分娟秀,看起来进步不错。 “怎么样?” 温稚端着饭进来,小声问了句。 陈明洲合上本子:“挺好的。” 得到陈明洲的夸奖,温稚心里莫名升起一抹淡淡的喜悦。 吃过饭陈明洲又叫她认了三个字,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写出来,温稚完全不认识,疑惑的问了句:“这三个是什么字?” 陈明洲笔尖一顿:“陈明洲。” 原来‘陈明洲’三个字是这么写的。 男人将笔画一笔一笔的按照顺序标记好:“你好好练字,我晚上回来检查。” 温稚点头:“嗯。” 等陈明洲走后,温稚在家里又练了一下午,晚上陶芳和黄雯先回来,两人今天回来的比之前都早,陶芳一进门就看到温稚拿着铅笔在纸上刷刷的写。 她好奇的凑过去:“你写啥呢?” 温稚写的认真,都忘了看时间:“陈明洲教我写的字,我多练练。” 陶芳“哦”了声,左看右看,“啧”了声:“看不懂。” 温稚:“妈,我去做饭。” 陶芳说:“行,晚上做面条吧,妈想吃点热乎乎的面条。” 温稚:“好。” 晚饭刚做好陈明洲也回来了,他提了个油纸包放在饭桌上,温稚端着面条进来,见陶芳解油纸包的绳子:“明洲,你买的啥?” “半只卤鸭。” 陈明洲进屋脱掉外套,低头时看见桌上放着的本子。 他翻开看了眼。 从第四页开始,一整页都是他的名字。 许是刚开始写他的名字,写的实在说不上好看,陈明洲往后翻了翻,发现温稚写了三张半,越往后字迹越娟秀,他摸了摸本子上的字迹,眼前好像浮现嫂子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写着他的名字。 “明洲,吃饭了。” 陶芳半天不见陈明洲出来,端着面条吸溜了一口,然后朝屋里喊了一声。 陈明洲合上本子:“来了。” 陶芳说:“明洲,木材厂这几天是有啥事?我看今天厂里又运来了好多木头,摞的好高。” 听到摞起来的木头,温稚心头忽的一跳,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天气。 婆婆和黄婶儿出事,就是在木材厂运来大量木头后发生的。 难不成这几天会变天下雨? 陈明洲喝了口汤:“北城街开始扩建了,后续木材厂的木头会越来越多。” 陶芳嘟囔了句:“难怪呢。” 吃过饭没多会陶芳就睡了,温稚洗锅碗的时候,看见陈明洲拿着搪瓷盆进来,里面放的是他今天穿的衣服。 她说:“你放那,我帮你洗。” 陈明洲拧开水龙头:“不用,你洗完再去练练我今天教你的字,等会我洗完衣服过来,教你今天要学习的十个字。” 温稚提到学习特别有劲,她洗完锅碗就跑回屋,没多会陈明洲也忙完了,他让温稚坐在桌前,在本子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行字。 “青城市红星路石化大道。” 温稚听着陈明洲写一个字念一个字,等他洗完,她手指指着第一个字依次往后:“青城市红星路石化大道。” 她“咦”了声:“这不是机械厂的地址吗?” 陈明洲:“嗯,你先熟悉咱们这片地址的字,认全了,我再叫你这本书里的字。” 说完他将一本书放在她面前。 温稚看不懂上面的字,只盲目的点头:“好。” 她按照陈明洲教的顺序,每写一个字就读一声,写到‘城’字时,陈明洲忽然说:“笔画顺序错了。” 温稚有些茫然,她咬了咬下唇,努力回忆陈明洲怎么写‘城’字时的顺序,手中的笔忽然被取走,男人起身走到温稚身侧,腰背微躬,左侧肩膀几乎贴在她右侧后肩,连带着对方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也直逼而来。 温稚一下子端坐好,动都不敢动。 她尽量忽视从对方身上源源不断递过来的热意,听着陈明洲磁性醇厚的嗓音说:“先写这一笔,再写这一笔,顺序不能错。” 对方声音好像就贴在她耳边,温稚右边脸颊似乎都能感觉到一点来自陈明洲鼻息间的气息。 她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 陈明洲垂眸看了眼点头如捣蒜的温稚,她扎着一朵辫子垂在左肩前,额前细碎的刘海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晃动着,暖黄的灯光自上而下,投射在温稚卷翘的睫毛上。 陈明洲发现,她眨眼的频率有些频繁,侧颈的筋也绷得很紧。 第30章 第30章陈明洲有种强烈的道德罪…… 意识到两人距离有些过于近了,陈明洲又坐回床边,对温稚说:“继续写,我看着。” 温稚暗暗松了口气:“嗯。” 她写完‘城’后,继续写后面几个字,再写到‘道’字时,又听见陈明洲提醒:“又错了。” 温稚:…… 她羞愧的咬紧唇,觉得特别丢人。 陈明洲将本子拖过来,将‘道’的笔画一笔一笔写出来:“按照这个顺序写。” 一直到温稚毫无错误的写了五遍,陈明洲才拿起桌上的书慵懒的靠在床头,翻看到之前停住的地方:“你接着写,多写几遍,我等会检查。” 温稚小声的应了声:“好。” 安静的房间里想起铅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很快笔尖就磨没了,温稚正要起身,却被陈明洲叫住:“怎么了?” 温稚给他看铅笔:“我去拿菜刀削铅笔。” 陈明洲眉头一挑:“拿菜刀?” 温稚点头:“对啊,我今天都是这么削的。” 陈明洲:…… 他用惯了钢笔,倒是忘了给嫂子说用什么削铅笔的事。 “给我,我来削。” 陈明洲从抽屉里取了个小刀,没几下将铅笔削好递给她。 他将小刀放在桌上:“明天用这个削。”顿了下又补了句:“注意别伤着手。” 温稚笑了下:“知道了。” 一直到她写了二十遍后,陈明洲随意抽查几个字,温稚能都读出来,陈明洲这才让她回屋,温稚回屋后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感觉写字比做衣服还累。 连着好几天温稚都在认真认字,每天的任务量也在加重。 温稚数了数,她现在认识一百多个字了。 今天吃过午饭,陈明洲和陶芳都走了,温稚正要继续练昨晚陈明洲教她写的字,写了两个字,门外有人敲门,温稚:“来了。” 她过去开门,见到来人,着实有些惊讶:“小姑?” 温向英看了眼机械厂的家属院,要比棉纺厂好许多,她探头看了眼屋里面,见家里的东西都比温家和她家里好,她笑了笑,说道:“小稚,小姑好久没过来了,没想到今天一来才知道你和家里闹得这么僵。” 她顿了下,又说:“不过没事,闹开了也好,让你爸妈知道你不是个软柿子。” 温向英见温稚不像以前一样亲切的叫她小姑,皱了皱眉:“小稚,你该不会把对你爸妈的气也要撒到小姑身上吧?不管你和家里闹成什么样,小姑都是向着你这边的,你在陈家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温稚回了句:“挺好的。” 温向英笑道:“挺好就行,来,让小姑进去坐坐,小姑也好久没见你了,怪想你的。” 说着就进了屋子。 温稚侧开身走到门口,手伸到后面握住扫把,问温向英:“小姑,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向英进来后这摸摸那摸摸,然后看到桌上的本子和铅笔,诧异道:“这是你写的啊?” 温稚:“嗯。” 温向英背着温稚撇了撇嘴,然后转过身笑着说:“没想到你还开始认字了,看来陈家人对你还挺好的,小稚啊,我听说你小叔子是机械厂里的高级技术员?” 温稚猜 到了她要说什么,还是点头:“嗯。” 她握紧扫把,没等温向英说话,先一步堵住她的嘴:“小姑,我和家里人闹掰后,我爸妈给我说了几件事。” 温向英看到靠墙放着的柜子上放着一包红糖和半瓶牛奶,别说多眼热了,没想到陈家这么有钱,给了温家四百块钱彩礼,还能有这么多钱买这么精贵的吃的,红糖他们家一年都吃不上几次,更别说牛奶这么贵的好东西了。 她也没心思听温稚的话,眼睛胡乱看着:“你爸妈说啥了?” 温稚看到温向英一进门就跟进自己家一样,眼馋的看着柜子上的东西。 她说:“我大姐嫁给赵鹏是你撺掇的?” 温向英猛地转过身,明显心虚的骂了句:“那是你妈胡说的!她就看不得我对你们好,她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小稚,你可能不能信了你妈的话,跟小姑生分了。” 温稚看着她演:“我妈还说,之前给我二姐介绍二婚男还带娃的对象,也是你的撺掇的。” 温向英带着笑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佯装愤怒道:“胡说八道!他们从小就不疼你们,肯定也看不得我疼你们,所以故意在你们面前诋毁我,小稚,小姑对你咋样,你心里应该有杆秤吧?” 温稚没理她,继续说:“我妈还说,陈尧书来家里提亲,她本来要三百块钱彩礼,是你让他们多要点,他们才开口要了四百。” 温向英脸上的肌肉都抽动了几下,显然是气坏了。 她没想到嫂子那个贱蹄子竟然把啥都倒腾出来了。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承认,她这次来就是想求老三办个事,让她帮忙给她小叔子说说,给她小儿子想办法找个工作,他们才给老大娶了媳妇,家里也没多余的钱给老二娶媳妇,老二一没工作二没结婚,肯定要被下乡的。 这要是下了乡,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 温向英气的骂道:“这个孙凤娥真不是个东西!” “小稚,你可一定要相信小姑啊。” 在温向英走来时,温稚瞬间举起扫帚,突来的一幕吓了温向英一跳,她错愕的看着平日里乖巧听话的老三,今天竟然举着扫把对着她,温向英眼角抽了抽:“小稚,你这是干啥?” 温稚冷冷看着她:“你要是没做过,他们也不会说,我也知道你这次来找我的目的,你想让我小叔子帮你小儿子找份工作,这样他就不用下乡了。” 温向英没想到温稚竟然一下子就说中了。 “小稚……哎哟!” 温向英还想上演慈爱的姑姑,没等上前就被温稚一扫帚打在头上,扫帚刷过脸,脸皮顿时火辣辣的疼,温稚毫不手软,连着打了好几次:“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们三姐妹干了多少坏事吗?你还有脸来找我小叔子帮忙,外面人骂我丧门星克夫命,多半都是你传的,你就看不得我们三姐妹过得好,你和温向东还有孙凤娥都不是好东西!” 温向英被打的直捂脑袋,嗷嗷叫着往出跑。 “老三,你反了天了,我是你小姑,你打我也不怕遭雷劈!” “我连孙凤娥都打,我还怕你不成!” 温稚又是一扫帚打上去,打的温向英后脊梁火辣辣的疼,她一下子跳到了门外面,脸色狰狞的骂温稚,全然没了以前慈爱的模样,周围的邻居们听见动静跑出来看热闹。 杨慧也瞧见了:“小稚,这谁啊?” 温稚哼道:“我小姑,我们家最阴险的人就是她!” 杨慧一听,立马回屋拿起扫帚打温向英,温向英被打的嗷嗷叫,只能狼狈的往后跑,温稚喘了口气,看着边跑边回头骂的温向英,说道:“你以后来一次我打一次!打到你不敢来为止!” 温稚怕温向英在她这吃了瘪,去找大姐和二姐,她赶紧锁上门,对杨慧说:“我去我二姐那一趟,要是回来的晚了,你给陈明洲和我婆婆说一声。” 杨慧说:“你放心去吧。” 这几天因为赵家的事,她都忘了告诉二姐小姑的事了。 温稚不敢耽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酱油厂去,这个时间点二姐肯定在酱油厂上班,她跑到酱油厂门口给看门的大爷说,她要找酱油厂的温丽同志。 酱油厂有不少人认识温丽同志。 她这份工作还是他男人花钱给她买的,她来厂子三个月了,谁都知道她男人是青城公安局的公安同志。 门卫大爷没一会就叫来了温丽。 温丽是一路跑过来的,平日里老三没事不会来找她,今天直接来了厂子,怕是有啥急事,温稚见她跑的气喘吁吁,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二姐,你怀着孕呢,跑慢点。” 温丽喘着气说:“我这不是怕你这有啥急事吗?” 她顿了下,眼睛一瞪:“是大姐那又出事了?” “不是。” 温稚说了温向英来找她的事,包括温向英来找她的目的,是想拜托陈明洲帮他儿子在机械厂找份工作,温丽听后切了声:“她咋好意思说得出来?她以为机械厂是你们家开的,说找就能找到啊,平日里看着她挺为咱们着想的,今天咋这么没脑子?” 温丽说猛地觉得不对。 她看着温稚:“你刚才说啥?你用扫帚把咱小姑打出去了?!” 温稚很淡定的点头:“对,打出去了。” 温丽:…… 她抬手戳了戳温稚的脑门:“那是咱小姑,平日里对我们都不错,虽然她今天这事干的欠妥了些,但也不至于把人打出去。” 温稚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借口:“二姐,我之前在家里偷偷听爸妈说了几件事,一直憋在心里没给你和大姐说,今天事情已经闹开了,我索性说给你听。” “大姐当初嫁给赵鹏有一半是咱小姑撺掇的,咱小姑还分了十块前的彩礼。” 温丽有些不敢置信的变了脸色。 温稚续道:“之前咱爸妈给你说的那个二婚男人的事,也是咱小姑背地里给咱爸妈说的,陈尧书来咱家提亲,咱爸妈原本要三百块钱彩礼,也是咱小姑撺掇的让咱爸妈要了四百块钱彩礼。” 温丽仍有些无法接受:“老三,你确定你没瞎说?” 温稚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要说一个假话,我这辈子都过得不顺……” 温丽赶紧捂住温稚的嘴:“呸呸呸,说的什么晦气话。” 她实在没法将那个慈爱的小姑和温稚嘴里的人联系到一起,但老三也不是说谎的人,她抿了抿唇,想了会说:“我知道了。” 温稚说:“二姐,你一定要记着我说的话,咱小姑要是来找你,你不要吃任何她碰过的东西,我怕她会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敢!” 温丽一下子气着了:“她要真敢,我活扒了她!” 不过老三既然给她说了,她肯定会多留一个心眼。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才分开,这时从厂里出来了两个人,给温丽打了声招呼:“温丽,你干啥去了?” 温丽说:“我妹找我说点事。” 说话的人边上跟着的是丁秀芬,丁秀芬这会来厂里是给贾平送午饭的,贾平因为她把三百块钱丢了的事跟她闹脾气,她没办法才把饭送到厂里来,谁知道出来碰见了温丽,又听温丽说她妹给她说点事。 温丽的妹妹除了那个小寡妇还能有谁? 丁秀芬一眼就看到了转身离开的温稚,心里跟过了十八弯似的,这小寡妇没事干往酱油醋跑什么?她给她二姐说什么事呢? 想到前几天杨慧来家里闹的那一次,丁秀芬心里有点慌。 她已经给了杨慧两百块钱了,还有一半下个月才给,这也是她骗贾平说丢了三百块钱的事,想到每个月要给杨慧一百块钱和好几种票子丁秀芬就头疼,蒋全这些年给她的钱她一半存着,一半花了,贾平也没给她多少钱,每个月发了工资,给他爸妈一点,家里再用点,也剩不了多少。 自从她和蒋全的事被杨慧和温稚知道后,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一半担心她和蒋全的事败露,一半是想着怎么给杨慧凑钱。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杨慧逼死了。 “那个人我认识,我跟她说会话,你回去。” 丁秀芬跟边上的人说了句就去追温稚了:“ 你等等,喂,小寡……陈工他嫂子,说你呢。” 温稚转头看向跑的气喘吁吁的丁秀芬,倒有些意外在这里碰见她,她冷淡道:“你叫我干什么?” 丁秀芬也没绕弯子:“你给你二姐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和蒋全的事了?你别忘了杨慧还找我要钱呢,你要是把我和蒋全还有孩子的事说出去,杨慧也别想得到一厘钱。” 温稚:…… 她无语的看着丁秀芬:“我来找我二姐,就一定是说你和蒋全的事?” 她转身就走了,忽然想到一句话,又转回来说:“做贼心虚,哼。” 说完就走了。 “你!” 丁秀芬气的跺了跺脚,恨恨的盯着温稚越走越远的身影。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和蒋全的事咋就偏偏让这个丧门星撞上了!。 跟二姐说了小姑的事,温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相信以二姐的聪明,肯定会防着小姑的。 温稚又去了公职食堂大院找温静,把温向英的事也给大姐说了一遍,让她防着温向英,免得温向英再把大姐给骗了,听完温稚的话,温静沉默了好一会,温稚以为她不信,没想到大姐只是点了点头:“老三,我知道了。” 温稚眨了眨眼:“大姐,你相信我吗?” 温静笑道:“其实我嫁给赵鹏的时候就知道咱小姑分了十块钱彩礼,嫁人的前一天晚上,咱爸给咱小姑钱的时候,我在窗户里面看见了。” 温稚没想到大姐早都知道,她问道:“那小姑要是来找你回去呢?” 温静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我不会理她了,也不会见她。我现在每天在食堂忙的特别舒心,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充实过,老三,等大姐这个月领了工资,给你买水果糖吃。” 温稚笑道:“那我等着。” “温静,暖瓶厂出事了,听说好像是你前夫家还有和你前夫搞破-鞋的牛家,公安同志和民-兵都过去了,听说是去抓人的。” 食堂大院外进来了两个男人,看着像是食堂里掌勺的厨子。 温静原本不想去的,温稚拽住她的手:“大姐,走,咱们看热闹去。” 牛家和赵家被抓,肯定是陈明洲那封匿名举报信起了作用。 两人赶到暖瓶厂的时候正好看见牛副主任和两个人被民-兵拧着胳膊往外推着走,牛满庆脸色阴沉的厉害,眼底淬满了恶毒,自从赵鹏抓进去劳改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生怕那狗东西把他的事捅出来。 可是看到自己女儿还怀着赵鹏的孩子,赵鹏出来也得靠着他这个老丈人,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谁知道安生日子过了没多久,两个公安同志和几个民-兵带着厂长和副厂长直接来找他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查来的证据,让他百口莫辩,牛满庆思来想去,除了赵鹏那个王八犊子,没别的人知道这事! 牛盼盼捂着肚子哭着说她爸是冤枉的,牛满庆的媳妇也哭着拽着民-兵不让他们抓牛满庆,身后还有两个女人哭着喊着。 温稚看了眼另外两个人,看着跟牛满庆长得有几分相像,应该是牛满庆的两个儿子,温稚只知道牛满庆搞投机倒把了,倒不知道他两个儿子也参与了,这下父子三人都被抓了,牛家就剩下几个孤儿寡母了。 对了,还有个怀着身孕的牛盼盼。 温稚一点也不同情她,她现在这个遭遇都是她该受的。 温稚看了眼边上的大姐,温静的目光一直看着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哭的牛盼盼,她心里憋着的一股怨气好像一下子就没了。 她没想到牛家会落到这个地步,温静看到了厂子外面脸色慌张害怕的李春梅,李春梅也被公安同志带走了,看来这事还跟赵鹏有关。 “老三。” 温静握住温稚的手,眼神却死死盯着走远的李春梅:“我觉得心里特别痛快!”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特别用力。 温稚反手捏了捏大姐的手说:“我也特别痛快。” 她忽然感觉到人群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温稚一下子警觉起来,她顺着感觉看去,便见两只胳膊夹着竹板的胡宝康朝她跑过来。 “小稚,稚稚,你是来看我的吗?” “稚稚,媳妇,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稚稚你别跑呀,你等等我啊。” 温稚看见胡宝康就头皮发麻。 她拉着温静就跑,温静回头看了眼越跑越快的胡宝康,骂道:“你个臭流-氓,再追我妹子,小心我打你!” 说完就要脱鞋子,硬是被温稚拉着跑了。 “大姐,他是个傻子,别让他伤了你。” “宝康!” “胡宝康!你给老子回来!” 胡永昆正配合公安同志的调查,一扭头就见自家儿子跑了。 他扒开人群看了眼,只见他儿子噔噔噔的追着温家老大和老三。 胡永昆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臭小子咋就不长记性了,到现在还惦记着温家老三! “刚子,元子,赶紧把宝康带回来!” 胡永昆上了年纪,又是个大肚子,跑了一会就喘气,连忙朝远处的李刚和万金宝喊话,两人正看着热闹呢,听见声音赶忙应了声:“好。” 两人追赶过去,边跑边喊康哥。 温稚一扭头就看见又是这三个人,顿时吓得手脚发软,后悔刚才不应该跑,应该直接去找公安同志,要是被他们三个人堵住,温稚不敢想胡宝康又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温静看着三个男人追上来,也开始慌了。 她死死抓着温稚的手:“老三,他们要找的人好像是你,你赶紧跑,大姐帮你拦着他们。” “大姐,咱们跑快点,前面拐个弯就到人民路了,人民路人多,他们不敢胡来。” 温稚边跑边回头,没注意前面忽然驶过来的自行车,眼看着就要撞上去,对方忽然跳下自行车,几步跑过去抓住温稚的小臂,温稚跑得太快,又扭头看着后面,没注意到前面有人,一下子撞在对方怀里。 那人的胸膛又热又-硬,温稚撞的脑门发晕,鼻梁骨都疼。 温静也没刹住脚步,眼看着要撞上来,陈明洲抱住温稚的后腰侧过身,手掌迅速抓住温静的手臂帮她稳住身形,温静看到陈明洲,瞬间就不慌了,她喘着气指着后面的三个人说:“他们欺负老三,死追着老三不放!” 温稚被陈明洲紧紧抱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娇小的体格彻底罩住。 后腰禁锢着强劲有力的手臂,身前又紧紧贴着男人温热健硕的身躯,温稚发懵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因为剧烈跑步后开始大口喘气,吸入的空气都是陈明洲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激的温稚浑身烫呼呼的。 现在穿的衣服都单薄,温稚的小肚子硌在陈明洲的皮带扣上。 好像和上次在家里硌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嫂子。” 陈明洲放开温稚,双手抓着她的双肩,将她打下打量了一眼,见温稚除了脸红的特别厉害以外,身上没有别的伤,倒是开始流鼻血了。 温稚也感觉到了,她吓得抬起头止血。 温静赶紧从兜里取出手绢帮她堵住鼻子。 不远处的李刚和万金元终于追上了胡宝康,他们看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陈明洲,两人吓得瞳孔骤缩,赶紧抓住陈明洲解释:“我们没追你嫂子!” 李刚指了下胡宝康:“是他在追你嫂子,我们来带他回去的。” 看着陈明洲冷冽的目光,万金元都快吓尿了,他死死抓着胡宝康的肩膀说:“我们真没堵你嫂子,是公安查到厂里牛副主任一 家和赵鹏干投机倒把的事,和民-兵一块过来抓牛副主任和他两儿子,大家伙都在看热闹,是胡宝康看见你嫂子就追着她跑,我两真是来带他回去的。” 李刚看见温稚微抬着头,用手绢堵着鼻子,脸色一变,吓得举起双手解释:“陈工,我可没打你嫂子啊!她流鼻血跟我没关系啊!” 听到李刚的话,万金元也赶紧解释:“我也没碰她!” “稚稚,你咋不理我,稚稚,媳妇,媳妇……” 胡宝康还缠着温稚,他看到陈明洲挡在温稚前方,噘着嘴骂他:“你把稚稚还给我,那是我媳妇,你是坏人,你跟我抢稚稚。” 温稚被胡宝康的胡言乱语气到了:“我才不是你媳妇,你再说我是你媳妇”她举起小拳头:“我就打你!” “你就是我媳妇,大家都说……唔唔唔” 李刚看到陈明洲愈发黑沉凛冽的眼神,赶紧捂住胡宝康的嘴,给陈明洲赔笑:“陈工,他是傻子,咱不跟傻子计较。” 万金元也附和:“对对对,陈工,傻子的话不能听。” “胡宝康!” 胡永昆可算追上来了,一道追上来的还有卢红艳,两人跑的气喘吁吁,看到对面站着陈明洲和温家两个姐妹,卢红艳顿时没了好脸色,尤其看见温稚这个丧门星就气的牙痒痒。 都是这个丧门星,害的他儿子从小到大就只惦记着她,给他说个媳妇他就把人打跑了,非得要温老三。 她都不嫌弃温老三是个寡妇,愿意花二百块钱彩礼和三十六条腿娶她过门,她竟然还不愿意嫁,真以为自己是啥香饽饽。 卢红艳哄着胡宝康:“康儿,咱们听话,妈给你说个更好的媳妇,别老惦记那个温老三。” 胡宝康吵吵就要温稚。 胡永昆气的让李刚继续把他的嘴捂住。 陈明洲目光冷锐的看着胡永昆:“胡厂长,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儿子追我嫂子,喊我嫂子媳妇,我就以流-氓罪的行为报公安,你管不了儿子,就让公安来管。” 胡永昆脸色变了变。 这年头流-氓罪严重的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不能栽到那寡妇身上。 胡永昆就算再生气也不想跟陈明洲闹成仇敌,而且他之前也怀疑过揍宝康和刚子他们的人可能就是陈明洲干的,估计是陈明洲嫁祸给温华的,但这事没证据谁也说不了什么,公安到现在也没查不出个一二三来。 万一真把陈明洲给惹了,哪天给他们胡家独苗来一棒子,他们老胡家还活不活了? 他说:“我会管好我儿子。” 说完让李刚和斗子拽着胡宝康揍,卢红艳不服气的骂道:“他一个机械厂的人,还管到我们暖瓶厂的头上了,儿子就叫他嫂子媳妇咋了,惹急了我还把那温老三绑过来跟我儿子睡觉呢,我让他干瞪眼看着。” 胡永昆骂道:“你有病啊,那么想让你儿子坐牢去?!” 卢红艳嘟囔道:“我说的不也是气话吗。” 两口子这么多年,胡永昆能不了解卢红艳吗,她敢说出来说明她心里有这个念头,于是警告她:“你别再打那温老三的注意了,哪天真把你儿子折腾到牢里,我看你后不后悔。” 看着几个人走远,温静问温稚:“老三,你鼻子咋流血了?” 温稚没好意思说是扑在陈明洲怀里撞的:“可能是今天热着了。” 温静气道:“肯定是刚才跑的太急了,没想到这个傻子还没死心。” 温稚感觉不流鼻血了,把手绢卷起来说:“大姐,我洗干净了给你还过去。” “你还跟我客气啥。” 温静说完直接从她手里拿走手绢塞到口袋:“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去食堂帮厨,你们先回吧。” 温稚:“好。” 从这里到公职家属院食堂倒是不远。 温稚轻轻揉了揉还有点疼的鼻尖,跟着陈明洲走到自行车跟前,在他的帮助下坐在后座上,温稚看着陈明洲宽阔的脊背,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按理说这个点陈明洲不是才下班吗? 陈明洲:“今天厂里不忙,我就先回去了,慧姐跟我说了,我去公职家属院正好经过这里。” 温稚心道:原来如此。 “你鼻子没事吧?” 男人忽然问了一句。 温稚愣了一下:“没事了,不流鼻血了。” 陈明洲看着前方的路没再说话,其实他知道嫂子流鼻血是在他身上撞的,只是这事他不好再说,说了也只是让两人尴尬。 “嫂子去暖瓶厂干什么?” 陈明洲问了一句。 提到这事,温稚小脸上都带着笑意:“你写的举报信起作用了,暖瓶厂的牛副主任被公安同志带走了,对了,还有他两个儿子。” 既然牛副主任投机倒把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赵鹏也跑不了。 他这下可不是劳改三个月了。 陈明洲:“原来是这事。” 他一开始就知道牛满庆和赵鹏投机倒把被查的事估计就这两天,只是没想到嫂子会去凑热闹,还撞上一直对她不死心的胡宝康。 他们快到机械厂家属院时,碰见了不远处的陶芳和黄雯。 双方离的距离比较远,黄雯老远就看到陈明洲了,她拽了下陶芳的胳膊:“诶,陶大姐,你快看,你家老二好像带了个女同志朝这边来了。” 陶芳闻言,眼珠子刷一下瞟过去,还真瞧见陈明洲后面有个女同志,那女同志被陈明洲高大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就留一双腿垂在那。 黄雯说:“该不会你家老二开窍了,给你带回来个儿媳妇?” 陶芳乐的脸都快开花了,她想到之前魏德跟她说明洲有喜欢的姑娘,只是后来明洲又说没有,她就没再想这事,看来明洲这小混蛋骗她的。 “大妹子,你快看我身上的衣服脏不脏?别让人家女同志看笑话了。” 陶芳赶紧拍打衣服上的土,黄雯也帮她拽了拽皱巴巴的衣角,又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嘿嘿一笑:“妥了。” 陶芳乐呵呵的看着陈明洲骑着自行车过来,她偏头想看看那女同志长什么样,等人到跟前了,陶芳看着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的温稚,呆呆的眨了眨眼。 啊,咋是她大儿媳妇?! 不是,她的二儿媳妇呢?! 连黄雯都愣住了,这小叔子没事干,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嫂子瞎转悠啥呢? “妈,你们下工了?” 温稚笑着走过去,看到陶芳一直盯着她看,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妈,你看什么呢?” 陈明洲看了眼陶芳和黄雯的神色,大致猜出她们想到了什么,顿时眉峰皱紧了几分,把刚才的事简明扼要的说给她们听。 陶芳听后,解气道:“活该被抓!这都是报应,谁让他搞破/鞋打媳妇,你看,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收拾赵鹏和那不要脸的牛家。” 黄雯也骂了几句赵鹏,但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幸好上次她和温稚逃跑了,要是被民-兵逮着了,估计和牛满庆他们一样丢人。 回到家温稚洗手帮陶芳一起做法,陶芳从那些好事的老太太口中听说了今天家里发生的事,陈明洲在屋里凳子腿,凳子腿有些晃悠,男人用一小片木片凿到缝隙里,听见老太太说温稚用扫帚把人打跑的事,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嫂子倒是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温家来人就用扫把打出去。 陶芳也夸温稚干的好,只不过她也有些纳闷,她小姑咋好好的过来了,只是这话她不好当着邻居们的面问,等饭做好端到饭桌上,陶芳才敢问:“小稚,你小姑来咱家里想干啥?” 温稚看了眼对面的陈明洲,不打算瞒他们:“她想让你们帮她小儿子在机械厂找份工作,要不然他儿子就得下乡,就被我打出去了。” 陶芳气道:“她哪来的脸说这个话!” 温稚顺着陶芳的话说:“就是,我今天才知道,当初尧书来温家提亲,要不是她在我爸妈那说多要点彩礼,他们也不会开口要四百彩礼。” 陶芳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当初温家要四百块钱彩礼,可把她心疼坏了,那可是四百块钱啊,要不是老大真喜欢小稚,她真舍不得掏这笔彩礼钱。 陶芳给温稚碗里夹了好几筷子菜:“小稚,你打得好,下次她再来,你使劲打。 ” ‘尧书’两个字从温稚嘴里出来,柔柔的,软糯的很好听。 可停在陈明洲耳朵里,却莫名有种刺耳的感觉。 他压下这股莫名其妙冲上来的感觉,吃过饭让温稚继续练字,他去水房把锅碗洗了。 晚上陶芳早早睡了,温稚在外屋练了一会字,陈明洲忙完,进来看到温稚写的时候时不时轻轻揉一下鼻子,他挽下衣袖:“鼻子还疼吗?” 温稚没抬头,一笔一划的认真写字:“不疼了。” 说完意识到不对,忽的抬头看陈明洲:“你怎么知道我鼻子疼?” 陈明洲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猜的。” 温稚:??? 他咳了声,拉开椅子坐在桌子另一角,与温稚距离稍近些,然后从她小臂下抽出本子:“今天写的怎么样?” 温稚有些不好意思:“我下午出去了,没有写,写的不多。” 陈明洲看着本子上的字体逐渐秀娟工整,也算是一个大进步,他翻开看了眼,只写了一页半,陈明洲将本子翻过来掀开,放到温稚面前:“今晚不练字,我抽查一遍。” 温稚不懂:“怎么抽查?” 陈明洲耐心解释:“我说一个字,你写在本子上,看你这段时间学的怎么样。” 温稚瞬间有些紧张,她捏紧铅笔点头:“好。” 屋里亮着暖黄的灯泡,屋外静悄悄的。 屋里面,男人声音低沉磁性。 “在,懂,明,洲,稚,合,民,整……” 陈明洲说了一百多个字,温稚都写出来了,只是再写几个字的时候,笔尖在纸上顿了好一会,写完后她把本子递给陈明洲,小脸紧张的等着陈明洲检查。 “错了六个字。” 陈明洲掀起眼皮看了眼温稚,温稚有些窘迫的“哦”了声。 男人将错的字圈起来递给温稚,看到温稚冒着红意的耳尖,他忽然起身走到温稚身侧,微俯下腰,半边胸膛几乎挨着温稚的半侧肩膀,骨节修长的手指指着那几处错字:“这几个字一个写十遍,写完我明天继续抽查。” 温稚连连点头:“好。” 她在下面空格处一笔一划的认真写,全然没注意到几乎贴着她肩膀的陈明洲。 陈明洲垂下眸,视线在温稚泛红的耳尖上掠过,定格在她瓷白的脸颊上,几缕发丝垂落扫在她脸颊上,温稚许是感觉到不舒服,抬手将碎发别到而后。 她鼻尖还有些红。 估计是下午那会撞的有点狠了。 陈明洲不知觉间看了许久,鼻息间萦绕着温稚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意识到自己对嫂子过分亲密的举动,陈明洲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他直起身后退两步,丢下一句:“写完了就睡吧,明天晚上我再教你认新字。” 温稚正写的认真,头也没抬:“知道了。” 她写完检查了一遍,又和前面写过的对照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收起本子,端着盆回屋洗漱了下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陶芳和陈明洲吃过饭就走了。 温稚在家里继续写前天晚上陈明洲教她的字,没一会杨慧来找她,一来就忧心忡忡的问温稚:“我听说和你前大姐夫搞破/鞋的女的那一家男人都被抓走了?” 温稚说:“嗯,他们投机倒把,被公安抓走了。” 陶芳脸色有些白:“小稚,你说咱两去黑市买东西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会不会也坐牢?” 温稚摇头:“不会。” 这点她还是知道的,以前二姐夫和二姐聊天的时候,她听过一嘴。 “咱们是去买东西,就算被抓到了,顶多被训一顿,严重点就是被关几天,暖瓶厂牛家和赵鹏不同,他两是把国营厂里的公家东西偷出来拿到黑市去卖,这是犯法的。” 杨慧听了温稚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又佩服的笑了下:“小稚,你懂得可真多。” 温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也是以前听我二姐夫说过这类的事。” 两人又聊了几句,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杨慧过去开门,看见来人是上次往温稚和陈工身上泼脏水的女人,顿时没好气的开腔:“你来这里干啥?我们机械厂不欢迎你!” 温稚以为又是温向英来了,于是抬头看了眼,便见大姐窘迫的站在门口,她急忙放下笔走过来:“慧姐,这是我大姐温静。” 杨慧“啊”了一声,上次这女人来陈家和温稚吵架,她当时在屋里也没仔细听,只听这女人往陈工和温稚身上泼脏水,等他出来的时候只匆匆见了她一面而已。 没想到这是她大姐。 想到温稚大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温稚说她大姐也悔过了,以后应该不会再盲目的顺从她爸妈和弟弟了。 不过温稚大姐的遭遇跟她倒是差不多,都是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破/鞋,对自己媳妇非打即骂,好在温稚大姐熬出头了,和赵鹏离了婚,赵鹏和牛家人也因为投机倒把的事坐牢了。 “大姐,你怎么来了?” 温稚让温静进来,想到温向英昨天来找她的事,便问:“小姑是不是找你了?” 温静说:“没有。” “你鼻子咋样了?还流鼻血吗?” 她进来看了眼温稚的鼻子,鼻尖好像有点红。 温稚摸了摸还有点疼的鼻尖,又问了一编:“没事了,大姐,你怎么过来了?” 温静:“昨晚我们食堂有个大姐说水沟渠那有公社在卖鱼,比食品站便宜的多,但得要咱们下池塘捞鱼,就过来问问你去不去。” 杨慧倒是眼睛一亮:“要票吗?” 温静笑道:“我专门打听了下,不要票,要是去的话咱们得早点,要是晚点估计就没鱼了。” “那快走呀,还待着干嘛呢。” 杨慧一听赶紧催促温稚换衣服,温稚忙说:“大姐,你等我一下。” 她回屋换了身补丁最多的衣服,锁上门和杨慧还有温静一块去了水沟渠,在家属院门口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刘梦琴。 刘梦琴得知他们要去抓鱼,也要跟着一块去。 鱼那么便宜,还不要票,知道的人谁不想买? 一路上刘梦琴杨慧和温静三人聊了不少,杨慧和温静两人的丈夫都一个德行,她们共同话不少,温静听完杨慧说完她和蒋全的事,也同情杨慧的不容易。 四个人到了水沟渠就看见已经有不少人了。 前方有两个大水塘,树下面支了个长桌子,一个人坐在那记账,一个人收钱,一个人负责称称,应该是附近公社的人,刘梦琴拉着温稚跑:“快快快,好多人,咱们赶紧抓鱼,别肥鱼都被别人抓跑了。” 刘梦琴跑的特别快,温稚不得已加快脚步跟上她。 温静和杨慧也跑过来了,几个人在岸上脱鞋子,温静说:“老三,你在岸上给咱们看鞋子,大姐来抓鱼,你就别下水了,大早上的水太凉了。” 温稚心里一暖,其实大姐一直都很疼她,只是大姐太过顺从爸妈,再遇到对老四老五和家里有好处的事,她就会下意识的去牺牲她们三姐妹,她总觉得女孩子就像爸妈说的那样,不值钱,不重要,只有男孩子才能给家里延续香火。 也只有男孩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们女孩子要多照顾男孩子。 直到她梦到书里的剧情才知道,都是狗屁。 男女平等,凭什么男的就要比女的金贵? 两个水塘里钻了不少人,温稚蹲在岸边着急的指着:“那,大姐,那有条大鱼!慧姐,你屁股后面有条肥鱼,对对那,哎呀,跑啦。” 杨慧没好气的看她:“你别指挥了,我 都乱了。” 温静也说:“你好好待着,我们自己抓。” 温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有些发麻的鼻尖,三个人抓了好一会才出来,加起来一共抓了九条大肥鱼,她们过去排队称称,称完结完账,各自拿着自己的鱼。 刘梦琴拿了两条,杨慧也拿了两条,温静拿了四条。 她给了温稚两条:“这两条鱼你拎回家,剩下两条我带到老二那,老二怀孕了,最近没啥胃口吃饭,我给她炖点鱼汤喝。” 温稚问:“二姐现在还吐吗?” 她昨天去酱油厂找二姐,都忘了问她这事了。 温静叹了声:“天天都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不吐。” 姐妹两没生过孩子,对这事都不懂。 倒是刘梦琴和杨慧说:“一般吐三个月就不好了,她现在几个月了?” 温稚:“两个月了吧。” 刘梦琴说:“我当时怀我家老二的时候也是吐,吐了三个月就不吐了,小稚,我觉得你二姐这肚子里肯定是个胖小子。” 杨慧有点不愿意了:“刘婶子,我怀大丫的时候也吐了三个月呢,不一定呕吐就是男孩子。” 见刘梦琴和杨慧有点争执的意思,温稚赶紧当和事老:“男孩女孩都一样,我二姐夫也说了,他希望是个女孩子,肯定长得跟我二姐一样好看。” 杨慧说:“女孩子是妈妈的小棉袄。” 她就喜欢自己两个女儿,懂的心疼人,事事都考虑她这个妈妈的感受。 不过这话刘梦琴也认同,她老大就是个闺女,比起不听话的老二,老大的确乖多了,但是听话有啥用,还不是成别人家的媳妇了,到头来还是男孩是自家的,养老送终也得靠他们。 但这话刘梦琴可不敢在几个人面前说,免得陈工他嫂子再跟她心生嫌隙。 几个人走到解放路,经过食品厂的时候,又瞧见了不远处乌泱泱的一群人,听说是有人打架,都见血了,公安同志正往这边赶呢,刘梦琴拽了拽杨慧:“咱们看看热闹去?” 杨慧跺了跺湿哒哒的裤子,裤子上都是水和泥巴,沾在腿上又冰又冷:“不了吧,咱们先回去换衣服。” 温静也冷,她想回去赶紧换身干净裤子。 正说着,对面路口拐来几个骑自行车的公安同志,为首的公安正是顾辉,顾辉依旧穿着橄榄绿的公安服,带着帽子,对方也看见了温稚几人。 在经过温稚几人时,顾辉捏下刹车停住,本想问几人干啥去了,看到她们湿漉漉的裤腿和手里拎着的鱼就明白了,他想到那边打架的事,对温稚说:“你们快回去吧,这边乱的很,别在这边待了。” 温稚:“好。” “公安同志来了!” “公安同志,有人流血了!” 那头乌泱泱的人群看见公安同志,急忙吼叫着,忽然人群里有人喊:“打人的是温华,他拿砖头把人家的脑袋砸破了!” 温稚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远处,只见在顾辉他们过去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食品厂门卫处,温华被几个人按在地上,脸色狰狞恐怖,眼珠子死死盯着他对面躺在地上脑袋流血的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第31章明洲哥,你耳朵红了 温静也看见了,她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过去。 温稚一把拉住她:“大姐,你干什么去?你还想去找老五吗?” 温静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摇头:“我不想!” 怕温稚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真没想找他。” 她只是习惯了家里弟弟妹妹有什么事她都第一时间去看,从小养成的习惯一下子没改过来。 温稚放开她,没再说话,刘梦琴知道那是温家老五的事,也不说看热闹的话了,拉着温稚就要走,不远处又跑来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凤娥和温向东,还有老四温华。 她和温向东在厂里上班,厂子外面忽然来人说温华把人给打了,还把人脑袋打出血了,两口子吓得不轻,赶紧跑食品厂来看,一路上两个人不停的祈祷千万别有事,不然温家可就全完了。 可当三人赶到跟前时,心一下子凉了个头顶。 温华被公安同志控制着,地上躺着一个和满头都是血的男人,厂里的人抬着担架要把人抬到医院去,公安同志在做笔录调查,孙凤娥从人群里的说话声中才知道因为啥。 是食品厂的主任瞧不上温华,温家连一百多彩礼都拿不出来,女儿李梅梅又非温华不可,于是主任一气之下给李梅梅定了个亲事,对方是食品厂的组长,叫郑亮,他爸是食品厂开大车的,她妈是在街道办工作的,家世背景都比温家强不少倍。 李梅梅和郑亮从食品厂外回来正好撞见了温华。 温华知道了郑亮给李梅梅定好的对象,一下子不乐意了,就跟人打起来了,这不把人脑袋都打出血了吗,听到郑亮的母亲在街道办工作,孙凤娥腿都软了。 她儿子把人脑袋开瓢了,这事可不好办了。 孙凤娥气的打了温华几下,温华看着厂里的人在抬担架送昏迷不醒的郑亮去医院,脑子终于清醒了,脸上狰狞的神色消失殆尽,换上了恐慌害怕的表情:“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轻轻打了一下,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我就没跟他来真的,妈,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温华又看向对面哭鼻子的李梅梅:“梅梅,你快帮我跟公安同志说说,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动的手,你就在旁边看着……” “你个混账东西,自己干了错事还想让我闺女帮你作假证!” 李梅梅的人父亲李浩听到这事就赶过来了,气的抽了温华好几巴掌,孙凤娥心疼的抱住温华,骂李浩:“你凭啥打我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温向东也跑过去拽开李浩:“你再敢打我儿子一下试试!” 李梅梅赶紧护住她爸。 李浩气的眼角抽动,拽着李梅梅的手指着温向东和孙凤娥:“你说说你咋就看上这么一家子东西?你看看他爸妈,你觉得你嫁过去能好吗?一家子不讲理的东西,事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偏袒他们儿子!” “我们咋不讲理了?明明是你先打我儿子的,还不让我说了?” 孙凤娥还在不讲理。 李浩懒得跟这种泼妇说话。 他让人把李梅梅拽回去,少在厂子外面丢人现眼。 孙凤娥和温向东还在护着温华,顾辉冷厉道:“行了!这里不是你胡搅蛮缠的地方,有什么话到公安局说,我们已经通知了郑亮的父母,让他们直接去公安局和你们见面。” 凡是知道孙凤娥和温向东干的,没一个看他们顺眼的。 顾辉把这事处理好,带着温华回公安局时,温向东陪着笑脸问:“公安同志,你看我儿子也不是故意的,你要不就把我儿子放了。”说着他从兜里取了几十块钱想塞到顾辉手里。 顾辉眉目一沉,呵斥道:“你儿子伤了人,你还想贿赂公安帮他脱罪?!” 温向东吓得脸色一变,拿着钱的手都抖了抖。 跟顾辉一块来的有三名公安,一名年长的公安板着脸训斥:“你这种行为是贿赂公安,你知不知道这些罪名都会扣在你儿子头上,那名同志现在被拉去医院检查了,他要是有生命危险,你儿子就是故意杀人,故意杀人最少判十年起步,那同志要是能保住一条命,你们就谢天谢地吧!” 温华腿都吓软了。 他手上带着手铐,浑身都麻木了。 孙凤娥和温向东也好不到哪去,温向东赶紧把钱 揣起来,问公安同志:“那啥,那要是他没啥事,我儿子是不是就能放了?” 顾辉冷冷看着他:“那名同志就算没事,你儿子犯得也是故意伤害罪,一样逃脱不了律法。” 老公安严厉道:“顾公安说得对,他这是故意伤害罪,你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问我们你儿子的事,而是等郑亮同志的父母去公安局,你们诚心诚意的给对方道歉,争取得到他们的谅解,还要负责郑亮同志的医药费,他们要是谅解你儿子,不追究这件事,这事还能宽大处理。” 两口子听后,心里凉了大半截。 谁家父母看到自个儿子被打得半死能原谅对方。 而且还要负责对方的医药费,那人被打那么惨,进了医院花多少钱都是个未知数,他们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温华也一下子面如死灰…… 在孙凤娥他们过去的时候温稚她们就走了。 在路口分别时,温静说:“小稚,你下午来老二这来,二姐给你留点鱼汤,你尝尝二姐的手艺。” 温稚笑道:“嗯。” 她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下班的点,温稚前脚到家,陈明洲后脚就到了,男人看到桌上盆里的两条鱼:“你去食品站了?” 温稚:“没有,我和大姐还有杨慧姐刘婶子去水沟渠了,这是从那边水塘里捞出来的鱼,便宜还不要票。”说着端着盆去水房。 陈明洲将盆拿走:“我去收拾鱼。” 他顿了下,垂眸看了眼温稚的裤腿:“嫂子下水了?” 温稚摇头:“我没下水,大姐她们三个下水了,我在岸边站着呢。” 陈明洲没再说话,端着盆往出走时,忽然说:“嫂子的月事应该快到了,还是少碰凉水为好。” 温稚一愣,反应过来后脸颊倏地一红。 被小叔子记着自己的月事,温稚多少有些羞耻和难为情。 陈明洲说完便拿上刀去了水房,耳根也浮上了红色。 魏平在水房洗菜,看见陈明洲进来,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到他耳根红红的,“咦”了一声:“明洲哥,你耳朵咋那么红?” 陈明洲:…… “被蚊子叮了。” 魏平一愣:“现在有蚊子吗?” 陈明洲刮了刮鱼鳞:“有。” 温稚中午擀的面条,吃饭时,温稚想到被陈明洲收拾好的鱼,叫了声:“陈明洲。” 陈明洲微一抬头:“嗯?” 屋门虚掩着,饭桌上就坐着他们两人,陈明洲背对着窗户坐着,男人冷俊的五官罩着阴影,棱角锋锐,肩膀宽括有型,温稚莫名想到那天晚上她挤到陈明洲被窝捂着男人的鼻唇。 她脸颊一烫,心虚低下头说:“那鱼你想怎么吃?我晚上做。” 陈明洲顿了下:“炖鱼吧,你和妈多喝点鱼汤。” 温稚没敢抬头:“知道了。” 吃过饭陈明洲去了厂里,温稚便去了二姐那。 温稚到的时候看见二姐还在家待着,她愣了一下:“二姐,你没去上班吗?” “还没。” 刚说完又捂着嘴开始吐,张俊换了件衣服从屋里出来,看到温稚过来,让她先坐:“三妹,你和二姐先待着,我陪你二姐去趟医院看看,他老这么吐下去不是个办法。” 温稚道:“好。” 张俊和温丽走后,温静端着温热的鱼汤放到桌上:“老三,过来尝尝大姐的手艺。” 温稚喝了鱼汤,味足鲜美,特别好喝。 “大姐,二姐喝了吗?” “没有,老二一闻就吐。” 温稚没想到怀孕这么遭罪。 她喝完一碗鱼汤就在二姐家待着,想等二姐回来,听听医生怎么说的,没多会,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稚以为二姐和二姐夫回来了,她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竟是温向东和孙凤娥。 “你们怎么来了?” 孙凤娥也没想到老三在这,她没工夫找老三吵架,和温向东急匆匆的挤进去,屋里除了老大和老四,压根不见老二两口子的影子。 “老二和她男人呢?” 孙凤娥急的抓着温静的胳膊使劲晃,才短短一上午,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温向东也没好到哪去,脸上愁云密布,铁青着脸大声问温静:“你说话啊,老二哪去了?!” 温稚看着情绪已经失控的孙凤娥和温向东,猜到应该是温华的事。 这事温稚还真没猜错。 上午孙凤娥和温向东去了公安局,只见到了郑亮的父亲,郑亮的母亲去医院看她儿子去了,要不是公安同志拦着,郑亮父亲都能打死温向东两口子,他根本不同意谅解,不论孙凤娥和温向东怎么求都没用。 一直到下午郑亮脱离危险,孙凤娥和温向东去医院看郑亮,想在找郑亮母亲求求情,谁知道对方张口要一千块钱的赔偿费,不给钱就不谅解。 一千块钱! 那可是一千块钱啊! 孙凤娥当时就哭晕了,温向东也没法子。 他们家哪拿的出一千一块钱啊,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温丽和张俊,张俊是公安,他肯定有办法帮他们的儿子,温丽是温华的姐姐,肯定也不会看着温华坐牢。 这才有了孙凤娥和温向东来公职家属院的事。 他们从医院赶过来,结果温丽和张俊都不在。 温静被孙凤掐的胳膊疼的厉害,她就是不说老二去了哪里,就算她脑子再笨也知道爸妈找老二两口子干啥,老二现在正是怀孕关键期,可不能受一点气。 “你说不说!” 见温静不说话,温向东气的扇了她一巴掌。 温静还是不吭气。 温稚小脸一绷,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外面传来孙凤娥的声音:“向东,我有个办法。” 孙凤娥恶毒的瞪着温静和跑到厨房里的温稚,然后恶狠狠的说:“咱们让老大把工作卖了能换一笔钱,再把老大和老三嫁出去,还能换一笔钱,咱两再把工作卖了,说不定能凑一千块钱。” 温静脸色一变,想要推开孙凤娥,却被孙凤娥揪住头发:“你个贱蹄子狼心狗肺,连你亲弟弟都不管,我还要你这个女儿有啥用?你今天这份工作不卖也得卖!” 又跟温向东说:“你去把老三带过来,咱们把她们带回去!” 为了温华,两口子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温向东转身跑向厨房,却又在一瞬间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脸色惨白,魂都快吓没了,温稚挥着菜刀朝他砍过来:“你们谁也别想打我和大姐的注意!” 温稚双手死死抓着砍刀胡乱的砍,温向东骂骂咧咧的往一边闪,那一砍刀差点砍到他脑门上,孙凤娥也被温稚吓着了,她着急忙慌的松开温静,和温向东硬是被温稚逼得退到房门外。 温静也抄起板凳砸他们,两人骂骂咧咧的,骂她们不孝顺没良心,养他们还不如养两条狗。 温稚恨恨的盯着他们:“这辈子做你们的女儿,我才觉得倒霉,我要知道你们是这么不要脸的老东西,我一生下来还不如自己憋死。” 这几句话可把温向东和孙凤娥气坏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公职家属院里人的注意,隔壁的吴婶也跑出来了,看到又是孙凤娥和温向东来闹事,顿时不客气的骂道:“你们还敢来公职家属院!” 转头又见温稚拿着菜刀,赶紧跑过去:“哎呀,你这多危险啊,快放下,别伤着自己了。” “我不放!” 温稚往一边躲开,这会像受了惊的猫,浑身炸毛,眼神恨恨的盯着孙凤娥和温向东,孙凤娥见状,看了眼围过来的人,一下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杀人了,温老三杀人了,她要杀死我们老两口,没天理啊,这世道就没人给我们说法了。” 温稚骂道:“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为了救你们要坐牢的儿子,要把我和大姐卖了,你想都别想,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们两个老不死的!” “你们谁也别想再欺负我!” 温稚推开吴婶,举着菜刀救冲过去了,孙凤娥和温向东没想到温老三跟魔怔了一样,还真想杀了他们,孙凤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人群里忽然冲过来一个人,顾辉高大的身躯挡在温稚身前,极具力量的手指握住温稚的手腕,从她纤细的手指中夺走菜刀,温稚挣扎的推开他:“你放开我!他们要卖了我和大姐 ,我凭什么要忍着,你放手!放手!” 温稚使劲推搡着,顾辉将温稚的手臂控制在身后,一只手臂强有力的圈住她的手臂和腰肢,任由怀里的人蹦跶挣扎,震荡的胸膛感受到那具身体剧烈的发抖,顾辉安慰道:“没事了,嫂子,没事了,我不会让你和你大姐被他们卖掉,有公安在,不会由他们做违法的事。” 孙凤娥和温向东被赶来的公安控制住。 温稚恨恨的盯着他们,顾辉将菜刀递给吴婶,另一只手搓了搓温稚的手臂,安抚着怀里还在不停发抖的人儿:“嫂子,我们先进屋,他们的事交给我,你先冷静下来。” 裴叔也赶过来了,让两名公安带走孙凤娥和温向东。 温向东走的时候还在说:“公安同志,她杀人你们不管吗?我可是他爸!她个没良心的贱蹄子,老子白养她了,你们要是不让她坐牢,我就举报你们!” “她这是正当防卫。” 顾辉目光冷锐的盯着温向东:“她没伤着你们,倒是你们闯到公职家属院,要卖掉她们,她们要是不反抗,岂不是真如了你们的意!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这是贩卖人口,犯法的!我们公安还要严厉调查你们!” 几句话就让温向东怂了。 他咬死说:“谁说我们是贩卖人口了?我嫁自己闺女,还用得着别人管吗?” “我早就和你们断绝关系了!” 温稚恨恨的瞪着温向东,想挣开顾辉的紧锢,男人的手臂却跟铁钳一样牢固,顾辉抱紧温稚,冲裴叔使了个眼色,裴叔说:“先把他们带走。” 裴叔说完,又让邻居们散了。 温静拿着板凳呆呆的站在那,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闹剧里回过神来。 吴婶让温静先进屋,顾辉见温稚不动,干脆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肢将人直接提起来进了屋子,怀里的人很轻,还没他当兵训练时背的沙袋重。 顾辉低头看着温稚绷紧的侧脸,手指安抚的捏捏温稚的手臂:“嫂子,你冷静点,我松手了。” 男人说完,试探性的松开手,见温稚的确安静了,他这才往旁边挪了几步,刚才一直抱着温稚的那只手臂有种不像自己的手臂,多了几分僵硬的生涩。 吴婶见温稚安静下来,这才拉着温稚坐在凳子上:“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要是真把人砍伤了,你可是要坐牢的。” 温稚低着头,比起刚才的失控,她这会安静的可怕。 温静看着自己的妹妹刚才拼尽全力保护她,她走过去抱住温稚,手心不停的摩挲着温稚的后脑勺:“是大姐没用,本来应该是大姐出头的,到让你个小的出面了,大姐向你保证,以后大姐一定站在你前面,不让别人再欺负你。” 温稚还是很安静。 但她抬起手臂抱住了温静。 “大姐,我没事。” 她的确没事,其实刚才拿起刀砍温向东和孙凤娥是她故意的,她这么做就是想吓唬那两人,以后别想再打她们的主意,不然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是在孙凤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满口胡言的时候,她才失去理智,那会是真想一菜刀剁了孙凤娥,和孙凤娥还有温向东同归于尽。 顾辉见温稚没事了,对吴婶说:“婶子,你看着这边,我去局里看看。” 吴婶说:“去吧,这有我呢。” 快下班的时间点张俊和温丽才回来,两人一进家属院就听说了早上那会发生的事,她们赶紧跑回家去看温静和温稚,却被吴婶告知,两人已经走了。 温静去食堂帮厨,温稚回机械厂了。 黄昏的红霞将家属院都镀了一层绯红的光,温稚系着围裙,在锅台前熬着鱼汤,菜板上放着切好的豆腐,她将豆腐片放进鱼汤里,盖上锅盖,鱼汤的香味传在走廊里,路过的人使劲耸了耸鼻子。 “陈工他嫂子,你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我闻着有点像鱼汤。” 温稚道:“嗯,是鱼汤。” 刘梦琴闻到味道,跑过来问温稚:“你这鱼汤咋做的?给我说说,我明天也熬个鱼汤。” 温稚把煮鱼汤的步骤告诉刘梦琴,刘梦琴听后一拍手:“行,我明天试试。” 杨慧饭刚做好,她看了眼很是安静的温稚。 好像她下午从她二姐那回来就特别安静,杨慧担心的问道:“小稚,你是不是有心事?” 温稚笑了下:“没有呀。” 杨慧把碗递给大丫:“小稚,你要是有啥难事一定要告诉我,我能帮的一定不帮。” 温稚笑道:“嗯。” 饭刚做好,陈明洲就回来了。 男人摘下手套放在柜子上,洗干净手出来帮温稚一起端饭。 鱼汤是用大瓷盆盛的,男人端着瓷盆放在桌上,鱼汤的味道鲜美,里面放着豆腐片,白白的鱼汤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温稚端着米饭放在桌上,又转身出去了。 陈明洲脱去外套搭在屋里的床尾栏杆上,出来时没见温稚,又看了眼柜子上不见踪影的手套。 陈明洲:…… 她真是一点也不闲着。 没一会陶芳和黄雯也回来了,两人闻到鲜美的鱼汤味,陶芳从杨慧口中得知鱼咋来的,笑道:“那敢情好啊。” 黄雯耸了耸鼻子,别说,闻着可真香。 她都馋了。 别说她馋了,这片能闻到味的谁不馋? 这年头家家户户不是想吃肉就能吃上的,谁家要是有点肉味传出来,大家伙端着饭坐在走廊里吃,闻着肉味都能吃上好几碗饭。 魏平后面回来的,他闻到鱼香味,直接厚脸皮的赖在陈家蹭晚饭。 美名其曰:我爸不在家,就我一个人,我吃的也不‘多’。 晚饭饭桌上,魏平和陶芳聊着木材厂的事,陶芳又问:“平子,你爸啥时候回来?” 魏平说:“应该就这几天吧。” 今晚的饭桌上,温稚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魏平和陶芳没发现什么异常,可陈明洲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他看了眼低头吃米饭的温稚。 “嫂子。” 饭桌上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温稚愣了一下才抬起头:“嗯?怎么了?” 陈明洲的视线在温稚的眼睛上定格了稍许,问了别的事:“下午家里有人来吗?” 魏平喝了口鱼汤说:“咋了嫂子,温家又来人找你麻烦了?” 陶芳也抬起头,眼睛都瞪圆了,好像只要温稚说是,她就能立刻开骂。 温稚摇头:“没有,我下午去我二姐那了,我二姐现在怀孕总是吐,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我二姐夫带她去医院检查了。” 陶芳说:“吐是正常,我当时怀尧书的时候也吐。”她又问:“那医生咋说的?” 温稚笑了下:“医生给我二姐输了点营养液,让她回家能吃就尽量吃点。” 温稚说完再没说别的了。 陈明洲却觉得,她没说完。 吃过饭陈明洲和魏平包揽了洗锅碗的活,陶芳和黄雯聊了会天就去睡了,明天木材厂又要来一批木头,她们得早点过去腾场地。 夜深了,走廊里安静无比。 陈明洲靠着栏杆点了根烟,透过窗户看着外屋坐在桌前练字的温稚,她低着头,零散的刘海遮住了她的额头,她写了一会,又用小刀削铅笔。 男人用力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摁灭丢在垃圾桶,这才开门进屋。 “嫂子,差不多了,我今晚教你其它的字。” 温稚没抬头,把最后两个字写完:“来了。” 教认字的地方还是在陈明洲屋里,温稚坐在板凳上,见陈明洲翻开一本书的第一页:“我读一句,你跟着读一句。” 温稚第一次接触书本,顿时正襟危坐:“好。” 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男人眸底难得浸出几分笑意:“不用紧张。” 陈明洲带着她读了四页,连着读了三遍,又让她自己读,遇到不会读的字问她,温稚记忆力还不错,几乎没什么差错的读出来了。 温稚高兴的看向陈明洲:“我都会 读了!” 陈明洲泼了盆凉水:“读是一回事,能默写出这些字是另一回事。” 温稚:…… 她“哦”了声。 陈明洲看到温稚眉眼间浮上发自内心的喜悦,冷不丁的问了句:“今天在你二姐那遇到温家人了?” 温稚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话说完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忙闭上嘴。 其实她不想让陈明洲知道下午在二姐那发生的事,也不想给陈明洲添麻烦,更不想让陈明洲知道她下午那会差点杀了人。 她努力笑了下:“也没什么事,就是看见我大姐了,我继续读书了。” 陈明洲见她不愿意提,没再逼问,颔首道:“嗯。” 温稚读了好几遍,每读一遍,就把每一个字认真看一遍,等时间差不多了,陈明洲曲起手指在桌上轻叩:“嫂子,不早了,差不多该睡觉了。” 温稚这会正读的起劲,闻言还有些意犹未尽。 陈明洲眼底含笑:“明天继续,我教你读后面的内容。” 温稚笑道:“好。” 她合上书出去,洗漱了回屋躺在床上,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等温稚睡着后,陈明洲从柜子里拿了件干净衣服换上,点了根烟出门下楼,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家属院,朝着公职家属院的方向去。 第32章 第32章陈明洲:嫂子打算在我这…… 夜晚的青城市黑漆漆的,路上几乎见不到一个人。 陈明洲骑到公职家属院才停下,他停好自行车,正准备上二楼,家属院外忽的传来顾辉的声音:“明洲?” 陈明洲转身,顾辉一挑眉:“还真是你?” 顾辉脸上有些疲惫,他猜到陈明洲大晚上来公职家属院应该是为了下午他嫂子被温家老两口欺负的事,于是从兜里取了根烟递给陈明洲,瞥了眼自行车边上的石凳子:“坐下聊会。” 陈明洲坐在石凳上点燃烟,刚吸了一口烟就听见顾辉说:“我知道你嫂子受了委屈,温向东和孙凤娥我们也教训了,但他们并没有做违法的事,我们也只能给予口头教训。” 陈明洲弹烟灰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看向顾辉:“孙凤娥和温向东下午来公职家属院了?” 顾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忽然问了句:“你嫂子没跟你说?” 陈明洲:“没有。” 顾辉:…… 陈明洲咬了咬烟蒂:“你说说,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辉吐了口烟雾,简明扼要的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越往下说,陈明洲的脸色越沉,等顾辉说完,他碾灭烟,竟是笑了下:“这两个老东西为了他们的儿子,还真什么下三滥的事都干得出来。” 这两个老东西也挺能耐,把他嫂子那个闷性子都逼得提刀了。 见陈明洲起身,顾辉也跟着起身,似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提醒道:“明洲,别做傻事。” “我心里有数。” 陈明洲提起自行车转了个方向,坐上车座时,似是想起什么,转头看顾辉:“你抱我嫂子了?” 顾辉:…… 他耳根莫名有些红,挺难为情的:“我那是情急之下的突发状况。” 陈明洲没再说话,骑着自行车走了。 他没回机械厂,径直去了棉纺厂,将车停在楼下,去了二楼温家。 温家人这会都还没睡。 晚上天黑后孙凤娥和温向东才从公安局回来,两人一下午都在公安局接受教育和调查,早就没了一开始去公职家属院的嚣张,孙凤娥现在还记得,她和温向东出来的时候,那名顾公安对他们说:“这事再有下一次,就不是做思想教育这么简单了,最少关本个月起步,到时候你们棉纺厂的工作都保不住。” 两句话让老两口顿时对逼温稚和温静嫁人的心思歇了。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愁眉苦脸的挠头,都在想办法怎么凑钱救老五出来。 要说这里最不愁的还是何亚兰。 她听着孙凤娥和温向东商量着卖工作凑钱救老五,何亚兰赶紧说:“你们要卖工作你们卖,别让我和温争卖,我两还指望工资养活孩子呢。” 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可是你们温家的种。” 这话一下子把孙凤娥的念头打消了。 倒是温向东说:“不行,你两必须有一个卖掉工作,咱家有一个有工作的就行了,你肚子现在还平着,等以后大了再说,老四现在必须救出来。” “凭啥?!” 何亚兰一下子不乐意了:“爸,不带你这么偏心的,你有没有为我们想过?大家为了救他把工作全卖了,只留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全家?养活的起吗?靠我还是靠温争啊?你们啥都想着老五,一点也不管老四的死活了?你们还指望我或者温争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你们一大家子?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都不想!” “何亚兰,你反了天了不成?还敢跟老子顶嘴!” 温向东拍桌站起来,何亚兰也不带怕的,站起来挺着肚子:“来打,你要是看不惯我就打我啊,往我这打,使劲打,把你们温家的孙子活活打死在我肚子里!” 何亚兰拍着肚子。 温争见状,忙抓住她的手别让她乱动:“爸,你就别我了,老五都这样,你还想把你四儿子也逼到绝路吗?我也要过日子啊,我和亚兰不管是谁把工作卖了,都养活不起全家。” 温向东气的指着他:“那可是你弟!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弟坐牢吗?!” 孙凤娥就在那哭,哭的跟谁欺负了她似的。 “就算他是我爹,他伤了人就该坐牢!” 何亚兰一把拍掉温争的手,直接冲温向东吼出来,气的温向东捂着心口直喘气,温争劝何亚兰别说了,何亚兰一把推开温争:“我凭啥不能说?犯错的是老五,凭啥要我们帮他兜底?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你们老两口要是非要卖工作救老五,我们就分家!你们谁也别想指望我和温争的工资养活你们!” “何亚兰,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温向东一脚踢翻凳子,上去就要收拾何亚兰,何亚兰赶紧躲到温争身后:“我肚子里可怀着你们温家的孙子,你敢打我我就离婚,让你四儿子没媳妇,让你们温家没孙子!” 温向东气的眉头直跳,今天是铁了心的想收拾何亚兰,孙凤娥赶紧拦住他:“向东,向东,不能打,她肚子里可是咱们温家的血脉,真打出问题,咱们温家就真的断后了。” 何亚兰一听,也不躲了,站到温争边上捂着肚子,挑衅的看向温向东。 她肚子里揣了个宝贝疙瘩,还治不了这一家了? 她巴不得老五在牢里别出来,还省的跟他们分房子了。 温向东下午才被老大老三气了一顿,现在又被何亚兰和老四气着了,他现在气的恨不得把房顶给掀了。温争也劝他:“爸,你也为我这个小家考虑考虑,我和亚兰都不能没工作。” 何亚兰说:“就是,再说了,老五在牢里有啥不好?有吃有住,一待就是好几年,还不用你们操心,这多好的事啊。” “你他娘的说的是人话吗!” 温向东也不忍了,抄起桌上的搪瓷缸朝何亚兰砸过去,谁也没防住,何亚兰额头一下子被砸了个包,她啊啊叫着:“你们为了老五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让你们温家断子绝孙!” “媳妇媳妇,你别闹了,别再激咱爸了。” 温争哄着何亚兰。 孙凤娥也骂她:“你少说两句吧!” “叩叩。”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下子停滞下来。 温争不耐烦的问:“谁啊?” 大晚上的不睡觉,没事往别人家跑干啥。 温向东这会还在气头上,骂了句:“谁他娘的大晚上敲老子的门,给老子滚!” “咚咚咚” 这下叩门声直接变成砸门了。 温争不耐烦的皱眉:“谁啊,大晚上的有病吧?” 说着过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尊煞神,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屋里的人也都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陈明洲,男人眉骨冷冽深黑,冷俊的脸色阴沉沉的,瞧着挺渗人的。 温向东和孙凤娥顿时想到了下午他们去找温稚的事。 晚上陈明洲就来了,肯定是那贱蹄子给她小叔子告状了! “你来干啥?我们家不欢迎你!” 孙凤娥想过去关门,却看到陈明洲进来,她吓得停住脚步,往后退了好几步,温向东也有些怵陈明洲,警告他:“你要是敢打我们,我们就报警!” 何亚兰也挺怕陈明洲的。 之前暖瓶厂几个人被打的断胳膊断腿,虽然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温家人都知道,除了陈明洲没别人。 何亚兰躲在温争身后,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就没了。 温争也怵陈明洲,抓着何亚兰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陈明洲用脚踢上门,大力关门的声音让屋里刚才吵的面红耳赤的几个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看着陈明洲走到桌前,从后腰抽出一把菜刀剁在桌面上,“碰”的一声,吓得何亚兰几个人腿都软了,温向东也怂了:“你、你要干啥?我告诉你,杀人可是犯法的!” 孙凤娥还对温稚挥着菜刀的样子记忆犹新,没想到晚上她小叔子又来这一招。 陈明洲从进门一句话也没说。 男人用脚踢开椅子坐下,从兜里取了根烟点燃,烟雾缭绕徐徐上升,朦胧了男人冷俊的五官,他咬着烟头,黑峻峻的目光带有威慑性的扫过几个人,最后下巴朝菜刀扬了下:“送你们一把菜刀。” 几个人脸色变了变。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冷冽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温向东和孙凤娥:“那么心疼你们儿子?三翻四次的找我嫂子麻烦,逼我嫂子改嫁?” 孙凤娥和温向东没敢说话。 陈明洲嗤笑了声,忽然起身揪住温争的后衣领将人直接按在桌上,锋利的刀刃就挨着温争的脖子,温争甚至感觉到了从刀刃上散出来的凉气,他吓得浑身打哆嗦,何亚兰尖叫一声,想跑出去喊人,被陈明洲吓住。 “你敢开这扇门,今晚你们谁也别想走出去。” 何亚兰瞬间不敢动了,一张脸吓得惨白。 温向东和孙凤娥最在乎的就是温家的根,温家的两个宝贝儿子。见温争被陈明洲死死按着,菜刀离他脖子就一个手指的距离,老两口早都吓得不知道咋办了。 活这么大,他们谁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以前只听说机械厂的陈明洲混,没想到会这么混。 孙凤娥哭着说:“我们以后不去找老三了,绝对不找了,你快放了我儿子。” 温向东也求着陈明洲:“对对对,我们以后一定离老三远远的,你别伤着我们老四,你把他放了。” 温争上半身趴在桌上,后脖颈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他想动都动不了。 陈明洲扬唇笑了下,他拽起温争,拍了拍他的脸:“你们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我过来只不过是送你们一把菜刀,跟我嫂子的四哥比划比划,怎么会伤着他?” 男人眼尾上挑了一下:“我说的对吗?” 温争早就吓得腿发抖了:“对对对,你说的对。” 陈明洲松开温争,又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又点了根烟,朝温争和何亚兰扬了扬下巴:“过去。” 两人赶紧到孙凤娥和温向东那边,站在陈明洲对面。 他们和陈明洲只隔着一张桌子,明明他们有四个人,但谁也没敢上去找他麻烦,桌上立着一把锋利的菜刀,温争想到那把菜刀刚才差点抹在他脖子上,魂都快吓没了。 陈明洲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平静的吸完一根烟。 谁也不知道陈明洲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何亚兰死死抓着温争的手,面色惨白的看了眼其他三个人,屋里安静的只有烟草燃烧的声音,他们看着陈明洲抽完一根,又跟着点了一根。 几个人的心备受煎熬,额头都冒出了许多汗。 就在第三根烟快要燃尽时,陈明洲终于说话了。 “今天晚上的事,要是有第六个人知道。”男人目光一一扫过几个人,最后落在温向东身上:“你们最后一个儿子也别想安生,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全家都不安宁。” 温争腿一软,又差点坐在地上。 还没等爸妈说话,他赶紧说:“我发誓绝对不会有第六个人知道,我保证!” 开玩笑,陈明洲在青城市是哪号人物他不清楚吗? 别说他了,就是罗天兵那些人他们都惹不起,他只想过安生日子,想安稳的活着,不想每天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何亚兰也连连点头:“我也保证!” 温向东和孙凤娥哪敢逆着来? 就冲胡宝康他们被揍的断胳膊断腿,他们就知道陈明洲不带说虚话的。 老两口也不停的点头:“不说不说。” 陈明洲碾灭烟,起身拿起菜刀,指尖在刀刃上弹了下,发出“嗡”的一声:“这把菜刀不错,我刚磨过的,你们留着慢慢用。” 说完又把菜刀剁在桌上,吓得四个人心里齐齐一跳。 他们看着陈明洲开门走了,温争瞬间虚脱坐在地上,孙凤娥赶紧跑过去把门插上,温向东气的一把掀翻桌子,把陈明洲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何亚兰骂道:“你现在那么能耐,刚才温争被他按着的时候你咋不上去啊?” 一句话把温向东说的脸挂不住,又把何亚兰骂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温稚又是被黄雯的大嗓门吵醒的。 她起来的时候婆婆也刚起,陶芳打了个哈欠:“我真服了这黄雯了,就没一天早上是消停的。” 温稚从水房过来的时候,碰见从屋里出来的陈明洲。 男人穿着白色工字背心,手里拿着牙刷和杯子,打了声招呼:“嫂子。” 温稚笑道:“嗯。” 她把米掏了掏倒进锅里,早上准备熬稀饭,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大早上的都在忙着洗脸刷牙排队上厕所,家家户户门口也站着人做早饭。 刘梦琴在外面摘菜,把昨天上午在食品厂门口看到的事在走廊里宣扬着,陶芳坐在门口摘菜,听见刘梦琴的话,愣了一下:“你说的是真的?!” 刘梦琴笑道:“你问小稚和杨慧,她们都在场呢。” 陶芳看向温稚:“你弟真被公安抓走了?” 杨慧说:“假不了,我们几双眼睛亲眼看着的,他差点把人打死了,我们回来的路上听说,他打的还是街道办主任的儿子呢。” 温稚也点头:“对。” 陶芳幸灾乐祸道:“活该!得罪街道办主任,我看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不知道自己挣钱娶媳妇,净想着用你们几个姐姐换彩礼钱,活该他坐牢。” 杨慧说:“就是,肯定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惩罚他呢。” 温稚心里没有一点心疼温华的意思。 她只觉得温华走到这一步,都是他自找的。 除了大姐和二姐,她对温家那几个人早就没有了亲情,哪怕她们是死是活,都和她无关。 陈明洲从水房过来时,陶芳把这事给他说了。 陈明洲看了眼在切葱的温稚,像是刚知道这件事:“是吗?” 今天天有点阴,这个点了都没见太阳,温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觉得这两天可能要下雨,吃过早饭他们都去上工了,温稚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又去了一趟公职家属院。 昨天去被孙凤娥和温向东搅的她都没等到二姐,也不知道二姐怎么样了。 温稚怕二姐这个点要去上班,于是一路都是小跑着,等跑到公职家属院时她出了一身薄汗,额头的碎发都湿了些。 顾辉从里面出来看见气喘吁吁的温稚:“你怎么过来了?” 温稚喘了口气说:“找我二姐,她在家吗?” 顾辉:“在,我刚从张俊家出来。” 他见温稚状态比昨天好许多,没再提昨天的事:“你进去吧。” 温稚点头:“好。” 她走 了两步,忽然转头看向顾辉高大挺拔的背影,小声说道:“顾公安,昨天的事谢谢你。” 顾辉转身,唇角微扬:“不用跟我客气,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随叫随到。” 听到这话,温稚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她抿唇点了下头:“谢谢。” 温稚上了二楼,敲开二姐夫家的门,看到大姐也在,张俊一边穿公安服一边嘱咐温丽:“你多少吃点东西,今天局里有事,我要晚点回来,有什么事你给大姐说。” “三妹,你来了,快去看看你二姐。” 张俊拿起帽子带上。温稚问道:“二姐还吐呢?” 张俊发愁道:“今天早上吃的饭全吐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好。” 温稚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进了屋里,看到二姐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了一场,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这才怀孕几天,人就瘦了一圈,温稚坐到床边安静的陪着二姐,三姐妹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温稚说:“二姐,你想一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温丽摇头,虚弱的叹了一声:“吃不下,啥都吃不下。” 她摸了摸肚子,烦躁的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结果还没一会又掀开被子趴在床边呕吐。 温丽喝了点水,刚咽下喉咙又吐出来了。 她气的哭了一会,温静心疼的帮她理头发:“没事没事,你再忍忍,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温丽拍了下肚子骂道:“这小祖宗是来折磨我的吧,不把你亲妈折腾死你不乐意是不是?” 温稚抓住温丽的手,轻轻摸了摸温丽的肚子:“宝宝,你要乖乖听话,不能总是这么折腾我二姐,你要把我二姐身子折腾坏了,你也好不了。”还哄着轻轻拍了一下:“你要听话。” 温稚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温丽和温静也笑起来了。 快中午的时候温静便回去了。 她走到公职家属院门口,又碰见了从外面进来的顾辉,顾辉的目光在温稚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问:“要回去了吗?” 温稚点头:“嗯。” 顾辉没说别的话,调转自行车头,默默走在温稚边上。 温稚:…… 她看了眼顾辉:“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 顾辉咳了一声说:“我有事找明洲,顺路。” 就算温稚脑子反应再迟钝,现在也明白了,顾辉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故意找借口送她,他为她做到这一点,无非都是看在陈明洲和陈尧书的份上。 温稚感激顾辉,却也不想再麻烦他。 她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顾辉:“顾公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嫂子。” 不远处传来陈明洲的声音,温稚话语一顿,转头看向不远处,陈明洲骑着自行车停在她对面,朝顾辉颔首打了声招呼。 顾辉看向陈明洲:“你今天下班挺早?” 陈明洲:“厂里没事。” 顾辉颔首:“行,你既然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温稚这下是百分百确定顾辉是有意送她回机械厂,估计前几次他也是有意的。 “顾公安。” 温稚叫住顾辉,顾辉回头:“嗯?” 温稚笑了下:“谢谢你。” 顾辉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不用和我客气。” 这一刻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戳破。 陈明洲点了根烟,微眯着眸看着这两人打哑谜,男人用力吸了口烟,见温稚说完跑过来,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不咸不淡的笑了下:“和顾辉说什么呢?” 温稚说:“谢谢顾公安前几次送我回家。” 那双小手搭在他手臂上,借着他的力道坐上后座,陈明洲收回手,垂眸瞥了眼压下去一些的袖子,咬了咬烟头:“是吗?那是得好好感谢,改天我单独请顾辉吃个饭。” 温稚说了声:“好。”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二姐这?” 陈明洲骑着自行车:“猜的。” 温稚:…… 他猜的可真准。 到了下午天更阴了,快到晚上的时候还起了风,看天气怕是要下一场暴雨。 温稚记得木材厂是在大雨后的第二天出的事,如果明天要下雨,那应该就是后天的事,今天晚上陶芳和黄雯回来挺晚的,陶芳坐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吃着面条,瞧着是饿坏了。 “陶大姐,这天是不是要下雨?” 陶芳坐在门口吃饭,朝陈家问了一声,陶芳给碗里加了点咸菜,搬了个板凳也坐到外面:“我瞧着像,今天厂长还说了,明天要是下雨就休息一天。” 黄雯笑道:“那我祈求老天爷下一场大雨,让我休息一天。” 陶芳今天累坏了,吃过饭喝了半缸子水,洗漱了下就回屋了,温稚把外屋收拾了一下,看到陈明洲洗完锅碗进来,他挽起袖子进了屋子,从桌上抽出昨晚的书翻开,屈指叩了叩桌面:“嫂子,过来读书。” 温稚把凳子放到桌下,解下腰上的围裙挂在墙上,这才进屋坐在板凳上。 今晚的课程是接着昨晚的地方继续往下念。 不过在开始之前,陈明洲先提了个问题:“昨晚的四页还记着怎么读吗?” 温稚点头:“记着。” “你等我一下。” 她又跑回自己屋里拿着本子去了陈明洲屋里,将本子翻开,邀功似的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等着夸奖:“这是我今天下午抄写的书本内容,前面四张,一共抄写了三遍,每写一个字我就念几遍,好多字我都知道怎么写了。” 陈明洲挑眉:“那我考考你。” 温稚兴奋点头:“嗯!” 看着温稚开心的模样,陈明洲眉眼里也不自觉染上了笑意,他将本子翻过来,抽查了两百多个字,温稚全都写出来了,但也错了十几个字,有几个字笔画繁多,是不太好写,而且陈明洲发现,很多字她写的笔画都不对。 见温稚咬了咬笔头,琢磨着怎么写笔画较多的这个字时,陈明洲起身走到她身后,男人弯下腰从后面靠近她,鼻息间都是温稚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垂眸看了眼温稚纠结的小脸,从她手中夺走铅笔。 “我教你。” “先写左边部首,再写右上,笔画不能错。” 温稚认真听着,双手搭在桌面上,小脸瓷白细腻,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陈明洲看了眼温稚右边脸颊,心里忽然萌生出想捏一捏的冲动,他压下这股忽然涌上来的念头,另一只手撑在温稚左侧,以一种拥抱的姿势将温稚圈在怀里。 温稚毫无所觉,认真看着陈明洲将那几个错字一笔一划的写出来。 男人写完将笔交给温稚:“记住了吗?” 温稚点头:“记住了。” 她写完一个对她来说比较复杂的‘藏’字,连着写了三遍后抬起头:“我写的——” 话戛然而止。 温稚没想到陈明洲离她这么近,她抬头的瞬间,唇畔差一点擦过对方的嘴唇,两人距离很近,呼吸近在咫尺,温稚甚至能从对方那双深黑的瞳眸里看见她此刻惊讶的模样。 温稚小脸一红,下意识往后退了下,后背却撞在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上。 她这才惊觉,自己几乎被陈明洲圈在怀里。 顿时温稚脸上的红意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心也不受控制的砰砰狂跳,陈明洲耳根也浮上了红意,他收回左臂,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嫂子,抱歉,我没注意。” 温稚慌乱低下头,不想让陈明洲看到自己窘迫的脸颊:“没、没事。” 她知道陈明洲是无意的。 只是面对突然发生的尴尬,她有些手足无措而已。 对面的房门忽然传来拉门闩的声音,温稚下意识看过去,便见陈明洲的房门开着,而对面婆婆的房门即将从里面拉开。 温稚下意识的不想让婆婆看到她大晚上的在小叔子房间,尤其还是以现在这般极其亲密的姿势,见婆婆的房门已经拉开了一丝缝隙,温稚毫不犹豫的起身钻到了床底下,这一连串动作可谓做的无比熟练。 陈明洲:…… 他转身,低头看着垂下的床单微微晃动着。 陶芳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看到陈明洲站在床边发楞,皱眉问道:“你不睡觉站那发啥呆呢?” 陈明洲转身:“在想事。” 他走到门前问:“妈,你怎么醒了?” 陶芳挠了挠头皮说:“睡觉前喝了半缸子水,被尿憋醒了。” 她看不到温稚的屋门关着,问了句:“你嫂子睡觉了?” 陈明洲:“嗯。”男人低沉的音色拉长了几分:“应该,睡着了。” 躲在床底的温稚心虚的抿紧唇,她紧张的蜷紧手指,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陈明洲的小腿和脚,只见男人将屋门虚掩上,又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温稚感觉到床板响起轻微的‘咯吱’声。 她浑身都像是被煮熟了一样,红了个透顶。 一直等陶芳上完厕所回屋关门,温稚才松了口气。 没等她往出爬,就听见床边传来陈明洲的声音:“嫂子还打算在床底下待多久?” 温稚:…… 她从床底下爬出来,察觉到头顶直视而来的视线,硬着头皮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撞上了陈明洲深黑的目光,男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揶揄的看着她。 温稚脸都快熟透了。 她麻溜的从床底下钻出来,连字也不练了,低着头往出跑:“我困了,先睡觉了。” 陈明洲看着温稚‘逃窜’出去,他忽的垂下眸笑了下,拿起本子看了眼温稚写的字,然后合上本子拿起书靠在床边继续看。 到了半夜忽然响起了轰隆的雷声,闪电划破夜空,将漆黑的屋子照亮了一瞬间,温稚迷迷糊糊的听见了下雨声,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听见黄雯的大嗓门。 “哎哟喂,下雨了,还是大暴雨。” 陶芳说:“今天去不了木材厂,在家歇着吧。” 温稚瞬间起身下床,拉开窗帘看向外面如瀑布的大雨。 按照书里的剧情,这场大雨会持续到黄昏才停,她得想办法怎么说服婆婆和黄婶明天别去木材厂,早上吃饭的时候,温稚一直低着头没敢看陈明洲,一想起昨晚的事她就觉得丢人。 今天在家没事可做,杨慧吃过饭来找温稚,说起蒋全和丁秀芬的事,蒋全还在试探着让她每个月少要点钱。 温稚没怎么听,满脑子都是明天木材厂的事。 中午的饭点陈明洲没回来,魏平也没回来给陈明洲拿饭,想来这会厂里忙的走不开,吃过饭温稚要去机械厂给陈明洲送饭,被陶芳拦住了:“下雨天的你就别去了,我去吧。” “妈,我没事。” 温稚想让婆婆歇着,婆婆却一把拿走她手里的饭盒,走出去穿上雨衣说:“何正民和你何叔也没回来,你黄婶儿也要去送饭,我正好和她一块去。” “陶大姐,走了。” 滂沱的大雨中传来黄雯催促的声音,陶芳:“来了。” 温稚在家索性没事做,继续将昨晚没写完的字接着写。 “小稚,出事了!出事了!” 刘梦琴忽然慌张从外面进来,温稚脸色微变:“刘婶子,出什么事了?” 刘梦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妈给陈工送饭回来的时候滑了一跤,把胯骨摔着了,这会被陈工背到医院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温稚闻言,拿了把伞和刘梦琴赶紧去了医院。 书里也没有这段剧情,不过也没有婆婆给陈明洲送饭的剧情。 难道是因为婆婆去给陈明洲送饭,导致剧情发生了变化? 温稚和刘梦琴赶到医院的时候陶芳已经检查完了,陶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右腿伸直,捂着右边胯骨皱着右侧胯骨,黄雯在边上陪着她,温稚跑过去问:“妈,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陶芳有气无力道:“医生说没啥大事,回家养几天就不疼了。” 黄雯说:“小稚,你妈没事,你别担心了。” 温稚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没事,只是养几天就好,她正好借此机会让婆婆在家休息,明天不用去木材厂了。 陈明洲交完费拿完药过来,看到温稚也在,又看了眼坐在黄雯边上的刘梦琴,便猜到原因。温稚也看见了陈明洲,见他手里拿着药,走过去问:“医生怎么说的?” 陈明洲给温稚看了下手里的跌打损伤药:“没大事,抹点药养几天就好了。” 温稚发现陈明洲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应该是知道婆婆摔倒后,没打伞就从厂里跑出来了。 陈明洲也看见温稚裤腿都是泥水,想必鞋子都湿了。 陈明洲去了陶芳那:“妈,我们回家。” 陶芳点头,陈明洲扶着她站起来,黄雯给陶芳穿上雨衣,陈明洲蹲下身背起陶芳,几个人出了医院,温稚看到陈明洲没有遮挡的走在大雨中,雨水冲刷着他的头发,温稚见状,跑过去将伞撑在他和陶芳身上。 头上的雨被阻挡,哗啦的雨声砸在雨伞上,陈明洲看了眼遮在头顶的雨伞,转头便见温稚为他撑着伞,她的头发和衣服瞬间被大雨渗透,白色的衬衫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身姿的曲线。 陈明洲眉峰一压,快步往旁边挪开,沉声嘱咐:“你自己撑伞就行,不用管我。” 说完男人快步跑了,温稚想追都追不上。 温稚:…… 她只好自己撑伞。 黄雯和刘梦琴和温稚走在一起,看着陈明洲跑的极快的身影,“啧”了一声:“年轻就是好,背这么大一个人跑的都比咱们快。” 温稚也挺唏嘘的。 她就算不背人,就自己跑,也追不上背着人跑的陈明洲。 陈明洲跑回家,将陶芳放在凳子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拿起雨衣说:“妈,我出去一趟。” “诶,明洲……” 陶芳都没来得及叫住他,人就跑没影了。 温稚和刘梦琴她们还有一截路才到石化大道,今天下大雨,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天,黄雯看到前面的人影,“诶”了一声:“陈工咋又回来了?” 温稚抬头,见陈明洲在大雨中奔跑,没几步便跑到她们跟前,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雨水顺着脸颊棱角滑落,短利的头发浸着水珠,他看了眼温稚身上紧贴在肌肤上的衬衫,玲珑曲线尽显,比刚淋完雨时还要清晰。 男人抿紧唇,抖开雨衣递给温稚:“嫂子,把雨衣穿上。” 他顿了下,续道:“御寒。” 温稚刚才淋了点雨,的确有点冷,她没犹豫,在陈明洲接过伞时,将雨衣披在身上,罩住了娇俏的身段,见陈明洲把雨伞又递给她,温稚摇头:“我有雨衣,不用打伞了,你把伞打着吧。” 陈明洲:“不用,我衣服都湿透了,多余打伞。” 温稚:“哦。” 陈明洲把伞交给温稚就走了,黄雯笑道:“小稚,你小叔子对你可真好。” 刘梦琴笑道:“可不是吗,我就没见过谁家小叔子这么关心嫂子的,还特意来给送雨衣御寒,陈工人可真不错。”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温稚怕黄雯和刘梦琴误会陈明洲,解释道:“他是替他大哥关照我。” 刘梦琴瞬间明白了温稚的意思,她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夸陈工人好。” 温稚回到家没见陈明洲,到是婆婆坐在凳子上,抱着热水缸看着外面的雨幕,陶芳看到温稚身上的雨衣就知道陈明洲刚才干啥去了,他这会还没回来,估计是去厂里了。 “妈,我扶你进去躺着,你休息休息。” 陶芳:“好。” 陶芳能走路,就是右腿不能受力太重,一受力胯骨就疼,温稚抓住陶芳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扶到床上,帮她脱掉外裤和鞋子,陶芳看着尽心尽力伺候她的温稚,别提多暖心了。 “妈,明天你就别去木材厂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养养。” 温稚帮陶芳盖好被子,说了一句。 陶芳说:“不去了,我这样去了也干不成活。” 温稚松了口 气,又听陶芳说:“不过你黄婶肯定要去,她还等着多挣点钱给她两儿子娶媳妇呢。” 温稚抿了抿唇,心里又升起一股愁绪。 书中写的是婆婆和黄婶儿在雨后第二天去木材厂出的事,黄婶会被砸断一条腿,现在婆婆因为摔伤躲过一劫,那黄婶儿呢?温稚觉得她肯定拦不住黄婶儿去木材厂,而且她也没有资格去阻拦黄婶儿。 黄婶儿平日里对她不错,她做不到冷眼看着黄婶儿出事却不管。 温稚犹豫了会说:“妈,这几天我替你去木材厂上工吧。” 陶芳喝水的动作一顿:“啊?你去啥木材厂,那都是杂七杂八的琐碎活,不好干。” 温稚笑道:“婆婆能干我也能干,反正我每天在家也是闲着,正好趁这几天去上工试试。” 见温稚真想去干,陶芳也没坚持:“行吧,你先去试试,要是觉得干不了就回来,让明洲帮我请几天假就行。” 温稚点头:“嗯。” 到了黄昏的时候,这场雨果真停了,和书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温稚更加坚信了明天木材厂会出事。 晚上陈明洲回来,从陶芳嘴里听说了温稚明天要替她去木材厂的事,晚上温稚来他屋里读书,陈明洲将教她读完两页,抬眸看了眼温稚认真看字的神色,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温稚转头:“我读错了吗?” 陈明洲问:“嫂子确定明天要和黄婶子去木材厂干活?” 温稚没料到他是问这事:“嗯,确定。” 陈明洲:“你从来没上过班,没干过干过外面的重活,能适应吗?” 温稚笑道:“我能。” 她的确从来没上过班,但上班却是她最大的梦想,哪怕木材厂再苦再累,她也觉得高兴。 陈明洲看出温稚眼底藏不住的欢喜,眉峰微挑了一下:“嫂子很想上班?” 温稚低下头看着书本上的字,想到纺织厂的女工每天从厂里出来,聊着厂里布匹的花样和绣样,心里不羡慕是假的,她从长大后就做梦有一天能去纺织厂上班,她喜欢接触各式各样的布匹,丝绸,幻想着在布匹上搭配合适的花纹。 只是想归想,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温稚抬头笑了下:“不是特别想,我在家能把你和妈照顾好,对我来就是最好的工作。”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带笑的眼睛,忽然垂下眸说了句:“你那是传统观念。” 男人点了下书本:“继续读书吧。” 温稚:“哦。” 今天陈明洲教温稚读了五页,温稚读的很是认真,遇到笔画复杂又多的字,陈明洲会写在本子上,让温稚熟悉笔画步骤。 铅笔短小,对陈明洲来说不太方便。 他拉开抽屉,取了三支铅笔放在桌上,正要关抽屉时,被一只手挡住了。 温稚双手用力抓着抽屉边缘,目光死死盯着抽屉里平躺着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穿着军装的陈尧书,男人坐在凳子上,头上带着军帽,清俊的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和当初来温家提亲见到她时,笑的一模一样。 第33章 第33章嫂子,忘了大哥…… 温稚到现在还记得陈尧书握着她手的力道,宽厚,温暖,很有安全感。 她眼睫颤了颤,凝聚在眼眶里的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来。 陈明洲抓着抽屉的手绷紧了几分,目光扫过抽屉里书本上掉落的眼泪,呼吸陡然加重,他看着温稚拿起陈尧书的照片,莹白的指尖细细抚摸着照片上的人,眼里的柔情和不舍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尧书……” 温稚咬紧下唇,眼泪汹涌溢出。 她深呼吸了几下,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和难过,将照片贴在胸口,抬头看陈明洲:“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不行。 这两个字卡在陈明洲的唇齿间,说不出来。 他看着温稚沁满泪水的眼窝,忽然萌生一种想撕碎这张照片的冲动,这种无端涌上来的恶劣情绪让陈明洲呼吸加重,他垂下眸,避开温稚热切盯着他的目光,喉咙有些艰涩:“好。” 陈明洲合上书:“嫂子,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木材厂,早点睡吧。” 温稚点头:“嗯。” 她拿着照片起身,起身走到门外,却被陈明洲叫住。 温稚转身,陈明洲看着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喉咙吞咽了几下说:“嫂子,大哥已经走了,但我们还活着,人要往前看。” 温稚低下头应了一声就走了。 屋门关上,隔绝了陈明洲的视线。 男人弯下腰,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走到窗边点了根烟,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眉头紧皱,心里那处总感觉像是有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泛着微微的疼。 他努力忽略这种感觉,可是连着抽了三根烟都没能压住心里的烦躁。 于是穿上外套开门出去,跑下来去路上跑步,试图用运动驱散内心的烦躁。 家里面,温稚躺在床上,一直拿着陈尧书的照片看着。 指尖描绘着陈尧书的眉眼,鼻唇,脑海里不断涌现陈尧书来家里提亲,他们办酒席时陈尧书向别人炫耀她时高兴的眉眼,以至于温稚睡着后,梦里面都是陈尧书。 陈明洲跑了几圈回来,喝了半缸水,正要去水房时,忽的听见温稚屋里传出细碎的哭声。 男人倏然间握紧搪瓷缸,薄唇死死抿着。 他吐了口浊气,尽量不去听那细碎的哭声,去水房用凉水冲了脸和头发…… 翌日一早,温稚起来的时候发现早饭竟然已经做好了。 里外屋都不见陈明洲的影子,但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嫂子,早饭我做好了,厂里忙,我先走了。” 温稚庆幸自己现在识字,也庆幸陈明洲写的字都是他教过的。 她把饭菜端到屋里给陶芳,自己吃了点后,把锅碗洗了,就和黄雯一道去了木材厂,从机械厂家属院到木材厂走路就得四十多分钟,昨天刚下过一场暴雨,有些地方淤泥不堪,温稚和黄雯只能绕路。 木材厂特别大,温稚跟着黄雯绕了几个弯,看到不远处落了十几处木头,摞的都很高,地上都是淤泥,大家都穿着雨鞋,黄雯带着温稚去了木头后面,是施工后留下的木头碎片,要把这些都捡起来放好,等着二次利用。 木材厂主任过来,今天来的不是陶芳,黄雯解释道:“副主任,这是陶大姐的儿媳妇,陶大姐昨天把胯骨摔伤了,她儿媳妇替她干活。” 主任看了眼温稚细皮嫩肉的模样,瞧着也不像是干活的料。 但想到这是陈工他嫂子,他也没为难:“行,你带她熟悉熟悉,等会要到一批木头,你们把那块地方腾出来。” 温稚顺着主任指的地方看了眼,那片有处空旷的地方,只不过堆了许多废弃木皮子,黄雯笑道:“行。” 温稚庆幸自己今天穿的雨鞋,带得手套。 她和黄雯把废弃的木皮子捡起来摞好搬到不远处的木头堆侧面的简易棚子下面,温稚一边搬木皮子,一边观察看这附近到底是哪一处木头会倒塌。 “黄大姐,你们过来,赶紧把这块的木头条子拿走,一会有人要来装木头,这些东西碍事。” 黄雯和温稚跑过去,看到一摞木头前扔了几十根木头条子,地上有一大片水洼,看着像是昨天有人从这里走过去,用木头条子垫路。 两人穿着雨鞋走过去,温稚刚拿起一根木头条子,心忽的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旁边摞起的木头,会不会就是这里的木头倒塌的?没等温稚细想,黄雯催促说:“小稚,你别愣着了,赶紧干,这块泥水太多了。” 温稚:“好。” 她一直警醒着,时不时的看一眼两边的木头。 温稚抱着几根木头条子跑到棚子那头放下,返回来的时候便见靠近黄雯侧边的那摞高木头上方好像动了一下,她脸色一变,大声喊道:“黄婶儿,木头好像要掉下来了,你快跑!” 她不敢犹豫的跑过去,刚到跟前,旁边摞起的高木头忽然往下滚落,温稚一把抓住黄雯的胳膊拽着她跑到对面的平底上,刚刚还摞着高高的木头一瞬间倒塌,将旁边的木头也砸的滚下来,一瞬间这一排摞起的高木头全都滚落了。 黄雯劫后余生的看着倒塌下来的巨大木头,腿肚子都在 打颤。 那边切割木头的工人们听见声音,脸色一变,吼道:“木头塌了!快叫人!木头塌了!” 在办公室的主任听见动静,和一群人撒丫子跑出来,最害怕的莫过于主任,木头倒塌的地方就是陈工他嫂子和他婶子捡木头棒子的地方。 主任不敢想她们两被压在木头下的场面。 和一群人赶到跟前,挤开乌泱泱的人群,就见那两人好端端的站在对面的平地上。 主任可算松了一口气,赶紧问大家:“有没有人砸伤?有人受伤吗?” “没有。” “没有!” 人群里的回应声此起彼伏。 黄雯的身子这会还在抖着,她用力握着温稚的手,嘴皮子都哆嗦着:“小稚,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就被压在木头下面了。” 温稚也喘了口气,看着倒塌的木头还有些心有余悸。 幸好黄婶是站在靠木头前端那里,她拽黄婶儿也来得及,要是在中间,等她过去拽黄婶儿,估计两人都得被压在木头里,温稚笑了笑,回握住黄婶儿的手说:“黄婶儿没事就行。” 她因为改变书中剧情,救下婆婆和黄婶儿而开心。 黄雯以前只觉得温稚是个不错的姑娘,看着顺眼,乖巧,现在却是实打实的喜欢她,觉得她哪哪都好。 主任见大家伙都没事,说道:“你木头倒塌应该是昨天下雨的原因,大家伙没事就行,多来点人,把机器开过来,赶紧把木头大小分好,等会建筑队要来拉木头,别耽误人家的事。 几个人应声:“好。” 木材厂木头倒塌的事很快传到了外面。 魏德今天中午的火车到了青城,火车站离木材厂不远,他经过时听路上人提了几嘴,魏德赶回机械厂,把这段时间下乡的事汇报给厂长,顺便写了份技术报告交上去,然后去了二车间找陈明洲和魏平。 魏德回来的事很多人知道了,魏德的几个徒弟高兴的跑过去找他。 一群人站一起聊了会天,陈明洲踩在机盖上,检查机子的问题,顺便和魏德聊了几句乡下的事,副厂长从外面进来,和魏德打了声招呼:“魏工,你去过厂长那了?” 魏德笑道:“去过了,刚从他那过来。” 副厂长给魏德发了根烟,又给陈明洲递过去,男人一手蹲在机盖上,顺手接过烟咬在嘴里。 魏德问:“刘副厂长,我看你这像是刚回来?” 刘祥说:“刚从北城街那边过来,去看看那边厂子建的咋样了,对了,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木材厂好多木头都倒塌了,听说挺严重的,北城街去拉木头的建筑队都过去帮忙了。” 刘祥的话刚说完,在场的人便见还在机盖上的陈明洲跳下来就跑没影了。 刘祥和魏德都愣了一下,魏德问魏平:“啥情况?” 魏平脸色也变了:“爸,陶婶子和黄婶子在木材场干活呢。” 魏平话一落,魏德脸色也变了,转身就往木材厂跑。 除了他以外,魏平和张扬还有朱世军他们都去了。 刘祥赶紧招呼大家:“快快,先把手里的活放下,快去看看木材厂那边有没有人出事!” 木材厂这边,主任把温稚夸了一遍,夸她做事谨慎仔细,幸好她多观察周围的木头,这才帮黄雯避免了一场劫难,也让木材厂躲过一次麻烦事。 温稚被夸的不好意思,主任让她们去干活。 黄雯看着那些倒塌的木头,仍有些心有余悸。 “小稚,这次多亏了你,婶儿一定记着你的好,你这次对我来说,可是救命的大恩情。” 温稚笑道:“黄婶儿说的太严重了,我们快干活吧。” 黄雯点头:“诶,好好好。” 她两把那边的木头条子移到简易棚子下面,又去了淤泥多的地方,继续捡那一大堆废木片子,温稚干了有一会,觉得双腿有些累,穿着雨鞋在泥巴地里来回走,时间长了,小腿都酸了。 “温稚!” “嫂子!” “嫂子,黄婶!” 远处忽然传来一群男人的叫声,温稚竟然听见了陈明洲的声音。 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了眼远处,便见陈明洲和魏平他们饶过木头跑到这边来,除了他们两,后面还跟了不少人,看着像是半个车间的人都来了,木材厂主任也跟在后面,他好笑的跟陈明洲说:“你看,我都说了吧,你嫂子没事。” “陈明洲。” 温稚叫了陈明洲的名字。 她把怀里的木材放在棚子下面,陈明洲快步跑来,停在与温稚仅一步的距离,她干了半天活,身上的衣服脏了,额头也布了一层薄汗,额前鬓角的碎发也沾着汗液贴在瓷白的肌肤上,下巴还沾了点泥巴点子。 此刻的她虽然狼狈到了极点,但却是个活生生的人。 陈明洲努力压制住想要将温稚抱入怀里的冲动,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嫂子,木材厂的事我听说了,你有没有伤着?” 温稚没想到机械厂离木材厂那么远他都能知道消息。 而且还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她心里暖洋洋的,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爬上心头。 “我没事,没伤着。” 怕陈明洲不信,还转了一圈:“你看,我好着呢。” 陈明洲暗暗松了口气:“没事就行。” 温稚身上的泥点子和狼狈让陈明洲心口泛起阵阵酸涩,在他眼里,她不该是这样的,更不该干这样的活,她应该去更好的地方,有更好的工作环境,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黄婶,你们没事吧?” 魏平和张扬他们跑过来关心询问。 黄雯把木板皮子放下,把刚才惊险的事说给大家伙听:“幸好小稚看见木头动了,拽了我一把,不然我肯定要被压在木头下面。” 黄雯描述的特别仔细,大家听得心惊肉跳。 魏平束起大拇指:“嫂子,你真厉害!” 朱世军他们也夸赞:“嫂子观察的可真仔细,我们佩服!” 温稚:…… 她被一群人夸的脸颊都有些红。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提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所以才会仔细观察周围,以防意外发生。 陈明洲不敢回想当时惊险的画面,他说:“嫂子,不干了,我们回家。” 温稚愣了一下:“不用回去,我没事,真没事。” : 她不想干活干个半途而废,这个活虽然累,可比在家先待着强,可这次陈明洲是铁了心,压根由不得她拒绝,直接跟主任说明了这事,主任跟陈明洲关系也不错,直接让走人。 魏平说:“嫂子,你还是回吧,别干了,你要是还在这干,我估计明洲哥在厂里干活也不踏实。” 魏德看了眼黄雯:“黄雯妹子,你还干吗?” 说实话,黄雯被早上那会的事吓着了,她想了想,摇头道:“不干了。” 黄婶儿都不干了,温稚也不好再坚持下去。 最后和木材厂主任算好工钱,让她们走了。 一群人走到机械厂家属院,陈明洲单独对温稚说:“嫂子,你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我”他顿了下,续道:“我中午早点回来。” 温稚点头:“嗯,那我中午早点做饭。” 陈明洲沉吟了下,始终没继续开口,转身和魏平他们走了。 去机械厂的路上,魏德给陈明洲说了他舅舅的事。 陈明洲:“他过来吗?” 魏德说:“他挺愿意来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下个月来。对了明洲,你舅舅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以前是他想不开,对你有偏见,都是他的错,他一直没来青城,也是没脸见你。” 陈明洲笑了下:“知道了。” 陈明洲先去二车间了,魏平凑过来和他爸联络感情,魏德看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给我惹事? ” 魏平:…… 他摊手:“爸,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魏德毫不客气的戳穿他:“要不是有明洲看着你,说不定你真给我捅出几个篓子来。” 魏德:…… “爸,我是不是你亲儿子了?” 提到这茬事,魏德忽然想起一茬事,不过这事还真不好跟陈明洲说,倒是魏平看出他心里藏着事,好奇问道:“爸,你这趟下乡是不是遇到啥稀奇事了?” 魏德训他:“你要是把察言观色聪明劲用到学技术上,现在都快出师了。” 魏平:…… “不和您说了,我去找明洲哥了。” 魏德看了眼跳上机盖的陈明洲,想到在乡下见到的那个人,和陈尧书很像,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他敢确定,那人跟陈尧书至少有九分像,后来他在公社转了好几次,再没看见那个人,他都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看错了,所以这事也没跟陈明洲说。 人都已经没了,再提起来,也只是给活着的人添加痛苦…… 温稚和黄雯回家时陶芳还挺纳闷的,这干的好好的,咋回来了。 黄雯回去喝了口水,没等陶芳问温稚啥情况,就主动把事说了,陶芳听的胆战心惊的,她说:“不干了也好了,这么一看的确太危险了,万一下次木头再掉下来砸到人咋办。” 陶芳想到自己昨天摔伤胯骨,今天没法去干活,温稚今天和黄雯一块去的,刚好木头倒塌,温稚及时发现带黄雯躲过一劫,陶芳越想越觉得这是她大儿子在天上帮她。 让温稚救她,帮她躲过一劫。 陶芳现在看温稚是更加喜欢了,她让温稚先去洗澡。 温稚和黄雯去了趟澡堂,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在家属院门口碰见了过来的温静。 “大姐,你怎么来了?” 温静手里抱着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东西,她把东西递给温稚:“这是公职食堂的点心师傅今天早上做的绿豆糕,我尝了一块特别好吃,就买了几块给你送过来。” 温稚笑道:“谢谢大姐。” 黄雯看了眼牛皮纸包:“这些糕点挺贵的吧?” 温静笑了下:“我在食堂里帮厨,食堂便宜卖给我的。”她对温稚说:“我给老二也带了几块,没想到她吃这个还不吐,连着吃了好几块,都吃完了。” 温稚听了也高兴。 温静把东西送到就走了,说是快中午了,得提前去食堂帮厨,温稚也就没留她。 她回去把牛皮纸打开,里面装了四块糕点,这年头糕点有多贵温稚心里清楚,就算再便宜,估计也得一些钱,大姐和赵鹏离婚,身上本就没多少钱,自己舍不得吃喝,把好的送给她和二姐。 温稚说不感动是假的。 陶芳尝了一块糕点:“好吃啊,没想到公职食堂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温稚也吃了一块。 嗯,的确好吃,她看了看绿豆糕,细细品味里面的食材,琢磨着看自己能不能学着做出来,大姐说二姐吃绿豆糕不吐,食堂每天不一定有绿豆糕,但她可以学着做,二姐想吃就能有现成的。 到了饭点时间,走廊里又是一片烟火气。 温稚看了眼家里的菜,做了个青菜豆腐汤,炒了个酸辣土豆丝,闷了点米饭,还专门给陶芳做了一碗鸡蛋羹,陈明洲并没有和他前面说的那样中午早点回来,反倒是饭做好一会儿了才回来,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两斤半排骨和两斤肉,还有两瓶牛奶和一包饼干,一兜桃酥。 陶芳眼睛都瞪圆了:“你从哪买的肉?这个点肉联厂不是早没肉了吗?” 陈明洲将肉递给温稚:“厂长说东街那边今天中午刚宰了一头猪,不要票,只分给内部人员,我和厂长还有副厂长,魏叔,几家一家分了点猪肉。” 原来是这样。 陶芳又看了眼陈明洲买的饼干和桃酥,还有牛奶,她记得他上次才买过。 陈明洲将那些吃的放在桌上,回头看了眼温稚和陶芳:“这些买回来你们两吃,没了我再去买。” 温稚看着都心疼,这得多少钱啊。 陶芳:…… 她瞪了眼陈明洲:“这些东西哪有天天吃的,你以后少买点,这得多少钱啊。行了,赶紧吃饭吧,等你好一会了。” 陈明洲:“钱挣来就是花的。” 男人的目光几不可察的看了眼温稚:“不用总想着省那一点委屈自己。” 陶芳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埋汰谁呢。” 陈明洲摸了摸鼻尖:“我去洗手了。” 今天的饭桌上放了两块绿豆糕,陶芳说:“这是小稚她大姐送来的,明洲,你尝尝,还挺好吃的。” 陈明洲“嗯”了声,成汤时看见温稚掰下一小块小口的吃着绿豆糕,秀气的眉眼里都是对绿豆糕的满足和喜欢,他看了眼盘子里还剩一块绿豆糕,没有碰筷子,回了陶芳一句:“我想喝点带汤的。” 吃过饭陈明洲去了厂里,温稚扶着婆婆做到门口。 下午黄雯过来了一趟,提了一兜桃酥和十个鸡蛋,专门感谢温稚早上的救命之恩,要是没有温稚,她现在就不可能活蹦乱跳的跑,早躺在医院病床上了。 陶芳也不客气:“你给了我可就收了。” 黄雯笑道:“你要不收我还跟你生气呢。”。 这几天机械厂里挺忙的,听说乡下公社还有小领导来机械厂想借拖拉机开回去犁地,按天给租金,机械厂里放了好几台拖拉机,有几个是刚从省里拉回来的,有几处毛病,别人还修不了,得陈明洲来处理。 陈明洲已经连着五六天没有回家吃午饭了,都是温稚做好,魏平来家里取走。 今天午饭做好,温稚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魏平过来,于是跟婆婆说了一声,就拿起饭盒去机械厂给陈明洲送饭。 温稚随便问了两个人就知道陈明洲在四车间。 她去了四车间,看到陈明洲站在拖拉机机盖前,机盖掀起,男人手里拿着工具,他就穿了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背心向上卷起,露出劲瘦的腰腹和后腰的两个腰窝,长腿分开站着,裤腰上的黑色皮带给他凭添了一股子野性。 温稚不自然的移开眼,刚想叫陈明洲,魏平先看见她了,喊了一声:“嫂子,你过来了。” 陈明洲闻言,回头看了眼车间外,见温稚过来,手里还提着饭盒,他把扳手扔给张扬:“我去吃饭。” 温稚看着朝她走来的陈明洲,他撩起背心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在外面的腰腹和手臂都是腱子肉,温稚看向别处,就是不好意思看陈明洲,男人拽下背心,走到温稚面前,眼里藏着几分笑意:“做的什么饭?” 温稚说:“杂酱面。” 她把饭盒递给陈明洲,陈明洲朝休息室扬了下下巴:“进去坐会休息下。” 温稚想说不用了,可陈明洲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说完就径直去了 休息室,温稚只能跟在他身后,坐在他对面,眼珠子滴溜溜转,就是不看陈明洲。 陈明洲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个本子和铅笔放在温稚面前,又给温稚倒了一杯水:“喝点水。” 温稚“哦”了一声,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她记得这杯子是陈明洲的,温稚以前从来没想过和家人共用一个杯子的尴尬,可这会心里却忽的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她小幅度抬眼看了眼陈明洲打开饭盒拌面。 目光无意识的在陈明洲好看的薄唇上停滞了几秒。 陈明洲没抬头:“昨晚的字写的怎么样?” 温稚一下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盯着小叔子的嘴唇看,顿时羞臊的低下头,暗骂自己不要脸,她又端起杯子掩饰的喝了一口水:“我今天早上又写了一些,记住了许多。” 陈明洲吃了一口面:“我说,你写。” 温稚:“好。” 她放下杯子,翻开本子,听陈明洲说一个字,她写一个字。 陈明洲平时吃饭挺快的,今天却出奇的慢,魏平和张扬从外面进来都愣了一下。 魏平拉开椅子坐到陈明洲旁边:“明洲哥,你还没吃完啊?” 陈明洲:…… “你活干完了?” 陈明洲没抬头,凉飕飕的说了一句。 魏平摸了摸鼻子:“没呢,我进来喝口水。” “嫂子写啥呢?” 张扬看见温稚拿着铅笔写字,好奇的凑过去看,温稚被人盯着写字,顿时觉得不自在,怕自己字又丑又难看给陈明洲丢脸,身板也挺直了。 陈明洲掀起眼皮瞥了眼张扬挨着温稚,低头看着温稚写字,男人微眯了下眼睛,声音也不自觉冷了几分:“张扬,去看下拖拉机档杆有没有问题。” 张扬:“好。” 他扯了扯手上的手套,临走还夸了温稚一句:“嫂子的字真好看。” 温稚被夸的有些难为情。 陈明洲:…… 魏平:字写得好看? 他咋记得嫂子的字挺……丑的。 魏平不信邪,过去也看了眼,顿时惊了一下,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嫂子的字还真漂亮了,魏平毫不吝啬的夸赞:“嫂子的字的确好看。” 陈明洲:…… 他凉飕飕的看向魏平:“你还不快点喝完水去干活?!” 魏平:“明洲哥,你那么凶干啥,我就歇一小会。” 陈明洲几口吃完饭,起身收走温稚的本子,对温稚说:“嫂子,我吃完了,你先回去,厂里乱的很。” 温稚:“好。” 她收好饭盒离开休息室,魏平倒了一缸子水灌下去,抬手抹了下嘴上的水渍:“明洲哥,我去干活了。” “嗯。” 陈明洲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等魏平走后,他拿出本子翻开看了眼,温稚写了二十个字,每个字都写的娟秀好看,他眯眼吸了口烟,撕下这张纸叠起来塞到口袋,摁灭烟起身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完剩下的半缸水,拿起手套去了车间继续干活。 自从温稚给陈明洲送了一次午饭后,魏平就没回去拿过午饭了,基本都是温稚中午去给陈明洲送饭,陈明洲都会在吃饭的功夫抽查她前一天晚上他教的字。 这天天气热的厉害,人走在太阳下面都感觉皮肤烫呼呼的。 温稚装好午饭,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碰见了跑回来的魏平,魏平呼了一声,说:“嫂子,饭装好了?” 温稚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魏平说:“明洲哥说今天天热,让你别跑了,我回来帮他拿午饭。” 温稚笑道:“给。” “小稚。” 杨慧从家属院出来,看见温稚和魏平,打了声招呼,然后问温稚:“我刚去你家找你,你婆婆说你给陈工送饭去了。” 温稚:“怎么了?” 杨慧不好当着魏平的面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魏平见状,拿走饭盒说:“我先走了。” 温稚和杨慧刚走了几步路,迎面碰见了从对面来的马桂香和两个女人,马桂香一看到温稚就想到那天温稚泼了她三盆水,还害得她在家属院丢尽了脸面,气的到现在都牙痒痒。 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温稚和魏平凑一块也不知道说啥呢。 不过一个寡妇,一个老鳏夫的儿子小光棍,两人凑一块能说啥?肯定说一些不正经的话。 温稚也看见马桂香了,和杨慧都没理她。 谁知道马桂香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经过她身边时,嘲讽的哼了声:“一个寡妇成天把自己打扮这么好看,也不知道勾搭谁呢。” 温稚:…… 她转身冷冷的盯着马桂香,马桂香看她:“咋了?我说你了吗?我提名带姓了吗?你瞪我干啥?” 杨慧直接骂道:“你嘴咋这么贱,不说别人你能死吗?你再敢说寡妇,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马桂香噘着嘴往前凑:“来呀你来呀,我看你今天敢不敢撕我!” 杨慧气的要上去干她,还没动手,温稚忽然抬手抽了撅着脸凑过来的马桂香两巴掌,打的马桂香懵了好一会,温稚冷声道:“你再编排我,说我坏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杨慧忽然间有种错觉,她好像从温稚身上看到了几分陈明洲的影子。 马桂香回过神来,捂着两边脸,眼珠子顿时充满了火气:“你个贱-人,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杨慧就防备着,见马桂香过来,她立马撞过去,马桂香没防住,被撞的连连后退摔了个屁墩,边上和马桂香一块的两个女人谁也没帮马桂香,她们都是机械厂的家属,都知道温稚是陈工的嫂子,欺负温稚,等于跟陈工过不去,她们又不傻。 “杨慧,你个狗娘养的东西!” 马桂香爬起来冲过去,温稚冲着她说:“你今天敢碰我一下,我立马把你背着你丈夫干的事说出去!” 马桂香脸色又震惊又狰狞,两种表情结合在一起,竟有些滑稽。 杨慧和另外两个人对温稚说的话一下子来了好奇心。 杨慧问:“小稚,她背着她男人干啥事了?” 她见马桂香还真停住了,于是大胆的猜:“她偷人了?” “你他娘的才偷人了!” 马桂香忽然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却也真不敢对温稚动手了,心里虚得很,不明白温稚到底知道她啥事,她和那人的事挺隐秘的,没一个人知道,她就不信一个刚来家属院没多久的小寡妇知道? “你吓唬谁呢?我能背着我男人干啥?” 温稚走进马桂香,马桂香下意识就要伸手,温稚扬起下巴,只用她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你和孙满贯的事我都知道,你经常趁你丈夫不在家去找孙满贯,那个人就是你张口闭口骂的老鳏夫。” 马桂香脸惨白,像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温稚。 她到底咋知道的? 她和孙满贯的事做的特别秘密,平日里两人见面都会假装吵几句嘴,家属院谁都知道她和孙满贯有仇,谁都不可能想到她和孙满贯有一腿。 温稚续道:“那天晚上,你从孙满贯屋里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 马桂香魂都吓飞了。 看着马桂香的反应,温稚挺满意的。 等温稚和杨慧走了,马桂香脑子还是懵的,她死死盯着温稚的背影,恨的都快把牙齿咬碎了,偏偏那两人还一个劲的问她,你到底瞒着你男人干啥事了? 马桂香骂道:“我藏私房钱了!我还能干啥!” 说完气呼呼的跑了。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眼,然后一起撇了撇嘴,学着马桂香说话:“我藏私房钱了,还能干啥。” 两人说完都忍不住笑起来。 杨慧和温稚也走远了,杨慧忍不住问温稚:“小稚,马桂香到底瞒着她男人干啥了?” 温稚也没打算瞒着杨慧,这事在那天在澡堂里马桂香编排她和陈明洲时,她就打算捅出去,马桂香要坏她名声,她就先怀了马桂香的名声,看到时候难受的是谁。 不过她空口白牙别人也不会信她,想要家属院的人实实在在的相信,还得另想个法子。 她记得书里面有提到一句,陈明洲和魏德代表机械厂去省里开会,晚上到家的时候,在机械厂家属院外碰见了孙满贯和马桂香在厂子外面的小树林里,只是两个男人没管那些破事。 想到这,温稚说:“她干的和丁秀芬是一样的事。” 杨慧愣了一下:“她跟谁啊?” 温稚:“孙满贯。” 杨慧脑袋歪了下:“啊?谁?孙满贯?!” 杨慧又“嘶”了一声:“不能吧,她不是一向跟孙满贯不对付吗?” 温稚看了 眼路边来往的人,凑到杨慧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杨慧听得那叫一个得劲,她捂着嘴惊呼:“合着这是她和孙满贯的手段。” 温稚点头:“嗯。” 马桂香和孙满贯会在那天晚上在厂子外面的小树林碰头,她一定要趁那次机会,先一步搞臭她的名声。 她想了下剧情,陈明洲和魏叔应该也快去省里开会了。 温稚忽然想起来一件:“对了慧姐,你要跟我说什么?” 杨慧被马桂香搅了一下,差点给忘了:“我打算去丁秀芬家一趟。” 温稚:“丁秀芬又反悔不给钱了?” 杨慧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家里没油票了,之前家里的油票全给丁秀芬了,我和大丫二丫一年都吃不上几次油水,蒋全拿回来只有几种票,唯独没有油票,我得亲自去丁秀芬家一趟要去。” 酱油厂的家属院正好和公职家属院就隔了一条街。 温稚说:“我陪你去,你去丁秀芬家,我去我二姐家。” 杨慧巴不得一路上温稚陪着,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杨慧说:“那马桂香下次再欺负你,我就把她和孙满贯的事扬出去。” 两人在人民路分开。 温稚去了温丽那,温丽一个人在家里,温稚发现几天没见,二姐又瘦了一圈。 她心疼的握住温丽的手:“二姐,你还吐吗?” 温丽恹恹的坐在凳子上:“比前段时间好一点了。” 温稚看见桌上放了一盘子绿豆糕,惊了一下:“二姐,你这几天不会一直在吃绿豆糕吧?” 温丽摆手:“那到没有,还吃了点其它的,只是吃绿豆糕不吐而已。” 温丽说完,给温稚拿了一块绿豆糕,自己也拿了一块:“你二姐夫知道我吃绿豆糕不吐,大半夜跑到糕点师傅家里敲开人家门,硬是求着人家给我做了一盘子绿豆糕。” 温稚羡慕道:“二姐夫真好。” 二姐的婚姻这么幸福,温稚打心里觉得开心高兴。 没多会温静也来了,温静看到温稚,问道:“老三,你吃过饭了吗?” 温稚:“吃过了。” 三姐妹说了会话,一直等杨慧来找温稚时,她才起身离开。 温静跟着温稚一块出来,等走出家属院,温静从口袋取出用纸包着的东西塞到温稚手里,温稚好奇道:“这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是一片桃酥,桃酥碎成三瓣,还有屑子和瓜子瓤。 温稚眼睫一烫,看向温静:“大姐。” 温静说:“这是食堂师傅给我的,我没吃,给你留着呢,老二有张俊疼着,她不愁这些,你不一样,你在婆家日子怎么都比不上老二自在,你自己留着慢慢吃。” 温稚喉咙一哽,酸楚感溢上心头。 其实她在家里也不缺这些,陈明洲隔三差五的会买一些吃的回来,从来没亏过她,其实她之前也想过给大姐二姐拿点吃的过来,可是这个念头一浮现就被甩开了。 她本来就欠陈家的,现在更是在陈家白吃白住,要是再把陈家的东西拿给大姐二姐,要是让陈明洲和婆婆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她,她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如果她能有一份自己的工作,领自己的工资,就能光明正大的买东西分享给大姐二姐了。 温稚低下头,还是没忍住眼泪,眼泪哗哗的落。 温静笑道:“你个傻子,哭啥哭,你拿着在路上慢慢吃,我去陪老二了。” 杨慧在边上看着温稚和温静,别说,还挺羡慕这样的姐妹情。 温稚拿了半片桃酥递到温静嘴边:“大姐,咱两一起吃,我才不要吃独食。” 温静也馋桃酥,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桃酥是啥味道,她本以为嫁了人能尝到一点,没想到跟了赵鹏以后,日子过得还不如以前,今天厨子给她这片桃酥的时候,她舍不得吃,就闻了闻味。 温静眼圈有点红:“好,咱两分着吃。” “慧姐,你也来一片。” 桃酥碎成三瓣,温稚给杨慧分了一片,她看了眼一点一点吃着桃酥的大姐,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她工作挣钱了,一定给大姐买好几包桃酥,让大姐美美的吃一顿。 从公职家属院回来时天已经有些晚了。 温稚问了杨慧去丁秀芬那边的事,杨慧想起丁秀芬涨成猪肝色的脸就想笑:“她现在可怕我去她的家属院了。”她从兜里拿了三张油票:“你看,一共三斤邮票,够我和大丫二丫吃好久了。” 两人回到家属院天也不早了。 温稚回去的时候陶芳都快做好晚饭了,她前脚刚到,陈明洲没多会也回来了,陶芳把菜盛到锅里,好奇的问了句:“小稚,你上午送个饭就没影了,一下午跑哪去了?” 陈明洲水房过来,听见陶芳的话,抬眸看了眼温稚:“去你二姐那了?” 温稚:“嗯,看我二姐还吐不吐。” 陶芳问:“咋样,还吐吗?” 温稚说:“比前段时间好多了。” 她帮着一起往屋里端饭,饭刚放桌上,就见陈明洲解开外套扣子,从里面取了一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陶芳进来瞧见了,皱眉问:“你又买的啥?” “糕点。” 男人回道。 温稚怔了一下,看着陈明洲解开细麻绳,揭开牛皮纸包,里面放着十二块糕点,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温稚只认得绿色的是绿豆糕,红色和黄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糕点。 她抬头看向陈明洲,不知道他从哪买回来的。 陶芳“呀”了一声:“这糕点你从哪买的?” 陈明洲将糕点放在桌中间,咳了一声:“托人买的。” 第34章 第34章陈明洲是你男人吧? 陶芳说他:“你买这么多干啥,这玩意肯定贼贵。” 陈明洲:“我看你们上次挺喜欢吃的,就多买了点回来。” 陶芳笑道:“你就瞎孝顺,花这冤枉钱干啥。” 陈明洲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温稚,见温稚出去端饭,他也出去帮忙。 婆婆晚上做的馒头稀饭炒菜,温稚没吃馒头,倒是吃了三块糕点。 一块黄的,口感有点像南瓜的味道,一块红色的,有点像红豆的口感。 温稚不知道陈明洲托谁买的糕点,不过她也算沾了婆婆的光,能够吃上这么好吃的糕点。 吃过饭温稚把锅碗包揽了,陶芳闲下来没事干,睡的也就晚了点,温稚洗完锅碗回来,见陈明洲将书本摊开在自己桌上,像是下一秒就要她进去读书。 温稚下意识的不想让婆婆知道她每晚在陈明洲房间待好久,于是赶在陈明洲开口之前说:“你把书拿出来,我在外屋读。” 陈明洲:…… 他看了眼温稚,有些气又觉得好笑。 陶芳从黄雯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温稚和陈明洲一人坐一个桌边在读书,她听见读书脑门就疼,看见书上的字也头晕,于是没滋没味的坐了会就回屋睡了。 温稚连着读了好几页,眼看着一本马上就读完了。 陈明洲带着她读了三遍,再让她自己读。 男人坐在凳子上,长腿交叠,手肘支在桌上,手指抵在鬓角出,歪着头看着放在桌面的另一本书。 他听见温稚读书的声音,掀起眼皮看了眼,暖黄的灯泡光色零零散散的洒在她身上,卷翘的睫毛在眼帘处投下浓密交错的剪影,那张水润的唇畔一张一合,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陈明洲不知觉看了一会 ,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卑劣的念头——他想蹂-躏嫂子的唇。 这个念头一出,陈明洲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快速垂下眸,薄唇都抿成了直线。 温稚连着读了好几遍,她因为一边读一边认字,所以读完几遍下来,天已经彻底完了,陈明洲合上书:“不早了,该睡觉了。” 温稚还有些不舍。 她合上书:“好,我去洗漱。” 见温稚起身,陈明洲抬头叫她:“嫂子。” 温稚回头:“怎么了?” 陈明洲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温稚的唇畔上,压低声音问:“今晚的糕点好吃吗?” 提到糕点,温稚眉眼里流露出自然的欢喜:“好吃,谢谢你。” 陈明洲笑道:“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跟我客气,你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 温稚怎么好意思向自己小叔子开口要吃的。 但她也没明着拒绝陈明洲的好意:“我知道了。”。 这段时间的休息,陶芳的胯骨也没啥事了,她在家也待不住了,又和黄雯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临时干的活。 温稚昨天去了趟供销社,买了点南瓜和绿豆回来,她把绿豆泡了一晚上,琢磨了一晚上怎么做绿豆糕和南瓜糕,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开始动手,杨慧见温稚一直在锅台前忙忙碌碌的,凑过来好奇问:“你做啥呢?” “绿豆糕和南瓜糕。” 刘梦琴也凑过来了,两人看她把绿豆蒸出来,用擀面杖的一头子把蒸好的绿豆捣碎,捣完以后又开始捣蒸好的南瓜,刘梦琴看着温稚给绿豆糕和南瓜糕里撒了些白糖,那么多白糖,她看着都心疼。 其实温稚也心疼。 可是没有白糖,做出来的没有甜味,不好吃。 温稚忙活了半上午,可算做好了南瓜糕和绿豆糕好,她特意在糕点上面用针尖刻了一种花朵,做出来看着特别好看,刘梦琴“啧啧”摇头:“小稚,你这手也太巧了,我看你都能去国营饭店当糕点师傅了。” 杨慧也说:“就是,你看糕点上的花,多好看啊。” 温稚给刘梦琴和杨慧一人掰了半块南瓜糕和绿豆糕让她们尝尝,两人各自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齐齐开口:“好吃!” 中午陶芳和陈明洲回来的时候看到饭桌上摆了一盘糕点。 陶芳以为又是陈明洲买回来:“你咋又买这么多?这得多少钱啊?这些好东西就算好吃也不能买来天天吃。” 陈明洲:…… 温稚赶紧解释:“妈,这不是明洲买的,是我做的。” 陈明洲神色一顿,掀起眼皮看向温稚,耳里一直徘徊着她说的那两个字。 ——明洲。 她叫他明洲。 陶芳“啊”了一声,不敢相信的拿起一块糕点看了看:“这糕点的确和明洲买回来的不一样,上面刻的还有花呢。”她震惊的看向温稚:“真是你做的?” 温稚点头:“嗯,真是我做的,妈,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然后又对陈明洲说:“你也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陈明洲眼底浸着笑意:“好。” 陶芳咬了一口绿豆糕,吃完后又咬了一口南瓜糕,频频点头赞赏:“可以啊!小稚,妈以为你就做饭好吃,没想到还能做糕点呢,真没想到你吃上几次就自己学会咋做了。” 温稚开心的笑了,她看了眼陈明洲,男人颔首肯定:“好吃。” 做的好吃的能获得家人的赞赏,温稚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笑道:“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上午吃过饭黄雯来找陶芳,也尝了口温稚做的糕点,把她又夸了一遍,比起在温家,做一顿饭获得家里人的谩骂和欺负,在机械厂,温稚几乎得到的都是夸奖和鼓励。 她开心的去水房洗锅碗,陈明洲拿着外套和手套也去了水房。 他站在温稚对面,看着温稚脸上的笑意,笑了下:“嫂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温稚空了空碗里的水:“我学会了做糕点。” 陈明洲不吝啬的夸奖:“嫂子真棒。” 温稚:…… 她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忙低下头继续洗碗。 温稚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小幅度抬头看了眼陈明洲,犹豫着该不该说,陈明洲早已看出温稚有话要说,他拧干手套上的水,看向温稚:“嫂子有话要说?” 温稚抿了抿唇,小声说:“我能不能给我大姐和二姐送点绿豆糕?” 陈明洲唇角噙着笑意,语气温柔轻松:“嫂子,你也是咱们家的一份子,家里任何东西你都有支配权,你想送给谁都是你的自由,不用过问我们任何人。” 温稚看着陈明洲认真的目光,心里热乎乎的。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陈明洲晾完衣服就和魏平魏德去厂里了,温稚把家里的地扫了一下,然后装了两份糕点放在布兜里,离开家属院去往公职家属院。 温稚拐过弯走到人民路,看见远处的温静急急忙忙的往另一个路口走,在她前面有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那孩子也不知道跟温静说了什么,温静直接跑起来了。 “大姐!” 温稚叫了好几声,温静都没听见。 她加快脚步追过去,她跑到巷子里,拐了好几个巷子都没看见大姐的影子。 “大姐,你在哪?” “大姐?” 温稚往反方向跑过去,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温静尖叫的声音:“你们是谁!你们放开我,啊啊放开我!!” 温稚脸色一变:“大姐!” 她刚要跑过去,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来,死死捂住她的嘴:“你个臭娘们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把你一块卖了!” “大哥,我看她长的还挺漂亮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要不咱们把她也抓了吧?” 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忽然从温稚后面走过来,他摸了摸下巴,打量了眼温稚:“大哥,你瞧,这娘们从正面看更好看,老大最近不是要一批好货吗?我看这娘们就不错。” 捂着温稚嘴的男人往前探头看了眼:“还真是啊,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出门做个买卖还能碰见这么好的货。” 高大的胖子看了眼温稚聚满泪水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娘们,对不起了,这可怪不了我们,我们本来是要绑里面那个娘们的,谁让你非得追着她进来,这可是你自投罗网,怪不了我们。” 然后跟那人说:“带她走。” “唔唔……” 温稚挣扎着,可嘴巴被死死的捂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听他们的意思,她好像撞上人贩子了。 温稚双手死死抓着那只捂着她唇鼻的手,想咬破他的手指,对方像是早都习惯了这些事,趁她下口时忽然抽出手,一棍子敲到她后颈,温稚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紧跟着就失去了意识。 胖子把昏迷的温稚扛在肩上去找那边的兄弟。 温静被人用绳子捆住了,嘴里塞得布团,刚才带她过来的孩子也跑没影了,温静看到对面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那高胖的人肩上扛了个女人,她身上的衣服特别眼熟,等他们走近,温静看到了那个女人的长相。 赫然是她的三妹,温稚! “唔……唔!” 温静死命挣扎着,眼睛瞪的红红的,边上的人说:“别耽误时间,赶紧把人带走。” 温静一路上都担心的看着温稚,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抓住的。 温静脸上被绑了一块黑布,她不知道这些人要把她们带到哪里,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温静感觉这些人把她们带到了一间屋子,脸上的黑布撤下,温静的眼睛被亮光刺了下,她眯了眯眼睛,等眼睛适应了亮光后赶紧看周围的环境。 是一间屋子,屋里啥都没有,就铺了一层干稻草,屋里面除了她和老三,还有三个姑娘。 有两个女孩害怕的哭着,被那个瘦小的人踹了一脚:“哭哭哭!再哭看老子不打死你!” 两个女孩吓的抱成一团,闭紧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温静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人贩子拍了拍温静的脸说:“你给我老实点,进了这里,你就别想着再出去了。” 说完拿着绳子和别人出去了。 温静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啥绑她,她也没时间去想这些,等那些人一走,她赶紧跑到温稚坐下,将温稚的上半身抱起来靠在自己腿上,手不停的搓着温稚的脸颊和手臂,又急又害怕:“老三,你醒醒,老三,老三。” 见温稚没反应,温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停的擦着落下的泪,不断重复着:“老三,你别吓唬大姐,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大姐好不好。” “她晕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屋里面至始至终一声都没哭的女孩说了一句。 温静看到她坐在窗户下面,胳膊抱着腿,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泥土印子,她看了眼温静,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温稚:“你两是亲姊妹?” 温静哭着点头:“嗯。” 那女孩冷笑了下:“你两还真倒霉。” 温静只想着温稚,好声好气的问她:“我三妹啥时候能醒来?” 那女孩说:“得小半天吧。” 温静又看了眼那两个抱成一团无声哭泣的女孩,手臂紧紧抱住温稚,不知道她们怎么就被这些人抓进来了,那个孩子为啥要骗她?这些人为啥要抓她? 几个人坐在屋里面地上,谁也没说话。 没一会那女孩又说话了:“喂,我叫邓招娣,你叫啥?” 温静见对方看着自己,说道:“我叫温静。” 邓招娣捡了根稻草缠绕到手上,似讽似嘲的说了句:“你两也是被你爸妈卖给人贩子了?” 邓招娣一句话让温静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盯上她,难道是爸妈找的人,把她和老三给卖了?为的就是拿她们换钱救老五? 想到这点,温静脸色瞬间惨白,心里也冲上了一股强烈的怨气。 邓招娣看温静脸色就知道她猜对了。 她嘁了一声,说:“我也是被我爸妈卖给他们的。” 屋里面又恢复了安静,温静一直抱着温稚没放开,差不多过了有小半天,温稚还真醒了,她揉了揉疼的厉害的后脖颈,迷茫的看着陌生的环境和哭的眼睛红肿的大姐,昏迷前的事一股脑的涌进脑海。 温稚一下子坐起身,戒备的看了眼屋里的环境和陌生的三个女同志,最后看向温静,唇畔颤了颤,问道:“大姐,我们现在在哪?” 没等温静说话,边上的邓招娣开口了:“我们在人贩子窝里。” 人贩子窝?! 温稚没想到她还真撞上人贩子了。 想到大姐跟着一个小孩走到巷子里,温稚焦急的问:“大姐,带你过去的那个孩子是谁?叫什么名字?你认识他吗?” 温静摇头:“我不认识。他来食堂找我,说是你在那个巷子里等我,有急事让我过去,我也没多想就过去了,谁知道被他们绑了。” 温稚揉了揉泛疼的后脖颈,不明白这些人绑大姐干什么? 很明显他们绑她只是意外。 温静看了眼温稚不停的揉着后脖颈,她拽下温稚的手,看到她后脖颈有一道淤青,顿时心疼的问:“老三,是不是很疼?” 温稚不想让大姐担心,轻轻摇头,可谁知道一摇头脖子就跟要断了一样,这下温稚也不装了,老实道:“特别疼。” 温静又气又心疼,小声把人贩子骂了一顿。 “喂”邓招娣叫温稚:“你叫啥?” 温稚看向坐在窗户底下的女孩,瞧着年纪不大,应该比她要小好几岁:“我叫温稚。” 温静说:“老三,她叫邓招娣。” 邓招娣?温稚觉得特别耳熟,还没想到在哪里听过她的名字,就见邓招娣“啧啧”的摇了摇头说:“你完了。” 温稚一愣,心里也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温静也害怕的看向邓招娣。 邓招娣把挡在脸前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捋了捋:“你长这么好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肯定不是把你卖到乡下,应该是要偷渡把你卖到港城,港城那边的人都瞧不起咱们大陆人,你在那边日子肯定不好过。” 温稚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邓招娣耸了耸肩:“我这是第三次被卖了,他们卖我一次,我跑一次,这是我第三次落在不同的人贩子窝里了。” 听邓招娣这么一说,温稚瞬间想到了她是谁。 书里面有段剧情,二姐夫破获了一桩拐卖人口的案子,获救的人员名单里就有一个小姑娘叫邓招娣,她被亲生父母卖了三次,三次都被人贩子带到火车站的时候趁机逃跑了,在外面流浪了几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又跑回家,没待多久又被亲生父母二次卖给人贩子。 她家人就是图了把她卖了换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在邓招娣偷跑回来的时候,她们比谁都高兴,因为又可以卖她一次,又能多拿一笔钱。 这次就是邓招娣被卖的第三次。 这一次她在火车站把人贩子的一只耳朵咬掉了,正好引来了追查拐卖人口的张俊和几名公安,几个人把人贩子带到公安局,邓招娣把自己被卖了三次的事告诉公安,邓招娣父母最后都被判刑坐牢,她们所获得的钱财都全部上交。 邓家两个儿子因此恨透了邓招娣,不让她回家住,邓招娣就天天砸家里玻璃,去公安局找公安哭委屈,去家里闹,去厂里闹,去妇联闹,最后硬是给自己求来了一份工作。 这事她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在酒桌上,二姐夫给陈明洲说过这事。 温稚原本心里还担心自己和大姐跑不出去了,可想到这些,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看了眼门外面,外面隐约能听见说话声,温稚站起来走到邓招娣边上坐下,邓招娣意外的看着温稚:“你干啥?” 温静也疑惑的看了眼温稚,就连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孩也看向温稚,她们发现温稚好像不怎么害怕,就好像她自己进的不是人贩子窝,而是自己家一样。 温稚小声问:“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带我们离开吗?” 邓招娣上下打量了眼温稚:“应该是明天凌晨天不亮那会吧。” 邓招娣还挺好奇的:“你不害怕啊?” 温稚点头:“怕,但是怕又不能解决问题。” 在陈家住的这些时日,有陈明洲护着,温稚的胆子已经变大了,而且人贩子这事她知道结果,所以心里没那么恐惧,她过来找邓招娣只是特别敬佩她,当时梦里知道这段剧情的时候她就特别敬佩这个女孩。 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她。 对面两个女孩哭了一会,也慢慢加入温稚和邓招娣的话语中,温稚从她们口中得知,另外两个女孩是被人贩子绑走的,她们上午才进来…… 天边染上了红霞,红彤彤的光洒在机械厂家属院。 陶芳和黄雯转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一个零活,能干二十多天。 陶芳回到家看见门锁着,问从水房过来的杨慧:“杨慧,小稚呢?” 杨慧说:“去她二姐那了。” 陶芳也没多问,温稚二姐现在怀孕天天吐,是挺让人担心的,小稚过去多陪陪她也好,陶芳在家里待了一会就开始准备晚饭,只是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都没见温稚回来,倒是陈明洲和魏家父子两才忙完回来。 陈明洲见今晚只有陶芳一个人做饭,他先去了趟水房,回来见陶芳端饭,便过去帮忙,端着饭进屋时,看见温稚的屋门开着,屋里面没见她的影子。 陈明洲眉峰一皱:“妈,嫂子呢?” 陶芳:“估计还在她二姐家呢,这个点还没回来,应该是留在那吃饭了。” 陈明洲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妈,你先吃,我过去一趟。” 陈明洲说完就跑出去了,陶芳叫都没叫住。 她看了眼桌上的汤面条:“这小子好赖吃 了再走啊,这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陈明洲骑上自行车去了公职家属院,这个点天都黑了,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他到了家属院门口,碰见刚从局里出来的顾辉,沉声问道:“你下午有没有看见我嫂子?” 顾辉瞬间警觉:“没有。”他追问:“你嫂子没在家?” “没有。” 陈明洲将车扔给顾辉,冲上二楼张俊家,推开门看见张俊和温丽在桌前吃饭,看见陈明洲过来,温丽愣了一下:“你咋过来了?” 张俊笑道:“正好,我们也刚开始吃,既然来了,一块吃个饭。” 陈明洲眉峰紧皱:“我嫂子下午没过来?” 张俊不知道,看向温丽。 温丽一脸懵的摇头:“没来啊,咋了?” 刚问完,她心里咯噔一下,和张俊面面相觑,张俊试探的问:“三妹不见了?” 陈明洲声音又冷又沉:“邻居说我嫂子下午来你这了,但你这没她人。” 两句话瞬间让几人意识到了不妙。 “明洲,张俊”顾辉从楼下跑过来,脸色凝重道:“我刚在楼下碰到从食堂过来的田大厨,他说温静今天晚上没去食堂,他以为温静请假了,想来你这问问什么情况。” 但显然,张俊家也没温静的影子。 温静和温稚都不见了。 温丽见陈明洲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张俊忙安抚温丽:“小丽,你在家待着,我跟过去看看。” 顾辉和张俊一起追着陈明洲,三人刚出了家属院,就碰见脸色焦急的裴叔,裴叔见三人脸色不对,问道:“你们干啥去?” 张俊说:“我大姐和三妹不见了。” 裴叔脸色一变,说道:“我这也刚接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案子,两家人今天上午同时丢了女儿,到现在都没人影,家里人见孩子一直没回来,就着急来报案了,我正想找你们两,和大家伙一起去找找呢。” 这话一出,大家伙心都沉了下去。 看这样子,她们八成是遇到了人贩子。 顾辉说:“裴叔,我们叫上局里的人挨家挨户的排查!张俊,你快去追明洲,他应该是去棉纺厂了。” 张俊骑着自行车追上去,车轮子都快蹬冒烟了都没看到陈明洲的影子…… 这个点家属院里的人都在家里吃饭。 何亚兰发现,公婆今晚吃饭的时候特别的心不在焉。 她碰了碰温争的胳膊:“你爸妈咋了?丢魂了?” 温争瞪她一眼:“你闭嘴,别惹事。” 何亚兰:…… 晚上吃过饭,温向东和孙凤娥回到屋里,温向东坐在床边闷着头抽旱烟,孙凤娥坐在板凳上数钱,数了半天还是只有四百块钱,离一千块钱还差六百。 孙凤娥发愁:“向东,老大就卖了三百块钱,离一千块钱还差的远呢,咋办啊?” 温向东也发愁,郑家张口要一千块钱赔偿费,没钱就让老五坐牢,这么多钱,他们上哪去凑?本来上次他们想打老大和老三的注意,把两人嫁了换钱,结果被陈明洲收拾了一顿,老三他们是动不了了,老大没人护着,他们还动不了? 他们联系人贩子的事还是温华出的主意。 这事说来还是之前温家和胡家彻底闹僵,再没了结亲的机会。 温华暗地里联系过人贩子,想偷偷的把老三给卖了,换钱娶李梅梅,谁知道他先出事了,把人家街道办主任的儿子给打进医院了,人贩子这条信息还是孙凤娥去看温华的时候问他的,老两口琢磨了好几天才决定联系人贩子把老大给卖了。 可这老大也就卖了三百块钱。 孙凤娥攥紧钱坐到温向东边上:“向东,要不我们把老三也卖了吧?” 温向东瞬间瞪向孙凤娥,孙凤娥把钱摔到温向东身上:“你自己数数,才四百块钱,离一千还差六百,就算咱两把工作卖了还差点,但要是把老三卖了,肯定能凑够一千块钱,老三长得好看,又是个雏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温向东不停的抽旱烟,一直没说话。 其实他也想过卖老三,可陈明洲那个煞神他们温家惹不起。 孙凤娥站起来吼道:“温向东,你难道真想老五在牢里待五年?!” 温向东一顿,他沉默了好一会,拿着烟杆在床沿上磕了几下,说:“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卖老三这事,一定不能被任何人看到,要是陈明洲来找咱们麻烦,咱们咬死不承认,他应该拿咱们没办法。” 孙凤娥松了口气:“行,我现在去找那几个人贩子,把这事给他们说一声。” 孙凤娥刚出了房门,外屋忽然有人砸门,温争和何亚兰也是刚进屋,听见砸门声,几人先想到了上次陈明洲过来的事,温争的脸先白了,何亚兰的脸色也不好看,温向东从屋里出来,看了眼几个人的脸色,壮着胆子过去开门。 谁知道门刚开了个缝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震开了。 陈明洲阴沉着脸进来甩上门,拽着温向东将他摔在墙上,手肘狠狠抵着温向东的脖子,温向东瞬间涨红了脸,喘气都快喘不上了,他想踢开陈明洲,却被对方一拳打在肚子上,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气失去了力气。 孙凤娥和温争他们吓的尖叫了一声。 温争不明白这个煞神咋又跑来了。 “说!你们把我嫂子藏哪了?!” 陈明洲眼神狠戾的盯着温向东,眼里的狠劲几乎能撕了温向东,温向东吓的浑身发抖,因为呼吸不畅,脸都快憋青了:“我、我不知道啊。” 孙凤娥吓的声音都在抖:“我们哪知道老三在哪,我们就没见过她,你把我男人放开,你……” 在陈明洲狠戾的眼神看过来时,孙凤娥吓的噤声。 “不说是吧?” 陈明洲一拳把温向东打的趴在地上,踹开椅子过去拽住就要躲回屋里的温争,何亚兰吓的尖叫,温争吓的都要尿裤子了。 咋每回倒霉的都是他啊! “你要干啥?” 孙凤娥双手撑着桌子,双腿不停的抖动,温向东趴在地上,被打的还没缓过劲来。 陈明洲暴力开窗,将温争上半身直接按在窗户外面,黑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孙凤娥:“说!我嫂子在哪,不说我就让你最在意的儿子摔下去!” “妈,你到底干啥了啊,你快说啊,你到底把三姐藏哪了?温争可是你儿子,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啊!” 何亚兰急的直跺脚。 孙凤娥急的拍桌子:“我真不知道老三在哪啊,我就没见过老三啊!你就是把老四扔下去,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啊!” “妈,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害我了!” 温争脑袋一阵晕眩,他双手被迫垂在空中,下面虽然只有二楼高,可这边的窗户外面是巷子那边,下面堆放的都是杂七杂八的烂竹竿烂木头,他要是掉下去,指不定被烂竹竿烂木头戳成筛子。 温向东终于缓过那股疼劲了,他捂着肚子爬起来说:“我们真不知道老三在哪,你就是打死老四,我们也说不出来。” 陈明洲手上用了力道,温争两条腿都悬空了,他吓的尖叫,引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周围的邻居打开窗户往外看,只看到温争上半身趴在窗户外面,脖子后面摁着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在窗户里面站着,没人看见是谁。 屋里的孙凤娥吓的瘫坐在地上,何亚兰直接吓晕过去了。 “我说我说!” 温向东连忙伸手安抚陈明洲:“我真不知道老三在哪,我只知道老大在哪。” 陈明洲眼睛微眯:“说!” “别,别说。”孙凤娥阻止温向东:“他要找的是老三,咱们真没见过老三,老大又跟他没关系。”她看着温向东的眼睛,背对着陈明洲,小声咬牙道:“你要是说了,咱两都得坐牢。” 温向东瞬间不敢说话了。 陈明洲没了耐心,目光瞥向晕倒的何亚兰:“你们温家想要断子绝孙吗?” 孙凤娥急忙说:“杀人可是犯法的,你要是敢杀了我儿子和孙子,你也得坐牢!” 陈明洲冷笑:“你觉得我会怕吗?” 一句话说的两人没脾气了。 “我耐心有限。” “数到三,我要知道答案。” “一。” 男人松了一根手肘。 “二。” 男人又松了一根手指。 温争吼叫着求着爸妈让他们告诉陈明洲,他们到底把大姐藏哪了。 “三。” “我说!” 温向东生怕陈明洲松手,立即说道:“我 们把老大卖给人贩子了,但老三我们是真没见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卖老三,要是卖了老三,我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陈明洲盯着温向东:“人贩子地址在哪?” 温向东:“解放路48号巷子,我只知道这个大概地方,具体日是哪一家我真不知道。” 温家屋后面和前面都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个年代没有隔音板,温家传出这么大的动静,窗外和门外的人都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温向东和孙凤娥两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把自己女儿卖给了人贩子。 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吗? 畜生都不如! 看热闹的邻居们没有不怕的,这两人能丧良心的卖掉自己的女儿,说不定哪天偷偷的再他们的孩子卖掉了咋办?顿时好多人开始在外面骂起温向东和孙凤娥,骂声从门外传了进来,温向东和孙凤娥脸色彻底没了血色。 完了。 这下是全完了。 那么多人知道了他们卖老大的事,公安同志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张俊就在门口听着,在陈明洲进去没一会他就到了。 他没进去就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方便,他觉得陈明洲肯定能问出点线索来,但张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线索会是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把自己的亲闺女卖给了人贩子。 陈明洲从温家出来,两人暂时没空管温向东和孙凤娥,张俊交代了棉纺厂的厂长,把这事反应了一下,以公安身份让厂长协助配合,先把温向东和孙凤娥带到公安局,再让他们通知公安局的人,立刻去往解放路48号解救被拐卖的人。 张俊和陈明洲赶去解放路48号,在路上的时候正好碰见拿着手电筒从一家出来的顾辉和一名公安,张俊和陈明洲都没停自行车。 张俊喊道:“解放路48号,人贩子在那一片,我已经通知局里的人了!” 顾辉脸色一沉,立刻骑自行车追过去…… 天越来越黑,屋里面也没亮灯,温稚只能依靠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人。 温静紧挨着温稚,把她护在旁边,以防人贩子过来欺负温稚,她能保护她。 那两个小姑娘也坐过来了,五个人抱成一团。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妈的,饿死老子了,咱们赶紧吃饭,吃完了眯一会就走。” “大哥,咱们是几点的火车来着?” 外面那个又高又胖的人吃了口窝窝头说:“半夜两点半的。” 另一个人问:“里面那几个人咋办?给不给她们饭吃?” 胖子说:“先饿着,等上了火车再给她们吃饭,省的她们吃饱了有力气跑路。” 从中午到现在,温稚和温静滴水未进,嘴皮都有些干,邓招娣和那两个女孩比她们还惨,邓招娣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喝了一碗水,吃了一个窝窝头,那两个女孩从上午到现在滴水未进,饿的肚子咕咕叫。 温稚也饿了。 她看了眼邓招娣:“你饿吗?” 邓招娣说:“我都饿习惯了,饿一天没啥感觉。” 温稚和温静都有些心疼邓招娣,显然邓招娣在家里的日子比她们还难过。 没一会外面有人打开门,一个瘦子进来,拿了个碗和铝壶,他看了眼抱成一团的五个人,“哦呦”一声:“还挺团结啊。” 温稚戒备的看了眼他。 温静抱紧温稚,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喝不喝水?喝水了自己过来倒。” 说完把铝壶和碗放在地上,出去后又把门锁上了。 看到水,那两个女孩赶紧爬过去拿起铝壶到了一碗水,两人抡着喝了慢慢两大碗,邓招娣也过去喝了一碗水,问温稚她们:“你们喝不喝?” 温静:“喝!” 温稚后脖颈疼得厉害,连带着后脑勺和两个肩膀都疼,她不方便起来,温静提着铝壶过来,先给温稚到了一碗水让她喝,等温稚喝完她自己才喝。 几个人喝完水又抱成一团坐着。 没一会,有个女孩说:“我想上厕所。” 邓招娣:“想上就去墙角那尿去。” 那女孩也真是憋不住了,跑到墙角蹲下解决,屋里面本来就小,窗户还锁着,等两个女孩解决完,屋里面隐隐多了点尿骚味。 温稚也想上厕所,只是她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上,就一直憋着。 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声:“大哥,不好了!有四个人往这边来了,其中有两人还穿着公安服!” 胖子脸色一变,看向瘦子:“大哥,他们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不可能!”瘦子立刻否决:“我们有介绍信,这房子也是老大户口下的,再说了,咱们在这里才待了四天,公安咋可能查到咱们。” 胖子说:“那会不会是公安在查盲流?” 另外三个人里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应该是吧,我们刚来的那天晚上不是就有公安来查盲流吗。” 瘦子对其他几个人说:“去把她们绑起来,嘴堵上,别让她们闹出动静,等打发走公安我们再去火车站,到那先到火车站外面的林子里待一会,等时间到了我们再上火车。” “我听大哥的!” 胖子说完,和另外两个人拿起绳子去了屋里面。 温稚看着三个人进来,想往后挪,却发现身上好像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温稚小脸一变,双手用力撑在地上,却发现还是徒劳无功。 不止她发现了不对,邓招娣和其她几个也发现了不对。 温静软绵绵的靠在墙上,任由人贩子把她绑起来。 “你们在水里下药了?!” 温稚只能想到这一点。 那胖子得意笑道:“哟,你还挺聪明,不过你现在才发现,晚了。” 三个人绑完人,给她们嘴里塞了布团才走。 “唔唔……” 温静用脚碰了碰温稚,用尽全力背过身去,示意温稚帮她解绳子,可大家的手都在后面绑着,看不见,邓招娣反应过来,也用尽全身力气凑到温稚面前,朝她凑近脸,“唔唔”了两声,示意她蹭掉自己嘴里的布团。 温稚脖子疼得厉害,她忍着疼凑过去,用脸蛋使劲蹭邓招娣嘴里的布团,半边脸都磨出了红印子,脖子疼的要断了一样,眼泪都哗哗的往下落。 邓招娣使劲用舌头抵着布团,没一会还真成功了。 她说:“你弯下腰,我帮你咬开绳子。” 温稚点头。 邓招娣使劲咬绳子,磨了好一会才咬开绳子得死结,几个人见状,都流出了激动的眼泪,温稚依次帮大家解开绳子,她们脚步虚浮的走到门边,趴在门边努力听外面的动静。 大门外面。 顾辉敲开了这家的大门,这是他们进入解放路48号后,敲开的第七家门了。 这条巷子一共有二十四家,如果这家还没有,还有十七家。 “开门,查户口!” 顾辉再次敲门,没一会胖子跑出来开门,看到两名公安和两名没穿公安服的男人,心里着实慌了一下,不过想到屋里那几个娘们都被绑着,嘴里还塞着布团,又安下心来。 : 顾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里面:“家里有几个人?户口给我看一下。” 说着他率先走进去。 张俊和陈明洲还有另一名公安也进去了,从屋里出来了六个男人,几个人笑呵呵的拿出介绍信,瘦子说:“公安同志,我们是来走亲戚的,这是我大哥家,你看我们有介绍信。” 顾辉让同志检查,他拿着手电筒和陈明洲他们四处看。 顾辉他们都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家不简单,八成就是 人贩子窝。 瘦子见公安同志检查介绍信,他回头看见三名公安去了屋里,瘦子几人提心吊胆的面面相觑,胖子凑到瘦子耳边说:“大哥,咋办啊?” 瘦子发愁,见为首的穿着藏蓝色外套的高大男人率先进去,他立马跑过去:“公安同志,屋里没人了,我们都在外面呢,里面就不用检查了。” 顾辉冷冷看着瘦子,眼神带着逼视:“我们就是按规矩检查,你慌什么?” “我没慌啊。” 瘦子强行解释,那名检查介绍信的公安同志打配合:“你,就是你”他指了下瘦子:“你这介绍信不对啊,过来,我有话问你。” 瘦子没办法,只能过去。 陈明洲踏进屋里,屋里面的门都开着,两间房里一览无余,没有藏人。 他走到一面墙前,这堵墙后面还有一间屋子,但屋门不在这里,顾辉也看出来了,张俊说:“你们两去找门,我去大门口堵着他们。” 瘦子他们看见公安同志出来,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两个人朝围着院墙转了一圈,然后走向了院墙后面的那扇藏在角落里的木门,几个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张俊敏锐的察觉到几个人脸上的情绪变化,他不动声色的关上大门,插上门栓。 “公安同志,那扇门锁着呢,钥匙在我大哥那,要不这样,等他回来你们再来看,行不行?” 瘦子和胖子赶紧跑过来,想阻止他们。 陈明洲一个眼神过去,阴冷狠戾,吓得两人头皮一麻,直觉这人有点不像公安同志,反倒像个亡命之徒的感觉,没等两人回神,那扇被锁着的大门里忽然传来“咚咚”的撞门声。 陈明洲冲到门前,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从未有过的紧张:“温稚,你在里面吗?” 又是“咚咚”两声,门后面传来温稚虚弱的声音:“我、我在。” “救命,救命。” 门后面还有好几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 瘦子脸色一变,猛地看向胖子:“我不是让你把她们绑起来了吗?” 胖子冷汗直冒:“我绑了啊!” “张俊,王霖!包抄他们!” 顾辉陡然转身一个回旋踢踢翻那个高大的胖子,他一个在部队练过的,这六个人压根不放在眼里,几个人想跑,谁知道张俊堵在门口,大门赫然已经插上了,瘦子喊道:“爬墙!快爬墙!” 张俊和王霖冲过去阻拦他们,顾辉见胖子起来,又给了他一脚,冲去过抓瘦子,几个人在不同的地方爬墙,他们就三个人,腾不开手,眼见着又个人要翻过墙,黑夜里忽然扔过来一块板砖,不偏不倚的砸在那人的手臂上,那人“哎哟”一声,好不容易爬上墙又摔了下去。 顾辉朝陈明洲扬了扬下巴:“好手法。” 顾辉他们找绳子准备绑几个人。 陈明洲站在门外,对面人说:“你们别堵在门口,往后站,我要踹门。” 屋里面的人闻言,软着腿往后挪。 温稚盯着那扇门,听着陈明洲的声音,内心竟然特别有安全感,好像有陈明洲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眼下的事和书里的剧情已经不一样了,没想到姐夫他们会提前找到这里。 邓招娣看了眼温稚,好奇道:“外面的人是你男人吗?” 温稚赶紧摇头:“不、不是,是我小叔子。” “碰”的一声,踹门声震响,木门颤了颤,陈明洲连着踹了三脚,木门轰然到底,砸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埃,屋里的温稚看到站在门外的陈明洲,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光,木门低矮,他进来时不得不偏下头。 即使屋里面昏暗无比,可陈明洲还是一眼看到了被温静护在怀里的温稚。 她看起来安然无恙,但小脸苍白的厉害。 男人几步走到温稚面前,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到身前,正想问她有没有事,眼前的人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陈明洲扣住温稚的腰身,弯腰将人打横抱在怀里,皱着眉将温稚浑身上下扫了一遍才问:“你有没有受伤?” 对方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严丝缝合的包裹住温稚。 那只强有力的打手扣着她的腿弯和腰身,温稚甚至能感觉到那双手上灼热的温度。 她轻轻摇了下头,却又“嘶”了一声,小脸也布满了剧痛。 第35章 第35章温稚犹豫:可不可以轻一…… 温静看到老三被陈明洲小心呵护着,隐隐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但她没往深处想,担忧的说:“她脖子被人贩子打了一棍子,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陈明洲脸色一沉,抱着温稚快速跑出屋子。 顾辉和张俊他们绑完人,看到陈明洲抱着温稚跑出去,猜到温稚可能受伤了,温稚有陈明洲陪着,顾辉不好跟过去,他还得看着这几个人贩子,等局里的人过来对接。 温稚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抱着跑起来是什么感觉。 好像在飞一样。 她被陈明洲放在前杠,男人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把着自行车把手,温稚被喂了药,脖子还挨了一棍子,这会浑身软绵绵的靠在陈明洲怀里,难得的没有难为情和乱动。 这个点医院只有值班的和急诊。 陈明洲抱着温稚折腾了一会才算给温稚检查完。 她躺在病床上,医生给陈明洲说检查结果:“她脖子好在没伤到神经和骨头,问题不算大,不过脖子还是得好好养着,这段时间脖子别有太大的转动幅度。” 医生说完,眉头又皱了皱,看向陈明洲:“她的抽血检测出来了,血液里有一种迷药成分,这种药轻者导致浑身软绵无力,重则陷入昏迷。” 医生冷冷看向陈明洲:“同志,她身体里怎么会有这种药?你们是什么关系?她又是你什么人?!” 温稚生怕医生误会陈明洲,急忙解释道:“医生,我是他嫂子,我和几个女孩被人贩子绑住了,是我小叔子和公安同志过来救的我们。” 温稚刚说完,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护士:“张医生,有几名公安同志带着四个女同志过来了,那几个女同志状况看着不太好。” 张医生没再怀疑陈明洲,立刻跟着护士走了。 陈明洲拉了个凳子坐在病床前,目光在温稚苍白的小脸上停滞了几秒,哑着声音问:“还有哪难受吗?” 温稚:“没有了。” 她在床上动了动,躺的不是很安稳,陈明洲眉峰微蹙,伸手搭在温稚额头,额头忽然覆上一只手,温稚身子僵住,瞬间不敢动了。 陈明洲收回手:“嫂子,你到底还有哪难受?” 男人又补了一句:“说实话,别瞒着我。” 温稚:…… 她不敢看陈明洲,小声说:“我想上厕所。” 她快憋不住了。 陈明洲忽然咳了两声,耳根也浮上红意:“我扶你起来。” 男人手臂穿过温稚的肩膀,特意避开她的脖颈,扶起她坐在床边,又蹲到床边帮她穿鞋子,看着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男人,温稚觉得陈明洲真的太好了,好到她想起陈明洲在不久的将来和书中女主认识,在一起,结婚,她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陈明洲叫来护士陪着温稚去了趟厕所。 她上完厕所回来时看见了病房里躺着的温静和邓招娣。 温静听医生说了,温稚脖子没事,她这才放心。 几个人都没吃饭,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公安同志给她们买了五份饭让她们先填饱肚子,没一会温丽也来了,得知温静和温稚被人贩子绑走,而且找人贩子的人还是她们的亲爸亲妈,温丽险些气晕过去。 她们温家三姐妹咋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黑心肝的爸妈。 温稚脖子不方便,抬起胳膊脖子就疼。 温丽给温稚喂的饭,陈明洲看了眼就出去了,张俊和顾辉奔波了一路,这会在医院外面抽烟,看见陈明洲出来,顾辉递 给陈明洲一根烟:“你嫂子怎么样?” 陈明洲:“不太好,脖子伤的挺严重的。” 顾辉抬眸看了眼二楼窗户没说话,只是用力吸了口烟,问了句:“伤到骨头没?”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没有。” “明洲哥!” “明洲!” 远处忽然传来魏平和陶芳的声音。 陈明洲:“你们怎么来了?” 陶芳跳下自行车,都快急哭了:“小稚咋样?我听说她被人贩子绑走了,有没有伤着?” 陈明洲看了眼魏平,魏平解释:“婶子一直不见你和嫂子回来,就让我去嫂子她二姐家看看,我正好看到公安同志带着人贩子回来,问了下才知道嫂子和她大姐都被人贩子绑走了,她们这会在医院,我这才着急忙慌的回去把这事告诉婶子。” “哎哟,你就说小稚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她!” “我带你去。” 陈明洲碾灭烟,带着魏平和陶芳去了二楼。 陶芳一进去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温稚:“小稚,你咋样了?他们打你没有?是不是欺负你了?” 陶芳坐到床边用力握住温稚的手,是打心眼里担心她,这一路赶过来都急哭了。 温稚反手握住陶芳的手,宽心笑道:“妈,我没事。” 陶芳和温稚说了好一会话,没一会张俊和顾辉也上来了,张俊问道:“三妹,你怎么和大姐在一起?” 前面回局子的时候他问过孙凤娥和温向东了,那两人联系人贩子,只卖了大姐,并没有把三妹牵扯进来。 温稚说:“我本来打算去找二姐,但在经过人民路的时候,看见大姐跟一个小孩走了,我喊大姐,大姐没听见,就想跟过去看看有什么事。”说到这她顿了下:“谁知道被人贩子劫了,他们把我打晕,把我和大姐一块带走了。” 张俊没想到这么巧。 陶芳是越听越气。 两个黑心肝的畜生,连自己孩子都卖! 邓招娣在靠窗那边的病床,她狼吞虎咽的吃饭完,看了眼温稚病床前围了好几个人,话里话外都在关心温稚,邓招娣别提多羡慕了,虽然温稚跟她一样,都有个畜生父母,但她有个好婆家。 邓招娣又看了眼温静。 温静和她一样,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她也看着自己的妹妹。 谁知道没多会,外面来了个三个人,两个女人一个男人,进了病房直奔温静的病床前,温静震惊道:“梁姐,婶子,田大厨,你们咋来了?” 梁姐说:“我们也是听见公安局那边的动静才知道这事。” 田大厨专门提了一兜桃酥放在温静病床前,听着梁姐和婶子跟温静说话。 邓招娣:…… 得,都有人关心,就她一个可怜鬼。 温丽怀着孕不舒服,张俊先带她会回去,陶芳要在医院照顾温稚,陈明洲说:“妈,你回去吧,这里有我。” 陶芳看他:“你在这像啥样子,你看,病房里全是女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待在这合适吗?再说了,你嫂子上厕所你能管得了吗?” 几句话说的陈明洲默了声。 顾辉拍了拍陈明洲的肩:“我们明早再过来。” 陈明洲看了眼在和温静说话的温稚,对温稚打了声招呼:“嫂子,我先回去了,明早我再过来。” 温稚笑道:“好。” 顾辉看了眼温稚明亮的眼睛,也说了句:“嫂子,我也回去了。” 温稚:“好。” 陈明洲他们一走,病房里的空间都感觉大了不少。 没一会护士过来,给温稚后脖颈揉了点药油,温稚疼的眼泪直流,死死咬着唇畔,一点痛呼声没发出来了,看的陶芳心疼的直让护士轻点,护士说:“药油就得使劲擦,药效才能入进去,不然她得一直疼。” 晚上睡觉的时候,温稚坚持让婆婆躺床上,陶芳拒绝不了,婆媳两就躺在一张窄小的病床上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陈明洲就过来了,给病房里的人都带了包子和稀饭。 “嫂子,你脖子怎么样了?” 温稚坐在病床上,僵硬着脖子没敢抬头:“感觉还是疼。” 而且好像比昨天还疼了。 陈明洲皱了皱眉,又去了趟医生看病时问了下温稚的情况。 医生说:“你们给她把药油坚持抹上,早晚各抹一次,我再给她开服药,最多三天她脖子就没那么疼了。” “谢谢医生。” 陈明洲从看病室出来,刚走进看病室就看见温稚双手死死抓着被子,小脸疼的皱起来,贝齿用力咬着下唇,陶芳在边上陪她说话,护士站在病床前,使劲揉着温稚的脖子:“再忍忍,一会就好了。” 温稚疼的眼泪直流,眼前忽然伸来一只手,耳边也传来陈明洲磁性的声音:“疼了就咬我的手。” 温稚愣住,错愕的看向站在床边的陈明洲,陶芳反应过来,还专门抓住陈明洲的手往她嘴边递:“小稚,别客气,疼了就咬他,明洲皮糙肉厚,不怕咬。” 温稚:…… 她忙看向别处:“不用。” 温静看着温稚,心里着实羡慕,也替温稚高兴。 她虽然没了丈夫,可婆家人对她无微不至的好。 “喂。” 邓招娣叫了一声,温静转头看她:“怎么了?” 邓招娣朝温稚那边扬了扬下巴:“我咋觉得温稚和她小叔子看着像两口子。” 温静:…… “你别瞎说,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对他们的名声不好。” 邓招娣撇了撇嘴:“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大家身体都没什么事了,医生让他们都出院了。 临走前,温稚过去找邓招娣,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邓招娣踢了踢脚尖,耸肩说:“去公安局,举报我爸妈。” 她抬头笑嘻嘻的看着温稚:“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们好过,反正我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温稚:“我支持你。” 她临走时又跟邓招娣小声说了句:“你一定要坚持下来,不能向任何人服软,我相信你一定会熬出头的。” 说完还朝邓招娣握了握拳鼓励她。 她记得剧情里是邓招娣回来后把她爸妈举报了,她闹了半个月后,妇联和革委会才想办法给她找了一份工作,虽然不是太好的工作,但是吃住都不是问题,比她在家里三天饿几顿好的多,而且还有工资领。 邓招娣笑道:“借你吉言。” 她磨了磨拳头,转身朝公安局走去。 这次她要准备大干一场! 几个人刚出院就碰见了从家属院过来的杨慧和黄雯,还有刘梦琴和魏平。 “小稚,你的事我都听平子说了,你脖子咋样了?” 杨慧跑过来担心的抓住温稚的手臂,黄雯看温稚没事,也放心了不少。 陶芳把昨晚的事又说了一遍,黄雯和刘梦琴听后,气的对人贩子骂骂咧咧的。 温静回公职家属院食堂了,温稚坐上陈明洲的自行车,跟他先回去,陶芳她们在后面慢慢走。温稚挺直脊背,双手抓着自行车后杠,脖子也不能大幅度的动,她看着眼前的景物一点点从眼前流逝。 “你昨晚是怎么猜到我和大姐在一起的?” 温稚忽然问了一句。 陈明洲自行车骑得很慢:“你去找你二姐,和你大姐同时失踪,我猜测你们多半在一起。” 温稚没想到陈明洲能想到这一点。 到了家属院,温稚没敢跳下自行车,她刚想一点点挪下来,陈明洲的胳膊再次伸过来,温稚抓住陈明洲的手臂站在地上,小声说:“谢谢你。” “嫂子不用跟我客气。” 陈明洲陪着温稚上了二楼回家。 马桂香在楼下看着叔嫂二人离开,跟旁边人“啧啧”说:“我都说了这寡妇是个祸害,你们还不信,你看看她到了咱家属院出了多少事?她娘家让陈家不安宁,你们瞅瞅,她又被人贩子绑走了,她就是个丧门星,谁挨她谁倒霉。” 和她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没说话。 她们可都听说了,温稚她爸妈把她们卖给人贩子了。 天呐,那都是一家子啥人啊! 陈明洲把温稚送回家就去厂里了,陶芳她们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还给温稚带了个消息。 她们这么晚回来是去公安局和棉纺厂了,温向东和孙凤娥昨晚就被公安局的同志带走了,公安局同志抓获了六名人贩子。 这件事在青城市闹到挺大的。 陶芳给温稚 倒了一杯水说:“昨晚跟你一个病房的那个女娃,你记得吗?” 温稚:“记得,怎么了?” 陶芳“啧”了声:“她跟你一样命苦,也是被她爸妈卖给人贩子的。” 温稚:“我知道。” 陶芳一愣:“你咋知道的?” 温稚笑了下:“在人贩子窝里,她给我们说过。” 陶芳叹道:“也是个可怜的闺女,摊上这样的爸妈。” 午饭是陶芳做的,吃过饭黄雯来找陶芳出去干活,陶芳不放心温稚,临走前嘱咐温稚:“你就在家待着,别乱跑,有啥事等明洲回来再说。” 温稚:“知道了。” 陶芳走了没多会,温丽和温静过来了,温稚高兴道:“大姐,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温静:“来看看你,你吃过了吗?” 温稚笑道:“吃过了。” 温丽坐到温稚身边,看了看她脖子,脖子后面一大片淤青,可见那些人下手有多狠,温丽气的骂了一通,然后说:“老三,没事,你二姐夫说了,那些人至少判十五年以上,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温稚问:“二姐,那他们呢?” 她说完,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大姐,大姐脸上冷冰冰的,可见对孙凤娥和温向东有多恨,为了自己的儿子,连卖闺女的事都干得出来。 温丽握住温静的手,给予她安慰,对温稚说:“我听你二姐夫说,咱妈是主谋,至少十年起步,咱爸怎么着也五年起步。” 听到他们要蹲这么多年的牢,温稚心里就出了一口恶气。 温丽续道:“他们两都没脑子,老五把郑亮打进医院,人家父母要一千块钱赔偿金,摆明了是让老五坐牢,他们还真去凑这笔钱救老五,现在好了,老五没救出来,还把他们搭进去了,活该!” 温丽又重复了一遍:“活该!” 三姐妹谁都没再说话,其实她们心里不难受是假的,要是能做选择,她们都宁可不要这样的父母。 “大姐,二姐,我做了绿豆糕和南瓜糕,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温稚缓和气氛,去柜子里拿了极快糕点放在盘子里。 温丽看着糕点上画,惊讶道:“这花样是你刻的?!” 温稚笑道:“嗯,好看吗?” “老三,你的手啥时候这么巧?二姐竟然一点没看出来。” 温丽咬了一口绿豆糕,和食堂大厨做的味道差不多,都一样好吃,口感细腻,吃下去也没有呕吐的感觉,温丽连着吃了三四块糕点,温静也吃了两块,她忽然想到什么,问温稚:“老三,你来找老二,是不是给老二送糕点?” 温稚有些意外大姐会猜到:“嗯,没想到会碰见你跟着一个孩子走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温静叹了一声:“是大姐连累了你。” 温丽拍了拍手上的屑子:“行了,咱们三姐妹不说两家话,咱爸妈以后是出不来了,老五也出不来了,棉纺厂就剩下老四两口子了,以后咱们三姐妹把我们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老四那边也轮到我们操心,何亚兰巴不得咱们别回去。” 温静说:“我不会回去了。” 温稚说:“我也不回去。” 温丽走的时候带了几块糕点,黄昏的时候陶芳和黄雯还没回来,倒是陈明洲先回来了,男人推门进屋,外屋没有温稚,温稚房间的门虚掩着,陈明洲的手刚放到门上,里面便传来温稚清脆的声音:“是明洲回来了吗?” ‘明洲’两个字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紧紧缠绕在陈明洲身上。 他觉得,他的名字从嫂子嘴里出来,有种别样的好听。 “是我。” 陈明洲站在门外:“嫂子,我方便进来吗?” 屋里传来温稚的声音:“方便的。” 陈明洲推开门,看见温稚撑着手臂想要起身,他几步走过去握住温稚的肩膀,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纤细的手臂,扶着她坐起来,这个季节身上的衣服都极为单薄,陈明洲半侧身子几乎贴在温稚后肩,她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健硕的胸膛。 陈明洲扶她坐好就收回了手,没有任何逾越。 温稚脸颊倏地一红,她坐在床边,没敢抬头。 陈明洲问:“咱妈还没回来?” 温稚:“没有。” “你脖子抹药了吗?” “还没,我等咱妈回来再抹药。” 陈明洲看到桌上放着的药油:“嫂子,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揉药吧。” 温稚:??? 她错愕的看向陈明洲,男人神色坦然的解释:“妈手上的力道可能有些欠缺,药油揉不到位效果不大。” 温稚瞬间想到护士的手劲,再看一眼陈明洲布满青筋的手掌,下意识想拒绝,可耳边再次传来陈明洲的声音:“嫂子,我可以吗?” ‘不可以’三个字温稚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低低“嗯”了声,心有余悸道:“可不可以轻一点?” 男人声音有几分沙哑:“我尽量。” 外面天色近暗,残阳透过窗户照进来,零零散散的洒在温稚身上,将她脸颊照的通红,她看着陈明洲洗完手进来,男人挽起袖子,往手心倒了点药油走到她身侧:“嫂子,你把头发掀起来。” 温稚紧张的“哦”了下,将头发捋到一边,露出雪白纤细的后颈。 陈明洲低哑道:“嫂子,得罪了。” 温稚莫名的坐直了身子,手指紧张的揪着裤子面条,衣领被陈明洲的手指翻进去,男人粗粝的手指擦过她的皮肤,惹的温稚身子颤了几下。 陈明洲扫了眼温稚通红的脸颊,继续将她的衣领往下卷了卷。 女人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眼底,连带着脖颈两侧的小肩也露出来一点,陈明洲喉结动了动,眼底慢慢被一股浓黑的暗涩侵袭。 “嫂子,我动手了。” 温稚咬紧嘴唇,那股痛感还记忆犹新:“你轻点。” 随着一声“好”落下,男人温热的手掌覆在温稚的脖颈上,药油的凉意一瞬间渗透皮肤,温稚凉的轻呼了声,随着陈明洲越-揉越用力,温稚疼的额头都起了一层薄汗,细碎的痛呼声溢出唇畔,手指也越揪越紧。 “疼……” 温稚实在忍不住了,哭着叫出声。 陈明洲呼吸发紧,手掌覆在温稚唇畔上:“疼了就咬我,药油不揉-重点起不了效果。” 温稚哪敢咬陈明洲,可是脖颈越来越疼,原本绷直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嫂子,别躲。” 温稚哭道:“我疼。” 不知道为什么,护士给她揉药油的时候,她也疼得厉害,就算哭也能忍一忍,可换做陈明洲,她莫名的脆弱了好多,就好像觉得只要她喊疼,陈明洲就会放过她。 可她想错了。 男人那只手臂横在她身前,手掌有力扣住她的手臂,将她下沉的身子板正,那只揉着药油的手毫不客气的加重,温稚疼的眼泪直流,抬手用力抓住陈明洲的手臂,手指用力掐在男人的肌肉上。 好像这样就能以此来分担她的疼痛。 陈明洲任由她掐着,她掐的那点力道对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可这股痒痒劲从手臂一路窜到小-腹,痒的浑身发热,陈明洲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快好了。” 屋里细碎的呜咽声和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挠着陈明洲的心口。 陈明洲额角青筋绷紧跳动,好一会才抬手:“好了。” 几乎在他说完,怀里的人脱了力,身子软绵绵的趴在他手臂上,陈明洲一只手臂撑起温稚,他袖子是挽起来的,温稚穿的又薄,手臂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她身前的柔软。 陈明洲耳根蓦地烧红,他动了动手臂:“嫂子,我出去洗个手。” 等温稚坐起来,陈明洲快速抽回手跑出去,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陈明洲洗完手就没再进来,温稚听到他在外面做晚饭。 她扣好衣领,忽然觉得,脖子好像疼的 没那么厉害了,她试着转了下脖子,虽然还是疼,但是起码要比上午好些了,看来药油还挺管用的。 陶芳没多会就回来了,陈明洲也做好了晚饭。 饭桌上,陶芳说:“小稚,等会吃完饭我帮你揉药油。” 温稚咬馒头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陈明洲,她始终不太想让婆婆知道是陈明洲帮她揉的药油,不想让婆婆觉得她和小叔子凑的太近,正想说是杨慧姐帮她揉过了。 谁知道陈明洲直接挑明了:“我帮嫂子揉过了。” 陶芳:“哦,揉过了就行。” 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又“啊”了一声,错愕抬头看向陈明洲,然后又看向温稚,温稚瞬间跟做了贼似的,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陶芳的眼睛,陈明洲皱眉看陶芳:“咦什么?我手劲大,给嫂子揉药油的效果也好点。” 陈明洲坦荡的样子到让陶芳有些面子挂不住。 她尴尬的笑了笑:“揉了就行。” 只是,一个小叔子,一个嫂子,这么亲密接触,总归有些不合适。 吃过晚饭,陈明洲洗完锅碗回来,陶芳就把陈明洲拽进屋里了,她在房间来回走了两步,琢磨着怎么跟陈明洲说合适点。 陶芳偷偷看了眼陈明洲,见他靠在门上,挑眉看着她。 “妈是不是想说,我帮嫂子揉药油不太好?” 陶芳:…… 她点头:“妈的确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一个小叔子帮嫂子揉药油,这不成规矩,这事妈知道就行了,给你说一声,你以后注意点,万一哪天要是让别人知道了,瞎传你两闲话,你以后还咋娶媳妇?你嫂子还咋改嫁?” 陈明洲敏锐的抓住了陶芳话里的最后一句:“我嫂子要改嫁?” 陶芳说:“我是这么想的,总不能真让你嫂子给你大哥守一辈子寡吧?就算她愿意,妈也不忍心,我想着等你大哥一周年过了,就找媒人给小稚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陈明洲下颚线绷紧了几分:“我先去看书了。” “哎,你这孩子……” 陶芳愣是没叫住陈明洲,她看着陈明洲进了屋坐在床边翻开书,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去了隔壁屋子,温稚坐在床边,摊开一件打着补丁的衣服在琢磨着,她侧对着屋门,脊背纤薄,脖颈细长,脸蛋也漂亮,是这片工厂区出了名的漂亮姑娘。 说实话,在知道明州给温稚揉药油的事后,她忽然开始担忧一件事。 小稚长这么漂亮,她那傻儿子会不会对自己嫂子起心思? 想到这里,陶芳莫名打了个冷颤,又觉得不可能。 明洲向来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小稚是他嫂子,他应该不会干对嫂子动心思的事。 想到这,陶芳又安了几分心。 天黑透了,家属院的人大多都睡下了。 温稚把衣服收起来,犹豫了一会,起身走到陈明洲房门口,男人掀起眼皮看向屋门口的温稚,放下书:“今晚还想读书?” 温稚低声道:“嗯,我想把那本书读完,就剩下几页了。” 陈明洲拉开椅子让她过来坐,等温稚坐下,他看了眼温稚的后颈,后脖颈被头发和衣领遮着,看不到皮肤下的淤青。 “怎么样?疼的还厉害吗?” “好些了。” 温稚看着桌面,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黄昏那会陈明洲帮她揉药油的事,男人宽大的手掌摩-擦着她的肌肤,掌心的力道大到她完全受不住。 温稚越想呼吸越急促,脸颊都开始浮上红意。 她用力掐了下手指,不让自己再想那些事,等陈明洲将书本摊开,教她开始读书时,温稚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书本上。 后面就剩下四页,陈明洲带着温稚读了三遍,再让她自己开始读。 温稚读了几遍,越读越顺畅。 陈明洲靠在床头,视线从书中移到温稚身上,指腹摩挲着书页,心里还在想着陶芳说的那句话:等大哥一周年过后,给嫂子说门亲事。 “嫂子。” 温稚正读的起劲,闻言,只是“嗯”了声,目光始终没舍得离开书本。 陈明洲问:“你有想过改嫁的事吗?” 温稚怔住,小幅度抬头看向陈明洲,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但还是郑重道:“没有想过,我当初亲口向你和妈承诺过,会为尧书守一辈子的寡,我不会食言。” 陈明洲薄唇轻抿了几分,心里就跟憋了一股气一样闷得慌。 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只是从她嘴里听到‘尧书’两个字便觉得刺耳的很。 陈明洲的喉结动了动:“如果我和妈都想让你改嫁呢?” 温稚眼睫一颤,她呼吸急促的低下头,有些难受的说:“要是有一天你和妈不待见我了,想让我改嫁”她闭了闭眼说:“我嫁。”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明洲解释完,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 他咳了声说:“嫂子误会了,我和妈永远不会不待见你,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同样是这个家必不可少的一份子,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我妈都尊重你的选择。” 温稚看向陈明洲,原本黯然的眼睛亮了许多:“真的?” 陈明洲颔首:“真的。” 他瞥了眼书本:“时间不早了,再读两遍该睡觉了。” 温稚笑道:“嗯。” 温稚又读了两遍才去睡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没不见陶芳和黄雯的影子了,温稚看到早饭已经做好了,陈明洲端着碗筷放在桌上,见温稚头发毛茸茸的,眼睛还有些惺忪。 男人眼底里带着笑意:“去洗漱,洗漱完吃饭。” 温稚问道:“咱妈呢?” 陈明洲:“天刚亮就走了,我给她热点了馒头和菜,她带着在路上吃。” 温稚也没问婆婆她和黄婶儿干的什么零活,怎么走那么着急。 吃过早饭,陈明洲给温稚脖子又揉了点药油才走。 温稚觉得今天早上好像没有昨晚那么疼了…… 距离上次被人贩子绑架已经过去了三天,温向东和孙凤娥的判决结果也下来了。 孙凤娥判了十年,温向东判了七年,温华五年。 人贩子里几个,瘦子判了二十年,他们供出了那间房子的主人,正是他们口中的老大,人在南方,公安同志立刻联系南方公安,联合把此人抓起来了,这件拐卖人口的事件才算彻底解决。 这天早上吃过饭,温静来机械厂家属。 温稚脖子刚被陈明洲揉完药油,三天过去,她脖子真如医生所说,基本没那么疼了,现在只是大幅度扭动脖子才能感觉到些疼痛。 “老三,昨晚老四来找我了。” 温稚皱眉:“他找你干什么?” 温静似是冷笑了下,眼里都是对老四的失望和冷漠:“他说咱爸妈和老五都坐牢了,老二也嫁出去了,咱两也算是嫁出去的闺女,就别把户口留在家里了,他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这两天把咱两的户口迁出去。” 温稚:…… 她早就对温家那几个人没了念想,于是点头:“行,这两天咱两去派出所把户口的事办一下。” 中午陈明洲回来,温稚把户口的事给他说了。 陈明洲眉峰一抬,看着温稚,好一会没说话。 半晌,他搭下眼帘,平静道:“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直觉,陈明洲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陈明洲的脸色,见男人 脸色平静无波,又不像是不高兴。 吃过饭陈明洲把锅碗洗了,看了眼外屋在本子上练字的温稚:“嫂子,我去厂里了。” 温稚笑道:“好,路上慢点。” 陈明洲:“嗯。” 他下了楼,魏平和张扬在楼下等着他,三个人出了家属院,陈明洲忽然捏住刹车,从兜里取了根烟点燃,魏平打趣道:“明洲哥,就这一会都忍不了了?” 陈明洲闷着头抽烟,没搭理他。 魏平和张扬面面相觑,察觉到陈明洲的不对劲,魏平靠过去:“明洲哥,你咋了?” 张扬也问:“明洲哥,你有啥烦心事?说出来我们两帮你出出主意。”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又将烟叼进嘴里:“你们先去厂里,我出去一趟。” 说完骑着自行车走了。 魏平纳闷的摸了摸后脑勺:“明洲哥出啥事了?” 张扬耸了耸肩:“我哪知道。”。 公职家属院食堂里,这个点大家都吃过午饭了,食堂正在收拾。 温静站在水池边洗锅碗,梁姐又拿来了些碗筷说:“小静,这些洗完就能下工了,我去擦桌子了。” 温静笑道:“好。” 田大厨把锅台收拾干净,转身看向温静,他拽了拽头上的帽子,问道:“温静,你身体咋样了?” 温静转头看了眼田大厨,笑道:“澡都没事了。” 田大厨点了点头:“哦,没事了就行。” “小静,外面有人找你。” 梁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温静匆匆把手里的碗放下,田大厨说:“你去吧,剩下的我帮你洗。” “不用不用,我等会回来洗。” 说完擦了擦手出去了。 田大厨也没跟她客气,过去帮她洗锅碗,梁姐擦完桌子进来,看到田大厨洗碗,惊讶道:“哟,哟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得大厨子咋开始洗锅碗了?” 田大厨:…… 梁姐走到水龙头跟前宁开水洗抹布,然后频频看向田大厨。 田大厨:…… 他说:“温静出去了,剩下的锅碗也不多,我顺手就洗了。” 梁姐了然点头:“哦,顺手啊。” 田大厨:…… 温静去了食堂外面,看到大门口的陈明洲,着实有些意外。 这还是老三她小叔子头一次来找她。 温静跑出去:“陈明洲,是不是老三出啥事了?” 陈明洲:“她很好。” 温静一愣:“那你来找我有啥事?” 男人碾灭烟,说道:“我想和大姐商量下,让我嫂子的户口跟着你。 第36章 第36章陈明洲竟然当众抱起她!…… 温静皱眉,脸上有些不高兴:“你什么意思?你是嫌弃我家老三,不愿意我家老三的户口进你们陈家的户口本上?” “大姐误会了。” 陈明洲抬眸看向远处:“嫂子和我大哥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户口要真落在我们家,就真成了我大哥的媳妇,嫂子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我们不可能真让嫂子为大哥守一辈子的寡,如果户口落在你名下,她就还是个未婚的姑娘。” 温静好一会都没说话。 不得不说,陈明洲这一点是实打实的为老三考虑。 在户口本上,老三现在还是个未婚姑娘,以后老三要是改嫁,单从户口本上说话,也能漂亮点。 她问陈明洲:“老三知道这事吗?” 陈明洲:“不知道。” 他搭下眼皮看温静:“所以我来是想让大姐帮我们陈家找个说辞。” 温静点头:“我知道了。” 陈明洲颔首:“谢了。” 温静站在原地看着陈明洲骑着自行车离开,心里觉得特任欣慰。 老三能遇到陈家这么好的婆家,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了。 她回到食堂,看到锅碗已经洗完了,池子也擦的干干净净,温静下意识看向梁姐,以为是梁姐帮她洗的,正要感谢梁姐,梁姐却说:“你别用那么感激的眼神看我,是田大厨帮你洗的。” 温静怔住,转身却不见田大厨的身影。 梁姐说:“田大厨走了。” 她挨着温静:“小静,问你件事,你有没有觉得田大厨对你有意思?” 温静脸色一变:“梁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坏了田大厨的名声。” 梁姐:…… 这咋能叫乱说呢? 自从温静过来,瞧瞧那田大厨,又是给她带桃酥,又是帮她洗锅碗,还补差价,说食堂便宜卖给内部人员糕点,让她别有心理负担,以前咋没见田大厨这么好心。 不过想到温静才经历过不幸的婚姻,梁姐也没说下去:“行,就当我多想了,对了,刚才外面是谁找你啊?” 温静说:“是我三妹她小叔子。” 和梁姐聊了会天温静就去了机械厂家属院,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该怎么跟老三说,才能让老三的户口跟她在一起,温静一直走到陈家门外,才总算想到一个极为说得过去的说辞。 她敲了敲门,没一会温稚打开门,看到温静,小脸上盛满笑意:“大姐,你来了。” 温静笑道:“嗯。” 温稚说:“大姐,你先等我一下,我把最后几个字写完,咱们就去老四家。” 温静:“没事。” 她坐在温稚旁边,低头看着温稚一笔一划的写字,她的子很好看,但是这些字她都不认识,温静看了眼放过去的一沓厚本子,有些惊奇:“这些都是你写的?” 温稚骄傲道:“嗯,都是我写的,大姐,我厉不厉害?” 温静夸赞道:“老三真厉害。” 她又问:“这些字你都认识吗?” 温稚写完最后一个字,点头:“都认识。” 然后跑到陈明洲屋里拿出那本她读完的书放在桌上:“大姐,这本书我自己都能读下来了,都是陈明洲教我的。” 温静笑道:“陈家人对你这么好,大姐也放心了。” 她随便抽查了几个字,虽然不认识,可听着温稚毫不犹豫的念出来,温静打心里替老三高兴,她合上书,说道:“老三,大姐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她顿了下,觉得不对:“是大姐想求你一件事。” 温稚看了眼大姐眉心间的愁绪,坐下来问:“什么事?” 温静握住温稚的手,眼里充满了祈求:“老三,你的户口能不能和大姐在一起?老四他们是一家子,老二和张俊是一家子,要是你的户口再迁到陈家,就真剩下大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温静说完,弯下腰趴在温稚腿上哭起来了。 温稚心口刺麻麻的难受,如果这事她没给陈明洲说,倒还好办,可她已经给陈明洲说了,要是把户口落在大姐名下,和大姐单开一个户口本,她不知道怎么给陈明洲解释。 长这么大,温稚很少见大姐哭这么厉害,肩膀都在剧烈的抖动。 她心下不忍,反手握住温静的手:“大姐,这事我跟陈明洲商量一下,他要是同意,我就把户口落在你名下。” 温静刷一下抬头:“真的?” 温稚一愣,怔怔的看着大姐,刚才看大姐哭那么厉害,她以为大姐眼睛都会哭红,没想到只是有点湿而已,温静压根没给温稚细想的时间,她使劲擦了擦眼睛,把眼睛擦得红红的。 “那行,你晚上和你小叔子商量商量,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 温稚:“好。” 温静前脚走,杨慧后脚就来了,她给温稚送了一小把大白兔奶糖,温稚眼睛一亮:“蒋全给你钱了?” 杨慧笑道:“没有,我又去丁秀芬家属院了,找她要糖票去了。” 杨慧嘴里塞了一个奶糖:“你快尝尝,甜甜的,可好吃了。” 大白兔奶糖温稚吃过,前几天陈明洲又买了一盒回来。 还有几颗大白兔奶糖在她抽屉里放着呢。 温稚剥了一颗糖纸塞到嘴里,奶香的甜味瞬间充斥在口腔里,她看着杨慧笑眯眯的眼睛,问道:“你现在身上攒了多少钱了?” 杨慧伸出手指晃了晃:“二百三十块钱。” 温稚秀眉皱了下:“还是不 够。” 但是买一份好点的工作,这个钱都不够,更别提杨慧后半辈子还要养活两个孩子,她至少要给手里多攒点钱,等后期给自己买一份工作,每个月有固定工作就好了,再等个五六年,改革开放,工作就不是那么难找了。 杨慧说:“你认字认得咋样了?” 提起这事温稚就高兴,她捧起桌上的书说:“这本书我都能读完了。” 杨慧震惊道:“这么厉害?!” 温稚傲娇点头:“那是。” 杨慧别提多羡慕温稚了,有个有文化的小叔子,还愿意耐心教她认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稚,我刚才去供销社买东西,听别人说,咱们这片厂区有一所夜校,你有没有想过去夜校去学习?” 温稚还是第一次听说夜校的事,她问:“去夜校上学要教钱吗?” 杨慧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交吧?” 温稚决定等陈明洲晚上回来,她问问他,他肯定懂的多。 如果夜校不交钱,她就去夜校学,不然每天晚上陈明洲都要抽时间教她读书人字,短时间还好,长时间也会影响他休息,而且万一……万一哪天被婆婆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在小叔子屋里待着学习,温稚害怕婆婆会不待见她。 陶芳和黄雯今天晚上回来的早,她们前脚回来,陈明洲和魏平他们也回来了。 陶芳看了眼温稚的脖子,淤青已经消了不少了:“还疼吗?” 温稚揉了揉脖子说:“好多了。” “妈,我做的手擀面,我现在去下面。” 陶芳也累了,没跟她争:“行,我去洗把脸。” 吃过晚饭没多会陶芳就去睡了,饭桌上温稚打听了下,婆婆和黄婶儿干的是编竹条的工作,一整天坐在那里低着头,虽然不是重活,可干上一天,浑身骨头都要僵了。 温稚把外屋的地扫了扫,陈明洲洗完衣服过来,对温稚说:“嫂子,我帮擦药油。” 这几天一直是陈明洲帮她擦药油,连着擦了几天,温稚脖子基本上都好了,而且也没一开始那么疼了,尤其今天早上,陈明洲帮她擦药油已经没什么痛感了,倒是多了些莫名的酥麻,后脖子那块今天一天都觉得有股灼热的感觉。 “我脖子已经好了,不用揉药油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为难的开口。 陈明洲将药油倒在手心:“今晚再揉一次,药油正好还剩最后一点。” 温稚也不好拒绝:“好。” 她撩起头发,双手撑在桌上,控制自己上身不下沉,感觉到陈明洲的手指卷起她的衣领,衣服擦-过肌肤,男人的粗粝的指腹也擦-过皮肤,温稚浑身血液几乎在顷刻间沸腾,烧的她脸颊到脖子根都是红的。 陈明洲漆黑的眸在温稚泛红的颈子上停滞了几秒,眼底浸出几分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抬手覆在温稚后颈,掌下敏锐的感觉到了女人微颤的身子。 “嫂子,放轻松。” 温稚实在没法放轻松。 她闭上眼,努力忽略掉身上的异样。 对方的手温热宽大,带着薄茧的指腹总是擦过她的肌肤,手心的药油从冰凉慢慢转变成灼热,男人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动惮不得。 陈明洲手心擦着药油,垂眸看了眼温稚几乎红的要滴血的脸颊,眼里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她身板很薄,皮肤太过娇嫩,他只是揉搓了一会就就红的厉害。 陈明洲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温稚肩上,那里的衣领往下滑了一点,露出白色小背心带子,陈明洲呼吸陡然粗重,手上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温稚疼的轻哼了一下,那声轻呼像是细密的蜘蛛网,穿透他的皮肉狠狠束缚住他的骨骼。 陈明洲暗暗呼了口气,迅速抽回手:“好了,我去水房洗手。” 一直到男人开门出去,温稚才松了口气。 她快速拢好衣领扣上,身子都软了一截。 魏平这个点正在水房洗衣服,瞧见陈明洲进来时呼吸有些紊乱,好奇道:“明洲哥,你跑步去了?” 陈明洲脚步一顿,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 魏平不满道:“你跑步咋不叫我啊,我要是跟你一块去跑步,我爸就不会让我洗衣服了。” 陈明洲:…… 他洗完手回到家里,看见嫂子捧着书坐在外屋,正认真的读着,看见陈明洲进来,温稚刚才的轻松瞬间荡然无存,她抿了抿唇,起身道:“我、我去睡觉。” 陈明洲:“嫂子今晚不想学新字了?” 温稚脚步一顿,终是没抵住对认字的诱惑,转身跟着陈明洲去了他屋里,她坐在板凳上,看着陈明洲拿出一本新书放在她面前,翻开第一页教她读书。 男人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 没多会,温稚的思绪都沉浸在了书里,陈明洲带着她读完四页,连着读了三遍,再让她自己读,温稚一边读一遍仔细看每一个字,以至于自己再读完三遍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打了个哈欠,眼里也有些困意。 陈明洲合上书:“不早了,该睡觉了。” “好。” 温稚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两件事忘了跟陈明洲说。 她又坐下,转头看向陈明洲:“有两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陈明洲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但还是装作不知道,颔首道:“你说。” 温稚把今天大姐来找她说户口的事告诉了陈明洲,然后续道:“我没有其它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给我大姐说一声。” 陈明洲没明确回答她,只问了一句:“嫂子是怎么想的?” 温稚纠结了一下,小心翼翼观察陈明洲的脸色,看他有没有不高兴:“我想着先和我大姐一个户口,等我大姐改嫁了,户口迁到男方家里,我再把户口迁回来,可以吗?” 陈明洲颔首:“好。” 温稚一愣,有些意外陈明洲答应的这么痛快。 她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呢。 温稚惊讶的神色尽落在陈明洲眼里,男人眼底藏着几分笑意:“第二件事是什么?” 温稚问道:“你知道夜校吗?” 陈明洲眼底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嫂子怎么好端端提起夜校了?” 温稚说:“我听杨慧姐说,咱们这片厂区有夜校,我明天想去打听的问问,要是夜校不收钱,我就去夜校学,这样你也不用每天晚上回来还得教我读书人字,你也能轻松些。” 陈明洲凝着温稚:“我从没觉得累过。” 温稚怔楞的看着陈明洲,男人眉峰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他拿起书本闲散的靠在床头:“不管教不教你认字,我晚上都会看书到很晚,所以并不会影响我休息。” 他掀起眼皮:“嫂子,夜校每天晚上才能去,这片厂区人多又乱,你一个女人大晚上在家属院和夜校来回跑不安全,而且夜校人也人多,老师教不了你们太多的知识。” 陈明洲颠了下手里的书本:“我能在十天之内教你熟读完整本书,记住里面的字,夜校可不做不到。” 温稚:…… 她到没想到这些。 首先是安全方面的问题,她一个人大晚上家属院和夜校来回跑,的确存在安全问题,温稚现在想到当时被胡宝康他们追赶时的恐惧和无奈,瞬间打消了去夜校的念头。 “那我不去夜校了。” 陈明洲唇边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好。” 天也不早了,温稚洗漱后就回屋睡觉了,第二天吃过早饭,陶芳 和陈明洲都去上班了,没多会大姐就来了,她手里还提着半兜子桃酥,温稚有些意外:“大姐,你怎么买这么多桃酥?” 温静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我买的,是上次咱们在医院的时候,田大厨和梁姐他们过来看我,给我拿来的,我没好意思收这些,想还给田大厨,人家愣是不收,我也没好意思都手下,给梁姐她们分了点,剩下的拿过来你吃。” 温稚眼睫一烫,心里热乎乎的,热意一直蔓延到眼眶。 她眨了眨眼,逼退眼底的泪水,只拿了两片桃酥放起来,剩下的绑起来又塞到温静手里:“大姐,我在陈家有吃的,陈家没有亏我,这些好东西你留着慢慢吃,对了,大姐,你等我一一下。” 她关上大门,从柜子上面拿下最后一瓶牛奶塞到温静怀里,温静脸色一变:“老三,这可使不得,要是让你婆婆和小叔子知道你给大姐东西,他们会咋看你?听大姐的话,快把东西放回去。” 其实温稚也担心。 陈明洲虽说她是家里的一份子,可她毕竟没有为家里挣一份收入。 她想了想说:“那你等我一下。” 说着又跑到碗柜里拿了个碗出来,拔出塞子给大姐倒了半碗牛奶:“大姐,你喝,可好喝了,要是我小叔子他们问我,我就说我喝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你看,这里还有半瓶呢。” 温静看着递到嘴边的碗,鼻子跟前都是浓浓的奶香味,她闻了闻,舌尖都分泌出口水,最后还是没忍住肚子里的馋虫,端起碗喝了一小口,浓浓的奶香瞬间充斥在口腔里,是她这辈子都没喝过的味道。 温稚睁着大眼睛:“大姐,好喝吗?” 温静笑道:“好喝。” 温稚笑道:“那你快喝,多喝点。” 说完把碗往上抬了抬,温静措不及防的把半碗牛奶都喝进了肚子里,她舔了舔嘴唇,第一次尝到浓郁的牛奶味,心里的不愉快都不见了。 姐妹两离开家属院,温稚给温静手里又塞了四个大白兔奶糖,这大白兔奶糖是杨慧姐给她的,算是她自己的。 温静看着妹妹一出手不是牛奶就是糖,便知道她在陈家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温稚笑道:“大姐,你吃,可好吃了。” 温静笑道:“好。” 姐妹两到了棉纺厂,何亚兰早就在家里等着她两了,她一看见温稚就一肚子火,就因为她,她男人没少被陈明洲揍,只不过她就算再讨厌温稚,也不敢当面找她麻烦,她怕陈明洲又来家里收拾他们。 三个人去了派出所,温稚没想到在派出所都能看见顾辉。 “顾公安,这边的普查都没问题了,我们接下来再去东街看看,听民-兵说,最近火车站又偷偷跑进来了一群盲流。” 顾辉颔首:“行,你们今天挨家挨户的排查。” 温稚从外面进来,看到顾辉站在桌前,男人今天破天荒的没穿公安外套,下身穿着橄榄色长裤,上身穿着白色衬衫,衬衫下摆系在裤腰里,黑色皮带勒在腰侧,衬的他腰身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顾辉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身冷漠的看了眼,见到是温稚时,眼底的冷漠顿时被笑意替代:“嫂子,你怎么来所里了?” 何亚兰没想到温稚还认识派出所里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人叫她嫂子,八成是和陈明洲认识。 温稚说:“我和大姐来迁户口。” 顾辉眉峰一挑,凉凉的扫了眼温稚边上的何亚兰,何亚兰被顾辉看的后背直冒凉气,她心里暗骂:晦气,就知道和温稚走在一起没好事。 派出所的人知道她们办迁户口的事,也知道其中有个人是顾公安熟人,也没拿乔,看到她们手里有厂里的证明,三两下就把户口的事办好了。 温静和温稚一个户口,温静是户主。 何亚兰拿着办好的户口,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怕跟温稚待久了,自己也跟着倒霉。 忙完这些,天也不早了,也快到了做午饭的时间。 温静先回公职家属院了,顾辉将自行车调转了个方向,也没和温稚打哑谜,直截了当说:“嫂子,我送你回去吧。” 温稚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顾辉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为了避免上次的事再次发生,我还是送你一程,走吧。” 温稚:…… 见顾辉坚持,温稚根本拒绝不了。 派出所离公安局很近,离二姐家也近,就拐个弯的功夫,但离机械厂家属院就远了,顾辉看了眼天色,说道:“嫂子,我骑车送你,等你自己走回去,也到午饭的点了。” 温稚考虑到中午陈明洲要回来吃饭,万一自己回去晚了,耽误了陈明洲的事也不好。 于是踌躇着点了下头:“那谢谢你了。” 她走到自行车后座,正想着跨坐上去,就见顾辉也朝她伸出手臂,温稚愣住,顾辉笑了下:“我看明洲每次带你都这么帮你上车。” 温稚小声的“哦”了声。 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抓住顾辉的手臂,后脚踩在后杠轴轮处,借着顾辉的力道坐上后座,在她起身那一刻,温稚明显感觉到了顾辉瞬间绷紧的手臂肌肉。 感觉和陈明洲一样,硬的跟石头一样。 她赶紧收回手,低声说了句:“谢谢。” 顾辉不自在的咳了声:“没事。” 他骑着自行车,垂眸看了眼左手臂,刚才被温稚碰过的地方,跟着了火似的,惹的浑身冒汗,顾辉单手搓了搓脸,总觉得有点别扭。 他找话题:“嫂子脖子怎么样了?” 温稚:“已经好了。” 顾辉:“好了就行。” 顾辉要说跟一帮老爷们在一起,能说个一天一夜,可跟温稚在一起,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 车子拐过弯,骑到了小路上。 走在对面的何亚兰看着手里的户口本,户口本上的户主还是温向东,孙凤娥和温华也在,何亚兰烦躁的皱眉,啥时能能再把这三人的户口分出去就好了,这样一来,这个家就彻底是她和温争的了。 不过幸好孙凤娥和温向东判的时间都挺久的,倒是老五,才判了五年了,等他出来,肯定又要跟他们抢房子了。 何亚兰把户口本装起来,抬头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一辆自行车越骑越远,骑自行车的人赫然就是派出所的人,坐在后面的竟然是老三温稚! 何亚兰就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震惊的揉了揉眼睛。 老三这个寡妇,咋跟派出所民警在一起?。 赶在下班的前半个小时候陈明洲处理完手里的事就出来了。 他知道嫂子今天和她大姐去派出所办迁户口的事,按照这个脚程,这个点她还在路上往回走。 陈明洲骑上自行车赶去人民路,刚过了石化大道,便看到不远处顾辉骑着自行车过来看,他车座后坐着一个女人,微微晃动的小腿上的布料,正是嫂子今天早上穿的颜色。 陈明洲捏下刹车,凉凉的看着逐渐驶近的自行车。 男人眉峰皱了皱,单脚支在地上,从兜里取了根烟点上。 顾辉看到不远处忽然出现的陈明洲,慢慢捏住刹车停在他对面,颇有些诧异:“你今天下班挺早。” 陈明洲牙尖磨了磨烟蒂,语气平静道:“忙完就下班了。” 他微偏了下头,明知故问:“我嫂子?” 顾辉笑了下:“嗯,她一个人从派出所回来,我正好也没事做,就送她回来。” 温稚也听见陈明洲的声音。 在她跳下自行车走出来时,陈明洲的目光便落在温稚身上没移开过。 他微扬了下下巴:“嫂子,过来。” 温稚说:“等下。” 她转身扬起小脸看向顾辉,感激道:“顾公安,谢谢你送我过来。” 顾辉笑道:“不客气。” 陈明洲眉骨往下压了压,凉飕飕的看着温稚对顾辉笑眯眯的,觉得吸进肺腑的烟草味都带着一股子苦味,他碾灭烟,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说完了吗?” “完了。” 温稚朝顾辉摆了摆手:“顾公安,我回去了。” 说完跑向陈明洲后座,她以为陈明洲会和之前一样,伸手臂借助她坐上后座,谁知道男人腰身忽然一转,强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的腰身,稍一用力就将她抱到了后座上,陈明洲收回手,对顾辉说:“我们先回了。” 温稚还愣在后座,腰肢那处还有被人抱过后的紧束感。 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抱着腰坐在自行车上。 那个人,还是她小叔子。 顾辉看着两人渐渐远去,他点了根烟,微眯着眼轻“嘶”了一声。 他怎么感觉,陈明洲这小子在跟他较劲呢。 是他的错觉吗? 顾辉觉得自己有病,他调转车头,骑上车往回公安局走。 这边陈明洲骑车带着温稚,男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到回到家里,温稚做好饭,端着饭进屋进屋时,陈明洲才问:“嫂子不是去派出 所办户口吗?怎么和顾辉一道回来?” 温稚拌了拌面条:“我和大姐去派出所的时候,顾公安在那办事呢,他看时间不早了,怕我回来的太晚赶不上饭点,所以说送我一下。” 陈明洲挑了一筷子面,闻言,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男人问:“户口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温稚:“办好了。” 她吃了一口面,微微皱眉看向陈明洲:“面好像有一点咸了是不是?” 她刚才炒菜太急了,好像盐放多了。 男人低头吃了一大口面:“我觉得不错。” 温稚:…… 她吃着都咸。 吃过饭陈明洲就去厂里了,温稚下午在家又把陈明洲昨晚教她的书本读了好几遍,然后把那四页也抄了一遍,每抄一个字就读好几遍。 陶芳那边连着干了好几天活,她干的不太熟练,竹条把手指割破了好几道,温稚没敢让她碰水,家里的饭都是她在做,不过衣服陈明洲现在没怎么让她洗,每次等她要洗衣服的时候,都被男人拿走了。 这天上午,温稚又做了点绿豆糕和南瓜糕,等吃过午饭,她装了点糕点去了二姐那边,给二姐和大姐都送了点,二姐现在吐的没那么厉害了,差不多后天要开始接着上班。 三姐妹聊了好一会温稚才回家。 她前脚刚走进家属院,后脚就感觉到周围来往的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有的带着嘲弄,有的看着她的眼神带着鄙夷,温稚皱了皱眉,有些莫名。 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路过几个老太太,其中有个老太太说:“我就知道她年纪轻轻的肯定不安分,没想到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勾搭公安局的人。” “就是。” 有个老太太也淬了一声:“陈家真是造了孽了,娶了这么个不安分的主儿回来,把陈家的脸都丢尽了。” 温稚:??? 她看向那几个走远的老太太,小脸也冷了下来。 明明她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半下午的功夫过去,那么多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 她什么时候勾搭公安局的人了? 温稚气呼呼的上了楼,刚走到二楼就碰见了从屋里出来的刘梦琴。 刘梦琴一下子把温稚拽到屋里,问道:“小稚,你是不是刚从公职家属院回来了?” 温稚有些疑惑:“刘婶儿怎么知道的?” 刘梦琴拍了下大腿:“家属院半下午的时候都快传遍了,说你嫁进陈家后,三天两头的往公职家属院跑,是和公安局的顾公安勾搭在一起了,他们还说你前段时间有两天时间基本不着家,说是在你二姐那,谁知道是不是背着陈家人和顾公安那啥去了。” 温稚瞬间气的小脸都青了。 “是谁在胡说八道,坏我和顾公安的名声?那段时间明明是我大姐和他前夫的事,我才一直待在我二姐那的,他们凭什么往我和顾公安身上泼脏水!” 刘梦琴说:“这事就我和杨慧知道,大院上千号人,别人不知道啊,谁知道是谁传的流言蜚语,明摆着是看你过得好,心里不舒服才往你身上泼脏水。” “还有……” 刘梦琴顿了顿,那些话脏的她都说不出口,于是又改了话题:“那些人嘴巴真贱!小稚,这事等陈工回来,一定要查个明白,可不能让人平白无故往你身上泼脏水。” 在机械厂家属院,她和顾辉都没接触过,顶多在公职家属院见面打个招呼,到底是谁胡言乱语造谣的? 温稚气道:“我知道,谢谢刘婶儿。” 温稚开门出去,在楼道碰见这条走廊里的邻居们,有些平日里跟温稚不熟的,看温稚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杨慧出门倒水,看见温稚回来,把盆扔到屋里,跟着温稚进了陈家,担忧道:“小稚,你没事吧?” 温稚摇摇头:“杨慧姐,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就出去了半下午,怎么厂里全是传我的谣言?” 杨慧也因为这事惹了一肚子气:“我也不知道谣言从哪传出来的,我吃过饭去一趟供销社打醋,听见买东西的人说,机械厂陈工家的嫂子勾搭公安局的顾公安,还和人家滚被窝,被你二姐和二姐夫发现了,他们还帮你瞒着陈家人。” 温稚气的小脸涨红,一巴掌拍在桌上:“她们胡说八道!” 她这下才明白为什么刘婶儿说话吞吞吐吐的,原来外面传的话这么难听。 听杨慧姐的意思,好像这些谣言是从外面传进机械厂家属院的。 杨慧想了下,忽然睁大了眼睛:“小稚,会不会是马桂香干的?” 温稚秀眉紧皱:“不知道。” 要说在这家属院谁最讨厌温稚,好像非马桂香莫属。 温稚从回到家属院,心情就没有平复过,她说:“杨慧姐,我去找马桂香问清楚。” 杨慧:“我跟你一块去。” 她怕温稚一个人去找马桂香会吃亏。 马桂香家在对面那栋楼里,两人从这栋楼走到那栋楼,路上都能看见那些人看温稚的眼神带着嘲讽和鄙夷,温稚小脸从开始的涨红到惨白,她还是第一次被造谣者推到风尖浪口,被这么多人用目光针对,用言语伤害。 温稚和杨慧刚上了对面二楼,就听见马桂香说:“真的假的啊?你们听谁说的?” 另一个人说:“这事我今天下午在供销社听说了,听得真真的,是陈工他嫂子勾-引的顾公安,她二姐和二姐夫为了帮她隐瞒这些事,都没敢让陈工和陶芳知道。” 马桂香“啧啧”道:“这么说,陈工他嫂子真和顾公安钻一个被窝了?” “你们放屁!” 杨慧实在听不下去了,扯着嗓子骂了一句。 她冲过去一巴掌呼在那个人说温稚勾-引顾公安的人,那个女人一时没防住,被杨慧一巴掌扇的坐在地上,反应过来后一下子爬起来叫骂着跟杨慧打起来。 温稚也气的失去了理智,跑过去打了马桂香一巴掌:“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勾引的顾公安?你凭什么在外面造谣我?” 温稚连着扇了马桂香两巴掌,气的脑门直发晕:“你造谣我,我还要说你——” 马桂香也顾不上被温稚打了脸,生怕温稚说出她和孙满贯的事,一把把温稚拉进自己家里关上门,一改刚才尖酸刻薄的德行,求着温稚:“我的姑奶奶啊,我求你嘴下留德,可千万别说我和孙满贯的事,就当我求你了行不行?” 温稚冷笑:“你造谣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马桂香苦着脸:“我没造你的谣啊。” 温稚气的瞪着她:“造谣我在公职家属院和顾公安……”温稚嫌话太脏了,都说不出口:“说我勾搭顾公安,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 马桂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话可要讲证据啊,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造谣你,你和顾公安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都知道我和孙满贯的事,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我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造你的谣?” 温稚冷冷的看着 马桂香:“但你也说瞎话了,说我和顾公安……” 温稚嫌话难听,说不出口。 马桂香赶紧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保证下次绝对不说了。” 外面还在打架,杨慧被三个女人按着打,温稚拿起扫帚冲出去狠狠打在那几个人身上,还冲马桂香说:“你不帮我大家都别好过!” 马桂香:…… 他娘的,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撞上温稚这个丧门星。 马桂香不得帮忙,把几个人分开,她还被杨慧抽了两巴掌,气的马桂香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骂谁,温稚举着扫把,小脸冷冷的,看着对面三个女人指着杨慧骂,就是没敢当着温稚的面骂她。 她可是陈工的嫂子,得罪她等于得罪陈工,得罪陈工等于得罪厂长,她们还是分得清的。 那杨慧算啥东西? 温稚说:“你们活该该打,谁让你们乱造我的谣言,你们不编排我,杨慧姐会打你们吗?别说杨慧姐打你们了,就是我也要打你们!” 那三个女人也气坏了。 其中一个女人吼道:“谁他娘的闲的没事干造你的谣,你自己去外面听听去,这些谣言明明是从外面传进家属院的,我们都是听说的,关我们屁事!” 杨慧:“你们也跟着造谣,就关你们的事!” 这边打架的动静闹得挺大的,走廊里都堵满了人,大家伙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陈工他嫂子的厉害,也觉得陈工他嫂子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着人也不敢说话,更别提和别人打架了。 刘梦琴听见动静也过来了,看见那三个女的还想上去打杨慧,见温稚上去帮忙,刘梦琴为了自己儿子,为了陈工能多带带她儿子,多教点他儿子本事,也混进去跟那三个老娘们拼了! 一时间场面又乱套了。 平日里跟陶芳关系不错的,都护着温稚,倒是没让温稚挨打。 这边打的特别凶,有人立马把这些事举报到妇联,没多会妇联的人匆匆赶到,把打架的一波人都带到妇联队去了…… 机械厂车间里,何正民和邝强急匆匆的跑到一车间里,车间里没有陈工的影子,何正民说:“邝强,你去五到十车间去找陈工,我找这边。” 邝倩:“行。” 他绕过草木,跑到另一条道上,挨着几个车间找,一直到七车间才找到陈工,陈工正和隔壁市里的技术员说机器的事,魏平看见脸色不大好看的邝强,问道:“出啥事了?” 邝强说:“我妈和陈工他嫂子跟马桂香几个人打架,人现在全进妇联队了。” 魏平错愕瞪眼,回过神来跑到陈明洲身边,他想说嫂子的事,可看着陈明洲和技术员还在讨论机器问题,愣是不敢说,还是陈明洲叫了好几声魏平,魏平才回过神“啊”了声说:“明洲哥,咋了?” 陈明洲:…… 男人皱眉:“你要发呆滚外面发呆去,别在这碍事。” 魏平摸了摸后脑勺,转身走了两步,觉得不妥,索性还是拐回来凑到陈明洲跟前把温稚的事说了,陈明洲神色骤然一沉:“你怎么不早说!” 说罢男人转身就跑了。 技术员一脸懵的看着已经跑没影的厂房门口,看向站在边上的魏平。 魏平摸了摸后脑勺说:“那个啥,陈工他忽然有急事,您稍等一下,我去找我爸,不是,我去找魏工过来。” 邝强也跟着陈明洲去了妇联队。 他妈也在那,他也不能不管。 路上的时候,陈明洲问邝强:“出了什么事?她们怎么会和人打架被带去妇联队?” 邝强想到那些谣言,纠结一会才说:“大院里有好多人传你嫂子和公安局一名公安的谣言,说的挺难听的,我妈和杨慧嫂子她们听不过耳就和人打起来了。” 陈明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辉。 他沉声问:“是顾公安?” 邝强点头:“对,是顾公安。她们说嫂子……” 邝强不敢说,陈明洲声音发沉:“说!” 邝强声音特别低的说:“说嫂子和顾公安钻一个被窝被他二姐和二姐夫看见,她们还帮嫂子瞒着你和陶婶儿。” 陈明洲脚步刹那间顿住,眼神冷的发狠:“谁传的?” 第37章 第37章陈明洲恨不得宰了顾辉…… 认识陈明洲这么久,邝强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明洲这么可怕的眼神。 他赶紧摇头:“我不知道,大院里人都这么传的。” 陈明洲冷声道:“妇联队那边有我去处理,你现在回去叫平子和张扬他们,去大院给我挨个问,这些话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邝强“哦”了一声:“那我现在就去。” 妇联那边事情也问的差不多了。 妇联主任得知温稚她们打架是因为被人造谣,那几个女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妇联主任指着那几个人喝道:“你们既然都知道是谣言,还在四处传播,还当着人家的面说话那么难听,要我说你们挨打就是活该,你们自己想想,这事要是换做是你们,大家都在外面造你们的谣,你们受得了吗?” 几个人不吭气了。 马桂香也不敢说话。 妇女主任哼了声:“造谣的人胆子是真大啊!空口白牙就敢造公安局公安同志的谣言,我看是她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妇女主任发号施令:“大家伙都给我去外面打听打听,这谣言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 妇联队的人齐齐应声:“我们这就去。” 妇联主任安慰温稚:“同志,你也不用难受,你难受反而让那些造谣你的人高兴,要我说你就该挺起胸膛,让那些背后使阴招的看看。” 温稚点头:“谢谢主任。” 妇联队的人差不多都走了,那几个和杨慧她们打架的,也都蔫吧着脑袋走了。 马桂香看了眼温稚,拽着她走到边上,低声说:“温稚啊,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和顾公安的谣言真不是我造谣的,我今天敢当着妇联队主任的面发誓,明天就敢当着公安局同志们的面发誓,我又不是活腻了,没事给你找茬。” 温稚看了眼马桂香,冷声道:“我知道了。” 马桂香纵使心里有气,还得给温稚陪着笑脸。 要不是温稚拿捏着她和孙满贯的把柄,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丧门星。 马桂香憋着气走了。 温稚转身看向杨慧和刘梦琴,两人脸上多少都挂了彩,杨慧嘴唇都破了,温稚愧疚的握住杨慧和刘梦琴的手,感激道:“杨慧姐,刘婶儿,谢谢你们帮我。” 刘梦琴说:“咱们两家是啥关系啊,你不用跟我客气。” 杨慧反手握住温稚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了,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事也赶紧去找造谣的人到底是谁,要是让我找到了,我非得撕了她的嘴,让她一口白牙乱造谣!” 温稚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造她和顾公安的谣言。 三个人刚走出妇联队就看见了跑过来的陈明洲,男人应该是跑的很急,外套都没穿,只穿着一件白色工装背心,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陈明洲跑到温稚跟前才停下,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极力遏制住想要抱温稚入怀的冲动,他将温稚全身打量了一眼,除了头发乱一点,身上没其它的伤。 “嫂子,你怎么样?有哪里受伤没?” 陈明洲声音带了点微喘,可见这一路跑过来有多着急。 温稚在见到陈明洲这一刻,心里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浮上委屈,明明她在知道自己被造谣,和人打架,被带去妇联队,都没有哭,也没想过哭,可看见陈明洲这一刻,眼眶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忍不住就聚满了泪水。 她慌乱低下头,没忍住滴泪:“我没事。” 声音也多了几分哽咽。 陈明洲喉头哽了一下,猛地攥紧拳头:“嫂子,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会在明天之前找到造谣的事,让她还你一个清白。” 温稚用力咬着唇点头,她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陈明洲对杨慧和刘梦琴说:“谢谢你们护着我嫂子,等这件事处理完,我请你们两家吃饭。” 刘梦琴和杨慧赶紧摆手:“不用跟我们那么客气。” 陈明洲续道:“麻烦两位送我嫂子回去,我现在去处理谣言的事。” 杨慧点头:“行,你嫂子交给我你就 放心吧。” 刘梦琴说:“你快去吧,找出是谁,一定要好好揍她一顿,造这种谣的人太可恨了!”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她始终低着头,垂在衣服下摆的手指用力攥在一起。 陈明洲知道嫂子在哭。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底呼之欲出的心疼,转身跑回厂里。 温稚和刘梦琴她们走得慢。 三个人回到机械厂的时候,厂里忽然多了很多没上班的青年,正挨家挨户的询问,温稚看到了从远处第三栋楼下来的陈明洲和罗天兵,楼下还有好多青年,这场面温稚还是头一次见。 前面那会回来时,好多人都在说她闲话,这会没一个人敢吱声。 陈明洲脸色阴沉冷冽,罗天兵说:“机械厂里几千号人,还得费一些时间,今晚把机械厂的人问完再看情况。” “嗯。” 陈明洲应了一声,抬眸时看到不远处回来的温稚,拍了下罗天兵的肩膀:“你们继续,我回去一趟。” 罗天兵:“行。” 那边,温稚和杨慧她们回到家,蒋全从家里出来,看到杨慧一脸伤,下意识以为她又去酱油厂找丁秀芬闹去了,当即吓得脸煞白:“你干啥去了?咋带一身伤回来?跟谁打架了?” 大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杨慧:…… 她冷声道:“你以为我能跟谁打架?” 蒋全心里没谱,下意识看向在屋外开锁的温稚,见她头发也有些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这两人真去酱油厂找丁秀芬闹去了?那他和丁秀芬的事岂不是就泄露了? 蒋全想问温稚,在看到忽然从走廊尽头跑过来的陈明洲时,顿时止住了。 他扯着杨慧:“我们回屋说。” 温稚回到家,关上门,走到脸盆前洗手洗脸,心里还在想着外面谣言的事。 到底是谁传的? 她在家属院也就跟马桂香一个人结仇,再没跟别人有过矛盾。 “吱呀——” 房门忽然推开,温稚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陈明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男人还穿着那件工装背心,他关上门朝她走来,此刻已近黄昏,屋里的光线暗了许多,男人高大身躯堵住了窗外透进来的光。 他逆着光,温稚只能看到男人线条流畅的棱角。 在对方靠近她时,温稚感觉到了从陈明洲身上层层递来的热意,毫无缝隙的将她包裹住,温稚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你怎么回来了?” 温稚扬起小脸,看着隐匿在阴影中的男人。 陈明洲的目光在温稚唇上停滞了几秒,喉咙吞咽了几下:“过来看看嫂子。” 两人的距离明明已经很近了,可陈明洲觉得还是不够。 他放肆的让自己再靠近一步,再靠近半步,就这么近距离的站在温稚对面,低头看着只到他胸膛前的女人,对方身上的皂角香像是嗜隐的毒药,让陈明洲越陷越深。 “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伤着?” 他怕那会在外面,嫂子不方便告诉他。 在对方靠近她的那一瞬,温稚感觉到了从陈明洲身上扑过来的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呼吸频率忍不住加快,心跳如雷,她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后退,扬起小脸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陈明洲:“我真没受伤,她们没敢打我,倒是刘婶儿和杨慧姐为了帮我挨了不少打。” 陈明洲松了口气:“改天我买点东西上门感谢她们。” 温稚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陈明洲:“好。” 他紧了紧裤缝间的拳头,强忍住想要拥抱温稚的冲动。 这一刻陈明洲恨透了自己的身份,也嫉妒自己的大哥。 如果他是大哥,他就能光明正大的抱温稚。 陈明洲垂下眸,敛去眸底浓烈的情绪:“你在家待着,我继续找散播谣言的人。” 一直到陈明洲离开,温稚剧烈跳动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 她摸了摸心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那一会心跳那么厉害。 温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点水慢慢平复心情,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间不早了,婆婆和黄婶儿也快回来了,温稚去外面准备做晚饭,她看了眼楼下,大院里和刚才一样,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正在挨家挨户的询问。 温稚看到陈明洲和罗天兵从对面那栋楼下来,两人一道去了机械厂家属院外。 温稚把菜摘干净,刚拿到水房就听见外面传来陶芳和黄婶儿的声音。 “让老娘知道哪个王八崽子传我儿媳妇谣言,老娘一定活扒了她的皮!” “真当我们陈家没人了?敢这么欺负人!” “我们何家也不是好惹的!” 黄婶儿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跟陈家对着来也是跟着我们何家对着来,我们何家三个老爷们还收拾不了那个造谣的王八蛋?!” 陶芳一骂起来,平日里和陶芳关系不错的人也开始起哄了,大多人都看着,没敢吭气,不说陶芳一帮人骂人的事,就陈工带了几百号人挨家挨户的问谣言是从谁嘴里听出来的,她们就慌。 能不慌吗? 陈明洲以前是啥人她们都知道,现在全家属院大部分人都在传他嫂子的谣言,万一陈工做出啥事,倒霉的还是她们。 没多会陶芳和黄婶儿回来了,看到在走廊做饭的温稚,走过去安慰她。 “小稚,妈相信你,你就不是那种人。” 黄雯也说:“对,婶儿也相信你!要是再让我听见谁在你耳边叭叭,老娘撕了她!” 温稚感激的看着她们,眼眶又有点发烫:“妈,黄婶儿,谢谢你们。”。 这边的谣言像是一股风,吹到了公职家属院。 温静在食堂刚做完饭,没多会梁姐来找她,神秘兮兮的问:“小静,你三妹好像出事了。” 温静脸色一变,急的一下子抓紧梁姐的手臂:“老三咋了?” 梁姐说:“我下午那会从石化大道看我姐,回来的路上听别人说”梁姐顿了下,这话难听的她都说不出口,而且对象还是公职家属院里的顾公安。 见梁姐不说话了,温静急的摇晃她:“梁姐,你说啊,你说一半停住是要急死我啊。” 梁姐叹了声说:“机械厂那边传你三妹和顾公安的谣言,说你三妹隔三差五的往公职家属院跑,是跟顾公安勾搭在一起了,他两钻被窝还被张公安和温丽看见了,两人为了瞒住陈家,把这事压下来了。” 温丽闻言,气的心口狂跳。 这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人传出来的谣言! 这分明是要把老三往死里逼! 温静放开梁姐,跑到温丽家里,温丽和张俊正好在家里吃饭,见温静急匆匆进来,脸色也特别难看,温丽以为大姐出啥事了。 “大姐,你咋了?” 温静连着喘了几口气,张俊见状,给温静倒了一杯水:“大姐,你先喝口水缓缓。” “不用。” 温静摇头,然后把梁姐给她说的事告诉温丽和张俊。 两人一听,皆是脸色一变。 温丽气的把碗都摔在了地上:“我今天不把那人揪出来打一顿,就不叫温丽!” 张俊也重重放下搪瓷缸,沉声道:“我去一趟机械厂。” 这事可不小,造谣烈士家属和公安同志的谣言,谣言还传的还这么难听,那人要是被找到,最少也要劳改三个月,他看传谣言的那人简直是活腻歪了! 温丽道:“我也要去!” 张俊知道这时候让温丽待在家里,她肯定待不住。 三人跑下楼的时候碰见了和裴叔一块回来的顾辉,顾辉见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眉峰微蹙,问道:“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俊看了眼被造谣的本人,估计他还不知道这事呢。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温丽嘴快,把谣言那事说出来了。 顾辉脸色一沉,眼底都浸出了冷冷的寒意:“谁造的谣言?” 温静:“不知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顾辉声音冷的厉害:“我也去。” 温丽拦住他:“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去了,现在机械厂传的都是你两的谣言,你去了不好。” 顾辉:“正因为传的都是我和嫂子的谣言,我才更应该出面,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躲起来,才着了造谣言人的道。” 顾辉这么一说,温丽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裴叔说:“顾辉说得对,你们赶紧去,我这边在联系朋友四处问问是谁传的谣言。” 张俊骑自行车带着温丽走了,顾辉骑上自行车带着温静。 四个人赶到机械厂家属院的时候,看到家属院的楼道里和路上有不少年轻小伙子,挨家挨户的从每个家里面出来,顾辉看到了陈明洲和罗天兵从远处走来。 温丽和温静先去二楼找温稚。 顾辉和张俊去和陈明洲汇合。 罗天兵吸了口烟,碰了碰陈明洲的手臂:“诺,张公安和顾公安来了。”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抬眸看向走过来的顾辉。 脑海里是哪些谣言。 ——温稚和顾辉钻一个被窝了。 陈明洲的牙尖磨了磨烟头,压下想要暴揍顾辉的念头。 顾辉看了眼陈明洲脸上的冷意,知道他心里应该也憋了气:“谣言的事我听说了,陈明洲,你信不信我和你嫂子?” 陈明洲摁灭烟头:“废话。” 顾辉什么人他清楚,嫂子是什么人,他更清楚。 张俊问道:“查出是谁传的谣言了吗?” 陈明洲皱眉:“还没,不过我们查到这消息是从供销社传出来的,我们现在要去一趟供销社。” 顾辉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张俊:“我也去。” 大院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看见了顾辉和张俊的到来,毕竟两人穿着公安服,又和陈工走在一起,里面的其中一个人应该是他们口中的顾公安。 谣言四起,顾公安还敢来家属院,还和陈工他们心平气和的在一起,可见这谣言八成不可信。 不过这传谣言的人也挺厉害,敢造谣公安。 陈家这边,温静和温丽坐在外屋桌边,安慰着温稚,陶芳也劝着温稚,让她别多想,说陈明洲肯定能找到造谣的人是谁。 温稚笑了笑:“妈,大姐,二姐,我真没事。” 她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敏感、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话语砸到她身上,她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惶恐胆怯,束手无策,不会再第一个想到的是命运的不公和悲愤,相反,生气过后的她现在很平静。 她这么安静,只是一直在想到底是谁造谣她和顾公安。 温丽问:“老三,你想想,你们厂里谁认识你?还看不惯你?她还认识顾辉,借此来造谣你们两。” 温稚摇头:“我想了一下午,没有这号人。” 陶芳气的拍了拍桌子:“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啊?” 温静安抚道:“婶子你别急,陈明洲他们都在外面打听。” 温静和温丽一直在陈家带着陪着温稚,陶芳干了一天活,实在累的不行,可她硬是睡不着,今天这事没个结果,她就躺不下。 温稚不忍心见陶芳一直这么熬着:“妈,你先回屋躺着,等有消息了,我来叫你。” 温静和温丽也劝了劝。 陶芳最后妥协点头:“行吧。” 温稚让大姐和二姐陪着她在屋里躺下,三姐妹挤在并不宽敞的一张床上,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以前三姐妹都没嫁人时,她们都挤在一张床上睡到大。 温丽怀孕了瞌睡多,和温静温稚说了一会,不自觉就睡着了。 温静帮老二掖了掖被角,小声说:“老三,你困了你也睡,大姐守着你们。” 温稚轻声道:“我不困。” 她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晚,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捋了一遍,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人。 ——老四温争的媳妇,何亚兰。 她也见过顾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不敢确认。 她觉得何亚兰没有必要造谣她和顾公安,从她嫁进温家,她和何亚兰也没有过任何矛盾,她和大姐的户口也迁出来了,按理说她们之间更不可能有矛盾。 可是除了她,温稚再想不到还有谁了。 她越想越头疼,渐渐的也开始昏昏欲睡。 过了好一会,温静听见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转头看到老三已经睡着了,顿时笑了下:“还说不困呢。” 她帮老三掖了掖被角,仔细听着外面楼道里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夜渐渐深了,转眼已经到了后半夜。 温静也睡着了。 温稚夹在大姐和二姐中间,她睡的昏昏沉沉的,想翻身时感觉身上压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她艰难的睁开眼转头看了眼,便见二姐胳膊腿搭在她身上睡的正香。 温稚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悄悄挪开二姐的胳膊腿,坐起身轻手轻脚的爬下床,开门出去后看了眼外屋墙上挂着的表,已经凌晨三点了,陈明洲的屋门还大开着,床上被褥依旧叠的整整齐齐。 人到现在都没回来。 温稚倒了点水喝,因为记挂着谣言的事,起来后便睡不着了。 温稚一直在外屋凳子上坐着,当指针指到四点的时候,安静的走廊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温稚忙起身开门,正好和走到门口的陈明洲撞上,男人眉峰挑了一瞬:“嫂子还没睡?” 魏平也有些惊讶:“嫂子,你熬了一晚上?!” 温稚:“没有,我刚醒。” 陈明洲看着温稚脸上毫无惺忪的睡意,便知道她在说谎。 男人没戳穿她,让魏平先回去。 温稚不见张俊的身影:“我二姐夫没来吗?” 陈明洲:“他猜到你二姐睡了,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过来接她。” 温稚侧开身让陈明洲进来,关上门后看向陈明洲,问道:“找到造谣的人了吗?” 男人喝了一缸子水,可见渴坏了,温稚见陈明洲用的是她的杯子,而且喝水的位置还是她刚才嘴唇碰过的地方,温稚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张了张嘴,最终忍住没说,怕说出来两个人尴尬。 只是她脸颊染上了些薄红。 陈明洲放下杯子:“找到了。” 温稚瞬间抬头:“是谁?” 第38章 第38章陈明洲没忍住,亲她 陈明洲眼里浸着寒意:“你弟媳妇,何亚兰。” 这个答案在温稚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她有些不解:“我并没有得罪她,她为什么要造谣我?” 其实在得知是何亚兰干的后,陈明洲就猜到了原因。 温争两次都因为温稚被他揍了一顿,何亚兰估计是因为这事对他和嫂子生恨,借机故意报复嫂子,但这事陈明洲不太想让温稚知道。 男人说:“可能是因为你爸妈坐牢的事,嫂子,天不早了,你赶紧睡吧,明天我和你二姐夫还有顾辉去处理何亚兰散播谣言的事。” 见陈明洲拿着搪瓷盆去水房,温稚看着男人的背影问:“你们怎么找到她的?” 陈明洲拽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我们把供销的人问了个遍,她们说是棉纺厂的人说的,我们挨家挨户的找人问,问到是一个孩子说的,那孩子说是温争的媳妇给了他一把水果糖,让他在外面散播谣言,这些话从棉纺厂传到供销社,又从供销社传到机械厂。” 温稚:…… 这个何亚兰,还真是煞费苦心。 温稚感激道:“明洲,谢谢你。” 男人目光凝着温稚,在女人湿润的唇畔上略过:“这是我该做的,嫂子不用跟我客气。” 温稚回屋的时候,二姐已经磨到了中间,胳膊腿又搭在大姐身上,她走到床边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快麻麻亮时才有了睡意,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二姐的惊呼声吵醒。 温稚困倦的睁开眼,大姐和二姐不在床上,屋外面是婆婆和黄雯杨慧的声音,还有二姐骂骂咧咧的声音,听她们的意思,好像要去棉纺厂找何亚兰算账,温稚赶紧爬起来,出去的时候婆婆她们已经走了。 温稚看到陈明洲的屋门敞开,男人的被子和昨晚一样叠的整齐,要不是他昨晚回来过,她还以为他一夜未归。 现在才七点,他就睡了两个多小时,能睡好吗? 温稚 急忙去追婆婆她们,谁知道她们跑的特别快,她一路跑着都追不上,等赶到棉纺厂时,温家已经乱成一团了,就连好几名公安也来了,何亚兰和温争被堵在屋里,两人脸色惨白,尤其何亚兰,脸上都看不见血色了。 昨晚棉纺厂忽然涌进来一波人,挨家挨户的找造谣温稚和顾公安的人。 她打听到来查的人有顾公安,张俊,还有温稚的小叔子陈明洲,就连钢铁厂的罗天兵也来了,几百号人把棉纺厂问了个遍,直到她指使的那个孩子被陈明洲棉纺厂和陈明洲提溜到她面前时,何亚兰知道,自己完了。 她万万没想到陈明洲这么厉害,能号召几百号人挨家挨户的查问,竟还真被他问出来了。 棉纺厂厂长现在看见温家就厌烦。 这几个月里,温家闹出了多少事?给厂里惹了多少麻烦? 不是高价彩礼嫁女儿,就是找人贩子卖女儿,不是畜生的事他们不干,硬是把厂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厂长气的指着温争的鼻子骂:“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祸祸你自己的亲妹妹,你是一点也不管?!” 温争理亏,没敢说话。 温家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走廊里都堵满了人。 张俊冷冷看着何亚兰:“四弟妹,三妹和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说出来,但你背地里害人就不对了,你知不知道谣言能杀死人?你散播这样的谣言,是在把三妹往死里逼,这次要不是我们把机械厂和棉纺厂翻了个底朝天,三妹和顾公安就真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那个听了何亚兰的话,在外面散播谣言的孩子,被自个儿家长踹在地上,打的哭爹喊娘,就为了给公安和厂长还有机械厂陈工一个说法。 孩子小不懂事,拿了点别人的好处就干了坏事,必须要好好打,要是不当着这些人的面好好收拾他,说不定这孩子都得被公安带到公安局里教训。 顾辉沉声道:“我见过你,上次在派出所,你和温静温稚去派出所办户口,你要求她们姐妹两把户口迁走,别落在温家。” 何亚兰脸色微变,迁户口的事她谁也没告诉,就连温争都没说。 温争也诧异的看向何亚兰:“你让大姐和三姐把户口迁走了?” 何亚兰接触到温争责怪的眼神,当下就不乐意了:“她们都是嫁出去的人了,户口还落在温家干啥?我这么做有啥错?” 温争:…… 爸妈和老五坐牢,家里就剩下他们两口子,这个节骨眼上把大姐和三姐的户口分出去,他以后在棉纺厂咋做人?那些人本来可以在背地里说他,现在好了,直接该当面蛐蛐他了。 陈明洲对棉纺厂厂长说:“这个事我需要你们棉纺厂给个说法,我嫂子不能白白受了这份委屈。” 顾辉说:“按照国家律法,造谣烈士家属和公安,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 何亚兰吓得瞪大了眼睛,温争也赶紧帮何亚兰说话:“顾公安,张俊,我媳妇怀孕了,她不能被拘留,你们能不能放她一马,这样,我让她给三姐道个歉好不好?张俊,咱们都是一家人,亚兰好歹是你弟妹,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拘留啊。” 张俊冷声说:“她既然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这个谁也求不了情。” 陈明洲:“厂长,我要何亚兰在被拘留之前,让她在你们棉纺厂用喇叭向我嫂子公开道歉,不然这事没完。” 说完,男人黑沉沉的目光落在何亚兰和温争身上,两人一接触到那双狠戾的眼神就想到了那天晚上陈明洲的手段,登时吓得后脊梁发凉。 温争连连点头:“道歉道歉,我们一定道歉!” 何亚兰不愿意,被温争拽着小声警告:“你难道想看着我出事吗?我要是出事了,你和孩子咋办?你以为我出了事,陈明洲能放过你吗?你别忘了昨天陈明洲和罗天兵带了几百号人来,你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温争说话声特别低,只有何亚兰听得见。 她咽了咽口水,这会才开始后怕。 但还是放不下脸面:“道歉就道歉。” 陈明洲:“在棉纺厂道完歉,还要去机械厂道歉。” 何亚兰:…… 温争赶紧点头:“道道道,一定道歉。” 裴叔也来了,公安同志和棉纺厂厂长交接何亚兰造谣引起的一系列对温稚和顾公安名誉受损的事,棉纺厂脑门突突的,恨不得把温家人全赶出棉纺厂。 “你以为道歉就完事了?我今天不撕烂你我就不叫陶芳!” 人群里忽然挤进来了一群人,温争瞪眼一看,除了陶芳和大姐二姐她认识,其她三个女人他压根没见过,陶芳和杨慧一下子冲过去揪住何亚兰的头发,把人连踢带打的收拾了,黄雯和刘梦琴也上去了。 温静和温丽不好动手,两人就在边上冷眼旁观看着。 陈明洲和顾辉同样冷眼旁观。 和温家挨着的邻居们见状,也没上去帮忙,棉纺厂更不想管,他巴不得这个多事精吃多点苦头长长记性,别脑子一热啥蠢事都干,裴叔和张俊好歹披着公安服,做不到冷眼旁观,两人上前想要拉开陶芳她们。 温丽忽然捂住肚子:“张俊,我肚子,啊,我肚子疼。” 张俊一听,也不管何亚兰了,赶紧跑过去抱住温丽:“你肚子怎么了?” 温丽皱着眉,喘气道:“就是疼,不舒服,应该还是从机械厂赶过来的时候跑的太快了。” 张俊也没心思管何亚兰了,抱起温丽往出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围堵的人见状,也纷纷让开路。 何亚兰也怀着孕,被一群女人揪着头发暴打,疼的哇哇叫,温争挤进去把媳妇护在怀里,给几个人求饶,他媳妇肚子里还有孩子,万一把孩子打没了可咋办,等差不多了,棉纺厂厂长才和顾辉还有裴叔把人拉开。 裴叔拽着陶芳,陶芳还呲着牙往前冲,见冲不过去,又蹦着踹了何亚兰一脚:“老娘告诉你,温稚有我们陈家护着,你以后再敢造谣她,老娘撕烂你的嘴!” 何亚兰这会比谁都后悔。 她要是知道陈明洲能找到造谣的人是她,她坚决不干这事,现在自己不仅挨了一顿打,还得被拘留。 何亚兰浑身没一处好地方,头发被扯的乱糟糟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破的乱七八糟,温争更别提了,他护着何亚兰,后背和脸上全是指甲印,脸上一道一道的,直接破相了。 这事闹得整个棉纺厂的人都知道了,温家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温稚看着走廊里满满当当的人,没硬挤进去。 刚才她在楼下碰见了二姐和二姐夫,二姐跟她说了温家的事,温稚只觉得心里痛快。 她干脆下楼等着,没多会,先下来的是婆婆和黄婶儿她们,陶芳说:“你啥时候过来的?” 温稚:“我过来有一会了。” 杨慧把刚才屋里发生的事给温稚说了一遍,温稚看着几个人胜利而归的模样,由心感谢:“谢谢你们。” 黄婶儿:“你还跟婶儿客气啥。” 杨慧:“就是,咱两谁跟谁啊。” 陶芳:“你是我陈家的人,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陈家,老娘第一个不饶她!” 温静握住温稚的手:“老三,没事,谣言的事已经说明白了,而且你小叔子说了,让何亚兰在棉纺厂和机械厂用播音喇叭向你道歉。” 这样一来,都不用一个个去传,两个厂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温稚没想到陈明洲想这么周到。 温静要求食堂帮厨,就先赶回去了。 陶芳和黄雯也要去干活,也走了,剩下杨慧和刘梦琴陪着她。 温稚看着楼梯口不断下来的人,大多都是要去上班但被温家热闹吸引的人,她们看见温稚,皆是惊讶了一下,一段时间不见,温家老三瞧着圆润了不少,身上的衣服布料看着都是特别好的,完全没了之前在温家时消瘦的身子和破旧的衣服。 看样子在陈家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有认识温稚的人 ,跟她打了声招呼。 温稚看到人群后面跟着陈明洲和顾辉还有魏平,谣言传出,温稚看顾辉都有些别扭,尤其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就更不自在了。 倒是顾辉坦坦荡荡的叫了声:“嫂子。” 温稚当着众人的面应了声:“嗯。” 陈明洲走到温稚旁边:“你怎么过来了?” 温稚说:“我看妈她们都来了,就过来看看。” 正说着,温稚看到何亚兰和温争也下来了,裴叔和厂长还有主任他们都在,温争和何亚兰狼狈至极,脸上都是巴掌印和指甲印,看的温稚心里特别痛快。 等两人下来,温稚拦住何亚兰,何亚兰现在是真怕了温稚了。 这个窝囊废,却有陈家这群厉害的主儿护着,她一个寡妇凭什么? 可就算这样,何亚兰现在也不敢冷眼对温稚,她死死抓着温争,想绕开温稚,温稚挡住她的去路,当着许多人的面问:“你为什么要造谣和我顾公安?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何亚兰哪敢说她是因为陈明洲打了温争,心里不舒服才把气撒到她身上的。 见何亚兰低着头不说话,温争说:“三姐,你婆婆都打过我们了,亚兰也要给你道歉,你还揪着这事不放干啥?” 陈明洲眉峰一沉,还没等他上手,边上的人儿忽然冲过去扇了温争一巴掌。 她个子低,温争个子高,打温争的时候还小幅度的蹦了一下,陈明洲抿紧唇,压下唇边的笑意,顾辉没忍住,握住拳抵在唇边,努力压下翘起的唇角。 温稚气道:“我凭什么要不揪着不放?你们无缘无故的泼我一身脏水,还不允许我知道原因?” 温争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脸,很意外一向窝囊的三姐今天当众打了他一巴掌,他瞪大眼睛,刚想要骂她,倏地接触到陈明洲警告的目光,顿时偃旗息鼓,连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说了。 温稚气不过,尤其想到在家属院那些人说的难听的话,毫不犹豫的又打了何亚兰一巴掌,在何亚兰惊愕抬头瞪向她时,温稚毫不犹豫的又给了她一巴掌:“是不是很疼?那你有没有想过造谣我的时候,那些谣言扎在我身上有多疼?” 何亚兰气的攥紧手指,和温争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 要不是她有个厉害的小叔子,今天他们还能由得了她在这撒野? 最后何亚兰被厂长和公安同志带着先去了棉纺厂的播音室,喇叭上播放着何亚兰对温稚的道歉,那些谣言都是她因为嫉妒温稚才瞎编的。 棉纺厂这边说完,何亚兰又被带到机械厂,在播音室里郑重道歉。 “我是温稚的弟妹,我叫何亚兰,对于温稚和顾公安的谣言,我郑重的向温稚和顾公安道歉,我不该编造谣言,散播谣言,毁温稚和顾公安的声誉……” 何亚兰又说了一堆道歉的话,以她的口才肯定说不出这些,想来应该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 温稚猜测,那人或许是陈明洲或者是顾辉。 何亚兰因为造谣烈士家属和公安同志,处以十五日拘留,厂里也对何亚兰处以惩戒,扣除她年底的奖励,并处以警告,如果下次还有类似事情发展,厂里有权对何亚兰做出开除处置。 昨天下午全厂里都是对温稚和顾辉的谣言,今天厂里面到处都是对何亚兰所做的痛斥和鄙夷。 马桂香靠在门框上嗑瓜子,看着对面上楼的几个人,“呸”的一下吐掉瓜子皮:“有啥好得意的,不就仗着自己有个有本事的小叔子吗,离了小叔子,她屁也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老盯着那小寡妇,小寡妇好像有所察觉,上到二楼的时候竟然朝她这边看过来。 马桂香:…… 她赶紧看向别处,装作自己很忙的到处乱看。 两层楼离的虽然有些远,但要看清一个人还是没问题。 温稚从上楼的时候就觉得老有人盯着她,被人盯着的这种感觉是她从小就有的抵触感,于是她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便见对面的马桂香靠在门框上,看天看地,看玻璃看鞋子,就是没再看她。 温稚:…… 她不会忘记昨天去找马桂香时听见她说的话。 要不是她这里有马桂香和孙满贯的把柄,估计马桂香早就把她的谣言传播到青城市了。 温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陈明洲去了厂里。 她在桌上趴了一会,本来想着眯一会就去做午饭,谁知道这一睡就彻底睡熟了。 到了晌午,外面都是下班回来打招呼和做饭的声音,陈家的家门虚掩着,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陈明洲上了二楼,今天破天荒的没看见走廊里做饭的温稚,男人眉峰微蹙,快步走到门口,见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目光一瞬间定格在趴在桌上睡熟的女人身上。 陈明洲眼尾上挑,颇有些意外。 他进屋关门,轻声拉开椅子坐在温稚身侧,膝盖有意的挨着女人并拢的双腿,陈明洲低头看了眼睡的特别香的温稚。 她抿了抿唇,脸颊在衣袖上蹭了蹭,继续睡。 雪白的皮肤上可见被衣服压出的红痕。 陈明洲眼底浸出宠溺的笑意,他的手臂轻轻的插-过温稚的腿弯,另一只手臂放在她脊背上,手掌轻轻扣住温稚的肩膀,怕会惊醒她,于是动作很缓慢的抱起她。 温稚的脑袋无意识的靠在陈明洲怀里,小脸还在男人怀里蹭了蹭,像是在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陈明洲感觉自己的心柔软了许多。 他抱着温稚回到屋里,没舍得将她放在床上,愣是抱着她站在床边好一会,直到外面传来魏平的声音,陈明洲才不舍的放下温稚。 他拉过被子盖在温稚身上,手背无意识擦过温稚的脸颊。 她的肌肤雪白滑腻,和他粗糙的手指形成天然的对比。 陈明洲指腹摩挲了下,感受那抹在指尖一闪而过的滑腻感,身体里的血液也因为感受到那股香甜的气息开始沸腾,叫嚣着想要靠近她,再靠近她。 陈明洲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他逼近温稚,鼻息间能感觉到温稚呼出的气息,男人喉结连续滚动了好几下,灼热的视线从温稚的眉毛扫到乌黑的睫毛,鼻梁,最后落在润润的唇畔上。 “明洲哥,咦,人呢?” 魏平推门进来,见外屋没人,下意识去陈明洲屋里找他,结果屋里也没人,魏平一头懵的出来,便见陈明洲从嫂子屋里出来。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朝屋里面看去,陈明洲关上门,阻隔了魏平的视线,低沉的嗓音多了几分粗粝的沙哑:“你过来干什么?” 魏平:…… 他咋觉得明洲哥好像不高兴。 难道还在因为何亚兰造谣的事生气? 第39章 第39章明洲,你先放开我 魏平挠了挠头说:“我看嫂子今天没做饭,所以过来看看看出啥事了。” 陈明洲:…… “她昨晚没睡多会,困了,这会儿在屋里睡觉。” 魏平:“哦。” 他刚想说昨晚他和明洲哥压根就没睡,但想到嫂子是个女的,体力跟他们一帮糙老爷们没法比,而且他们有时候在厂里都也会熬一天一夜不睡觉。 魏平说:“我那有饭,明洲哥,去我那吃?” 陈明洲:“不用了,我自己做。” 魏平见状,也没多说,转身回去了,陈明洲中午炒了两个菜,热的白面馒头,他吃过午饭,把没动的饭菜 放在桌上温着,等温稚睡起来了再吃。 温稚这一觉睡的又香又沉,一直到黄昏她才醒。 温稚望着外面的天色,初醒时的困意一瞬间散了个精光,意识到自己睡在床上,迟钝的大脑也反应过来,不用想都知道,应该是陈明洲抱她进来将她放在床上的。 想到这,温稚脸颊腾起一抹羞臊的红。 她下床出去,看到桌上扣着罩子,然后揭开罩子看了眼,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香辣肉丝,还有三个白面馒头。 温稚:…… 陈明洲真是高估她的饭量了。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温稚赶紧洗了把脸,出去和面,在卤个西红柿卤,正好配着中午的菜吃,杨慧也从屋里出来,看见温稚头发有些毛茸茸的,再想到中午是陈工做的饭,便说:“你睡了一下午?” 温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嗯。” 杨慧笑道:“你小叔子可真能熬,一天一夜也没见他睡。” 温稚也这么觉得。 晚上陶芳和黄雯回来的时候温稚饭已经做好了。 走廊里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外面做饭,大家嘴里聊着的大多都是棉纺厂温家何亚兰的事。 没多会陈明洲回来了。 温稚刚端起碗,男人修长的手便接住了碗的另一端,对方的指腹在碗底无意间触碰到了温稚的指尖,那一瞬间似有一股电流从指尖一路窜到四肢百骸。 温稚手指发麻的松开了碗,她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我去端菜。” 陈明洲没错过温稚转身时露出来的红红的耳尖。 男人眸底浸染出浓浓的笑意,拿着筷子走进屋子,陶芳从屋里出来,一眼便看见陈明洲扬起的唇角,纳闷道:“啥事这么高兴?” 陈明洲放下碗:“我今天收到舅舅发的电报了,他明天就到。” 陶芳笑道:“行行行,这事的确值得高兴,对了,你舅舅去木材厂上工,他是住那边还是住家里?” 陈明洲:“木材张有宿舍,他住那边,也省的路途远,来回跑了。” 陶芳:“也好,不过等他来了我可得他好好说说,去木材厂干活一定得多小心点,万一哪天下雨,木头再滑下来咋办。” 陈明洲:“嗯。” 吃过饭没多会陶芳先去睡了,温稚把婆婆的衣服拿到水房洗干净,杨慧也在水房,不过瞧着脸色不大好,温稚问了几句才知道,蒋全又和她吵架了,这次是因为蒋全的大姐一家子借钱,蒋全想要杨慧拿五十块钱出来,杨慧不拿,这才吵起来。 杨慧哼道:“我还不知道他打的啥主意,肯定是想借着他大姐的口借这笔钱又给丁秀芬那个贱人,他想得美!” 温稚:“聪明,他要,你就不给。” 杨慧点头:“就是!” 温稚洗完衣服才回屋,她看到陈明洲坐在床边,脊背靠在床头,拿着书的手懒懒的搭在腿上,头微微后仰抵在墙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男人半边脸映在暖黄的灯光下,半边脸隐匿在暗影中,衬的鼻梁和下额更加的锋锐。 这还是温稚头一次见陈明洲坐着睡着。 他熬了两天一夜没睡,换做她早就熬不住了。 温稚放轻脚步进去,轻轻的从陈明洲手里拿走书放在桌上,她绕到另一边拉开被子轻轻盖在陈明洲身上,又绕到桌子这边帮他拽了拽被角。 但看着他就这么坐着睡觉,肯定不舒服。 温稚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了摇陈明洲的手臂:“陈明洲,你躺下睡好。” 见陈明洲没动,温稚又摇了摇他的手臂。 “明洲,你躺下睡好,坐着睡第二天身子骨不舒服。” 男人依旧没有回应。 温稚秀眉微蹙,有些意外陈明洲睡的这么沉。 她抿了抿唇,加大动作,又推了推陈明洲的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推搡的幅度过大,对方手臂才会忽然后撤,温稚一时不防,重心不稳的扑在了陈明洲怀里。 温稚上半身几乎严丝缝合的贴在陈明洲身上。 男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工字背心,她身前的柔软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健硕的胸膛和绷紧的肌肉。 陈明洲此时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熬的很久没睡的原因,眼底蔓延着红血丝,有些可怖的吓人,他另一只手臂顺势搂住温稚的腰身,不动声色的将女人柔软的身姿贴近他。 声音低沉沙哑的厉害:“嫂子?” 温稚:…… 温稚这会羞的恨不得钻地缝。 她只是想叫醒陈明洲,让他躺好了睡,谁知道对方手臂就那么巧的被她推搡到了后面,她这才不小心倒在他身上。 想到上次她钻陈明洲被窝时,男人也是这么抱着她,手指沿着她的脖颈一路滑向脊背…… 温稚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撑着手臂想起身,可搂着她腰肢的手臂跟铁钳一样,让她动不了分毫。 温稚浑身都快红透了,尤其腰身那里真切的感受到陈明洲手臂上遒劲有力的肌肉线条。 她羞臊开口:“我不是有意的,明洲,你先放开我。” 第40章 第40章陈明洲:嫂子,过来………… 陈明洲似是刚睡醒,男人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温稚,不舍的松开手臂,然后抬手捏了捏眉心:“嫂子,你怎么在这?” 温稚:…… 温稚一得到解脱就站起身,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她有心要解释刚才的事,但看到陈明洲眼底浓稠的红血丝,觉得陈明洲刚才应该是睡迷糊了,她拨了拨鬓边有些乱的头发说:“还没,我这就去睡。” 说完赶紧转身走了。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又顿住脚步,她没回头。 “你要睡觉的话,就躺着睡,坐着睡第二天浑身不舒服。” 身后传来陈明洲低沉沙哑的声音:“好。” 房门关上,屋里的光也瞬间彻底暗下去。 陈明洲眼底的困意消散了大半,他捻磨着指腹,脑海里闪过温稚通红的脸颊和耳尖,男人扬唇笑了下,躺回床上盖上薄被睡觉…… 今天一早陶芳就起来了,特意给黄雯说了声,今天她请假不去了,她弟弟要来。 按照时间来算,舅舅应该是今天早上九点的火车。 陈明洲一大早起来就去了火车站,火车站人不少,许多人背着大包小包的往外挤,还有一些逃票的,盲流,都被民兵追赶着。 人群里有个人跛脚的男人背着两个蛇皮袋子,袋子装的满满的,左肩和右肩个扛着一个挤着人群往出走,他老远就看见了火车站外矗立在自行车边上的陈明洲。 四年没见,陈明洲瞧着更成熟稳重了,棱角分明的轮廓也比四年前多了几分凌厉。 陶仁泽想到以前他对陈明洲的那些看法,顿时都有些没脸见陈明洲了,他脚步顿了顿,正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明洲打招呼,对方已经看见了他了,朝他招了下手:“舅舅,这边。” 陶仁泽忍下胸腔里的复杂情绪,笑道:“欸,来了。” 说着加快步子赶过去。 陈明洲接过陶仁泽肩上的蛇皮袋子绑在后杠,随口打招呼问道:“舅舅都带的什么东西,怎么装这么多?” 陶仁泽说:“你姥姥上山摘的野蘑菇,还有一些山货,想着你们 城里肯定吃不上,就多装了点让我带过来。” 陈明洲笑道:“姥姥和二舅一家在家还好吗?” 陶仁泽:“她们都挺好的。” 舅舅外甥两人顺着路边往机械厂走,一路上基本都是陈明洲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没一会,两人又恢复了以前那样,互相沉默寡言。 陶仁泽跛着腿走得慢,陈明洲步子放的慢。 走了一段路程,陶仁泽看了眼旁边高大的外甥,一路过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这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直快到机械厂的时候,陶仁泽才终于开口:“明洲,以前的事是舅舅不对,舅舅不该对你有偏见,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陶仁泽觉得不够,还想说,却被陈明洲堵住了:“都过去了。” 男人停下自行车:“舅舅抽烟吗?” 陶仁泽愣了下点头:“抽的。” 陈明洲递给陶仁泽一根烟:“如舅舅说的一样,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说实话,陶仁泽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慌。 他用力吸了口烟,红着眼睛点头:“好。” 其实这事还得从上一辈说起。 陈明洲原本不是陈家的孩子,也不是陶芳的孩子,陈明洲亲爸以前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和陈尧书的亲爸是过命的好交情,后来厂里机器出事,陈明洲亲爸为了救陈尧书的亲爸,把他推开,自己被忽然启动的机器压死了。 陈明洲亲爸一死,他亲妈就跟人跑了,剩下陈明洲一个一岁的奶娃娃。 从那以后,陶芳就收留了刚满一岁的陈明洲,并告诉所有人,陈明洲就是他们陈家的小儿子。 那时候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陶芳的娘家都反对她收留陈明洲,但陶芳两口子坚决收养陈明洲,如果不是他爸,那么死的就是她的丈夫,所以这些年,陶芳一直都把陈明洲当做自己的亲儿子。 四年前陶芳丈夫去世,陶仁泽听着村里人说陶芳是个克夫的,收留的陈明洲也是个煞星,克死了他亲爸,又克死了他的养父,为此陶仁泽跟说闲话的人打了一架,把人差点打死了。 就因为这事,陶芳卖了工作,家里又凑了点钱才把这事平了。 他也因为这事这四年都没怎么跟陈明洲说过话。 一是心里的坎过不去,二是觉得自己没脸见陈明洲,他知道,其实最对不起陈明洲的就是他姐夫,如果陈明洲亲爸没有救他姐夫,陈明洲今天的路或许比现在走的更好。 其实当初部队选中了两个人,一个是陈尧书,另一个就是陈明洲。 只是两个孩子都走了,家里就没人照应了,陈明洲放弃了参军名额,故作轻松的说他受不了部队的约束,压根不是当兵的那块料。 他一开始也这么以为,直到有一次大姐在他面前哭,说都是她耽误了明洲,如果明洲不是为了照应这个家,照顾她,也不会待在这小小的机械厂。 陶仁泽抽完一根烟都解不开心里的苦涩。 他看了眼陈明洲,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陈明洲碾灭烟灰:“挺好的,我现在走了爸的老路子,是机械厂的技术员。” 陶仁泽笑道:“那就好,技术员是个吃香的活,你脑子灵活,学啥都快,肯定比你爸干的还好。”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机械厂,大老远的就听见了陶芳的声音:“仁泽,这这这,我在这!” 陶芳在二楼招手,陶仁泽抬头看到陶芳,也笑着招手:“大姐!” 陶芳呼呼的跑下楼,看到陈明洲推着的自行车后面绑了两个打蛇皮袋子,惊呼了一嗓子:“好家伙,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都快把咱家的东西搬过来了吧?” 陶仁泽笑道:“哪有,是咱妈给你们带的山货。” 陈明洲将自行车停在楼下,和陶仁泽一人拎了一个麻袋上楼,刘梦琴看见脸生的陶仁泽,不用问都知道那是陶大姐她弟弟,姐弟二人长得都挺像的。 这个点家属院的人都吃过早饭了,好多人都上班去了。 陶仁泽干了一晚上的火车肯定没吃饭,温稚做了一份热乎乎的面条,陶仁泽也看到了在灶台前做饭的温稚,还没等她问,陶芳先介绍了:“这就是尧书的媳妇,温稚。” 温稚乖巧的叫了声:“舅舅。” 陶仁泽笑道:“欸。” 陶芳和陶仁泽快四年没见了,姐弟两又好多话要说,等姐弟两叙旧差不多后,陈明洲带陶仁泽去了木材厂见木材厂主任,把上工的事说一声,因为陈明洲早就打过招呼,陶仁泽一到就能上工开始干。 他刚到木材厂,工资并不高,最开始一个月十八块钱,又集体宿舍,对于陶仁泽来说,一个月十八块钱已经很不错了,一个月十八,一年就是二百一十六,在农村一大家子干一年都挣不了一百块钱。 陶仁泽当天下午就把行李带到了木材厂。 陶芳亲自去送的陶仁泽,天麻麻黑的时候陶芳和上班的陈明洲一前一后回来,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明洲说:“我明天要和魏叔去省里一趟。” 温稚愣了一下,他们去省里是去开会? 她想到陈明洲和魏叔晚上从省里回来时撞见了机械厂外树林里的马桂香和孙满贯偷情的事,于是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明洲掀眼皮看了眼眼巴巴的盯着的温稚,心窝一软,声音也不自觉软了许多:“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陶芳说:“这次咋不是厂长和你去了?” 陈明洲:“厂长要去市里汇报厂里上半年的效益。” 一顿饭吃饭,没多会陶芳就去休息了。 陈明洲去魏平家和魏叔聊了会事,回家看见温稚的屋门虚掩着,里面暖黄的光顺着门缝倾泻而出,男人上前轻叩房门。 “嫂子。” 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坐在床边看书的温稚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我在。” 听着拿到软糯的嗓音,陈明洲眉眼浮上淡淡的笑意:“过来,我教你认字。” 温稚捏了捏书角,想说不用了,可看着这本书后半部分许多不认识的字,温稚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好。” 她尽量忽略掉昨晚扑进陈明洲怀里的事,抱着书开门,跟着陈明洲进了他的屋子 谁知道她前脚刚进去,男人后脚便关上屋门,高大的身形刹那间逼近她,强烈的男性-气息也扑面而来,屋里面没有开灯,门一关,屋里视线瞬间黑暗无比。 温稚浑身感官瞬间敏感起来。 她手指死死抓着书本,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抬头努力想看清近在咫尺的男人的面孔:“明洲,你、你关门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温稚隐约感觉到了陈明洲逐渐粗重的呼吸,搅的她的心像是溅起了涟漪,呼吸的频率也不自觉加快了些。 “嫂子。” 男人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沙哑。 他的视线比温稚好,在黑暗的夜里能看清温稚紧张的小脸,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手忽然伸向她。【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第41章大哥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温稚呆愣在原地,无措的眨了眨眼,她看着男人的手擦过她的耳畔,抓住墙上的灯绳往下一拉,黑暗的屋子一瞬间亮起来。 温稚通红的脸颊毫无预兆的暴露在陈明洲眼里。 两人距离挨得极近,陈明洲的手臂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她耳边的碎发似乎已经扫到了男人布满青筋血管的手臂上。 陈明洲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几下,眼底攀爬出浓稠的欲望,他微微俯身逼近温稚,看着温稚几乎要熟透的脸颊和紧张无措的眼睛,心里不由升起几分逗弄:“嫂子脸怎么这么红?” “轰”的一下! 温稚感觉自己浑身都被烧透了。 她快速低下头:“我、我有点热,我先回屋了。” 说完转身想走,手腕却被陈明洲握住,男人明明没用什么力道,可让温稚怎么也挣不开,他没再逗温稚,怕把人逗的狠了,以后见着他躲着走就完了。 “热了我去开窗。” 陈明洲将温稚拽到桌前坐下:“你翻到昨晚我教你的那一页。” 温稚如坐针毡,见陈明洲去开窗,她暗暗呼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是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她将书放在桌上,努力不让自己去看走到床边坐下的陈明洲。 桌子靠着床头放着,温稚坐在桌前,两人的距离不可控的离的很近。 陈明洲的膝盖贴着温稚的腿,她努力并拢双腿,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明洲看了眼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温稚,知道自 己太心急,吓着温稚了。 他咳了声,将腿侧了几分,教她读后面的字。 温稚喜欢认字,也喜欢读书,心思一旦钻入了书本里,对于刚才的尴尬就忘却了几分,一直到读了十页后陈明洲才让她自己再读几遍。 他拿了本书靠在床头坐着,平日里他都是看着书,听着温稚柔软的声音在屋里徐徐环绕,可今天怎么也看不进去书里的内容,耳边清脆的声音像是无数根羽毛抚过四肢百骸,搅的陈明洲思绪混乱,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他捏了捏眉心,努力压下小-腹升起的燥意,合上书放在桌上,见温稚疑惑的看向他,陈明洲解释:“我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跟平子说,我去找平子,你先读,读完就回屋睡觉。” 温稚点头:“好。” 陈明洲出门,靠在栏杆上点了根烟,试图用烟草味驱散内心的燥意,这个点家属院的人大部分都睡了,亮着灯的窗户寥寥几家。 陈明洲抽完一根烟才下楼去跑步。 屋里面,温稚连着读了三遍,读完才合上书出去。 她看了眼外屋的墙上的钟表,已经晚上九点了,时间不早了,她系数了下就回屋休息了,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 不用想就知道是陈明洲回来了。 温稚这一觉睡的很沉,但也做了个极其不堪的梦。 她竟然梦见陈明洲进了她的屋子,男人眼眶猩红,脸色冰冷阴沉,就这么一步步逼近她,将她逼到床角,攥住她的脚腕将她拉到身-下紧锢,容不得她半点抗拒。 梦里的陈明洲像是变了个人,完全不顾她的感受,两指掐着她的两颊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质问她:“大哥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什么叫大哥可以他不行? 在梦里,温稚被陈明洲逼得没有退路,男人的唇带着破坏性的惩罚磨砺着她的唇,厮磨感惊得温稚身子骨发软,她用力拍打推搡着陈明洲,在一阵手脚乱踢中惊醒了。 屋外传来陶芳的拍门声:“小稚,你咋了?小稚。” 温稚怔怔起身,恍惚的看着熟悉的屋子,又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整齐的衣服和平整的被褥,这才惊觉刚才一切都是梦。 她竟然梦见小叔子强迫她做那种有悖常伦的事。 温稚脸上的红一下子烧到了脖子根,陶芳还在叫她,温稚赶忙回应:“妈,我做了个噩梦,没事了。” 陶芳这才放心:“醒了就赶紧起了,早饭快做好了。” 温稚:“好。” 她拍了拍脸蛋,驱散脸颊的红意,尽量逼自己忘掉刚才的梦。 温稚出来时陶芳已经把饭菜端到桌上了,陈明洲屋门大开着,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屋里屋外都不见他的人影,没等她问呢,陶芳先说了:“明洲天不亮就和你魏叔走了,说是去省里开会,估摸着天黑才回来。” 从青州市到省里有一趟火车,是早上六点的火车,坐三个小时到省里,下午还有一趟回来的。 吃过早饭陶芳和黄雯去上工了,温稚上午去了温丽那,刚到公职家属院才反应过来,二姐应该去上班了,她又转头去食堂找大姐,没成想在门口碰见了温静和温丽。 温静扶着温丽,温丽脸色有些苍白,一只手还捂着肚子。 温稚急忙上前扶住她:“二姐,你怎么了?” 温丽难受不想说话,温静替她说:“老二今天早上下楼梯摔了一跤,叫嚷着肚子疼,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温稚心里咯噔一下:“孩子有没有事?” 温静摇头:“医生说没大事,不过医生说让老二在床上静养,这段时间别有剧烈的走动。” 温稚松了口气,和温静扶着温丽上了二楼。 “二姐夫呢?” 温稚问。 温静道:“昨晚和裴叔还有顾辉连夜去外地了,听说去抓外逃人员,得过几天才回来。” 婆婆中午不回来,温稚今天一天都在二姐家待着照顾她。 温静中午去食堂做饭,忙完了也急忙赶回来照顾老二。 温丽靠坐在床上,看着一左一右坐在床边的温静和温稚,没忍住笑道:“我又不是国宝,你们两至于这么看着我吗?” 温静:“咋能不至于?你要是再有个好歹,万一伤了孩子,你咋跟张俊交代?” 温丽撇了撇嘴:“我用不着跟他交代。” 温静气道:“就算不给张俊交代,那你自己呢?要是孩子有个万一,你难不难受?后不后悔?” 温丽:…… 她摸了摸肚子,想到大姐以前一直想怀却怀不上,也没敢说什么戳她心窝子的话:“知道了,我听大姐的,躲在床上休养。” 温稚:“大姐说得对。” 温丽:…… 她笑骂了温稚一句:“你个小马后炮。” 温稚笑了笑。 温丽要是在家休养,酱油厂肯定是去不成了。 温稚去酱油厂找主任帮温丽请几天假,她走进酱油厂,根据门卫说的话,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二个路口拐进去,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树后面传来巴掌声,特别响亮。 温稚脚步一顿,好奇的转头看去,这一看,竟让她瞧见丁秀芬被打的一幕。 而打她的则是一个看着跟蒋全提个差不多高的男人,那人脸色铁青难看,拽着丁秀芬的胳膊往他跟前一拉,恶狠狠的说:“丁秀芬,老子警告你,你再搅的我们家不安宁,别怪老子不要你!之前我大嫂好心帮你打蒋全的媳妇和那个寡妇,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昨晚我妈和大嫂不过说了你几句,你还敢掀桌子,我这半年是不是给你脸了?你要是不想好好过日子就赶紧滚蛋!” 丁秀芬的左脸印着清晰的五指印。 她手臂被拽的生疼,却也不敢惹怒贾平,只能软下阵来,撒娇似的抱住贾平,扑进他怀里委屈的哭泣:“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掀桌子了,你就原谅我这次……” 丁秀芬呜哩哇啦的说了好多软话,哄的贾平松开了拽着她胳膊的手,竟是抱着丁秀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声好气的说:“好了,知道错了就行,咱妈和大嫂那我再去帮你说说好话,你以后听点话,别在动不动掀桌子了,粮食那么贵,你桌子一掀,得糟蹋多少粮食,咱妈能不生气吗。” 丁秀芬眼里都是狠狠的怨毒,嘴里却说着软话:“我知道了。” 温稚:…… 活该。 恶人自有恶人磨,说的就是丁秀芬。 温稚去了趟主任那里,帮二姐请了七天假,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丁秀芬,丁秀芬捂着左脸,脸色阴沉难看,全然没有刚才扑在贾平怀里时的乖巧和小鸟依人。 丁秀芬看见温稚还惊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尖利了几分:“你咋又来酱油厂了?!” 温稚:…… “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丁秀芬一噎:“你!” 温稚的目光扫了眼丁秀芬捂着的左脸,丁秀芬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往旁边侧了侧,小声嘟囔了句:“活该是个寡妇,看着就让人讨厌。” 她嘟囔的声音很小,温稚没听全乎,只听到了寡妇、看着、的字眼,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她也没客气,直接戳穿丁秀芬捂着脸的伪装:“被你丈夫扇巴掌了?” 丁秀芬一惊,意外温稚咋会知道。 她愣愣的看向温稚,温稚傲娇的扬起下巴,哼道:“活该!” 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丁秀芬气的跺了跺脚,恨不得冲上去摁倒温稚,痛痛快快的扇烂她的嘴巴! 嘴巴太贱了! 温稚回到公职家属院,又陪二姐待了一会才回机械厂。 她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得把杨慧和刘梦琴叫上,温稚回到家先去了杨慧家里,这个点杨慧正准备做完饭,见温稚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想到她今天一天都没在家,便问:“你今天去找你二姐了?” 温稚点头,把二姐下楼梯摔到的事告诉杨慧。 杨慧闻言,说道:“前三个月可得小心点,胎像不稳,很容易摔流产。” 温稚听了也一阵后怕。 她想起正事,于是凑到杨慧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杨慧闻言,高兴的眼睛都快迷城一条缝了:“好啊!这事我喜欢干!你等着,晚点我来找你。” 温稚笑道:“嗯。” 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干的大事,温稚也隐隐有几分兴奋。 第42章 第42章嫂子,你能跟我走吗?…… 天麻麻黑的时候 ,陶芳和黄雯回来了。 温稚晚上做的手擀面,今天陶芳应该是累坏了,吃过饭洗漱了下就去睡觉了,隔壁的黄婶儿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吃过饭再训一顿何叔和何正民,她也早早休息了。 温稚在外面刷过碗的时候,听着同样在外面洗锅碗的何正民给何叔说:“我希望我妈天天这么累,这样她一回家吃晚饭倒头就睡,没精力再叨叨我们了。” 何叔没忍住笑出声,朝何正民后脑勺拍了下:“臭小子,真把你妈累死了,我就没媳妇了。” 何正民:…… 温稚今天问二姐,火车从省里出发到青城市大概几点到,毕竟二姐夫常年外出,二姐应该知道一些,二姐告诉她,晚上十点十分到达青城市。 十点十分,机械厂家属院的人都睡觉了。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小稚。” 温稚轻手轻脚的出来,杨慧小声说:“陶婶子睡着了?” 温稚点头:“吃过饭就睡着了。” 温稚关好门,两人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同样轻手轻脚出来的刘梦琴,刘梦琴脸上还带着隐隐的兴奋,她跑到温稚旁边,小声激动的问道:“你真听见孙满贯和马桂香说的话了?” 温稚肯定点头:“听到了,他们两人商量好,晚上趁大家都睡了,去家属院外面的小树林里说悄悄话,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能碰见他们。” 刘梦琴说:“你们先去,我去叫人。” 温稚拦住她:“刘婶儿,咱们先去看的确认一下。” 书上虽然是这么写的,可现实有没有变温稚不敢确认。 刘梦琴闻言:“行,咱们去看看。” 三个人摸黑去了机械厂附近的林子外面,她们猫着腰,放轻脚步,走了没多会,果然看见林子里面有两个人影,她们走近了些,听见孙满贯说:“香香,咱两快半个月没睡了,可想死我了。” 温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杨慧也险些吐出来。 刘梦琴小声道:“真是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你们两等着,我去叫人。” 两人齐齐应声:“好。” 这个点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树林里只有簌簌的风声和马桂香还有孙满贯调情的声音,温稚看到孙满贯抱住马桂香,她忙撇开头看向别处,杨慧在一旁小声啧啧:“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 路的那头走来两个人,正是魏叔和陈明洲。 两人赶上晚上的火车,十点十分才下了火车站,一路加快步伐走回来。 魏叔递给陈明洲一根烟,他刚点燃烟就看到左边乌漆嘛黑的林子里有两个人影,那两人离路边比较近,两人分别躲在大树后面,好像探头看着什么热闹,魏叔看了眼林子深处,只隐约瞧见两个虚晃的人影,但具体是谁压根看不清。 倒是趴在树后面的两个人,那身影瞧着很是熟悉。 魏叔碰了碰陈明洲的手臂:“明洲,你看那是不是你嫂子?” 陈明洲脚步一顿,循着魏叔指的方向看去,便见温稚趴在树后面,两只手覆在树干上,探头看着最里面,旁边树后面是隔壁杨慧。 陈明洲眉峰微挑,有些意外嫂子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树林里看什么热闹。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魏叔:“叔,你帮我带回去,我去看看。” 魏德结果提包:“行。” 陈明洲脚步很轻的逼近温稚,快接近温稚时,他听见了不远处马桂香的声音。 “你轻一点,捏疼我了。”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 陈明洲神色一顿,掀起眼皮瞥了眼远处。 孙满贯把马桂香压在树干上,手伸到了马桂香的衣服里,两人正干着见不得人的龌龊事,陈明洲眉峰骤然皱起,他几步上前捂住温稚的眼睛,不想让她看见这么**的场面。 眼前忽然覆上来一只手,后背也贴上来一具高大温热的身躯,温稚吓得尖叫,声音还未出口就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 “嫂子,是我。” 杨慧正看的入神,压根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温稚后怕的眨了眨眼,在陈明洲放开她时,她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但身后贴着树干,退无可退,即使是夜里,也遮挡不住温稚脸上的红意。 如果没看见陈明洲也就罢了,可陈明洲现在就在她眼前,对方身上强烈的气息强势的逼近她,让她不由得又想起梦里被陈明洲强迫做着有悖常伦的事。 她没脸见陈明洲,讨厌自己将小叔子梦成那样的人。 更讨厌现在的自己,看见陈明洲就下意识的想躲避,再也没了先前面对他时坦坦荡荡的模样。 尤其刚刚她偷看孙满贯和马桂香的事还被陈明洲逮个正着,温稚都有钻地缝的心了。 她手指死死扣着树干:“你怎么过来了?” 陈明洲看着温稚的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知道她或许是羞的:“我和魏叔经过正好看见你和杨慧嫂子了。” 温稚:…… 她只顾着看戏,竟然把陈明洲和魏叔晚上会经过这的事给忘了。 杨慧终于听见了声音,她一扭头就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陈明洲,险些叫出声,她及时捂了下嘴,惊道:“陈工,你咋来了?” 陈明洲:…… “路过。” 杨慧“哦”了声,又看了眼林子外面,陈明洲问道:“杨慧嫂子在等人?” 杨慧点头:“刘婶儿叫人去了,今天非得让厂里人都看看马桂香和孙满贯干的事,让她的脸彻底丢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找小稚的麻烦。” 陈明洲眉峰一皱:“她还找过我嫂子的麻烦?” “找过!” 杨慧把前几次马桂香看见温稚都要糟蹋她几句的事告诉了陈明洲。 陈明洲看着温稚,温稚抬起头:“我骂她了,不算她欺负我,我也欺负回去了。” 杨慧:“对!” 陈明洲:“嫂子做得对,以后人要是在你面前说难听的话,你只管还回去,出了任何事都有我顶着。” 温稚笑了下:“嗯。” 她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把这么好的小叔子在梦里梦成那样恶劣的人。 林子那头,孙满贯已经脱了马桂香的裤子。 陈明洲侧过身,利用高大的身躯挡住温稚的目光。 这污秽的一幕,还是别脏了嫂子的眼。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杨慧说:“肯定是刘婶儿带人来了!” 陈明洲握住温稚的手,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对杨慧说:“杨慧嫂子,我先带我嫂子回去了,剩下的事你们看着办。” 杨慧知道陈工不想让他嫂子搅这趟浑水,她连连摆手:“行,你们快点走,不然一会被厂里的人撞上了。” 陈明洲走的很快,温稚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男人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烫的她肌肤如火烧般颤栗。 温稚看着走在前面高大的男人,极力忽视着心里升起的阵阵涟漪,两人饶过林子走到对面的小道上,夜里黑漆漆的,那头的人拿着手电筒乱晃着,一直朝林子里面走进去。 即使隔得远,温稚也听见了马桂香尖叫的声音。 不用想,定是被厂里的人抓了个正着。 活该。 谁让她偷人。 温稚认真听着对面林子里的动静,忽略了一直被陈明洲攥着的手腕,男人的注意力倒是在温稚身上,他垂眸看了眼温稚乖顺的模样,指腹几不可察的在她腕骨上按了按,这才不舍的松开:“嫂子,我们回家。” 温稚回神:“好。” 两人到家时正好 碰见从屋里出来的陶芳,陶芳揉着眼睛,显然是刚睡醒,这会还迷糊着呢,见陈明洲和温稚一前一后回来,愣了一下:“你两干啥去了?” 本就做了那场梦,温稚还心虚着,现下听婆婆问话,温稚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倒是陈明洲接话说:“我刚从火车站回来,听见厂子外面闹起来了。” 陶芳:“看热闹去了?” 说着困劲也散了不少,问温稚:“外面闹啥呢?” 没等温稚说话,陈明洲续道:“马桂香和孙满贯在林子里被抓了。” 不用细说陶芳就懂了。 她乐呵道:“这我可得去看看热闹去。” 说完还问温稚:“你去不去?” 温稚摇头:“我就不去了。” 陶芳:“行,那妈去了。” 陶芳一走,屋里就剩下温稚和陈明洲,温稚实在不好意思跟陈明洲待在一起,便转身回了自己屋里,她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从抽屉里拿出陈尧书的照片。 温稚摸了摸照片上的人,从前那个有血有肉的人现在却成了一张冰冷的照片。 那句“我有媳妇了”的话不停徘徊在温稚的脑海里。 她抿了抿唇,将照片贴在心口,用心去感受,去思念陈尧书,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到今天,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陈明洲,尤其昨晚那场梦,让她今天看见陈明洲竟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剧烈心跳。 温稚呼了口气,尽量摒弃掉那些莫名出现的情绪。 温稚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睡着的,一直到第二天陶芳敲门温稚才醒,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看到被子上放着陈尧书的照片。 她刚捡起照片,又听陶芳在催促的敲门。 “来了。” 温稚下床走到门前,刚打开门就被陶芳拽到外屋坐下。 昨晚马桂香和孙满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陶芳看了个热闹,本来想回来给温稚说说的,谁知道她已经睡着了,陶芳憋了一早上,等不及叫醒温稚,把昨晚的热闹绘声绘色的说给温稚。 昨晚刘梦琴回厂子叫了还多人,还叫了厂长的媳妇姜雪娥,一大群人打着手电筒赶到林子里,好巧不巧的看见了孙满贯在马桂香身上运动着。 两人光着屁股被抓了正着,姜雪娥当场就气青了脸,连着打了马桂香好几巴掌,孙满贯也被厂里的人绑起来。 这两人搞破鞋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机械厂,马桂香还没回到厂子就被他丈夫打个半死,今天天一亮马桂香丈夫就拽着她把婚离了。 马桂香家是农村的,也是因为嫁给了她丈夫才能来城里住着享福,现在她和别人搞破鞋被丈夫赶出家门,等回到娘家,她的苦日子才真正开始。 温稚问道:“马桂香现在在哪?” 陶芳痛快道:“咱们厂有人把这事举报到妇联队了,妇联队来人把马桂香和孙满贯带到青山广场批判去了,哼,马桂香平日里仗着她男人是厂长媳妇的堂弟,没少在家属院嘚瑟,她丑事一出,多的是人看她的笑话。” 陶芳说完才注意到温稚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她低头看了眼,视线瞬间定格在照片上。 那是她的大儿子,陈尧书。 陶芳原本激昂的心情瞬间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一大早的好心情也被浓浓的悲伤席卷,温稚察觉到婆婆的情绪转变,吓得连忙把照片贴在心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先丧子,后丧夫,换做谁心里也不好受。 温稚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出门前怎么就没把陈尧书的照片放在抽屉里,她正准备起身,陈明洲从外面进来,男人应该是从水房过来的,头发还带着水汽。 他一眼瞧见陶芳悲戚的神色,眉峰皱了一下,眼神询问的看向温稚。 温稚抿了抿唇,站起身将照片摊开让陈明洲看了眼,无声告诉他,妈是看了尧书的照片才这样的,然后她又把照片紧紧贴在自己心口。 陈明洲眉峰皱的更紧了。 男人视线死死盯着贴着温稚心口的照片,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声的、强烈的嫉妒和酸楚。 他强压下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咳了声对陶芳说:“妈,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陶芳声音有些无力:“我吃啥都行。” 温稚回屋,把照片放在抽屉里,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头便见走进来的陈明洲,温稚有些莫名:“怎么了?” 陈明洲垂眸看了眼打开的抽屉里,大哥的照片安静的躺在里面,他握了握拳头,掀起眼皮看向站在床边的温稚:“嫂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温稚疑惑道:“什么事?” 陈明洲:“大哥的照片能不能交给我保管,嫂子以后要是想念大哥了,来我这看一看就行,大哥已经走了,你和妈都应该往前看。” 温稚没想到陈明洲是来跟她说这些的。 她想拒绝,想说她不会颓废下去,可没等她开口,陈明洲竟几部走来,压根没经过她同意,拿走了抽屉里的照片:“嫂子,就这么定了,今天你和妈歇着,我去做早饭。” 说完转身走了。 温稚:…… 今天早上陈明洲煮的粥,炒了一道菜,还去国营饭店买了几根油条和肉包子回来,陶芳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吃过饭她就和黄雯上工去了,温稚吃完最后一口肉包子,看了眼收拾着要去洗锅碗的陈明洲,连忙上前要接过他手里的锅。 男人身子侧了下,避开温稚的手:“我去吧。” 这种家里的活事事有人干,她闲下来的感觉真的有点不太习惯。 她只能在屋里给自己找点事干,比如擦桌子,扫地。 陈明洲忙完就去机械厂了,杨慧和刘梦琴拉着温稚去了青山广场,看马桂香和孙满贯被批判,三人赶到青山广场,看见马桂香和孙满贯被尼龙绳绑着,在他们身后立着一个长长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搞破鞋三个字。 刘梦琴说:“马桂香下午就要被厂长送回乡下了。” 杨慧骂道:“活该,搞破鞋的都得是这样的下场!” 温稚知道杨慧最恨的就是马桂香这类人,丁秀芬和蒋全搞破鞋,害的杨慧母女三人过了七年的苦日子。 离开青山广场,温稚去了趟二姐那,和大姐轮番照顾着二姐。 一直到下午黄昏的时候温稚才从公职家属院离开。 她经过人民路,看见了从派出所出来温争,想来他应该是去看何亚兰了,温争也看见了温稚,温家姊妹五人,温静温丽温稚三姐妹感情要好许多,反倒温争和温华跟她们姐妹三人一点也不亲,自从温争娶了媳妇,温争和温华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温争没给温稚打招呼,他觉得温稚就是个麻烦精,丧门星。 她在哪,哪就有麻烦,有她在的一天,他们温家就没消停过一天。 温稚也没打理温争,姐弟二人沿着一条道各走各的。 温稚听别人说起过棉纺厂温家的事,何亚兰被抓后,温争在厂里被不少人戳脊梁骨,前有温向东和孙凤娥卖女儿,后有弟媳妇造谣三姑子,温争在厂里现在就是过街老鼠,人人见了都能骂上几句…… 天越来越热,六月一过,眨眼间就到了七月底。 陶芳已经半个多月没干活了,每天在家闲的发慌。 前段时间陈明洲又去黑了买了几米布回来,本来想着让温稚去裁缝店做几件以上和陶芳传,温稚想自己做,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她能做自己喜欢的款式。 经过这段时间每天坚持读书,温稚已经 顺畅的读完好几本书了,也认识了很多很多的字。 温稚知道这十来天杨慧特别忙,她在帮大丫二丫忙上学的事,这片厂区有一所小学,不过需要交学费,还要办一些手续,杨慧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些。 下午的时候杨慧叫上温稚一道去的。 两人看了眼学校,不过现在已经放暑假了,现在手续就算办好,上学也得等九月份了,两人从街道办回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温稚刚进家门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陶芳给温稚介绍:“小稚,这是咱们机械厂的人,你叫王婶儿。” 温稚乖巧的打了声招呼:“王婶儿。” 王婶儿笑道:“欸。” 天色也不早了,温稚洗了下手去屋外准备和面,晚上打算做个手擀面。 他刚把玉米面倒进搪瓷盆里,就听见王婶儿说:“那姑娘绝对好,是个高中生,长得又白又漂亮,在食品厂可是顶好的女同志,就是年纪小了点,比你们家陈明洲小五岁。” 陶芳咦了声:“那就是十九岁?” “对,十九岁。”王婶儿说:“下乡政策一直都有,她姑娘上完学一直没找到工作,这年头想买工作也不容易,好工作太贵买不起,差点的工作那姑娘又干不来,她父母也舍不得她下乡,这才想给她找个好点的对象嫁了,他们托了好几家人才找到我,我想了一圈,咱们机械厂谁能有你们家陈明洲好?” 王婶儿说着,开始数陈明洲的好:“长的又高又俊,是咱们青州城数得出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是个高级技术员,哪哪都没的挑,我这不赶紧过来给你说了吗,陶大妹子,你放心,那姑娘家的底细我都给你打听清楚了,咱们都是一个厂的人,我肯定响着你。” “那姑娘一家都在食品厂工作,她爸是副主任,她妈是食品厂车间组长,她有个弟弟上个月去报名当兵了,家里现在就这一个宝贝姑娘,那家人脾气都好,不难说话。” 王婶儿凑到陶芳跟前,小声说:“比温家好太多了。” 陶芳下意识看了眼外屋,地上的影子微微晃着,瞧着像是在揉面。 她松了口气,示意王婶儿别提温家了。 陶芳说:“那行,等明洲回来,我跟他说说。” 王婶儿笑道:“成,你这边要是和陈工说了,我明天就去食品厂,到时候定个日子让两人见个面再互相了解一下。”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陶芳送王婶儿出门,温稚已经活好了面,正蹲在地上摘菜叶。 婆婆和王婶儿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温稚的耳朵。 陈明洲相亲娶媳妇,明明是一件极好的喜事,可温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酸酸的涩涩的感觉,就像是一口气喝了一瓶醋,酸的反胃的那种难受,她努力忽略掉这股莫名其妙冲上来的难受劲,把菜摘好端到水房洗干净。 温稚出来时看见了刚进家门的陈明洲。 “嫂子。” 男人打了声招呼。 温稚抿唇笑了下,走到菜板钱切菜做饭。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垂下的眼睫,卷翘,微微轻颤了几下。 他随意靠在门框上,视线一错不错的凝视着温稚的脸色:“晚上吃什么?” 温稚没抬头:“吃面条。” “嫂子。” 男人叫了她一声,就再没说话了。 温稚不解,疑惑抬头,便撞进了男人幽深的眼睛里,她呼吸一顿,害怕被陈明洲看出她的不对劲,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温稚声音不自觉紧张了几分:“怎么了?” 陈明洲:“嫂子有心事?” 温稚没想到陈明洲能这么快发现她情绪的变化。 她欲盖弥彰的摇头,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赶忙找了个借口找补:“我就是想你大哥了。” 陈明洲:…… 他垂下眸,没继续问下去,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强压下心里腾起的阵阵嫉妒。 陶芳从屋里出来,看见陈明洲,问道:“今天厂里忙不忙?” 陈明洲:“不算忙。” 他进屋喝了口水,续道:“我下个月要下乡一趟,估摸着得小两月后才能回来。” 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像是有意让温稚听见。 温稚的确听见了,切菜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下个月不就是八月吗? 按照书里的剧情,陈明洲下乡后会遇见女主,两人从相识到相爱,等一个多月后陈明洲先回城,在这边找关系帮女主办好回城手续,特意回去将女主接回来。 想到书里男女主恩爱的剧情,温稚的心像是被一根刺狠狠刺了一下,她恍惚了一下,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温稚“嘶”了一声,连忙放下刀将手含在嘴里。 “怎么了?” 陈明洲的注意力都在温稚身上,一听见声音就出来了,看着温稚捂着手指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切刀手指了。” 陶芳也出来了,急忙跑过来抓住温稚的手指看,陈明洲迈出的脚步生生顿在哪里。 他看着陶芳带着温稚去了水房,便跟着过去,借着洗手的名义走到温稚身侧,垂眸看着她指尖不断冒出的鲜血,陈明洲眸底是肉眼可见的心疼,男人喉结动了动,对陶芳说:“妈,我带嫂子去卫生所包扎一下。” 陶芳也被那道深口子吓着了:“那你们快去。” 温稚想说不用,陶芳直接把她推搡出去:“快去快去,口子这么深,必须得包起来,心在天热,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发炎化脓了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温稚手指还在流血,陈明洲先用纱布简单为温稚包扎了一下,然后带她去卫生所。 卫生所离机械厂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温稚疼的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尤其坐在凳子上,等医生将药水涂抹在伤口时,温稚疼的浑身抖了抖,手臂忽然一紧,她在疼痛中抬头看了眼,陈明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男人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臂,似乎想给予她胆气。 温稚脸颊莫名的一红,身子也下意识往前倾了倾,想要离陈明洲远一些。 陈明洲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男人眼里闪过几分失落,却没有松手,而是收紧了几分力道,没让温稚再远离他半分。 一直到手指包扎好陈明洲才松开温稚。 两人离开卫生所,温稚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有心事还是手指疼的。 “嫂子。” 陈明洲叫住温稚,温稚没抬头:“嗯?” “我这趟下乡要去小两个月。”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 这话男人那会子屋里给婆婆说过了,温稚也听见了。 她笑了下:“是吗?是下乡做技术指导?” 陈明洲:“嗯。” 这会天已经麻麻黑了,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 两人走在路上,谁也没再说胡。 走在温稚身边的陈明洲忽然几步走到温稚身前,男人面朝温稚退着走,浓黑的眸子定格在温稚身上,俊朗的脸庞在夜里更显锋锐。 温稚心尖颤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对面高大的陈明洲,没等她说话,对方先一步开口:“嫂子,我八月三号下乡,你能和我一起走吗?” 温稚愣住,怔怔的看着陈明洲。 第43章 第43章陈明洲:嫂子的事就是我…… 她很意外陈明洲会带着她一起下乡。 想跟陈明洲下乡的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温稚屏蔽掉。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陈明洲是她小叔子,不论是在家还是外面,他们之间都要保持距离,陈明洲或许只是客气的一说而已,她刚才那一刻竟然当真,差点开口答应。 温稚低下头避开陈明洲漆黑的目光:“我不能去,我得在家里照看妈。” 陈明洲依旧保持着倒退的步伐,他的语气步步紧逼:“妈可以照顾好自己。” 温稚声音低了几许:“妈后面要去上工,我留在家里可以给妈做饭。” “好。” 陈明洲低低应了声。 他转身走在温稚身边,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家属院大门时,陈明洲又看了眼温稚的左手食指,食指上包着白色纱布,刚才在卫生所上药,他看了眼伤口,伤口挺深的。 “这会疼的还厉害吗?” 耳边冷不丁传来陈明洲的声音。 温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不疼是假的,十指连心,疼的她头皮都发麻,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好意思在小叔子面前哭疼。 于是轻轻摇头:“还好。” 两人进了家属院,这会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外面吃饭,陈明洲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陶芳已经做好了晚饭,看见温稚手指包扎着 ,担忧的问:“小稚,医生咋说的?伤的严不严重?” 那会看着血呼啦啦的,瞧着吓人的很。 温稚笑了下,小脸还能看见几分苍白:“医生说没事。” 一句话就没了。 陈明洲将饭端进屋,补充道:“医生说伤口没好之前不要碰水,不能吃辣,伤口不能受热,不然会发炎导致伤口化脓溃烂。” 这几句话说的陶芳都害怕了。 “小稚,在手的伤还没好之前,你就别碰水了,家里活你也先别做了。” 陶芳说了几句。 “妈,没事的。” 温稚想说她没有那么娇贵,话刚出口,又被陶芳堵回去了:“你就听妈的就成。” 温稚没再坚持了。 陶芳吃了几口面条,忽然想到陈明洲跟她说他下个月要下乡小两个月,王媒人天麻麻黑那会刚来家里说了食品厂副主任女儿结婚那事,这事得早点敲定下来,那姑娘父母都有体面工作,又是个高中声,就是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不过听王媒人说长得挺俏的,双眼皮大眼睛,说话也好听。 她和王媒人打交道也有二十年了,她这人要说人姑娘漂亮,多半都是不假,当初王媒人也去看了温稚,也说温稚漂亮,在工厂区这一片,还真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漂亮的人儿。 陶芳想让二儿子下乡之前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免得人家姑娘家等不及,再去找别人家。 陶芳平日里吃饭速度挺快的,今天倒是慢得很。 她又吃了几口面,看着陈明洲已经捞了第二碗面开始吃。 陈明洲看了眼陶芳:“妈,你有话说?” 不怪陈明洲这么问,实在是陶芳今晚太过异常,那眼神从坐在饭桌前几乎就从他身上没离开过。 “啊,对。” 陈明洲直白的问出来,倒是让陶芳知道咋起头了。 温稚低着头安静的吃面,她知道婆婆在纠结什么,也知道婆婆要说什么,温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日里无异,她觉得自己这几个月大概是被陈明洲照顾的太好了,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在这个家的身份是什么。 她屏蔽掉那些模糊的朦胧的悸动感,听着婆婆说话。 “今天你王婶儿来找我了。” 王婶儿是机械厂大院的媒婆,机械厂结婚的年轻男同志和女同志有一大半都是王媒人做的媒。 听到王婶儿的名字陈明洲就知道陶芳要说什么。 “你王婶儿说了,那女同志是食品厂副主任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九,比你小五岁,当然,年纪小了点,但人还不错,听你王婶儿说那闺女脾气好,不是个毛毛躁躁的人儿,长得也漂亮……” 陶芳说的起劲,把那姑娘不停的夸。 温稚默默的喝着碗里仅剩的面汤,面上平静,心里却像是灌了一碗辣汤,辣的嗓子眼有些堵得慌。 “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倏地打断陶芳还在夸赞那位女同志的话。 “妈想着明天去一趟食品厂看看,再帮你把把关,多看……啊?!” 陶芳话没说完就听到陈明洲说的话。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睛一瞬间都快瞪圆了:“你说啥?你有喜欢的姑娘了?谁啊?妈见过没?长啥样?家里干啥的?” 一股脑问了一大堆问题。 陈明洲:…… 陶芳想起几个月前魏德在她跟前说,明洲有喜欢的姑娘了,那时候她还问过明洲,但被明洲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她当时就泄气了,觉得魏德说的都是假的,现在再一想,好像不假。 陶芳别提多高兴了,又问了一串问题。 倒衬的温稚太过于安静了。 陈明洲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低着头喝汤的温稚,他挑了挑面条,对陶芳说:“我对人家有心思,人家对我没心思,等这件事稳了,我会把人领到你跟前让你看个够。” 陶芳更好奇了,心里抓肝挠肺似的。 到底是哪个姑娘啊?她儿子样样都好,长得也不懒,人也沉稳,就是话少,她得知道是哪个姑娘,一定要找王大姐做媒,把这事做成了! 陶芳越想心劲越足:“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到底是谁?” 陈明洲:“不能。” 陶芳:…… 陈明洲看了眼吃完饭端着碗起身出去的温稚,也呼噜几口吃完面,正要起身,陶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你给妈说,那闺女妈认识吗?” 陈明洲沉吟了片刻才说:“认识。” 陶芳眼睛一亮,继续问:“是咱们机械厂的人吗?” 陈明洲看了眼从门外进来的温稚,她脸色平静,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温稚回到屋里拿起书坐在床边继续看书,可平日里她最喜欢的文字此刻都失了兴趣,注意力竟然一直集中在外面的对话里。 她听见陈明洲对婆婆说:“你认识。” 温稚下意识捏紧了书皮纸,脑海里竟然第一时间搜寻机械厂没结婚的女同志有多少个,但这念头刚起就被另一股念头打断了。 不对呀。 按照剧情,书里写的是陈明洲在没认识女主之前,没喜欢过任何人,这怎么和书里的剧情不一样? 难道又是因为她的改变,导致现实再一次偏离了书里的剧情? 不过温稚没细想这些,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书本里的字失去了兴趣。 屋外,陈明洲将碗筷收了端去水房刷洗。 陶芳还在挠头细想,机械厂的姑娘,她还认识…… 青城市机械厂少说也有两千号人,没结婚的女同志一抓一大把,她认识的也不少,少说认识的没结婚的女同志里得有三四十号人了。 这三四十号人里,年纪都差不多大,基本都是十八岁到二十一岁左右。 陶芳:…… 不行,她得再问问明洲,那姑娘姓啥。 等陈明洲洗完锅碗过来,陶芳就跟跟屁虫一样不停的问,问的陈明洲脑门直抽抽:“妈,事没成之前,关于她的事,我不会再透露一个字。” 陶芳:…… 她知道儿子的脾气,只要他不愿意说,就算把他的嘴撬开也没用。 陈明洲续道:“你找王婶儿把那事推了吧。” 不用陶芳陈明洲说陶芳都知道。 天也不早了,陶芳洗漱后就睡了,只是她并没有向往常一样一沾枕头没多会就睡着了,今晚翻来覆去的想明洲喜欢的姑娘到底是机械厂哪家的。 温稚的手伤了,洗漱什么也不方便。 外屋还亮着灯,她看了会书才从屋里出来,给盆里倒了点水,左手食指伤着,还包扎着纱布,碰不了水,温稚翘起食指,但指尖的头连着整只手都烧疼的厉害,尤其到了晚上更甚。 外门忽然从外面推开,陈明洲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过来。 男人站在温稚右肩后方,高大的体格几乎将温稚拢在怀里,手里湿漉漉的毛巾被陈明洲夺走,男人稍一用力就拧干了毛巾上的水,手背上的青筋血管在小麦色的皮肤下绽开,一路延伸到小臂,没入挽起的袖腕中。 温稚看的小脸微微发热,鼻尖又都是陈明洲身上的气息。 两人挨的极近,她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 “嫂子,医生说了,你的手不能碰水。” 陈明洲将拧好的毛巾递给温稚,提醒了她一句。 温稚低下头接过毛巾:“我没沾水,我用右手洗的脸。” 陈明洲看着温稚耷拉的脑袋,眸底浸着笑意:“拧毛巾的事我帮你干。” 温稚小声道:“谢谢。” 她转身回屋,用濡湿的毛巾擦了擦脸蛋和脖子,又往脖子下面擦了擦,出去的时候看见陈明洲还在脸盆架子前站着,她脚步一顿,见陈明洲朝她伸出手:“毛巾给我。” 温稚想到毛巾刚刚擦过哪里,手指一下子捏紧了毛巾,小脸也莫名的红了几分。 屋里灯光并不暗,以至于温稚绯红的耳尖赤-裸-裸的暴露在陈明洲的眼底。 男人喉结往下滚了几下,未经过温稚的同意,从她攥紧的指中拿走毛巾:“嫂子先进我屋里坐着,我今晚教你读另一本书,你已经认识许多字了,读起来不会费劲。” 温稚站着没动。 她心里有自己的考量,也有自己的顾虑。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对劲,尤其面对陈明洲,她会因为陈明洲的一些举动害羞,脸红,会因为陈明洲,心里升出莫名其妙的微涩感。 这种陌生的心悸让温稚有些恐慌。 这种感觉,至少不应该是一个嫂子对小叔子该有的。 今天王婶儿过来给陈明洲说亲事,晚上陈明洲提起他有喜欢的姑娘,包括书里面还未出现的女主,都让温稚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她现在和陈明洲走得这么近是错误的,她和陈 明洲之间应该像别的嫂子和小叔子一样,保持距离和分寸。 温稚抿了抿唇:“不用了,我现在认识很多字了,你再有几天就要下乡了,也没时间教我,我吃饭那会想了想,我打算去夜校学习,夜校的老师教的虽然没你好,但我多少也能学到一些知识。” 温稚说这些话时,始终没敢抬头看陈明洲,脑袋耷拉的跟鹌鹑似的。 温稚说的话对陈明洲来说,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将毛巾搭在脸盆架子上,看着与他足有三步之遥的温稚,继续今天在街上的话题:“嫂子,如果我能把妈安排好,你能跟我一起下乡吗?” 温稚错愕抬头:“啊?” 她明明说的是读书认字的事,怎么又扯到下乡的事了? 陈明洲难得看见温稚这幅娇憨懵懂的模样,当下心更软了几分,更不想将她一人留在机械厂,只想让她随时随地待在他身边。 “手这会疼的厉害吗?” 陈明洲问了一句。 温稚的脑子有些跟不上陈明洲:“还行。” 其实特别疼,只是再疼也得忍着,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关系。 “嫂子,吃饭那会我对妈说的话不是真的。” 陈明洲又说了这么一句。 温稚:??? 她实在不明白陈明洲想说什么,只疑惑的问道:“你骗咱妈?” 陈明洲看着温稚一张一合的唇畔,喉结忍不住滚动了几下:“不算骗。” 男人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又补了一句:“嫂子以后就知道了。” 温稚:??? 陈明洲朝温稚屋里微扬了下巴:“今天不早了,就不读书了,你先回屋睡吧。” 说罢他转身出了家门,带上了外屋的铁门。 温稚觉得今晚的陈明洲特别奇怪,她想不通也不愿意细想,手指疼的一抽一抽的,也让她想不了什么。 温稚一晚上醒来了三次,都是被疼醒的。 都说十指连心,一个指头受伤,感觉所有的手指都在疼。 她这一觉睡到第二天陶芳早饭做好了才醒。 温稚起来没见陈明洲,婆婆说陈明洲天刚亮就走了,说有事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早饭是温稚和婆婆一起吃的,一直到午饭的时候陈明洲才回来。 他出了一头的汗,身上的藏蓝色工作服都湿了一半。 男人回屋脱掉衣服,换了件干净的白色工装背心,出来时看见从屋里出来的温稚,叫了声:“嫂子。” 温稚脚步一顿,视线在陈明洲青筋绽起的手臂上掠过。 她看向别处:“嗯”了一声,然后续道:“咱妈做好饭了。” 陈明洲笑了下:“看见了。” 陶芳把饭端到桌上,顺便问:“你早上去哪了?” 陈明洲拿了毛巾去水房:“办点私事。” 吃过午饭,魏德和魏平过来叫走了陈明洲,这几天厂里挺忙的,忙完这两天陈明洲就要下乡了。 温稚的手现在不能沾水,洗锅碗的事就落到了婆婆身上,婆婆端着锅碗去了水房,她前脚刚走,后脚黄婶儿就来了,见黄婶儿都快笑开花了,温稚好奇问道:“黄婶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黄雯笑道:“当然是好事了,刚才我下楼碰见张扬了,张扬听到小道消息,说离咱们青城市最近的永运县纸制品加工厂要两个临时工,管吃管住,干两个月,听说是哪个厂里有两个孕妇马上要生了,没办法请假了,正赶上厂里忙,所以才找人。” 温稚却有些疑惑。 这年头工作都是香饽饽,纸制品加工厂的活不累,而且在县城,还管吃管住,这消息都不用等放出去,就是厂里的人都会内部传开,提前有人顶上那两个位置,这个消息又怎么会从永运县传到青城市? 没等温稚细想,陶芳洗完锅碗过来,黄婶儿兴冲冲的把这事说了。 陶芳说不高兴是假的。 这活轻松,还管吃管住,傻子才不干。 可想到自己儿媳妇的手指还伤着,陶芳又犹豫了,温稚也看出婆婆想去,她一点也不想拖累婆婆,连忙道:“妈,你和黄婶儿去吧,我手指几天就好了,这几天我可以先不碰水,等明洲回来再做饭也行。” 黄雯说:“对啊,陶大姐,反正你家明洲过几天才走,那时候小稚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 陶芳这才点头:“行。”然后问陶芳:“啥时候去?” 黄雯说:“明天到就行,咱们做明天早上去永运县的班车,三个小时就到了。” 陶芳:“行。” 晚上陈明洲下班一到家陶芳就说了这事,陈明洲帮着把饭菜端到桌上,看了眼拿着筷子走到对面的温稚,唇角噙着笑意对陶芳说:“那你明天和黄婶子早点过去。” 陶芳交代着这几天陈明洲先做饭的事,温稚安静吃饭,默默听着。 等陶芳说完,陈明洲倏地开口:“妈,我过几天下乡,准备把嫂子一块带走。” 陶芳愣住,抬头:“啥?” 温稚也愣住了,她明明已经拒绝过了…… 陈明洲埋头扒拉了一口米饭,续道:“妈要去永运县,我要下乡,嫂子一个人在家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就算再着急也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我这趟要去的是正溪村,我两个老同学都在那边,我找他们打听了下,那边缺个记工的人,也是管吃管住,我让他帮我占了名额,等嫂子过去能直接上手干。” 陶芳闻言,也没阻拦。 毕竟孙凤娥和何亚兰干的事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再加上之前她还被暖瓶厂胡宝康那几个人骚扰过,她和明洲这一走就是两个月,万一胡宝康那傻子脑子一热又找温稚麻烦可咋办? 这么一想,陶芳便说:“我觉得不错,小稚,那你这几天收拾收拾,等三号了和明洲一块走。” 温稚:…… 话都说到这里,温稚更不好再拒绝。 她看了眼陈明洲,冷不防的撞上男人的眼睛,温稚清楚的看到了陈明洲眼窝里藏着的笑意。 温稚:…… 她忽然有种错觉。 这一切好像都是陈明洲干的。 第44章 第44章陈明洲:我喜欢温稚,很…… 吃过饭陶芳和黄雯专门去了趟洗澡堂洗了个澡,家里就剩下温稚和陈明洲,温稚对陈明洲的做法有些生气,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毕竟陈明洲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她总不能反过来怪人家。 温稚坐在自己屋里捧着书本复习先前陈明洲教过她读的书。 门外传来脚步声,没几步便停在她门外。 即使温稚不抬头,眼角的余光也能看见堵在门口的陈明洲。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想和陈明洲说的,也不太愿意开口。 于是便装作没看见。 陈明洲倒也没恼,男人闲散的靠在门框上,取了根烟叼在嘴里,本想着点燃,但想到是在温稚屋里,又将烟收起来。 “嫂子。” 温稚没抬头,心却因为陈明洲叫‘嫂子’时跳了一下。 她轻轻抿唇,眼睛盯着书上的字:“怎么了?” 陈明洲眼睫低垂,扫了眼温稚明显因为紧张而并拢的双腿,眼底浸满了笑意,语调也轻柔了许多:“我这次自作主张也是因为担心嫂子,我怕我不在的这两个月,再有人欺负到家里,妈护不住你。” 温稚搭在腿上的手下意识捏了捏。 心里憋着的一股气也因为陈明洲几句话的解释 一下子消了。 其实说来说去,陈明洲都是为了她好。 温稚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她是陈明洲的嫂子,她有她的身份和责任,陈明洲也是一样,温稚不知道别人家的嫂子和小叔子是怎么相处的,但何亚兰和温华的相处方式和她与陈明洲相处时完全不一样。 温华是温家老五,何亚兰是他的四嫂,两个人每天都在算计着对方。 何亚兰怕温华娶了媳妇和她抢温家的房子。 温华气温争用她们姐妹的钱娶了媳妇,和老四两口子不对付。 倒是陈家,陈明洲处处护着她,家里从不缺她一口吃的,甚至供销社的紧俏货他也会买回来,陈明洲说过,大哥不在了,他会代替大哥好好照顾她。 可温稚害怕他这样的照顾,尤其在昨天王媒婆来家里给陈明洲说亲后,温稚才一下子明白了一件事。 她不能太依赖陈明洲了,陈明洲结婚是迟早的事,他会有自己的妻子,孩子,自己的家庭,将来他不会再有太多精力分身照顾她这个嫂子,当然温稚也不敢再让陈明洲照顾,生怕将来的弟媳心里不舒服。 温稚合上书,抬头便撞进男人漆黑的眼底。 她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手指:“我知道了,我这几天把家里的菜和吃的收拾收拾,免得我们回来后家里的东西都坏了。” 男人眼里的笑意蔓延到脸上,俊朗的脸庞好像更耀眼了:“好。” 陶芳回来的时候温稚已经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陶芳就起了,温稚起的也早,饭桌上的时候,陶芳给陈明洲交代了好多事,无非就是在外多照顾照顾温稚。 吃过饭陶芳和黄雯就走了,走廊里这一排望过去,不少人羡慕陶芳和黄雯找到一份管吃管住还轻松的活计,虽然只干两个月,但也很不错了。 今天八月一号,后天她就要跟着陈明洲下乡。 陈明洲去厂里了,温稚就去了趟公职家属院,到门口是正好碰上风尘仆仆的张俊和顾辉二人,两人各拎着两个黑色公文包,脸上都有了些青色胡茬。 张俊打了声招呼:“三妹。” 顾辉也道:“嫂子。” 温稚笑了笑,看向张俊:“二姐夫,我二姐前两天下楼梯摔着了,这会——” 在温稚说到温丽摔着时,张俊已经跑上楼了,温稚话都没说完。 顾辉问:“人怎么样?伤着孩子了吗?” 温稚摇头:“去医院检查过了,都还好,不过医生特意嘱咐,让我二姐以后多注意些。” 顾辉颔首。 因为上次何亚兰传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导致温稚看见顾辉就觉得不好意思。 顾辉也差不多了,当时只想着把散播谣言的人揪出来,还温稚一个清白,现下事情已经解决,和温稚碰面,顾辉也颇不自在。 他咳了声,将公文包换到左手,上楼后指了下左边:“嫂子,我先回去了。” 温稚点头:“好。” 顾辉垂眸时瞥见温稚左手上抱着的纱布,眉峰微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温稚抬了下手:“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顾辉视线在纱布上停留了片刻,犹豫片刻才问:“伤的严重吗?” 温稚摇头:“就一个小口子,不严重。” 顾辉没再问下去。 温稚走进二姐家就听见二姐夫在问二姐有没有哪不舒服的,两口子好几天没见面,这会坐在床边互相抱着,温稚站在门口踌躇了下,还是觉得不要打扰他们为好。 温稚转身碰见拿着脸盆往水房这边走的顾辉。 顾辉换下了公安服,换着蓝白条纹的短袖,短利的头发乌黑浓密,胡茬给他整个人的气质添了几分沧桑的野性。 见温稚去而复返,顾辉问道:“怎么不进去?” 温稚道:“我下午再过来,先让他们两好好说说话。” 顾辉笑道:“也是,在外面得时候张俊就天天念叨他媳妇。” 男人看了眼温稚白皙的脸蛋,薄唇抿了下,然后指了下水房:“我先过去了。” 温稚侧开身子让了下。 顾辉扯下肩上的毛巾丢进盆里,走了两步又说:“对了嫂子,你回去给明洲说一声,今晚晚上我做东,大家去红星饭店聚一聚。” 温稚:“好。” 顾辉看得出来,温稚现在和他站在一起特别不自在。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点了点头:“行,我去洗脸了。” 温稚回去的时候还早,她在屋里看了会书,等时间差不多了,想着先把菜摘了,洗菜的时候翘起左手食指就行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动手,陈明洲先回来了。 温稚愣了下:“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明洲摘下手套放在桌上:“我带你去卫生所换药。” 提起换药就想到昨晚的疼,温稚想着拖一拖,等拖到晚上再换,陈明洲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根本不给她拖的机会,他站在门外,朝她微扬下巴:“走吧,一会医生要去吃饭了。” 温稚:…… “哦。” 她跟着陈明洲去了卫生所,来的也巧,医生正好收拾着要去食堂打饭,见温稚过来,让她坐在板凳上,开始解她手指上的纱布,温稚害怕的偏开头闭上眼,不敢看自己手指上血腥的一幕,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陈明洲走到温稚伸手,手掌再一次攥住温稚的左手臂,不让她因为疼痛身子往下压。 掌心下的手臂很是纤细,陈明洲都怕自己一用力捏断她的骨头。 他垂眸看着温稚乌黑的脑袋和嘶嘶的吸气声,没忍住握拳抵住唇笑了下。 医生帮温稚包扎好:“伤口恢复的还行,明天这个点再来换一次药。” 两人离开卫生所,温稚因为刚换了药,伤口又开始疼,一路上也没说话,陈明洲默默陪着她,回到家陈明洲让温稚回屋休息,他做好午饭才叫温稚出来吃饭。 陶芳不在,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桌上没了陶芳频频的说话声,倒显得一场安静。 “对了”温稚忽然想起顾辉的话:“我今天去找二姐,碰见顾公安了,他让我给你说一声,今晚让我们去红星饭店聚一聚,他做东。” 陈明洲掀起眼皮:“顾辉回来了?” 温稚:“嗯。” 男人垂眸,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脸色较比刚才冷淡了许多。 饭后收拾碗筷时,陈明洲倏地问了句:“你下午还去你二姐那吗?” 温稚点头:“去的。” 陈明洲:“那等会我送你过去。” 温稚想说不用了,但陈明洲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端着锅碗径直去了水房,回来后让她下楼。 温稚:…… 这会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刘梦琴打招呼:“小稚,你干啥去?” 温稚:“去看看我大姐和二姐。” 她跑下楼,按照习惯再次扶着陈明洲的手臂坐上自行车后座,一路上陈明洲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车子骑到公职家属院离,正好碰见从楼上下来的裴叔和顾辉,还有一名年轻的公安同志。 “明州。” 顾辉打了声招呼。 陈明洲颔首,喊了声裴叔。 裴叔笑道:“送你嫂子过来?” 陈明洲:“嗯。” 温稚坐在后杠,背朝着楼梯那边,回头看了眼朝这边走过来的三个人,正打算跳下去,谁知陈明洲忽然侧过身,左手臂直接擦过她的后腰,将她抱下自行车,然后从兜里取了几根烟递给裴叔他们,极正常的对温稚说:“你先上去,多陪陪你二姐,我下午来接你。” 温稚:??? 夏天穿的衣服都单薄,温稚腰肢那块到现在还觉得烫呼呼的。 她红着脸朝裴叔和顾辉打了声招呼就跑上了楼梯。 裴叔是过来人,几乎在陈明洲抱着温稚下自行车时便觉出了不对劲,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多嘴问。 顾辉也看出了不对劲,他皱了皱眉,接过陈明洲递过来的烟点燃,顾及到旁边有人,他没多问,几个人互相聊了几句,顾辉让裴叔和同事先走了,他朝外边扬了扬下巴:“明洲,出去走走?” 陈明洲弹了弹烟灰:“嗯。” 他放好自行车,跟着顾辉出去,一根烟刚抽完,顾辉又递来一根,陈明洲接过点燃。 顾辉连着抽了好几口才开口:“明洲,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你嫂子有想法?” 陈明洲直截了当道:“嗯。” 陈明洲的直白让顾 辉有几分哑然。 他使劲搓了搓后脑勺,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说酸不酸,说涨不涨的,形容不上来的感受,他又连着抽了好几口,试图用烟草味驱散心底忽然冒上来的莫名的滋味。 “你嫂子知道吗?” 顾辉问。 陈明洲道:“不知道。” 他弹了弹烟灰,毫不避讳顾辉:“我后天带她下乡,在乡下最少要带一个半月。” 顾辉转头看陈明洲,眉头紧皱:“你妈和你嫂子同意了吗?” 陈明洲也看向顾辉:“嗯。” 他续道:“这趟下乡,我想和她说清楚。” 后面的话陈明洲没再说了,不过顾辉也猜到了,说什么?当然是陈明洲喜欢温稚的事,他怎么也没想到陈明洲会对他嫂子有了念头,不过男女之情这事谁也说不来,有时候感觉到那了,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了。 再者,陈明洲和陈尧书也不是亲兄弟,温稚也还是个小姑娘,总不能真为尧书守一辈子寡。 顾辉问:“你喜欢温稚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陈明洲碾灭烟:“除了你,还有裴叔,再没人知道。” 刚才裴叔看过来的眼神陈明洲不是没瞧见,他今天当着几个人的面毫不避讳的抱着温稚,就是要把这事挑到明面上。 同为男人,陈明洲怎么会看不出顾辉的心思。 即便顾辉现在对温稚还没太深的心思,但想到两人经常碰面,陈明洲便觉得有股子憋屈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今天索性就当着顾辉的面把事挑明了,让顾辉清楚地知道他对温稚的心思和喜欢,好趁早让他打消那些念头。 顾辉也碾灭烟头,脚尖在地上磨了又磨,直到把烟踩的扁的不成样子才抬脚,他脸上的胡茬上午就刮了,这会又感觉有了上午那会沧桑的感觉。 “行。” 顾辉说了声,续道:“你做事向来有谱,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温稚在家属院的名声,你要是想和她走下去,这些事你都要想清楚,你们在一起之后会面对什么,你都要考虑到。” 陈明洲:“我知道怎么处理。”。 温静也在温丽家,三姐妹一下午都在家里待着说话。 老大老二知道温稚后天要跟着小叔子下乡,生怕她吃苦。 温稚笑道:“一点都不苦,陈明洲说乡下有个记工的工作给我留着,我过去就是动动笔杆子的事。” 温静知道陈明洲一直在教老三认字,想到有一天她三妹也可以靠笔杆子挣钱,温静就觉得打心里自豪,温丽也嘱咐温稚:“乡下不比市里,要什么缺什么,你该备的东西都备着,乡下也不安全,庄稼地有多,要是遇到坏人喊人都喊不到,你多操点心,下了工就待在宿舍哪也别去。” 温丽说着还是不放心,干脆说:“要不这样吧,陈明洲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吗,那你就住到我家来,我就不信还有人敢来公职家属院欺负你?” 温稚拒绝了。 二姐话是这么说,可她不能真这么干。 她不能给二姐添麻烦,更不能让二姐夫觉得家里多个人不自在。 温丽不太明白温稚的感受,温静却懂。 她说:“老二,你就别操心老三的事了,这次下乡又不是老三一个人,还有她小叔子呢,老三小叔子有多护着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让老三受欺负了不成?” 温静这么一说,温丽倒是放心了些。 黄昏的时候陈明洲来了公职家属院,晚上顾辉做东,去红星饭店,几个人骑着自行车一道走,张俊带着温丽,陈明洲带着温稚,顾辉带着温静,裴叔和婶子也去了,顾辉定了个靠窗的圆桌。 几个男人坐在饭桌上聊了些公安局和厂里的事。 因为顾及到温丽怀孕,他们今晚在桌上都没点烟。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稚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晚的顾辉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每次她眼神看过去时,对方的眼神都会及时避开。 温稚疑惑的皱了皱眉,觉得应该是何亚兰造谣引起的。 不过她也觉得挺不自在的。 陈明洲按照温稚的喜好点了两道菜,菜上桌时,陈明洲给温稚夹了许多肉和菜挡在她面前,和上次一样对她说:“吃不完给我就行。” 温稚看着碗里的食物堆的跟小山一样:…… 吴月玲给裴叔也加了点菜,她时不时看一眼温稚和陈明洲,过来人的眼神一瞧就觉得这叔嫂两之间有些不太对,裴叔在桌下的脚轻轻碰了下自家媳妇,示意她别多嘴。 吴月玲又不傻,这事人家还没说啥呢,轮得到她一个外人瞎说? 再说了,吴月玲瞧着倒像是陈明洲一个人的心思,温稚有没有那个心思还真看不出来。 晚上也不加班,几个男人喝了点白酒,张俊知道后天陈明洲和温稚要下乡,端起酒杯跟陈明洲碰了下:“我可警告你小子,你把我小姨子带到乡下可得照顾好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当姐夫的第一个不饶你。” 然后朝温稚挑了下眉:“三妹,你小叔子要是没管你,你回来给姐夫说,姐夫帮你揍他。” 温稚笑道:“不会的。” 她莫名的有种强烈的坚定感,坚信陈明洲不会不管她,甚至会照顾好她。 今晚的顾辉特别安静,偶尔跟几个人说上一两句就闷着头喝酒,一场饭局下来,顾辉喝醉了,裴叔背着顾辉先回去了,三姐妹说了一会话才分开。 张俊带着温丽,吴婶带着温静,几个人就着月色骑上车走远了。 陈明洲今晚也喝了些酒,微风拂过,温稚闻到了从男人身上飘过来的酒气。 她走到自行车后座,想问问他喝了酒还能骑车吗,结果还没问出声,陈明洲忽然扭过腰,单手抱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将她抱上了后座,两人挨的极近,温稚的手下意识的按在了陈明洲健硕的胸膛上。 他的身躯烫的惊人,衣服下的肌肉-硬-邦邦的。 温稚脸上的热度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她慌乱的收回手,忙低下头,不敢看陈明洲,耳边倏地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伴随着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激的温稚身子颤了颤。 第45章 第45章陈明洲:我们刚结婚 “嫂子别紧张,我就是顺手帮你一把。” 陈明洲说完就收回了手,只是身上淡淡的酒气还沁在温稚鼻尖。 温稚手指紧紧抓在后杠上,一直没敢抬头,直到车子开始动起来她才小幅度抬了下脑袋,最先看见的是男人宽阔的脊背。 今天陈明洲毫不避讳的抱了她两次,不管怎么想都让温稚觉得不自在。 她觉得叔嫂之间不应该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只是这话她不知道怎么跟陈明洲说,温稚脸颊的红意一直到机械厂家属院才算消下去,她轻轻吐了口气,在陈明洲刚一停好车时便跳下来,然后说:“我先上楼了。” 陈明洲颔首:“好。” 男人将自行车靠墙放好,抬眸看了眼噔噔噔的跑的飞快的人儿,脸上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陈明洲照旧给温稚摆了湿毛巾递给她。 温稚躲回自己屋里擦了擦,出来时毛巾被陈明洲接过,温稚都觉得脸颊烧得慌,她找了个借口:“我有些困了,今晚不读书了,我先睡了。” 陈明洲没阻拦:“好。” 他将接触过温稚身体的毛巾在盆里洗了洗,拧开打在脸盆架子上,这才端着水盆去了趟水房,从水房出来,碰见了刚从屋里出来准备洗衣服的魏德。 魏德给陈明洲递了根烟:“我听说你这趟下乡要带着你嫂子一起去?” 陈明洲点燃烟吸了口:“嗯。” 魏德点头:“也行,带着你嫂子也能多照看到她。” 两人又聊了点厂里的事,陈明洲这趟时不得已才下乡,厂里有个指标,必须派个高级技术员下乡给公社那些放机械的地方都给那些人教一些技术,有些大型机器好多人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咋修了。 机械厂里也就陈明洲和魏德懂的最 多,一般的机子都让别人下乡指导去了,除非是大型机器才会让陈明洲和魏德去。 陈明洲见魏叔大晚上洗衣服,顺口问了句。 魏德笑道:“得洗干净点,明天带着平子去相亲。” 陈明洲眉峰一挑,咬着烟的唇都弯了些:“怎么想着给平子找对象了?” 魏德说:“这段时间下乡潮你知道了吧?” 陈明洲点头:“嗯。” 他妈还为此跟他说了相亲这事,想让他和食品厂的女同志相看。 魏德续道:“王媒婆今天来找我了,说有个姑娘是食品厂副主任的闺女,十九岁,高中生,没工作,要是再不嫁人,就要下乡了,我合计着平子今年也二十一,不小了,先把亲事定下来,结婚的事可以放到过年。” 陈明洲:…… 他全当第一次听到食品厂副主任女儿这个人,点头道:“也不错,平子要是喜欢,就先相处看看。” 魏德也是这么想的,成与不成先看看。 陈明洲回屋前看见了从走廊那头过来的魏平,魏平看见陈明洲,撒丫子就跑过来了,一把把陈明洲推搡到屋里,苦着脸说:“明洲哥,我爸明天要拽我去相亲,这事你得帮我!” 陈明洲挑眉:“这事帮不了。” 魏平:…… 陈明洲拍了下魏平的肩膀:“行了,你就听你爸的话,去跟人姑娘见见,行不行你明天见了再说,你爸这头已经跟王婶说好了,你明天要是不去,那不是打你爸的脸?” 魏平:…… 他抬头看陈明洲:“明洲哥,按年纪算,你比我大四岁,要相亲也轮不到我,要不你明天去见见那姑娘,我听我爸说了,那女同志是食品厂的副主任……欸欸欸!” 魏平话都没说完就被陈明洲两脚踹出去了。 看着眼前瞬间阖上的铁门,魏平:…… 让我相亲,你和我爸说的一套一套的!让你去相亲,你倒好,直接把我踹出来了! 温稚还没睡,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是陈明洲抱她的画面,一想脸颊就跟火烧似的,那温度烫的一时半会都消不下来,魏平和陈明洲说话的声音她也听见了。 温稚听了魏平让陈明洲去相亲的话,本想听听陈明洲怎么说,但听那动静,魏平好像被陈明洲踹出去了。 温稚晚上睡得晚,第二天一早是被陈明洲叫醒的。 叩门声连着敲了两下温稚才醒过来。 她慌张的坐起身,连忙道:“我起了!” 昨晚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太多,一直到半夜才睡着,没想到一觉睡过头了,温稚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才看见陈明洲已经做好了早饭,桌上有一盘蒜薹炒肉,一个盘子放了几个白面包子,应该是去国营饭店买的。 还有两碗大米花生粥,在她碗旁边还放了一碗蒸鸡蛋糕。 温稚眼睫一颤,抬头看了眼拿着筷子进来的陈明洲。 男人朝脸盆扬了下下巴:“别愣着,先洗脸刷牙,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温稚:“哦。” 她低着头走到脸盆架子前,快速洗漱完后才坐在桌边。 温稚看着眼前满满一碗粥和一碗鸡蛋羹,小声道:“太多了,我吃不完。” 陈明洲:“吃不完剩着,能吃多少吃多少。” 话是这么说,可温稚绝不会浪费粮食。 她出去拿了个碗,给陈明洲拨了多半碗鸡蛋羹推过无,对上男人微蹙的眉峰,温稚忙解释:“我真吃不下这么多。” 陈明洲:…… 这顿早饭,温稚吃了半个肉包子,小半碗鸡蛋羹,一碗粥,还有一点炒菜,下肚后感觉自己肚子都快撑爆了。 桌上的饭,剩下的全进了陈明洲的肚子。 温稚知道陈明洲饭量大,但没想到这么大,她觉得两个自己都吃不完那些饭,吃过饭陈明洲把锅碗端到水房洗干净,回来问温稚:“你今天还去你二姐那吗?” 温稚摇头:“不去了,我把家里的衣服还有吃的收拾收拾,明天好带走。” 陈明洲笑了下:“行,我中午回来做饭。” 杨慧也知道了温稚明天要下乡的事,刘梦琴也知道了,两人听舍不得温稚的,这几个月的相处,刘梦琴从一开始亲近温稚只是为了讨好陈明洲,想着让他多教教他儿子,前两天她儿子还跟她说,陈工这个月修机子的时候会把他交代跟前学习。 这可把刘梦琴高兴坏了,这年头有一门技术,工资都比普通工人高,而且待遇也好。 单看陈明洲和魏德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了。 现在刘梦琴是真觉得温稚这人不错,不嚼舌根,性子腼腆,说话也好听,跟她相处哪哪都舒服。 刘梦琴说了会话就走了,杨慧倒是一直在温稚家待着,就连大丫二丫也来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大丫二丫的气色瞧着明显比以前好些了,身上的衣服也不像从前那样,哪哪都是补丁。 “温婶子,你啥时候回来?” 蒋大丫坐在板凳上,趴在桌上问温稚,脸上都是对温稚的不舍。 温稚笑道:“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了。” 蒋大丫说:“我会想温婶子的。” 蒋二丫也说:“温婶子,二丫也会想你的。” 温稚笑弯了眼睛,摸了摸大丫和二丫的脑袋,杨慧把两个孩子支走,和温稚说了下蒋全的事。 现在的蒋全可谓事快到身无分文的地步了,每个月工作大部分都给了杨慧,剩下的钱自己还要买烟,还得给他的宝贝儿子买糖,自己花的就彻底没了,丁秀芬现在也不咋搭理蒋全了,要不是杨慧和温稚这两个定时炸弹在这摆着,丁秀芬早和蒋全断绝关系了。 杨慧说:“我现在手里有四百块钱了,我再攒攒,现在已经八月二号了,丁秀芬那一百还没给我,我今晚得催催蒋全。” 温稚也算了下,要是这个月的钱要过来,杨慧手里就差不多小五百了,再攒一攒,再给自己买一份工作,以后离了蒋全她也能养活好自己和两个孩子。 温稚今天在家里把吃的和衣服都大包的装好。 陈明洲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平阳市胡阳县的正溪村,正是原书女主下乡当知青的地方,火车票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出发,走的前一天晚上,陈明洲带着温稚又去卫生所换了一次药。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国营饭店吃过饭就去了火车站。 八月正是天热的时候,衣服都单薄,占不了什么地方,温稚就准备了一个大包,将她和陈明洲的衣服都装进去了,另外一个小包装的是陈明洲前些天买回来没吃完的奶糖,桃酥,饼干,还有一小盒巧克力。 在没嫁到陈家之前,温稚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天天没断过这些好吃的。 “累吗?” 边上的男人忽然问了一句。 温稚摇头:“不累。” 从机械厂到火车站走路要半个多小时,对温稚来说还真不累。 两人到了火车站正好九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发车,检票那边已经排了许多人,陈明洲将两个包拎到一个手上,另一只手臂虚拢着温稚,避免她被别人挤到。 因为手臂没挨着温稚,温稚是一点也没察觉到。 她走在陈明洲右前侧,左右看了眼拥挤的人群,火车站里吵吵嚷嚷的,声音特别大,却让温稚有种不一样的新奇感,她从小到大还没坐过火车,这还是头一回。 排到他们时,陈明洲递给售票员两张火车票,售票员检过票让他们进去。 里面人都跑的飞快,也可以说人挤人,一时不注意就会被身后跑过去的人撞到。 “嫂子,得罪了。” 温稚的眼睛还在绿皮火车上落着,乍一听到陈明洲的话,有些云里雾里,没等她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被陈明洲搂住了肩膀,男人手臂稍一用力就让她不受控制的往他那边靠去。 温稚的身子几乎是紧紧贴着陈明洲的身侧,她的胳膊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紧绷的肌肉和灼烫的温度。 温稚的脸蛋轰的一下红了个透顶。 她终于明白过来陈明洲那一句 ‘得罪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被陈明洲护着,来往的人都没怎么挤着温稚,但温稚的步子迈的特别僵硬迟钝,她几乎是被陈明洲半抱着走的。 温稚更加觉得,这压根不是叔嫂间相处的方式。 她抿着唇,挣了挣陈明洲的手臂:“明洲,我、我自己能走,你先放开我。” 陈明洲垂眸看了眼温稚脸颊飘着的红意,掩去眸底的笑意,很认真的解释:“这里人多,我不护着你,我们会被挤散的。” 温稚看了眼,人是多,但真不到挤散的程度。 不过道排队上车的时候,温稚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人挤人,车厢里挤满了人,过道也挤得满满的,人都挤不过去,乘务员大喊着:“都往里挤挤,找到座位的往边上挪挪,把过道腾开,让后面的人过去,大家伙,赶紧的往里面挤挤!” 乘务员嗓子都快喊冒烟了,就是压不住闹哄哄的车厢里的嘈杂声。 陈明洲将温稚护在自己身前,手掌始终抓着温稚的手臂不曾松开,旁边有人挤过来差点碰到温稚,都被陈明洲手臂及时挡住。 温稚这一刻才算见识到陈明洲个子高大的好处。 她往后看,是男人健硕的胸膛,将后面的嘈杂堵的严严实实,往前看是男人护着她的遒劲有力的手臂,几乎将她护在了一小方干净的地方法。 一直到火车开动十几分钟,温稚才被陈明洲带着走到车厢。 陈明洲买了两张卧铺票,都是下铺。 这一路虽然有陈明洲护着,可温稚还是觉得有些累,一到车厢她就坐在了卧铺上喘气,反观陈明洲跟平常无异,他将两个包放到卧铺下面,从包里取出零嘴和军用水壶,将一包零嘴放到温稚怀里:“累了吃点东西解解闷,我去打壶水。” 温稚点了点头。 她坐到窗户边上望着快速掠过的风景,在青城市生活这么多年,温稚从来不知道青城市外面是什么样的,外面的风景掠的太快,她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最后也没不看了,从包里取了奶糖拨开放到嘴里,然后打量自己所在的这间卧铺。 卧铺一共有三层,陈明洲的上铺是空的,最上面那一层躺着一个年轻男人,她的上铺也是空的,第三层躺着四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正趴在窗栏杆那,朝温稚伸手:“同志,能不能帮我递一下那个包?” 温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 在陈明洲卧铺下面,是一个橄榄色的大包,她点头:“好。” 温稚弯腰去拽那个包,谁知道一下子没拽动,还险些将她在个跟头。 温稚:…… 她没想到这包这么重。 温稚左右手全用上,拽出那个包提起来,咬着牙举上去想递给那女的,那女跪在床边,双手往下伸,温稚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在提的时候听到了铁片碰撞的声音。 一只手忽然攥住大包的袋子,将它从温稚手中夺走。 沉重的力道一瞬间卸下,温稚愣了一下,转头便见陈明洲单手拎起放在三铺上,也没让那个中年女人接,那女人见状,感激道:“谢谢你啊小伙子。” 陈明洲:“不客气。” 温稚错愕的看了眼陈明洲的手臂,第一次直观的被他的力量震撼到。 那么沉重的,他一只手就拎上去了…… 太厉害了! 三铺的女人拉开提包的拉链,看到里面摞起来的十个铁锄头,可算松了口气,这些可都是给大队带的,人家给了钱和票的,她正好来这边办点事,顺带买了这些农具。 之所以顺带在这边买,是因为这边厂子多,铁制品比下乡要便宜点。 她原本把这东西放在下面,可看着车厢外面人来人往,怕万一被人偷了,她拿啥给大队?这才让下面的女同志帮她提上来,还是放在她身边安全点。 “同志,你们去哪?” 那女人拉好拉链,因为刚才的插曲,对下面的小夫妻有了好感,便自来熟的说起话来。 陈明洲:“去平阳市。” 那女人笑道:“巧了,我也去平阳市。” 那女人又搭话跟温稚聊,温稚话少,也不善于跟陌生人这么自来熟,所以都是女人说,温稚回答。 到最后那女人问:“我看你两都挺年轻的,你们结婚几年了?” 温稚:??? 这婶子从哪看出她和陈明洲是两口子? 没等温稚说话,陈明洲先开口了:“刚结婚。” 温稚:??? 第46章 第46章温稚:她怎么能跟陈明洲…… 火车要行使七个小时,下午四五点才能到平阳市。 白天的火车热闹喧嚣,温稚这个车厢也是一样。 除了陈明洲床铺上面三床的男人一上来就睡觉外,中铺两个人也来了,是一对夫妻,瞧着和杨慧的年纪差不多大,也是个爱说话的,一来就和三铺的婶子聊起来了。 温稚捧着壶盖喝水,视线一直盯着窗外,但仔细看,她身子有些绷着,眼角的余光也随着陈明洲的走动闪烁着。 她到现在都没明白,陈明洲为什么要说他们是夫妻。 陈明洲将包里的零食拿出来放在温稚边上:“你无聊了就吃点东西,下午四五点到,车上会有点无聊。” 温稚不敢看陈明洲,只低着头点了下头:“知道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反倒觉得不自在极了。 陈明洲看了眼跟鹌鹑似的一直耷拉着脑袋的温稚,知道他刚才对妇人说的话吓到温稚了,男人也没解释,坐在对面,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看。 那妇人看了眼温稚边上的零食,好家伙,饼干,巧克力,桃酥,还有其它好吃的,哪一样放到她们那可都是金贵的稀罕货,下乡人一年到头别说难吃到饼干和桃酥了,那巧克力大多人都没见过。 这玩意只有城里人有些人才吃得起。 搁乡下,有些孩子都没听说过。 “小同志,你丈夫对你可真好。” 妇人羡慕的说了一句。 二铺的女人也附和点头:“就是,我就没见哪个男人这么舍得给自己媳妇买这么贵的零嘴。” 温稚:…… 她顿时觉得边上的零嘴都有些烫手了。 两人的话也让温稚一向忽略的事开始细想了。 她其实也发现了,自从她来到陈家没几天后,温稚便慢慢发现,陈明洲隔三差五总会带回来各种紧俏的零嘴,她心里一直认为陈明洲以前也经常买回来给婆婆吃,但一开始陈明洲连着几次买回来,被婆婆说几句。 温稚那时并没多放在心上,眼下听妇人一说,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舔了舔嘴里剩下一半的奶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妇人,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温稚小幅度抬头瞄了眼陈明洲,男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从包里又取了一本书递给她:“要看书吗?” 温稚红着脸:“要!” 她压下心里的异样,接过书放在腿上看,正好借此不用跟两个妇人聊天。 中午饭是在火车上吃的,一直到下午四点半火车才到达平阳县,陈明洲装好东西,护着温稚下了火车,火车站附近有一家国营饭店,路上人还不少,一直到国营饭店人才开始少。 陈明洲要了两碗饺子,又问温稚:“嫂子还想吃什么?” 温稚摇头:“一碗饺子已经很多了。” 这一碗她能不能吃完都是个问题。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陈明洲看了眼转头看着窗 外的温稚,这才解释:“嫂子,早上那会在车上我顺着妇人的话说是不想向别人解释太多,避免一些麻烦。” 温稚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陈明洲,男人目光幽黑温和,倒是让温稚脸颊忽的腾起一抹不大明显的红意。 她忙低下头“哦”了声,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团在心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有些淡淡的酸涩感。 满满两大碗饺子上来,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八月份吃热乎乎的饺子着实有些热。 温稚吃了半碗就饱了,国营饭店的饺子个头大,份量也足,她实在塞不下去了,倒是陈明洲吃完饭,掀眸看了眼温稚碗里的饺子,眉峰微蹙:“不吃了?” 温稚为难道:“我实在吃不下了。” 男人闻言,竟是将她的碗直接端过去吃她的剩饭。 温稚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以前她就算吃不完,陈明洲也不只是将她碗里的饭倒进他碗里,从没像今天一样,用她的碗。 而且…… 而且吃饭的地方还是她的嘴碰过的。 温稚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又咯噔了几下,她抿紧唇,看到男人因为吃饭惹的原因,鬓角浸了了薄汗,身上的白衬衫也隐约能看见薄薄的汗渍。 陈明洲已经快吃完了,温稚再想着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装作没看到,再次将视线放在窗外。 陈明洲吞下最后一个饺子,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他擦了下嘴,带着温稚离开国营饭店赶去汽车站,坐上了去胡阳县的最后一趟班车。 温稚没想到在车上还能碰见‘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在她上面三铺的婶子,那女人看见陈明洲和温稚也挺惊讶的:“咦,这么巧啊,你们也去平阳县啊?” 温稚:…… 是啊,这也太巧了…… 妇人连忙拍了拍后面的位置:“快快,后面还有好几个座,等再晚点,一个座都没了。” 陈明洲眼底也露出几分讶异,而后颔首:“谢谢婶子。” 女人笑道:“有啥可谢的,别说,咱们还挺有缘分的。”见两人坐在她后面,她又问:“这趟车是去胡阳县的,你们去胡阳县哪?” 陈明洲让温稚靠窗坐着,他把东西放到上面,坐下后说:“正溪村。” “哎哟呵,这不更巧了吗!” 那女人笑的见牙不见眼:“我就是正溪村的妇女主任,没想到咱们还是去一处的,我走的时候听说正溪村大队过几天要接一位高级技术员指导公社的人怎么修理挖掘机,那位高级技术员是不是你?” 她土生土长的正溪村人,从没见过陈明洲和温稚,两幅生面孔也不像是下乡知青,那只有技术员那一个可能性了。 温稚没想到会这么巧。 陈明洲也颇有些意外:“是。” 妇人笑道:“我叫宋小娥,比你们大,你们叫我宋婶子就行,你是不知道,村里人都没见过挖掘机那个大家伙,我也没见过,要不是公社机修厂有个人说它叫啥,我们谁也不知道,技术员同志,你是在青城市机械厂工作的吗?我听说青城市机械厂可是省里最好的一家……” 宋小娥本就是个话多的,眼下又碰见了下乡的高级技术员,那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咋说都说不完。 陈明洲安静听着,是不是应一声。 倒是温稚,只觉得头比身子大。 完了完了。 火车上陈明洲随便敷衍的人,竟然是他们要去的地方的本地人。 怎么办? 宋婶子现在误会她和陈明洲是夫妻,她要不要解释一下? 只是没等她想好,宋小娥那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陈同志,没想到你和你媳妇一块过来的。”然后哈哈笑道:“正好大队长他们给你屋里放的床是大床,够你两睡。” 温稚:…… 她无助的看向陈明洲,男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以为陈明洲会向宋小娥解释一下,谁知对方客气道:“那就谢谢大队长了。” 温稚:??? 第47章 第47章这是陈同志的妻子,温稚…… 从胡阳县到公社要两个小时,说实话,这一路温稚都如坐针毡。 偏生宋小娥真是个爱说话的,一路上就没停过,车里面有七八个人都是正溪村的,她们听了宋小娥的话,一个个高兴的看向陈明洲和温稚。 正溪村和公社是一体的,是胡阳县农业发展最好也是收成最高的一个公社,最近村里来了一个大家伙,但好多人都没见过那是啥东西,反正看着特别厉害,一铲子下去就是一个大坑,几铲子下去的大坑,那可是几个人一天的干活量。 不过那个大家伙有点毛病,村里人又不会修,听大队长说,县里把这事汇报到市里,市里会派一名高级技术员下来专门指导。 这个高级技术员就是与他们同车的陈技术员了。 只是没想到陈技术员会带着他媳妇一起下乡。 跟宋小娥认识的有五个都是妇女,她们自来熟的和温稚聊天,一口一个陈技术员他媳妇,听的温稚脑门直抽抽,现在就算她想辩解也没法辩解了。 陈明洲看了眼极不自然的温稚,对几位婶子说:“婶子们,我媳妇叫温稚,你们可以称呼她名字。” 媳妇两个字自然的从陈明洲嘴里出来。 温稚下意识蜷紧手指,紧张的看了眼陈明洲,心里隐隐间总有种别扭的感觉。 明明是叔嫂的身份,没想到下一趟乡,竟成了‘夫妻’。 这一路几个婶子们说个不停,陈明洲和温稚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正溪村公社,几个人一下车就朝远处嚷嚷着:“快去叫大队长,城里的技术员来了,赶紧的,快快快。” 宋小娥这一吆喝,好多人看过来,有一些人激动的跑去大队部叫人。 温稚看了眼正溪村的公社,一眼望去都是低矮的土房,路两边种着庄家,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逐渐升起暗色,但依旧能看到庄稼地里还有不少人。 几个人走过石桥,朝公社大队而去。 大队长在知道城里的技术员过来后,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赶过来了,温稚转头看到了不远处庄稼地里七八个年轻的女同志,只是看她们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不像是正溪村的,跟温稚一道坐车回来的婶子见温稚看着远处的知青,笑着说:“那些都是城里的知青。” 城里的知青…… 温稚心口忽的一跳,猛地转头看向陈明洲。 完了! 剧情里是陈明洲一个人来的正溪村,他和女主知青从相识到互生爱意,最后陈明洲带着女主一起回城,可现在陈明洲不仅把她一起带下来了,而且在外人眼里,她和陈明洲还是一对夫妻。 这样一来,陈明洲岂不是跟书里的女主就错过了? 温稚:…… 她好像坏了陈明洲的好姻缘。 温稚时不时的应几句别人的问话,跟着陈明洲去了大队部,大队长带着他们去了大队部,正溪村的大队部是一个大院子,一面是大铁门,剩下三面全是土房子。 温稚看到右边两间房门外拉着绷绳,挂着晾晒的衣服。 其它几家屋子外面也挂着几件衣服,瞧着像是长期住人的,宋小娥主动给温稚介绍,她指了下右边的三排房子:“那三间是我们正溪村知青的宿舍,靠大门那一间是他们做饭的厨房。” 然后又指了下正前方三排房子:“那边两间房是县里几个开大家伙的人住的地方,剩下一间是我们大队说事的时候用的一间房。” 说完又指向左边:“那两间,一间是会计的,一间是我们妇联队的房子。” 宋小娥笑了笑说:“靠大门这一间就是你和陈技术员的屋子。” 说完先带着温稚过去,因为挖掘机出了点问题,启动都启动不了,大队长着急的先把陈明洲带过去看看,怎么着也得先让那大家伙动一动。 陈明洲看了眼被宋小娥和几个妇人包围的温稚,上前几步越过几个婶子,低声问温稚:“你在家待着,还是跟我过去?” 温稚这会脑子里乱糟糟的,尤其一想到要和陈明洲同住一屋,且还是一张床,心里就更乱了,她暂时不想回屋,便说:“我跟你一起去。” 陈明洲唇角带笑:“好。”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宋小娥砸吧了下嘴,嘿嘿笑着碰了碰旁边人的肩膀,学着陈明洲说话:“你在家待着,还是跟我过去?” 那婶子学着温 稚说话:“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几人哈哈笑起来。 宋小娥说:“刚结婚的小两口就是这么黏,一会也分不开,你瞧瞧,陈技术员下个乡也带把媳妇带上。” 另一个人笑道:“能不带上吗,你看陈技术员的媳妇,长得又白又漂亮,放在家里万一被谁惦记上,陈技术员不得着急啊。” 几人说完又笑了起来…… 挖掘机在正溪村的村子里,大队长一群人带着陈明洲过去,温稚安静的跟在陈明洲身后,等到了挖掘机跟前,温稚听见陈明洲对她说:“在这等我。” 温稚:“哦。” 陈明洲挽起袖子,走到挖掘机前听就挖掘机的人说哪里的问题。 只是半天那人也说不明白哪的问题,温稚便见陈明洲单手抓住挖掘机门边的杆子,身形轻轻一跃便跳了上去,陈明洲拧开钥匙,自己调试着看是哪里的问题。 修挖掘机的时间不久,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 这可把正溪村的人高兴坏了,尤其是大队长。 大队长不停的夸赞:“真不愧是城里来的高级技术员,我们捣鼓了两天都找不到问题,您一来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 负责挖掘机的有十个人,一个是开挖掘机的,一个是负责修的,另外八个是负责这次挖掘机干活的项目,那名手艺不精的技术员在看到陈明洲几下捣鼓好挖掘机,眼睛都快瞪圆了。 城里来的高技术员就是不一样! 折腾了一会,天已经黑了。 乡下比不上城里,一到晚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陈明洲摘掉手套还给那名技术员,那技术员接过手套,殷勤的说:“陈同志,您好,我叫张明,是平阳市派过来的技术员。” 说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不过我手艺不行,让您看笑话了。” 陈明洲:“什么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我这趟过来在乡下要待一个半月,你跟着我,机械上的问题你有不懂的都问我。” 张明笑道:“好嘞。” 晚饭在大队长家吃的,知道城里的高级技术员今天会过来,大队长特意宰了一只鸡,还割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了八菜一汤,菜是他自己家出,鸡肉和猪肉走大队的公账。 从去修挖掘机到来大队长家吃饭这一路,温稚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陈明洲给温稚夹了几块肉,温稚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陈明洲。 男人唇角噙着笑意,看起来心情颇好:“累不累?” 温稚连忙摇头:“不累。” 太别扭了。 要是两人对外还是叔嫂的身份,温稚觉得自己会毫无压力,且自然的多,可眼下两人在外人眼里是夫妻,温稚越想越别扭。 难道她真的要在这里和陈明洲假扮一个半月的夫妻? 温稚觉得太荒唐了。 吃过饭陈明洲带着温稚回大队部了,大队长人特别热情,生怕他们不认识路,非要亲自带他们过去,这个点在外面忙的人都回来了,温稚刚靠近大队部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大队部有两个屋子上面冒着袅袅炊烟,应该是县里那些人和知青们都在做完饭。 “大家停停手里的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大队长一进大队部就拍手叫人,县里那部分人今天下午都见过陈明洲了,他们闻言,都过来了,右边屋里的知青们也放下手里的活过来。 温稚瞬间感觉到许多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有些紧张的蜷了蜷手指,手腕忽然一紧,一股干燥温热的掌心恰到好处的握住她的手腕。 温稚倏然一怔,先是看了眼被陈明洲握住的手腕,又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不用紧张。” 男人声音低沉磁性,传在耳边竟莫名带起酥酥麻的感觉,握着她手腕的手掌也适时的松开。 温稚暗暗松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她看到了走过来的十几个知青,男的有七个,女的有七个,温稚多看了几眼几个女知青,按照书里描述的模样想要找到女主。 书里写到,女主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经常扎着两朵辫子,双眼皮大眼睛,嘴唇饱满红润,唇珠微突,右边眉尾处藏着一颗紫红色的小痣,不细看很难看见。 温稚看了一圈,没瞧见有这种特征的人。 大队长忽然问了句:“苏悦呢?咋没看见她人?” 温稚呼吸一顿,苏悦,不就是书中的女主吗! 她的视线在人群里扫视着,倏地瞧见从厨房里跑出来一个身形纤瘦的女人,扎着两朵辫子,双眼皮大眼睛,尤其上嘴唇的唇珠微突,仔细看,右边眉尾藏着很小的一颗紫红色的小痣。 是苏悦。 她就是这本书中的女主角,陈明洲未来的另一半。 在没看到苏悦之前,温稚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可不知道怎么了,眼下书中真正的女主角走到了她对面,温稚的心一瞬间就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窒息的疼了一下。 她咽了咽口水,小脸也比方才白了些许,在外人看来,像是赶了一天路累着了。 “大队长,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添火,好不容易把火烧起来,要是灭了又得再烧一遍。” 苏悦声音很好听,人也长得漂亮,她性格活泼大方,和知青队里的人都相处的很好。 大队长闻言,笑了下:“来了就行。” 他给大家介绍:“这位是青城市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陈明洲陈同志,这位是陈同志的妻子。”大队长扭头问:“对了同志,你叫啥?” 温稚声音有些低:“我叫温稚。” 大队长说:“这位是陈同志的妻子,温稚。” 他给大家伙说了几句陈明洲在这边负责的技术,又寒暄了几句。 温稚见对面苏悦和同伴不知道说了什么,笑的眼睛弯弯的,随后苏悦抬起头看向这边,对方漂亮的眼睛先是看了她一眼,最后落在陈明洲身上。 温稚脑子忽然一抽,竟下意识抬头看向身边的陈明洲,却冷不丁撞上男人漆黑的目光,温稚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明洲低笑:“没有。” 大队长他们几人寒暄完就散了,知青们赶着做完饭,谁也没多留,急匆匆的回去了。 温稚看了眼跑回厨房赶着做饭的苏悦,耳边忽然传来陈明洲的声音:“在看什么?” 说罢,男人也看了眼对面,并没瞧见什么特别的。 温稚摇头:“没看什么。” 陈明洲眉峰微蹙,也没说话,带着温稚进了属于他们的那间屋子。 屋子不算大,但屋里东西倒不缺,挨着墙边放着一张双人木床,墙上贴着一大片旧报纸,床铺上放着干净的被褥,挨着床边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床对面放着一张单人木柜,除了这些便没 其他的。 只是,屋里只有这一张床,且没有多余的被褥。 那么,今晚她和陈明洲该怎么睡? 就在温稚纠结时,安静的屋里忽然响起‘吱呀’一声。 她一惊,转头便看见陈明洲关上了屋门,屋里亮着暖黄的灯光,灯泡不亮,比起城里灯泡的亮度暗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电压不稳,灯泡时不时的闪一下,也将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分裂成明暗两色。 温稚忽然觉得本就不大的屋子好像更加逼仄了。 她紧张的看向将背包放在桌上的陈明洲,男人转过身,动作娴熟的放下卷起的袖子,目光却凝着对面的温稚,突起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好几下。 第48章 第48章陈明洲感觉身下人儿颤了…… “我不知道宋婶子是正溪村的人。” 陈明洲顿了下,续道:“现在正溪村的人都误会我们是夫妻,还要辛苦嫂子在乡下的这一个多月陪我演完这场戏。” 温稚:…… 这么说,她要假扮陈明洲一个半月,不,也有可能是两个月的妻子。 温稚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陈明洲假扮夫妻虽然尴尬,却也不难,难得是晚上睡觉的问题。 难道叔嫂二人真要共睡一床? 这要是传出去,别说她名声尽毁,就连陈明洲以后也要被大院的人指指点点,当初陈尧书牺牲,棉纺厂不好认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个丧门星,克夫命,那种滋味温稚不想再受第二遍。 她抿了抿唇,还是把憋了一路的心里话说出来:“明洲,我想了想,我还是回青城市吧,这边虽然没人认识我们,可就怕万一我们假扮夫妻的事传到机械厂,对我们名声都不好。” 对于陈明洲来说,就算传回去也没事。 他既然敢带着温稚下乡,就做了另一手准备。 况且这趟下乡,他就是奔着想和温稚破了叔嫂这层关系来的。 陈明洲微一摇头:“嫂子,怕是不行。” 温稚一愣:“什么?” 什么不行? 是她回青城市不行? 没等温稚想清楚,陈明洲又开口了:“我来之前,联系过这边的朋友,让她给你占一个记工分的工作,名额已经给你留好了,你要是走了,况且今天正溪村的人都见过我们了,你要是走了,他们该觉得城里来的技术员的媳妇不喜欢乡下。” 陈明洲看到了温稚眼底的挣扎,使出杀手锏:“你这份工作我花了三十块钱让朋友帮你争取到的。” 温稚眼睛刷一下瞪圆了! 多少?! 三十块钱?! 温稚明显肉疼的皱紧眉,又听陈明洲说:“这笔钱已经进了正溪村大队的公账,就算你走,大队长也不会退回来。” 温稚:…… 这可是三十块钱啊! 而且三十块钱占的名额就只能工作一个多月,挣的工资都不一定够。 温稚:…… 她忽然有点搞不明白陈明洲到底什么意思了。 陈明洲为什么非要带着她下乡?还不惜花钱占一份只有一个多月的工作?他就图了能带着她,不让她被胡宝康他们欺负吗? 这是温稚能想到的仅有的一个理由。 当然,即便只有这一个理由,温稚也挑不出任何毛病,陈明洲是为了护着她才这么做,如果今天在火车上陈明洲没对宋婶子说谎就好了。 至少,她现在不至于这么为难。 温稚泄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走了。” 她要靠这一个多月把陈明洲花进去的这笔钱挣回来。 陈明洲眼底藏着浓浓的笑意:“好。”他转身拿走桌上的两个暖瓶,又看了眼屋里只有两个搪瓷盆,并没有单独的大盆,于是又放下暖瓶:“你先休息会,我出去一趟。” 温稚:“你去哪?” 温稚对这里很是陌生,唯一能依赖的人只有陈明洲,一听他要出去,温稚顿时有些紧张,小脸也白了几分。 陈明洲脚步一顿:“去问院里的人供销社的位置,买些东西,你跟我一起去吗?” 温稚犹豫了下,还是摇头:“不去了。” 陈明洲笑道:“我出去后你把门从里面插上,谁敲门都别开,等我回来。” 温稚点头:“好。” 陈明洲出去后温稚便把门插上了,她走到窗户前,看见陈明洲去了县里来的那伙人屋里,没一会便有两个男人笑着和陈明洲一道出来离开大队部。 对面的屋子都亮着灯,外面摆着两张大方桌子和几张长条凳子,桌子并不说多好,但至少能用,知青们做好晚饭,端着碗做到桌前吃饭,院子不算很大,距离也没多远,温稚看清楚知青们吃的是白水做的玉米面条,桌上放了两盘凉拌野菜。 对于温稚来说,伙食还没她在温家吃得好。 虽然在温家她没吃饱过。 黄婶儿的大儿子就在乡下当知青,黄婶儿总说乡下的日子特别苦,有些人待上一两天就撑不住了,好多女同志为了不下乡,只能选择嫁人。 好比当初的她也是一样。 当时街道办的人也来找过爸妈,她没工作,也没结婚,老五也没结婚,家里必须有个人下乡,爸妈没让她乡下,而是四处找媒婆给她说亲,好用她换一笔钱给老五买份工作,当时她相亲过几个人,对方给的彩礼都不高,唯独主动上门的陈尧书。 温稚黯然垂眸,不让自己再回忆和陈尧书短短的相处时光。 对面挨着苏悦坐着的女知青碰了碰苏悦的手臂,朝对面的窗户扬了扬下巴:“你看见那女的没?” 苏悦顺着她下巴扬过去的方向看了眼,对面的窗户后站了个女人,是陈技术员的媳妇,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颇有几分哀伤。 那女知青‘啧’了声:“人跟人还真没法比,你看看人家,嫁了个好男人,舍不得和她分开,下乡都带着她,悦悦,我这几天听说了一件事,咱们大队新增了一个记工分的人,听说是靠关系进来的。” 她朝苏悦挤眼,又朝温稚那边努了努嘴:“你说会不会是她?” 苏悦看了眼窗户后面的温稚,然后收回视线说:“不管是不是都跟咱们没关系,人家走关系是人家的本事,再说了,人各有命,你觉得她嫁了个好男人不用下乡当知青受苦,但你又不是她,你知道她怎么想的吗?” 女知青:…… “悦悦,你嘴巴还是那么欠。” 苏悦耸肩:“我是实事求是,我也只坚信一点,靠人不如靠己,你还是好好想想明天下田里的事吧。” 女知青:…… 一想到田里都钻着蚂蟥,女知青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最讨厌这些臭虫子了!。 没多会陈明洲就回来了,温稚听见他的声音才去开门,结果门一开就看见了陈明洲手里提着的大木桶。 温稚怔住,眨了眨眼:“你买这么大的桶干什么?” 陈明洲:“给你洗澡用。” 温稚脸一热,心里也一暖,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桶买回来我在院里洗过了,里面有凉水,我去烧热水,等你洗澡。” 陈明洲将桶放在屋里就出去了,他刚才打听了下,大院里有两个做饭的屋子,妇联队那间屋子先腾出来做厨房,大队专门找了个做饭的妇女每日三餐给县里下来的这批人做饭,现在吃饭的人又添了他和温稚。 陈明洲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端进来倒进木桶。 温稚拘谨的坐在床边,说实话,赶了一天的路,她身上也黏腻的难受,要是能美美的洗个澡,别提多舒坦了。 她小幅度抬头看向倒水的陈明洲,水花沿着桶往外溅了些,也溅在了陈明洲的衣服上,将他小腹前的衣服打湿了些,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隐约窥见到小腹上的肌肉线条。 温稚眼睫一烫,慌乱的低下头,做贼心虚似的喘了口气。 陈明洲掀眸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温稚,知道她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你洗好了叫我,我进来倒水。” 温稚轻声道:“好。” 等陈明洲出去,温稚就关上了屋门,一并连窗帘也拉上了。 她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品,脱掉衣服坐到木桶里,温热的水漫过肌肤,湮没到胸前时,温稚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就连身上的疲惫都散去了不少。 温稚洗完澡钻出来,擦干净身子,从包里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这才开门去叫陈明洲,她看到陈明洲在县里下来的那些人屋门前站着,在他身边围了七八个男人,一群人也不知道在 聊什么,有说有笑的。 有人看见温稚出来,说道:“陈哥,嫂子出来了。” 温稚:??? 温稚有些错愕。 她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陈明洲就跟他们混那么熟了。 陈明洲摁灭烟,快走几步过来,视线在温稚湿漉漉的发梢上掠过,冷俊的眉眼里浮上了柔软的笑意:“怎么不把头发擦干点?” 温稚摸了摸还在滴水的发梢:“我毛巾湿了,擦不干。” 陈明洲:“用我的。” 温稚:“什么?” 她不明所以的跟着陈明洲进屋,却见男人从包里找出他自己的毛巾,朝温稚扬了扬下巴:“你坐床边,我帮你擦。” 温稚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叔子给嫂子擦头发,这什么道理?! 她下意识摇头:“不——” 话没说完,男人两步便走到她身前,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膀,竟是轻而易举的将她推着坐在了床边,对方掌心温热,穿透薄薄的衣衫渗进她的肌肤里,温稚忍不住打了个颤,下意识绷直了脊背,动也不敢动。 陈明洲捧起温稚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包裹住,按压着吸干发梢上的水分。 她刚洗完澡,无论是她身上还是屋里,都充斥着淡淡的皂角香,香气像是细密攀爬的蜘蛛网,无形中攀上陈明洲的四肢百骸,男人喉结往下压了几下,指腹有意的蹭过温稚白皙的颈子。 他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人儿娇躯颤了下。 屋里刚才闭门闭窗,本就闷热,陈明洲却觉得现在好似更热了。 他撩起温稚的发梢,低头看着温稚频频扇动的眼睫,倏然走到她膝前蹲下,男人本就长得高大,就算蹲下也与温稚持平。 遮在头顶的亮光陡然消失,房梁上暖黄的灯光一下子照进了温稚的眼里,她怔楞的看着单膝蹲在她面前的陈明洲,男人离她很近,甚至膝盖毫无阻碍的抵在她小腿。间。 第49章 第49章温稚有些不满这个姿势…… 温稚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陈明洲。 陈明洲搭着眼皮,手里捧着她的发梢用毛巾吸水,半晌男人才抬起眼睫看她:“嫂子。”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称呼,可温稚愣是从这个称呼里听到了几分性感的沙哑,她暗道自己真是疯了。 温稚忙避开陈明洲的视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看陈明洲。 陈明洲看出温稚的局促和紧张,他问:“嫂子还想着大哥吗?” 温稚:“嗯。” 对于陈尧书,她自然是想的。 陈明洲沉默了稍许,腰背往前倾了几分,捞起她而后的头发包裹在毛巾里,两人离得更近了,男人身上强烈的压迫感一并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陈明洲身上烫人的气息,温稚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不擦了。” 她想起身,肩膀却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按住:“发梢还没干。” 温稚:…… 温稚从来没觉得这么煎熬过,她这会要是再感觉不出来就真是个傻子了。 哪有小叔子这么对待嫂子的? 看了眼抵在她小腿间的膝盖,感受到男人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脖颈,温稚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这么亲密无间的举动,只有夫妻才能这么做。 温稚抿紧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陈明洲,冷不丁的撞上男人幽深的瞳眸。 她呼吸一紧,又惊慌的错开视线。 陈明洲看她的眼神和当初尧书看她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温稚心里咯噔了几下,她推开陈明洲,慌乱起身:“头发擦好了,我、我出去走走。” 说完就要跑,只是刚跑到门口就被陈明洲攥住手腕。 陈明洲叹了声,看来还是着急了,吓着她了。 “赶了一天的路,时间也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和他们聊会去。” 陈明洲将毛巾塞到温稚手里,顺带把木桶拎出去,贴心的帮温稚关上门。 屋里面就剩下温稚一人,可属于陈明洲的气息却霸道的挤满整个屋子,连空气里都是陈明洲的气息,温稚在原地驻足了好一会才回神,她将毛巾搭在木架上,又魂不守舍的走到床边坐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陈明洲好像……好像对她有意思? 他刚才的眼神和陈尧书当时看她的眼神太像了。 还有他对她亲密无间的举动,这一切都不得不让温稚多想。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的确累了,温稚看了眼并不算太大的双人木床,被褥只有一套,压根没有多余的,且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和床。 温稚:…… 难不成她真要跟陈明洲睡一张床上? 温稚不敢想这事要是传到机械厂,那些人会怎么说她和陈明洲。 不过正溪村应该没有认识他们的人,温稚抱着侥幸心理,躺到了床里面睡觉,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连陈明洲进屋她都不知道。 灯已经关了,屋里很暗,陈明洲的眼睛习惯了黑夜,一眼便看到躺在床里面睡得香沉的温稚。 他从包里取出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出去,去了大院里搭着的简易洗澡的地方冲了个凉水澡,洗完澡出来又打了一桶水,将他和温稚的衣服洗干净。 知青宿舍里,晚上那会和苏悦说话的女知青叫邓洁。 她刚从厕所回来,爬上床推了推苏悦和边上女知青,啧啧嘴说:“你们猜我看见啥了?” 宿舍里的女知青一个个好奇的问道:“快说快说,看见啥了?” 苏悦也有些好奇。 邓洁又啧了声:“今天城里刚来的那个技术员,专门去供销社给他媳妇买了个洗澡用的木桶,这会技术员在院里洗两人衣服呢。” 邓洁瘫到床上,仰头望着房梁:“我咋就碰不上这样的男人呢,我要是遇见了,就不用下乡天天干这些累死人的活了。” 苏悦:…… 她翻身躺好:“无聊,你有时间看别人夫妻生活,还不如多想想地里的菜什么时候种好,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新鲜的菜,而不是天天啃野菜。” 没错,一群城里来的知青不会种菜,哪怕大队给她们知青分了几分地,他们种出来的菜要么干死,要么淹死,就没一个能活的。 邓洁:…… “悦悦,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院子外,张明见陈明洲晾好衣服,这才过去给陈明洲递了根烟:“陈哥,嫂子睡了?” 陈明洲点燃烟:“嗯。” 男人吐了口烟圈,和县里来的几个人聊了几句就回屋了。 夜晚的大院很是安静,比起城里,夜晚的乡下频频想起蛙虫鸣叫,陈明洲在床边坐了一会才躺下,男人就躺在床边,双臂枕在脑后,没多会转头看向依旧面朝墙壁的温稚。 她蜷成一团,给陈明洲留了个后背。 过了一会,男人侧身面朝温稚,黑暗中,那双幽黑的眸描摹着温稚精致小巧的侧脸,他没忍住伸手,指腹轻轻擦过温稚白嫩的脸颊,最后停在湿润的唇畔上。 温稚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陈明洲指腹上,像是无数根细密的针刺进血液里,带起一连串酥麻的痒意。 陈明洲呼吸一顿,小腹也瞬间绷紧了几分。 他抽回手开门出去点了根烟,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睡觉,偏生睡意朦胧时,身上倏然一重,陈明洲睁开眼便见原本面朝着墙壁的温稚翻过身来,胳膊腿搭在他身上,女人纤细的腿好巧不巧的压在他那处。 好不容易上来的困意瞬间 又没了,陈明洲轻轻挪开温稚的腿,女人似是不满这个姿势,嘴里嘤咛一声,腿再度搭上来。 陈明洲:…… 男人吐了口浊气,干脆平躺在床上,任由温稚的胳膊腿压在他身上,只不过跟温稚的胳膊腿开始打起了车轮战,她的腿压上来,陈明洲往下拂了些,压上来,再次往下拂。 一连几次,男人皮肤下的青色青筋根根暴起,眸底也染上了浓稠的欲-念,他一把攥住温稚的小腿,小腿上白软的肉挤在绷紧的五指缝中,男人捏的颇有些用力,温稚似是感觉到不舒服,踢了踢小腿想要挣脱束缚。 陈明洲的喉结连着滚动了好几下,压下汹涌而来的欲念,松开温稚的小腿,起身出去蹲在屋檐下点了根烟。 这一折腾,一直到后半夜陈明洲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温稚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的,醒来时陈明洲已经不在了,没有一起来就面对人的尴尬,温稚的不自在少了许多。 她起身下床,房门从外面推开,陈明洲打好了洗脸水放在地上:“先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饭了。” 温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好。” 陈明洲收拾完就出去了,温稚也没好问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乡下有一点和城里一样,吃过饭都要去上工。 大队长过来给温稚说了下记工分的工作,她负责哪一片地,主要记这一片区域的人每个人一天有几个工分,好在那段时间陈明洲叫她认识了很多字,记工分这么简单的事温稚能做得来。 乡下和城里一样热。 温稚在城里待惯了,第一次下乡,也是第一次来到地里面转悠,早晨的太阳还好,并不是太晒人,但一到中午就晒的人皮肤疼,好在她不用干农活,记好早上出工人的名字便能歇一歇。 中午回来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县里那边的人全是一帮老爷们,就温稚一个女的,吃饭的时候,温稚都是挤着陈明洲坐着,陈明洲笑看着温稚,夹了几块肉放到她碗里。 温稚一愣:“我不吃,你吃的你就好。” 陈明洲捞了一筷子面条:“我不吃。” 温稚:…… 这边的火车不错,反观知青那边,照旧荞麦馒头和野菜团子,吃的没滋没味的,嘴里都快淡出水了。 邓洁看了眼坐在那边的温稚,嘟囔道:“哎,都是城里人,可这待遇真是天差地别啊,悦悦,你看看,有钱就是好啊,人家技术员把媳妇带过来,还给安排了份记工分的轻松活,你看,还给他媳妇夹肉呢,你说人和人的差距咋那么大,我咋就没这么好的命?” 苏悦:…… 她算是发现了,自从技术员两口子来之后,邓洁但凡说个事都离开技术员的媳妇。 她咬了口野菜团子说:“你要是羡慕,有本事自己也找个有本事的丈夫。”说完抬头笑呵呵的看了眼邓洁:“我记得大队长儿子还没结婚,你要不去试试?” 邓洁气的“啊”了一声:“你别拿我开玩笑,我才不要嫁给乡下人!” 苏悦:…… 她懒得再搭理邓洁,吃过饭她还打算去找下宋小娥,问一问种菜上的学问,眼下把能吃的蔬菜种出来才是硬道理,她永远坚信一个硬道理。 ——靠人不如靠己。她相信高考总有一天会恢复,她的人生不会永远埋没在黄土里。 吃过饭午饭,洗碗的事根本轮不到温稚动手,陈明洲已经先一步拿走了她的碗筷,中午很热,大家伙都会休息一个半小时,陈明洲洗完锅碗回来,看见坐在床边的温稚。 “你要不睡一会,等时间到了我叫你。” 温稚摇头:“我不困。” 反倒是她看到陈明洲眼底攀爬的红血丝,看起来像是昨晚没睡好。 温稚顿了顿,还是主动问出来:“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陈明洲将碗筷放到桌上,闻言,眉峰挑了一瞬,转身倚在桌前,垂眸看着拘谨的坐在床边的温稚,低沉的嗓音竟是多了几分沙哑:“的确没睡好。” 温稚怔住,僵硬抬头,第一眼便撞进男人带着笑意的眼底。 第50章 第50章嫂子,你还要躲到什么时…… 温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没睡好? ——是因为我扰的你睡不好吗? 不论怎么问好像都不对。 温稚第一次选择了沉默,不过沉默了一会便站起身:“那你睡会,我去院里坐一会。” 说完便要起身,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攥住:“别走,陪我睡一会。” 温稚脸色一僵,脸颊一瞬间腾起烫人的绯红,她错愕的看向陈明洲,震惊他竟然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但下一刻,男人只是倒在床上,腾出床边,拽着她坐在床边,而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松开。 如果说昨晚她对陈明洲有一半的怀疑,那今天便是确定了。 陈明洲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是小叔子对待嫂子该有的态度。 温稚慌乱的想抽回自己的手,陈明洲却攥的更紧,他眼底的红血丝好像更浓了,颇有几分可怜的看着温稚:“我很困,就陪我睡一会。” 说完也不管温稚答不答应,直接闭眼睡觉。 温稚:…… 她坐在床边,如坐针毡。 手腕被男人攥着,根本挣脱不开,温稚脸皮薄,也说不出太过分的话,她坐了快半个小时,期间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谁知稍稍一动便又被那股力道强势拽住。 温稚脑子很乱,一会想陈尧书,一会想陈明洲,一会又想到棉纺厂好多人当初背地里骂她丧门星,克夫命,越想手脚越发冷。 她低头看向陈明洲,男人脸庞棱角锋锐,五官冷厉,睁眼时,眉眼里更多的是对旁人的冷漠和疏离,温稚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陈明洲来棉纺厂接她时,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冰冷和厌恶。 温稚想,如果当初她没做那场梦,如果没及时拦住陈明洲,或许她会和梦里的下场一模一样。 而陈明洲今日就会和书里面的女主苏悦相识。 温稚心口莫名一颤,尤其想到书里面陈明洲和苏悦恩爱的剧情时,更觉得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泛着细细密密的酸疼,她没细想这种没来由冲上来的感觉,等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温稚再一次试探的抽手。 不过依旧没抽-动。 反倒陈明洲睁开眼,眼底的红血丝好像更多了。 “嫂子,我很困,能再陪我半小时吗?” 他声音又低又哑,竟无端让温稚心里升出几分心疼。 她没敢看陈明洲,犹豫了一会才小声应道:“好。” 陈明洲闭上眼,遮住眸底得逞的笑意…… 在乡下忙活的日子对于温稚来说过得很充实。 一连七八天,温稚越干越起劲,也和对面的几个女知青熟了些。 晚上下工,邓洁跑到温稚边上,羡慕道:“温同志,你丈夫对你真体贴,一下乡就给你买了个洗澡用的木盆,我看每次吃过饭他都抢着把碗筷端走,都不让你碰,你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一个丈夫的?” 温稚:…… 她能不能说,那不是她丈夫,是她丈夫的弟弟。 这话温稚还真不敢说。 她不自在的笑了笑:“就、就相亲认识的。” 邓洁瘫到:“真好,我下乡之前也相亲过,但相到的都是些牛鬼蛇神,没一个靠谱的,要不然我也不会下乡。” 几人走出地里面,朝着大院子去,苏悦喊道:“先别回去,咱们去看看地里的菜苗咋样了。” “对对对,菜苗,得赶紧把菜好好种出来,我吃野菜都快吃吐了。” 邓洁说着就走,苏悦看到抱着本子的温稚,笑道:“温同志,你跟我们去转转,还是先回大院?” 苏悦长得很漂亮,尤其一笑,衬的眉尾的那颗小紫红色的痣都多了几分耀眼,书里面对女主的容貌有过多的笔墨,也对她的性格有着重的描写。 ——活泼,明媚,自信,不管 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自怨自艾,恢复高考后,她是第一批高上大学的人,和奋斗事业的男主互相成就。 温稚越发觉得陈明洲不该对自己动心思的,他值得更好的。 苏悦本就是他命定的妻子。 温稚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划给知青的地不多,但要是种上菜,足够几个人吃了。 温稚看着地里面刚长出来的菜苗,又看了眼低头丢了一堆坏死的菜苗,想来知青们没少折腾,温稚没种过地,也不懂怎么种菜,只看着几个知青拎着水桶开始给菜秧苗浇水。 天已经麻麻黑了,知青们也忙活完了。 五六个人往回走的时候碰见了朝这边跑过来的陈明洲和张明。 邓洁第一个看见陈明洲,碰了碰温稚的手臂:“欸,你男人找你来了。” 温稚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悦朝远处扬了扬下巴:“陈技术员过来了。” 温稚前面有两个个高的男知青挡住了她的视线,温稚往边上挪了两步便看到朝这边过来的陈明洲,男人是一路跑过来的,等人跑到跟前,温稚看见了他头上的薄汗,就连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也被汗水打湿了些。 张明喘了口气笑道:“嫂子,天黑了你都没回来,我们去地里没见着你,一猜你就到这边来了。” 陈明洲见温稚除了脸蛋晒的有些红之外,并没有其它异样:“去看菜地了?” 温稚点头:“嗯。” 邓洁笑道:“陈同志,你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媳妇,就一下午没见,生怕人跑了似的。” 邓洁的话引来了许多人的笑声,不过大家都是羡慕的笑。 谁不羡慕啊。 陈技术员长得好,工资高,关键还是青城市的高级技术员,这身份不管去哪个机械厂都是香饽饽,况且人家还这么疼媳妇。 陈明洲倒是平静道:“让大家见笑了。” 温稚抱紧本子,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装哑巴不说。 回到大院,知青们搭伙做晚饭,这边又做饭的人,已经做好了晚饭,一群人洗过手去吃饭,吃过饭陈明洲照旧把碗筷拿走洗干净,又去厨房烧热水让温稚洗澡。 自从来到乡下,温稚每晚坐在木桶里洗澡,此次不落,别提多舒服了。 她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开门去叫陈明洲。 知青那边才开始吃饭,各家屋里亮着灯,暖黄的光倒是给漆黑的小院也添了些亮光,邓洁看见站在屋外擦头发的温稚,打趣道:“温同志,你男人又给你倒洗澡水呢。” 苏悦也笑了:“陈同志,你可是咱们正溪村好男人的代表啊。” 温稚被说的不好意思,转身回屋。 陈明洲脸上带笑,倒不见尴尬和不自在。 张明他们也收拾完了,对在院里洗衣服的陈明洲说:“陈哥,东哥今天回来带了一瓶好酒,你过来喝两杯。” 正说着,王东从屋里出来:“陈哥,你尝尝我们胡阳县的酒,跟你们青城市的酒比比咋样。” 陈明洲拧干衣服,抬眸看了眼虚掩的屋门:“我待会过来。” 他将衣服晾在绷绳上,进屋看到坐在床边擦拭头发的温稚,几步上前到温稚身前,夺走她手中的毛巾:“我帮你。” 温稚:…… 她往后移了移,想从他手中抢过毛巾:“不用,我自己来。” 这些天她有意跟陈明洲保持距离,可每次都效果甚微。 无论她怎么做,男人总能找到任何缝隙钻进来,让她毫无拒绝的余地。 温稚还是最近才发现陈明洲在面对她时多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固执和霸道,见争不过他,温稚再一次泄气,只能由着陈明洲帮她擦拭头发。 温稚低着头,乌黑的头发顺着肩滑向胸前,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陈明洲撩起那撮乌黑的尾发,指骨关节轻轻蹭过那抹雪白的肌肤,感觉到床边的人身子轻轻颤了下,男人眼底浸满笑意,屋里的皂角香混合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陈明洲觉得,流动在身体里的血液也混着温稚身上的味道。 让他忍不住靠近,贪恋,想要索取更多。 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陈明洲蹲下身,膝盖再一次强势。抵-进温稚的小腿-间,将已经擦得半开的头发撩到后边,露出单薄纤细的双肩,也将温稚小巧的鹅蛋脸露出来,清水沁润过的肌肤湿润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香甜的味道。 温稚小腿被。迫。分开,错愕的瞪圆了眼睛,看着倏然间逼近的陈明洲,大脑都有一瞬间的短路。 独属于陈明洲身上的气息顷刻间包裹住温稚,强烈的男性-气息也扑面而来,激的温稚面红耳赤,她一下子攥紧了手指,局促不安的看着只与她保持着一只手的距离的陈明洲。 她甚至能感觉到陈明洲呼出的淡淡的气息。 温稚整个人像是被扔进火炉,烫的惊人。 她双手撑住床,想要借机往后推,想离陈明洲远些,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方却像是早就看出她的预谋,在她的手刚撑住床的那一刻,男人忽然抬手按在她的后颈,掌心力道一收,温稚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扑进陈明洲怀里,她吓得快速抬手按住了陈明洲的胸膛。 手心触碰的那一刻,温稚感觉到了男人胸前肌肉的硬-度。 像是烧红的烙铁。 陈明洲的眸底被激出了浓稠的猩红,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住温稚的双颊,迫使温稚抬起头看着他。 “嫂子,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男人声音沙哑的厉害,甚至席卷着几分让温稚头皮发麻的危险感。【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58 第51章 第51章我们结婚 温稚想挣脱陈明洲的束缚,可无论怎么挣扎都动惮不得。 她慌张的喘了口气,说话声也带了祈求的颤音:“明洲,你冷静点,你都叫我嫂子了,我们是叔嫂关系,这样做是有悖常伦的。” 温稚眼睛都激出泪花,模糊了些视线。 她双手使劲推搡着陈明洲,但男人未动分毫。 “明洲,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无论温稚怎么祈求,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都无动于衷。 那双平日里极有分寸感的目光此刻将温稚身上的衣服一寸寸剥落。 “嫂子,我想我已经做的够明白了。” 陈明洲避开温稚布满水雾的眼睛,搭下眼皮落在那张微张的唇畔上,隐约可见唇。缝里粉嫩的舌。尖,男人眸色渐渐沉沦,声音沙哑的厉害:“你害怕的我都能解决,不论是机械厂或是棉纺厂,还是青城市所认识我们的人,我都能有解决的办法。” 陈明洲循循善诱,试图将温稚心里所忌惮的、害怕的东西一点点瓦解。 温稚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忽然发展到这一步,可听着陈明洲的一字一句,她又迷茫的眨了眨眼,凝聚在眼里的泪水也因为眨眼溢出眼眶。 陈明洲掀眸看了眼神色微怔的温稚,而后低头,试探性的贴上温稚的唇。 温热的唇贴上来的一瞬间,温稚浑身打了个激灵,瞳孔也骤然紧缩,她挣扎着想要推开陈明洲,但男人的力道犹如铁钳,她怎么也撼动不了半分。 男人的吻先带着试探,轻轻碾磨着,温稚被亲的呼吸急促,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嘴里的空气一瞬间被掠夺,脸颊两腮被男人的指腹-夹着,连扭头避开都做不到。 温稚感觉到陈明洲的手指沿着她的后颈寻摸到后脑,将她整个人按压进他怀里,温稚被动的往前再次扑去,狼狈的坐在了陈明洲曲起的大腿上。 这般亲密无间的姿势,让温稚浑身都烧了起来。 她现在不止脑子乱,思绪也乱了,整个人被陈明洲亲的晕晕乎乎。 “嫂子……” 陈明洲终于舍得离开温稚的唇,盯着温稚朦胧水雾的眼睛,诱哄道:“大哥能做的,我也能做,大哥做不了的,我照样能做,这世上不止有大哥能护着你,我也能。” 温稚瘫软在陈明洲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男人又亲了亲她的唇,亲完了又亲脸蛋,一直亲到耳边,温稚软绵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栗,可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哭泣着阻止她:“明洲,你先放开我。” 她来来回回也只会说这么一句。 耳边传来陈明洲低低的笑声,连带着热气都喷-薄在她耳边,那种酥麻的痒意一路窜到天灵盖,温稚这下连说话的力气也消失了大半。 她哪经历过这些。 即便当初嫁给陈尧书,也只是被他抱一抱,亲了下脸颊而已,哪里像陈明洲这样过分。 “陈哥, 我们人都齐活了,就等你了。” 陈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屋门虚掩着,温稚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门缝处晃悠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慌乱的挤进陈明洲怀里,将脸蛋埋进男人健硕的胸膛,温稚忘了在正溪村人眼里她是陈明洲的妻子,只下意识觉得不能让人看见他们两正在做的事。 陈明洲低头看了眼恨不得钻进他衣服里的女人,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语调也带着宠溺:“就算张明进来,我们也是正常夫妻间的亲密,他说不了什么。” 温稚:…… 但问题是,他两压根不是。 张明的出现总算把温稚从陈明洲怀里解救出来,陈明洲掐住温稚的细腰将她放在床边,温稚屁股一挨床,立马翻身滚到里面,用杯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陈明洲低笑:“我过去一趟,晚点回来。” 脚步声离开,关门声落下,温稚这才悄悄探头,看到屋里没了陈明洲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刻她真觉得陈明洲疯了,就算陈明洲说他有办法解决任何麻烦,温稚还是不敢去赌。 她也不能赌。 婆婆那么疼她,把她当亲闺女看待,要是让婆婆知道她的大儿媳妇和小儿子在一起了,婆婆得多崩溃? 温稚倒在床上糊里糊涂的想着以后得事,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道揽进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酒香,温稚的困意消散了一般,瞪圆了眼震惊的看着抱着她睡觉的陈明洲。 她几乎条件反射的爬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扣住肩膀动惮不得。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陈明洲嗓子有些沙哑:“我就抱着你,不做别的事。” 温稚:…… 对她来说,抱着就已经很过分了。 不过温稚也不敢太挣扎,她怕陈明洲又会像入夜那会亲她。 “我们的事,等回去我就告诉咱妈。” “你不用管机械厂的人怎么看我们,我会在公开我们关系前把这些都处理好。” “小稚,等我处理好这些,我们就结婚。” 陈明洲说了一连串,然后低头看向努力装哑巴的温稚,她的下巴被迫抬起对上陈明洲认真的目光:“可以吗?” 温稚想背过身又动不了,无奈只能闭上眼:“我困了。” 陈明洲的下巴蹭了蹭温稚的额头:“那就睡觉。”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点太着急了,把温稚逼得也太紧了:“还有一个多月我们就回去了,你慢慢考虑。” 温稚:…… 温稚一觉醒来被陈明洲几句话搞得又睡不着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结果还做了个噩梦,梦见机械厂的人知道了她和陈明洲做的事,每个人都跑到她面前,指着骂她不要脸,勾搭小叔子,和小叔子滚一个被窝,骂她狐狸精,丧门星…… 就连平日里对她特别好的婆婆也指着她鼻子失望的说她狼心狗肺,她养了个白眼狼,克死了她大儿子,又勾搭她小儿子,他们陈家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 “我没有。” “婆婆,对不起,对不起……” 温稚无助的捂着脸哭泣,她不停的解释,可是没有人相信她,大家都指着鼻子骂她,那些难听的话像是上涨的潮水滚滚而来,压得温稚喘不过气。 “小稚,醒醒,小稚。” 肩膀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箍住,她被人摇晃了几下,陈明洲的声音时远时近的响在耳边,温稚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想睁却睁不开,渐渐的陈明洲的声音更加清晰,就在耳边炸开。 “小稚,睁开眼睛看着我,别睡了。” 温稚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到近在咫尺的陈明洲,男人脸上都是焦急担忧的神色,温稚看了眼左右,发现她还在正溪村大队部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一场噩梦。 “你做噩梦了?” 陈明洲单手扶起温稚,低头看着温稚脸蛋上的泪痕,眉峰皱紧了几分:“梦到家属院的人说你了?” 温稚耷拉着脑袋,闻言点了点头。 陈明洲叹了一声,有些后悔昨晚的自己太过冲动,把她吓着了。 “没事了,只是梦而已。” 陈明洲将温稚抱进怀里,手掌覆在她的后颈,指腹安抚的揉捏着温稚还有些绷紧的颈侧肌肉:“相信我,你梦里的事都不会发生,我都会处理好的。” 温稚闷在陈明洲怀里,终于说出了憋了一晚上的一句话:“明洲,你一直都没问过我,我喜不喜欢你,要不要跟你在一起,一直都是你在步步紧逼我。” 陈明洲身躯僵住,安抚着温稚的手指也顿住了。 温稚见状,趁机退离陈明洲的怀抱,她看着陈明洲:“明洲,我们就保持着叔嫂的关系好不好?你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未来有大好的前程,你会遇到更好的伴侣,她会和你一起奋斗拼搏未来,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是我。” 她真的害怕陈明洲会和她一样,被别人戳脊梁骨。 哪怕他承诺这些事不会发生,可是人言可畏,当初何亚兰的谣言就差点杀死她。 陈明洲抬手捧住温稚的脸颊,手指将贴在她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真挚且执拗:“在我这里,那个人只能是你。” 男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下床道:“昨晚机子有点问题,我去检查一下,你记得吃早饭。” 话题因为陈明洲的离开终止。 院子外面传来张明说话的声音,还有一群人的打趣声。 屋里面一群围着桌子坐着喝酒。 接下来一整天温稚都没见到陈明洲,她以为陈明洲在躲着她,直到晚上他们很晚才回来,温稚这才知道村里有个地方塌方了,挖掘机陷进了坑里,一群人忙活了一天,机子又出了问题,陈明洲也忙了一天。 晚上睡觉时,陈明洲不顾温稚的反抗,执意要抱着她睡。 温稚被迫躺在男人怀里,耳边是对方强有劲的心跳声,陈明洲的声音也在头顶传来:“我就抱着你,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温稚:…… 她在陈明洲怀里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谁知男人竟再次贴上来,左手臂伸到前面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的后背毫无缝隙的紧贴在他身上。 温稚的后背甚至能感觉到陈明洲身前的肌肉线条,她不安的动了动:“你能不能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去,硌的我难受。” 说完手绕到后面推了下,也不知道是什么。 只是在她的手挨上去的一瞬间,温稚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的身躯都僵住了。 第52章 第52章陈明洲青筋绷紧:先别动 “别动。” 陈明洲捉住还在推拒他那处的小手,脖颈的青筋绷得突突直跳,他极力遏制着身体里疯狂窜动的念头,将温稚的手放到身前,抱着她不让她再乱动。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砾刮过,沙哑的厉害,身上的肌肉好像绷得更紧了,就连喷薄在她耳边的呼吸也紊乱了不少。 温稚不解,可硌着她的东西还在。 她想挣开陈明洲的手臂:“你放开我,你硌着我了,你能不能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去。” 说着身子想往前挪,刚挪了一下就被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抱起,温稚惊呼出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陈明洲抱着坐在他胯-上。 原本硌着她大腿的东西,此刻正正的对着她那里! 陈明洲眼里汹涌着浓稠的欲望,棱角分明的脸庞多了些凌厉和难得的性感,说话声也变得极其低哑:“你自己感受下,看我裤兜了装什么了?” 活了二十年的温稚从来没见过不穿衣服的男人。 就算在她结婚时她妈也没教过她和丈夫该怎么接触,她一开始懵懂,不解,在外人眼里她是个寡妇,可她连夫妻的房事都没做过,更不理解,直到她那晚在机械厂外不小心看见了孙满贯和马桂香 做的事,才彻底明白那些事。 虽然当时陈明洲很快遮住了她的眼睛,但她还是看见了一些。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男人那里会……会这个样子。 温稚忽然想到了几个月前,陈明洲喝醉酒将她抵在门板上,当时顶着她肚子的东西好像和这个感觉一样。 温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明洲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对她起了心思?! 她吓得手脚并用想要从陈明洲身上爬下来,男人却强势的掐着她的腰,目光黑沉沉的盯着她,温稚从他的眼神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吓得摇头:“我刚才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不碰了,也不说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就算黑着灯,温稚还是看见了陈明洲额角和脖颈绷紧的青筋,不止那些,就连抱着她的手臂上也布满了青筋,他身上的肌肉比任何时候都坚硬,整个人就像是烧红的石头。 温稚是真害怕了。 早知道那是什么,打死她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团在眼里的泪珠随着她的挣扎落下,滴在陈明洲手臂上,男人神色一顿,随之抱起温稚将她放到床边,起身拿着毛巾出门:“我出去抽根烟。” 房门关上,脚步声也离开了。 温稚呆愣的坐在床上,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要不是剧烈的心跳声砸着耳廓,她险些以为刚才只是一场梦。 屋外面,陈明洲径直去了大院后面搭着的简易的洗澡的小屋,冲了个凉水澡还是不见邪火,眼底闪过烦躁,一只手臂撑在墙上,手往下握住。 过了许久,陈明洲又冲了个冷水澡,穿上衣服出去,在外面连着抽了两根烟才进去。 温稚已经睡着了,小小的人儿贴着糊满报纸的墙壁。 陈明洲捏了捏眉心,躺到床上,手臂一捞便将睡熟的人儿捞进怀里,睡熟的温稚没了醒着时候对他的抗拒和挣扎,很是乖顺的枕在他手臂上,腿也自然的搭在他身上。 陈明洲好不容易卸下来的火又上来了。 他叹了一声,手背搭在眼皮上,强忍着让自己睡觉。 温稚以为自己被陈明洲吓过后会失眠睡不着,没想到头一沾枕头没多会就睡着了,而且不仅没做噩梦,还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中间,胳膊腿压在陈明洲睡过的地方。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帘也是拉着的,光线很是昏暗。 温稚恍惚间觉得昨晚好像一场梦,她下床穿好鞋子,这才看到桌边放着一张字条:“机子问题还没解决好,我先走了,记得吃早饭,牙膏热水我都帮你弄好了。” 温稚心尖一跳,一抬眸便看见桌上的杯子,里面倒了水,缸子上面横放着牙刷,头子是挤好的牙膏,她转身走到脸盆架子前,摸了摸水里的温度,还有点温度,也不知道是陈明洲特意倒的烫水还是掺了凉水。 他的关心和体贴让温稚有些无所适从。 虽然他以前也这么关照她,可还没到事无巨细的地步。 自从来到正溪村,他几乎将她生活上的琐事都包揽了。 温稚知道陈明洲对她有意,但喜欢一个人真能事事都能为她做的面面俱到吗?在温稚认识的人里,二姐夫虽然对二姐很好,但并没有事无巨细,大姐夫更不用说了,杨慧的丈夫也是一样。 温稚忽然发现,她好像找到任何一个可以和陈明洲相比的人。 他太好了,也太优秀了。 而她呢?没学问,没工作没钱,娘家也一大堆破事,怎么看都配不上他,别说他了,就是当初的陈尧书,温稚也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温稚努力不去想昨晚和陈明洲发生的事,洗漱后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县里来的那波人都不见了,倒是对面的知青们在院里吃早饭。 邓洁看到出来的温稚,说道:“他们天不亮就走了,听说机子出问题了,陷沟里了。” 温稚笑了下:“我知道。” 话刚说完,外面便想起了说话声,一群大老爷们陆续进来,看见站在院里的温稚,一个个经过时都打了声招呼:“嫂子。” 温稚被叫的有些不自在,她笑着应了声,转身时看见了朝她走来的陈明洲,温稚脸色微微变了下,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陈明洲眉眼清朗温润,丝毫不见昨晚的失控。 陈明洲当做没看见她的躲闪,温声问道:“吃过饭了吗?” 温稚低下头:“还没,我刚起床。” 陈明洲:“过去先坐着,我洗完手去拿饭盒。” 温稚:“不用,我去拿。” 说完转身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两个人的饭盒。 那边的女知青和邓洁说话:“你发现没,陈同志特别黏她媳妇,一回来先找媳妇。” 说完没忍住笑起来。 邓洁煞有其事的点头:“羡慕啊,我啥时候能找到像陈同志这么优秀又疼媳妇的丈夫啊。” 苏悦:…… “你脑子除了结婚嫁人,就不能想点别的?” 邓洁:…… 她撇了撇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悦悦,我有时都怀疑你是不是女人,咱两从小一起长大,喜欢你的人优秀青年也不少,你咋没看上一个?” 苏悦喝了口能照见人影的稀饭:“婚姻不是凑合,再没找到我我打心眼里觉得喜欢合适的人,我宁愿下乡吃苦。” 吃过饭陈明洲他们又要去忙。 温稚跟着其他人去了地里,先把人数统计一下,剩下的就是中午和晚上的事了,一上午也没事可做,温稚也不想回屋待着,一进屋子她就控制不住的去想昨晚的事。 自从昨晚的事发生后,一连十天,温稚都没怎么跟陈明洲说过话,都是陈明洲找话题跟她说上几句,不过到了晚上,陈明洲还是一样的厚脸皮,非得抱着她睡觉,她推都推不开。 在正溪村待的低三十天后,温稚迎来了第一个休息。 不止她休息,知青们也休息一天,她们好久都没去县里买过东西了,邓洁一直发牢骚,说她好久都没吃水果糖了,就馋那一口,怎么着都要去县里供销社买上几个糖嗦嗦味。 苏悦也要去趟县城,上个月家里给她寄信,说最近再想办法给她买工作,家里不止有她一个孩子,她还有个哥哥,哥哥年前刚结婚,彩礼钱和结婚的酒席就花了不少,家里哪还有多余的闲钱给她卖工作。 而且为了个哥哥娶媳妇,妈连自己工作都卖了,苏悦不敢想家里人为了让她回来又从哪弄钱,所以她得赶紧给家里寄封信,让爸妈打消这个念头,告诉爸妈,她在乡下过得挺好的。 苏悦和邓洁收拾好,特意来找温稚,问她去不去县里。 温稚眼睛一亮:“我去!” 她回屋拿了点钱和票,走了几步又想到陈明洲,怕他中午回来不见她人,又开始到处找她,于是留了一张字条在家里,这才跟着苏悦和邓洁还有男男女女十几个知青去县里。 正溪村到县里走路得一个小时,一群人结伴走,温稚只跟苏悦和邓洁数,所以她们三人走在一起,邓洁爱说话,苏悦话也不少,基本都是两个人说,温稚安静的听着。 “小稚,你和陈同志结婚多久了?” 邓洁忽然问了一句,问的温稚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倒是苏悦察觉到了温稚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这段时间她也隐约看出来了些,温稚和陈同志好像在闹矛盾。 不过应该是温稚单方面跟陈同志闹矛盾,因为陈同志一直温温和和的和温稚说话,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反倒是温稚一直冷着脸回避她。 前面有人叫邓洁,想问问她去城里买啥,大家凑凑钱要不要再买点菜种子。 邓洁跑过去和知青们商量菜种子的事,只留下苏悦和温稚两人。 苏悦看了眼一直闷着头不说话的温稚,主动打破沉默:“要不要跟我说说,你在烦恼什么?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温稚诧异看向苏悦,苏悦笑了笑:“如果涉及隐私的事不方便告诉我也没事。” 温稚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每次面对苏悦都有种抢了别人东西的愧疚和不自在,原本在剧情里,她才是和陈明洲是一对的人,而自己就像个鸠占鹊巢的坏蛋。 第53章 第53章他想她想的快疯了 温稚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悦悦,如果有一天你和一个男人结婚,对方样样都很优秀,对你也体贴入微,但是……”她顿了下,看着苏悦澄亮的眼睛:“你觉得你自己配不上他,还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好的影响,你会怎么做?” 苏悦没回答她,反问了一句:“那个男人是我喜欢的吗?” 温稚知道苏悦是在变相的问她。 她垂下眸,心脏忽然间漏了一拍,心跳的也比刚才还快了许多。 苏悦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剖开温稚一直以来封闭的内心,她开始反问自己,陈明洲是她喜欢的人吗?温稚回忆着被陈明洲接回陈家后和他的点点滴滴,不由得问苏悦:“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其实苏悦也不动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不过她知道哥哥喜欢嫂子是什么感觉,因为哥哥天天在她面前说,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开心,你也跟着开心,他要是没吃饭,你会担心他饿着,他受伤你会心疼,他难过,你会跟着难过,可以说他的情绪会间接影响到你的情绪,如果他和别的异性走得近,你会不舒服,会吃醋。” 当时她嫂子就被厂里的男同志追着,哥哥为此吃了不少醋。 温稚听着苏悦的话,不自觉回想起以前的事。 尤其来到正溪村后,和陈明洲冷脸的这十几天,看着陈明洲努力找话题和她说话,想着陈明洲每晚入睡前固执的抱着她才睡觉,想着陈明洲每天事无巨细的为她安排好生活的琐事。 这十几天温稚会想他有没有睡好过?会想她这么做,他会有多难受。 她看了眼身边的苏悦,也想过陈明洲和苏悦,只是一想到他们两在一起时,温稚就觉得心口跟针扎了似的,抽疼。 她缓缓吸了口气,意识到一个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一个事事。 ——她好像一早就对陈明洲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温稚只觉得耳朵嗡嗡的,脸颊都攀上了热意。 温稚缓和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她回答苏悦提出的问题:“是你喜欢的。” 苏悦笑道:“既然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有什么可纠结的?我们要活的是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要是你非要按照每个人定给你的看法活下去,那还是你自己吗?每个人的出生选择权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大家都是人,吃的都是五谷杂粮,分什么三六九等?配不配的,都只是你心里给自己定的规矩而已。” 苏悦看向前方的路,续道:“如果对方足够爱我,为了我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和前程,那我还犹豫什么?人活一世,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不容易,与其有那些自卑不足的心里,还不如多学习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自己能够与他并肩。” 温稚看着苏悦,连日来眼里的沉闷也在一瞬间消散了。 苏悦真的很好,和书中描写的一样,自信,阳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坦然面对,和书中的陈明洲一样优秀,两人一个在学业上有成就,一个在事业上功成名就。 温稚笑道:“悦悦,谢谢你。” 苏悦笑道:“咱两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我对你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她歪了下头,评价道:“你多愁善感,自卑内向,遇到什么难题和矛盾就喜欢憋在肚子里,你不仅自己难受,还让爱你的人难受,所以,你得改改你这个毛病,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坦诚的说出来好,至少让别人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温稚也知道自己的性格,这是从小大家在家里养成的,一时间难以改变。 不过她会努力让自己越变越好。 和苏悦聊了一通,温稚觉得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烦闷好像被一股风吹散了。 是啊,人活一辈子,为什么总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的? 不累吗? 说实话,很累,温稚的二十年里,都活在被家人认可的生活里,去了陈家后,又活在大家嘴里,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别人会说陈家的寡妇不守妇道,给陈家抹黑。 何亚兰那一次便是个例子。 如果再来一次,她或许不会再向之前那样觉得天要塌下来的崩溃的感觉了。 之前她想过活出自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那只是自以为,如今涉及到她和陈明洲的事,温稚再一次陷入了自卑纠结中,现在经过苏悦一开解,顿时觉得那些事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害怕了。 温稚对苏悦说:“我知道了。” 苏悦笑道:“好了,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玩一天。” 温稚点头:“嗯。” 今天去县里最多的都是各个村里的知青,等到了县城入口,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群人,邓洁她们问了才知道今天县城有集市,各个村里的人代表着自家公社出来摆摊卖东西。 苏悦她们买了些菜种子,现在九月份,天还热着,种的菜还能长出来,等入了冬就不行了。 温稚看着苏悦充满活力的模样,丝毫不为自己下乡后的辛苦放在心上,反倒积极面对每天的生活,她和苏悦也认识了十几天,基本看她天天都乐呵呵的。 苏悦去了趟邮局,把信寄给父母就出来了。 一眨眼到了中午,一群人去了集市上摆摊的地方,手里有点钱和粮票的都要了一碗带肉片的面条,拮据的都是要了一碗素面,虽然只是白水面条,也比天天在知青宿舍啃野菜团子强…… 中午饭点,挖掘机那边的人也陆续回去了。 陈明洲一进院便看到房门上了锁,对面的知青宿舍也上着锁,张明也看到了,说道:“今天知青们休息,估摸着全去县城了。” 他注意到了陈明洲房门挂了锁,笑道:“嫂子肯定也去了。” 这句话在陈明洲进屋后看到桌上的字条时印证了。 指腹摩挲了下字条上的字迹,陈明洲唇边勾起笑意,将字条折起来放进口袋,温稚能出去和知青们一起走走转转也好,总好过一个人没事了待在屋子里好受。 这边吃过饭午休了一会就走了,县城那边的人也找了个大树遮阳休息,等太阳没那么烤人了,才往正溪村走。 温稚其实什么也不缺,正溪村公社有个小的供销社,东西虽然不多,倒也齐全,即使到了这边,陈明洲还是会隔三差五的给她买些零嘴,至于她吃不吃就是她的事。 温稚在县里转了一圈,说实话,胡阳县并不大,还没青城市那片的工业区大,她就买了一瓶黄桃罐头,不过就是这一罐头就够好多人眼馋了,黄桃罐头可是紧俏货,不仅贵,还要票,知青们生活都很拮据,谁也舍不得花钱买这么一瓶罐头。 这瓶罐头是用温稚在正溪村干活挣的工资买的。 虽然她挣的工资不多,一半的钱都用来买罐头了,但她不后悔。 邓洁频频看着温稚手里的罐头,馋的只咽口水,苏悦也舔了舔嘴唇。 温稚往苏悦那边挤了挤,小声说:“等会回去你和邓洁来我屋里,我给你们分点黄桃罐头。” 邓洁听见了,眼睛瞬间瞪圆了,捂着嘴高兴道:“真的?” 苏悦也笑起来:“好啊!” 温稚忽然发现,今天和苏悦还有邓洁转了一圈,身上都多了点她这个年纪缺少的鲜活。 回到家已经半下午了,几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温稚打水洗了把脸,等身上的热气散了才觉得舒服了点。 苏悦和邓洁也在洗脸,两人一忙完就端着碗筷跑过来了,宿舍里几个女知 青看着她们两人,其中有人撇了撇嘴:“有啥可得意的,不就是巴结上对门技术员的媳妇了呗,人家顶多在这边待一两个月就走了,到时候谁还认识她们是谁。” 有个女知青反嗤了声:“你不就是嫉妒苏悦和邓洁能过去吃罐头吗,有本事你就和人家技术员媳妇关系搞好点,没本事就别在背后说人坏话。” 说人坏话的女知青:…… “小稚,我们过来了。” 苏悦推开门,和邓洁一前一后进来,邓洁贴心的关上了屋门。 温稚趴在桌前憋着小脸拧罐头盖,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拧不动。 苏悦撸起袖子:“我来!” 她拧了半天,也拧不动,邓洁也来帮忙,结果三人累的手掌疼都拧不开,最后还是邓洁想到办法:“我们拿刀把罐头瓶盖翘起来,说不定就能拧下来了。” 温稚笑道:“试试。” 在家里吃罐头的时候,都是陈明洲拧开的,她也没试过这个办法。 邓洁把罐头塞进温稚怀里:“我去厨房拿刀。” 等邓洁拿了刀过来,用刀尖撬了下瓶盖,“咻”一声很低很低的声音响起,苏悦一拧,瓶盖顺利开了,温稚拿勺子给苏悦和邓洁一人舀了两个黄桃,里面还剩下两个,给陈明洲留着。 三人坐在床边,抱着碗,晃着小腿边吃黄桃边聊天。 黄桃的甜味填满了整个味蕾,邓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自从来到正溪村,我就再没吃过罐头了。” 苏悦吃完一块黄桃,心满意足的笑道:“小稚,谢谢你。” 邓洁也说:“对,小稚,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请我们吃罐头,我们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上这个了。” 温稚笑道:“不用和我那么客气。” 邓洁更加羡慕温稚了,有个工资高的技术员丈夫也太好了,想吃什么吃什么,一点也不用愁手里的钱够不够花,也不用愁每天早起就要想着今天要干哪块地,工分挣少了,还要面临没粮食吃的风险。 越想越羡慕,于是又把另一块黄桃罐头吃了,然后一口气喝完甜水。 关着的房门忽然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在看到屋里的三个女人时,脚步倏然一顿,随即深邃的眸子落在坐在中间的温稚身上。 她对着他冷了半个多月的脸,这会正笑眯眯的和两位女同志聊天。 她笑的活泼明媚,是陈明洲从来没见过的一种笑容。 苏悦和邓洁看见陈技术员回来,两人瞬间起身站起来。 温稚也抱着饭盒站起来,看着站在屋门口的陈明洲,这段时间一直和陈明洲冷脸,还没仔细看过他,今天一看温稚才发现,他黑了些,可能是下乡后天天在外面暴晒的原因。 不过皮肤虽然黑了些,可给他这个人更凭添了几分野性。 温稚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想到了一个比喻——乡下的糙汉,差不多就是他这样吧? 陈明洲向邓洁和苏悦点头打过招呼,进屋摘下手套放在桌上,问温稚:“今天去县里玩的开心吗?” 陈明洲已经做了好了温稚冷漠回答的准备,谁知温稚竟朝他笑了笑,音色里多了些清脆:“还可以。” 陈明洲眼睛亮了一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看了眼桌上除了剩下的小半瓶罐头,再没其它吃的:“你没买其它的吗?是这边县城没你喜欢吃的吗?” 温稚赶紧摇头:“不是,你买的吃的还多着呢,我还没吃完呢。” 邓洁看着牙都快酸掉了,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就找不到这么一个好丈夫?! 苏悦拽了拽邓洁的衣袖,朝她使眼色,邓洁见状,两人默契的给温稚和陈明洲打了声招呼就跑了,苏悦贴心的帮他们带上门。 屋里面的光线又暗了些,温稚把饭盒放在桌上,又去拿陈明洲的饭盒:“我给你舀罐头,你尝尝。” 陈明洲看着站在桌前的女人,明显察觉到了她对他态度的转变。 男人顺杆爬,两步上前抱住温稚的腰,在温稚的惊呼声中,陈明洲将她翻过来放在桌前坐着,他顺势挤进温稚的腿-间,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插-入她的头发里,扣住她的后脑,低头迫切的吻上温稚半张的唇畔。 这半个月温稚很抗拒他,除了晚上能强制抱着她睡觉,白日里从不让他碰她。 只有陈明洲知道,他想她想的快疯了。 一沾上她的味道,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夺取更多。 正如此刻,男人勾着温稚的舌,贪婪的吮-吸着她嘴里残留的甜香。 第54章 第54章陈尧书还活着?!…… 陈明的吻不同于前几次,温稚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就在她频临窒息时,男人终于舍得放过她。 温稚喘着气,晕晕乎乎的看着近乎失控的陈明洲,眼圈也不受控制的激出泪水。 陈明洲亲了亲温稚眼睫上的泪珠,声音哑的厉害:“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温稚刚想说话,忽的感觉到不对劲。 她脸颊霎时间红了个头顶,整个人都快烫熟了。 “你、离我远点!” 陈明洲咳了声,和她拉开了点距离。 温稚终于松了口气,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陈明洲。 一半是羞的,一半是还有些迈不过自己心里的坎,但比之前好多了。 苏悦说得对,这一生能遇到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 而且,她也是喜欢陈明洲的,不是吗? 陈明洲没舍得放开温稚,又抱着她亲了好一会才把人放在地上,温稚双脚一挨地就是一软,险些坐在地上,陈明洲及时抱住她,把人又抱到床上,他忍着笑,亲了亲温稚通红的耳尖:“我出去一趟,等会回来。” 温稚坐在床边,小声问:“你去哪?” 陈明洲:“给那帮兄弟送点材料,很快回来。” 这话说的,好像是她迫不及待等着他回来一样。 温稚:“你先忙你的,我去找苏悦她们。” 陈明洲猜到温稚的变化可能跟那两个女知青有关,不然就凭嫂子一根筋很难拐过弯来,他笑了下:“好,我去去就回。” 陈明洲走后,温稚也没去对面知青宿舍,反倒是苏悦和邓洁过来了一趟。 两人看到温稚红肿的唇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悦和邓洁也没经历过男欢女爱,别说温稚闹了个红脸,她们两也闹了个红脸,苏悦看到温稚脸上没了平日里的沉闷和愁绪,倒是多了欢快的笑意,不用想就知道她想通了。 邓洁出去上厕所,屋里就剩下温稚和苏悦。 温稚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苏悦的,剧情里,苏悦在乡下只待了半年,半年后就和陈明洲回城了,现在剧情因为她的介入分崩离析,苏悦也不知道要在乡下待多久。 她抿了抿唇,问道:“悦悦,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悦:“还能有什么打算,面朝黄土背朝天呗。” 温稚愧疚的垂下眸,没再说下去。 反倒苏悦仰头叹道:“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过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她笑看着温稚:“我苏悦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这个乡村里毫无作为。” 温稚知道,书中的苏悦很有抱负。 恢复高考那年,苏悦比谁都激动,她考上大学,学业有成后进了青城市政府工作,陈明洲则成了青城市最年轻的企业家 ,虽然温稚不太明白企业家代表什么,这些都是书中写的剧情。 温稚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悦说恢复高考的时间在两年后。 她犹豫了下,说道:“你没事多看看书,城里的消息比乡下要快的多,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就恢复高考了,就算在乡下也不能耽误了学业。” 苏悦神色一动,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温稚。 她没多问,笑道:“直到,我回头给我爸妈写信,再让他们给我寄点书过来。” 温稚笑道:“嗯。”。 陈明洲是天黑后和其他人一起回来的,他本来能早早回来,但机子又出了点问题。 派到乡下的机子,基本都是淘汰了老机子,只有市里的大工程才会用到好的机子,这也是为什么城里的技术员每年都要下乡两三次,有些大型机器,一般的人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一群人回到院里,温稚听到有人嚷嚷抓了好几只刺猬。 靠县里这边的屋子的外屋房檐下亮着灯,院里摆了两个方桌,温稚和陈明洲坐在一张长条登上,晚上吃的米饭和炒菜,陈明洲几乎将肉都挑给了温稚,温稚哪吃的完,况且满满一碗米饭更别提了。 她吃了小半碗就饱了,最后全进了陈明洲的肚子。 男人拿走她的碗筷:“你在院里走走消消食,我等会少点热水给你洗澡。” 温稚点头:“嗯。” 苏悦她们也在院里坐着,温稚过去和她们聊了会天就回屋了,明天要上工,知青们都早早回屋睡觉了,陈明洲烧好热水端进屋里,张明他们打趣:“陈哥每天雷打不动的给嫂子倒洗澡水。” 一群人笑起来。 陈明洲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他试好水温,说道:“我先出去了,你洗好了叫我。” 温稚:“好。” 屋门关上,温稚脱了衣服坐到木桶里,温热的水包裹住全身,瞬间驱散了黏腻的感觉,她洗完澡,出来穿上鞋子,用毛巾仔细擦拭着身上的水珠,脚边冷不丁的蹭过什么东西。 温稚脸色一变,第一个想到的是蛇! 她害怕的低下头看去,便见脚边爬过两个硕大的刺猬,温稚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刺猬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就尖叫起来,然后跳到了床上,拉起被子盖到身上。 陈明洲听见温稚的叫声,脸色一沉,几步跑过去,怕温稚没穿衣服,忍着着急问道:“小稚,怎么了?” 温稚惊吓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有刺猬,有两个刺猬。” 陈明洲松了口气:“没事,等会我把刺猬抓出来。” “你现在进来。” 温稚害怕催促。 陈明洲神色一顿,想到她让他进来,应该是穿好衣服了,于是推门进去,先看到的是坐在床上的温稚。 她包着被子,露出湿漉漉的脑袋和被清水润过的脸颊,被子没包紧,隐约能看见纤瘦的肩膀和锁骨,沾着水的乌发贴在肩上,水珠沿着发丝往下滴落。 陈明洲呼吸一紧,快速将门关上,免得外面的人看见这一幕。 他咳了声,收回视线,用棍子把躲在桌子下面的刺猬按住,用盆把两个刺猬带出去,顺便帮温稚关好门,张明和王东他们都听见温稚的叫声了,大家伙都知道陈哥她嫂子在洗澡了,谁也没敢靠近那扇门,只等着陈明洲出来问问啥情况。 张明看见陈明洲端着盆出来,凑过去看了眼,是两个肥刺猬。 他愣了一下:“这两家伙啥时候跑出来了?” 说着跑到厨房,看到片扣在地上的搪瓷盆还好好的,他拿起搪瓷盆,里面还有个刺猬,障碍物一拿走就要逃跑,被张明一脚踩住:“你们还挺聪明,还知道把盆顶开了跑。” 陈明洲说:“你关好了,别再乱跑了。” 王东几个人也凑过来了,张明说:“放心吧陈哥,再不会让这三个跑出去吓到嫂子了。” 陈明洲回屋后温稚已经穿好了衣服,但她心有余悸,光着脚坐在床上不下来,用毛巾沾着湿漉漉的头发,屋里灯光并不明亮,陈明洲关上门,将盆放在架子上,转身看向坐在床上的女人。 女人的脚丫露在外面,脚腕纤细雪白,细白的肌肤最后隐没在泥黄色的裤缝里。 陈明洲喉结动了动,走过去单膝抵在床边:“我帮你擦。” 来到正溪村的一个月里,有一大半的天数都是陈明洲帮她擦头发,要说之前她还抗拒,今天想通后便释然了,轻轻点了下头将毛巾递给他,陈明洲眸底瞬间浸出笑意。 温稚头发乌黑及腰,每次洗完头擦头发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对陈明洲来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男人撩起她的头发,用毛巾包裹着,以前她抗拒,只想着离陈明洲远点,可眼下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心悸,发丝扫过脖颈都能带起一阵陌生的颤栗,何况陈明洲的指腹还时不时蹭过她的耳垂。 明明和往常一样擦头发,可温稚今晚竟觉得心跳的特别快。 “小稚。” 陈明洲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温稚眨了眨眼:“嗯?” 陈明洲看着温稚的背影,再一次提起先前的话题:“等回到机械厂,我就向妈说明我们两的事,我不会让你陷入流言蜚语里,我会解决好所有事——” 男人顿了下,靠近温稚,从后拥她入怀,在她耳尖亲了下:“跟我结婚,可以吗?” 温稚耳尖红彤彤的,她被迫靠在陈明洲怀里,一面是苏悦说的话,一面是要面对机械厂的流言蜚语,温稚沉默了很久,陈明洲并不催促她,他安静的等待着温稚的回答。 过了会儿,才听温稚小声说:“好。” 陈明洲难得的笑开怀,将温稚转过来,手指轻捏住她的双颊,迫不及待的吻下去,温稚唔唔了几声,推不开陈明洲。 温稚以为他和之前一样,亲一会就会放过她,谁知道男人的吻从脸颊一路往下,温稚惊得拍打着陈明洲的手臂,陈明洲恢复理智,抱住温稚,下额抵在温稚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别动,让我缓缓。” 温稚知道他在缓什么。 毫无意外的,陈明洲又冲了个冷水澡。 到了后半夜,陈明洲又出去了冲了个冷水澡,数一数,今晚上浇了四次冷水,温稚倒是睡的香极了,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陈明洲已不在了。 她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拿着本子和笔跟着大队部的人去地里记工分。 经过生产队的小山坡时,遇见了山下的陈明洲男人坐在挖掘机里,教王东怎么找出挖掘机内部的小问题。 陈明洲也看见了温稚,透过窗玻璃朝温稚挑眉笑了下。 一连两天,邓洁发现温稚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比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爱说话了,也爱笑了,有时候还会跟她们开玩笑,邓洁忙完手里的活,凑到苏悦跟前说:“悦悦,小稚这两天是有啥喜事吗?咋这么乐呵?” 苏悦耸肩:“我哪知道。” 她知道是温稚和她丈夫之间的矛盾应该没了,所以也没那么多烦恼了,不过这是温稚的隐私,她没那个大嘴巴往外面说。 温稚有没有喜事邓洁不知道,可她晚上回到宿舍后,发现了一件对她来说的大喜事。 陈技术员和温稚两口子,请她和苏悦吃完饭! 晚饭是做饭的婶子单独开的灶,食材都是陈明洲现买的,除了她和苏悦,还有县里那边的陈明和王东,桌上摆着一条鱼和一只菌子炖的鸡,这些就不说了,还有两盘肉菜和一盘凉拌菜。 每人面前摆着一碗白米饭。 邓洁直咽口水,从来到正溪村,她还没开过荤呢,没想到今天沾了温稚的福。 苏悦也直咽口水,晚上破天荒的吃了很多。 她吃的差不多了才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陈明洲,他个头高大,穿着白衬衫,留着短寸头,冷俊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目光落在温稚身上时,眼底也浸出了温柔的笑意。 苏悦觉得,这人应该是爱极了温稚,一言一行里都恨不得装满温稚这个人…… 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时间,温稚算一算时间,她和陈明洲在正溪村已经待了一个月零二十天了。 离开的前一天,正赶上苏悦和邓洁请假去县城,温稚便和她们一道去了,一同去的还有陈明洲。 几个人走的路,一路上都是三个人说话,陈明洲安静的听着,到了县城,苏悦和邓洁先忙各自的事,等中午去县城的国营饭店汇合。 今天正好赶上县上有集市,温稚看了眼摊位上的东西,问陈明洲:“要不要给妈带点胡阳县的特产?” 陈明洲:“给魏叔和你两个姐姐也带点。” 温稚笑道:“好。” 温稚去挑选青城市没有的特产,陈明洲跟着她,等温稚挑好了陈明洲付钱拎东西,从这头走到那头,温稚还真有些累了,陈明洲牵着温稚,让她身上的力道都依附到他身上,带着她去了国营饭店等苏悦她们。 “累不累?” 陈明洲低头看着温稚额间沁出的薄汗,她脸颊也被晒的有些红。 温稚捏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有点累。” 男人打趣道:“吃完饭我背你回去。” 温稚:…… 没一会苏悦和邓洁也来了,陈明洲点好菜,三个这小姑娘从饭前撩到饭后,陈明洲难得看见温稚话这么密,吃过饭几个人拿东西的时候邓洁才看到窗角堆了好几袋东西,里面装的可都是好东西。 邓洁唏嘘的叹了声,就算她爸妈是双职工,也不敢这么花钱。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一笔大账。 苏悦也有些震惊,唏嘘的看了眼陈明洲,技术员工资到底多高啊?她以后能不能挣到这么多钱? “等会,我再去买个东西。” 陈明洲放下东西,续道:“你们先坐会,我等会回来。” 温稚:“好。” 陈明洲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两包桃酥,两瓶黄桃罐头和,临走前打算去一趟大队长家里,其实这趟带温稚过来给她安排工作,大队长并没有收钱,临走前的谢礼便不能少。 陈明洲拎着东西走出供销社,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抬眸时倏然瞧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即便只是个背影,陈明洲还是能认出来。 男人瞳眸微缩了一瞬,夹在指尖的烟也快速燃烧。 那人就在不远处的人群里,不知道和谁说什么,转过身朝东南方向看了眼,仅仅一张侧脸,熟悉的轮廓和身形,像极了半年前去世的大哥。 烟蒂快速燃烧,陈明洲感觉到了烫意,回神扔掉烟,大步跑过去,那边忽然一阵骚动,一群人从猪肉摊里冲出来,和陈尧书极其相似的男人脸色一沉,和身边几个人冲了出去,躁动的人群冲进了集市上拥挤的人群,陈明洲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男人目光扫视着四周,垂在身侧手肉眼可见的抖动着。 是他看错了吗?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半年前大哥死讯传回机械厂,他和妈都没见过大哥的尸体,部队的人说大哥是死在了爆炸里,尸骨无存。 第55章 第55章除了温稚,他什么都可以…… 陈明洲回来时温稚和苏悦邓洁聊天。 “走了。” 陈明洲拎起东西,走在温稚边上,四个人一道往生产队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稚的错觉,她隐隐觉得买完东西过来的陈明洲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来。 温稚抬头看陈明洲,小声问:“你怎么了?” 陈明洲垂下眸,目光落在温稚扬起的小脸上,此时此刻,她眉眼里都是他的影子,挨着他手臂的那只胳膊,纤细温热。 陈明洲喉结动了动:“没事。” 他不敢想。 如果刚才看见的男人真的是大哥…… 他看了眼低着头走路的温稚,心口-涌起一股酸涩的钝痛。 一路走回去,基本都是苏悦和邓洁说话,温稚偶尔附和几句,一直到回到大院,陈明洲都没说过一句,虽然陈明洲说没事,但温稚觉得他心里肯定有事。 回到家,温稚到桌前倒水,刚喝了半杯水就听见关门声。 温稚愣了下,放下杯子转过身,还没看清楚状况,腰身忽然一紧,下一瞬就被陈明洲抱起放在桌上,男人腰身挤进她腿-间,箍住他的脖颈,迫不及待的吻上来。 他的吻不同于之前的温柔,这次的吻迫切,野蛮。 温稚娇小的身子几乎要镶嵌进陈明洲身体里。 对方的舌头勾出她的舌尖,肆意夺取她嘴里的空气。 陈明洲放过温稚,薄唇又蹭到温稚的脸颊,耳尖。 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耳蜗,温稚身子止不住的颤了颤,她双手无力的推了推陈明洲宽阔的肩膀,娇软的声音有些气喘:“明洲,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明明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出去买了趟东西回来就不对了。 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小稚,我们结婚吧。” 陈明洲沙哑的声音攥紧耳畔,男人的手掌也顺势钻-到衣服里,粗粝的指腹刮过细腻的肌肤,激的温稚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按住陈明洲的手,一张小脸红的能滴血。 陈明洲将头埋在温稚的颈窝,弓着腰,喘着粗气,手掌压在温稚的肚皮上,没再往上游-走,低沉沙哑的声音好像带了点迫不及待的渴求:“小稚,回去我就向厂里打结婚报告,我们回去就结婚好不好?” 他承认他害怕了。 如果大哥没死,他固然高兴。 可大哥回来也意味着温稚会离开他,以后数不清的岁月里,他会看着温稚和大哥出双入对,会看着他们生儿育女,只要一想到这些,陈明洲就控制不住的想立刻和温稚结婚。 他一刻也等不了。 他承认自己在对温稚这事上太过自私,但就算如此,他也做不到将温稚拱手让人。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温稚不行。 温稚一直没有打探出陈明洲到底怎么了,男人就这么抱着她不松手。 一直没等到温稚说话,陈明洲一直问:“小稚,可以吗?” 温稚脸皮有些烫,她轻轻点头:“好。” 这个字一出,温稚明显感觉到男人紧绷的身躯松弛了几分。 陈明洲再次亲上温稚的唇,给她保证:“相信我,我不会让大院里的人议论你,我会解决好所有的麻烦。” 温稚抱住陈明洲劲瘦的腰:“我相信你。”。 明天陈明洲和温稚要走,晚上王东他们缠着陈明洲喝了点酒,知道陈明洲要去大队长家后,几人没再揪着他不放了。 温稚闻到陈明洲身上淡淡的酒气,抬头看了眼男人冷峻清明的眉眼,疑惑道:“你感觉怎么样?” 陈明洲低笑:“这点酒还灌不醉我。” 温稚忽然想起之前的那天晚上,陈明洲喝醉酒被魏叔送回来,她帮帮陈明洲盖被子,结果碰见婆婆出来,便吓得躲进陈明洲被窝,被男人紧紧抱住没松手,现在想起来还感觉臊得慌。 两人走在乡间小道,听着蛙虫鸣叫,路过池塘的时候,温稚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明洲的指腹摩挲着温稚的手背,垂眸看着温稚细腻雪白的肌肤,低沉的嗓音柔和了许多:“什么秘密?” 温稚没敢看陈明洲,低头看着脚尖,声音特别小:“那天晚上你喝醉被魏叔送回来,我帮你盖被子,碰见咱妈出来,我怕咱妈误会,一着急就钻你被窝了。” 陈明洲眉峰一挑,颇有些惊讶的看着温稚。 那晚他一直以为是自己醉酒后做的一个对嫂子不敬的梦,为此连着几天都没脸见温稚,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跟畜生没两样。 没想到不是他的梦,而是真的。 陈明洲笑出声,温稚听见他的笑声,抬起红扑扑的小脸瞪他:“你笑什么?” 陈明洲弯腰啄了下温稚的唇:“没什么。” 说完握拳抵着唇笑的更大声了,宽阔的肩膀也抖动了几下。 温稚见状,恼羞成怒的甩开她的手:“不理你了!” 说完径自往前跑。 陈明洲几步追上来,从后面单手抱起温稚,手臂托在温稚的臀-部下,以抱孩子的姿势抱着她,温稚脸更红了,摆了摆凌空的小腿:“你放我下来,别让人看见了。” 陈明洲笑道:“在正溪村人眼里,我两本来就是夫妻,别人看见了能说什么。” 温稚还是头一次见识到陈明洲的无赖。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嘴这么能说? 到了大队长家,大队长家吃过饭好一会了,一家子坐在院里乘凉,陈明洲将带来的桃酥和罐 头放到桌上,大队长家的孩子看见好吃的,一个个直咽口水,颤着爹娘想吃。 大队长知道陈明洲带这些东西干啥的,也没拒绝,就让媳妇给孩子们拆开吃。 温稚陪着大队长媳妇孩子聊了一会,等陈明洲那边聊完,叫上她就回去了。 温稚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大木桶是带不早了,陈明洲让王东帮忙把一些东西给他们寄到机械厂,包括大木桶。 第二天一早,两人要赶早上九点的火车,天不亮就起了。 温稚走的时候,邓洁抱着温稚哭的稀里哗啦,在这的一个多月,因为温稚,邓洁没少吃到好吃的,当然这不是她舍不得温稚的一点,主要是和温稚合得来,聊得来,难得有这么个好的朋友,转眼间又要分开了。 苏悦的眼睛也有点红,她抱住温稚,拍了拍温稚的后背:“相信自己,和陈工过日子的人是你,你既然选择了陈工,就要坚定不移的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不要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和看法。” 温稚笑道:“我知道了,苏悦,谢谢你。” 两人离开正溪村,赶在九点钟上了火车,这几天火车票紧张,只买到了一个卧铺,还是个中铺,陈明洲扶着温稚睡上中铺,揉了揉她脑袋:“想吃什么我给你拿,下面人多又挤,你就在上面待着。” 温稚点头:“嗯。” 被人呵护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美好,至少对于从小生活在被人欺负打骂的日子里的温稚来说,嫁给陈尧书是她最幸运的事,遇到陈明洲,花光了她前面二十年所有的好运气。 火车到晚上四点多到达青城市。 两人下了火车,离开火车站,经过木材厂时,碰见了和工人一起出来的陶仁泽。 陶仁泽跛着一条腿,但人却比刚从乡下来的时候精神的多。 看见陈明洲和温稚,陶仁泽笑着打招呼:“明洲,温稚,你们刚回来?” 陈明洲:“嗯,刚下火车。” 温稚喊道:“舅舅。” 陶仁泽笑道:“欸。”然后回头给同行的工人说了几句话,跑过来招呼陈明洲和温稚:“你两刚回来,走,舅舅带你们吃顿饭。” 温稚看了眼陈明洲,陈明洲没拒绝:“好,让舅舅破费了。” 陶仁泽摸了摸后脑勺:“破费啥破费的,要没有你,我哪来的这工作。” 陈明洲笑道:“我们也别客气了。” 陶仁泽笑了笑,带着温稚和陈明洲去了国营饭店点了几个菜。 陈明洲:“舅舅今天没上班?” 陶仁泽说:“今天厂里不忙,厂长给好多人放了一天假。” 温稚想到木材厂的活又重又危险,上次木头倒塌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问道:“舅舅,那活干着还行吗?” 陶仁泽脸上神采奕奕:“挺好的。” 他又问:“明洲,你下半年还出去吗?” 陈明洲:“不一定,要是出去,最多出去一趟就行。” 两人又聊了会别的,饭菜上桌后,陶仁泽招呼着陈明洲和温稚吃饭。 坐了一天的火车,吃的都是馒头开水,温稚看见端上来的青菜蛋花汤,刚想舀一碗,陈明洲先一步拿走她的碗,给她舀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然后伸手轻轻揉了揉她后脑勺:“有点烫,慢慢喝。” 温稚身躯一僵,下意识看向坐在地面的舅舅。 陶仁泽夹了一片肉刚咬到嘴里,看到陈明洲和温稚过分的亲昵,瞳孔骤然紧缩了下,然后直愣愣的看向陈明洲。 “你……你们,明州,你……” 陶仁泽结巴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陈明洲淡定的给温稚加了点肉放进碗里:“就是舅舅看到的这样。” 陶仁泽:??? 第56章 第56章叔嫂谈对象的关系公开…… 一顿饭吃下来,温稚都没敢说话,陶仁泽也没说话,倒是陈明洲时不时的说上几句。 吃过饭,陶仁泽把陈明洲拽到一边,脸色严肃道:“明洲,到底咋回事?” 陈明洲给陶仁泽递了根烟,又给自己点了根:“就是舅舅看到的这样。” 陶仁泽:…… 他问:“你先动的心思?” 陈明洲:“嗯。” 男人吐了口烟圈:“我好不容易把人哄到手,等我妈回来,我跟她也说一声,等会回去,我再去趟厂里,给厂长递交结婚申请报告。” 陶仁泽狠狠吸了口烟,看了眼不远处的温稚,心里的震撼这会还没消下去。 这事的确太吓人了。 小叔子和嫂子,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把话说的有多难听。 陶仁泽摸了摸后脑勺:“你想过你两结婚,厂里人咋说你们吗?” 陈明洲:“想过,我会处理好。” 陶仁泽:…… 和陶仁泽聊了一会陈明洲才带着温稚回机械厂,回去的路上,温稚小声问:“舅舅找你说话,说的是我们两的事吗?” 陈明洲怕温稚临到跟前退缩,握住温稚的手捏了捏才不舍得松开:“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被人非议。” 手上的温度一重一轻,随即消失。 温稚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道路,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她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眼里,受人非议,被家里人欺负,被棉纺厂的人看笑话。 那些日子她过够了。 温稚一直记得苏悦说的话。 她扬起小脸,清脆的声音坚定道:“我不怕。” 陈明洲神色一顿,看着温稚脸上从未有过的自信明媚的笑容,要不是现在两人在外面眼里还是叔嫂关系,他真想将温稚拥入怀里。 回到机械厂已经下午六点了。 再有几天就十月份了,一到晚上天就开始凉了。 陈明洲把东西放下就去厂里了,温稚在家里收拾。 家里快两个月没住人,不管是桌上还是地上都扑了一层灰。 温稚濡湿毛巾擦桌子,她先去了陈明洲屋子,想到两人去乡下之前还是叔嫂关系,没想到去了一趟下乡回来,什么都变了。 杨慧最先知道温稚回来的,蒋大丫出去倒水的时候看见温稚的影子了,跑回屋高兴的喊杨慧,说温婶子回来了。 杨慧带着蒋大丫和蒋二丫过去,她发现两个月没见,温稚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杨慧姐。” 温稚笑了笑,从屋里取了垫这趟回来带的特产,给母女三人一人分了一点。 杨慧说:“这趟下乡咋样?” 温稚:“还不错。”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忙碌的时候连步伐也是轻快的。 两人聊了一会后,杨慧让大丫二丫先回去。 等人一走,杨慧脸上的笑没了。 温稚看出不对,也没再擦桌子,坐到杨慧边上,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杨慧说:“蒋全和丁秀芬的事情闹开了。” 温稚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杨慧:“就三天前的事。” 杨慧把三天前的事说了遍温稚才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九月份了,丁秀芬九月份的一百块钱一直没给蒋全,杨慧为这事威胁蒋全和丁秀芬,丁秀芬害怕了,但她身上真没钱,钱都被贾平拿走了,为了给杨慧凑钱,丁秀芬偷偷把贾平的存折取出来,拿了一百块钱给蒋全。 这事就巧在这里。 这几个月贾平总感觉丁秀芬花钱特别厉害,花出去的钱也对不上账,于是把钱都拿回来他来管钱。 那天贾平的嫂子唐丽看见丁秀芬鬼鬼祟祟的去了酱油厂附近的公园,就和酱油厂家属院的朋友悄悄跟过去。 这才发现,丁秀芬竟然偷偷给了蒋全十张大团结,而且从两人的话里面听出来,丁秀芬和蒋全有私情,她和贾平的二儿子贾建国也不是贾平的亲儿子,而是丁秀芬和贾平的! 这事唐丽还能忍? 先前唐丽因为帮丁秀芬,结果丁秀芬倒打一耙帮 温稚和杨慧的事唐丽现在还记恨着。 知道这事后,唐丽立刻去找婆婆和贾平,把这事直接闹开了。 那天贾家一帮子人来了机械厂找蒋全算账,机械厂这边也都知道了蒋全和丁秀芬的事,这事闹得两个厂子领导都来了,最后蒋全被厂里开除,还被贾家举报和丁秀芬搞破鞋。 蒋全和丁秀芬被民-兵抓了,判了三年,两人现在都在劳改场待着呢。 至于贾建国,被蒋全他妈接走了,毕竟是蒋全的种,他们不想认也没法子,贾家知道了贾建国的身份,肯定不会养了,杨慧更不可能养。 至于杨慧现在还住在机械厂家属院,是厂长同情杨慧,觉得她一个女的带两孩子没地去,就暂时让她们住着,妇联那边也同情杨慧,正在前面帮杨慧寻找一份工作,最好带宿舍的那种工作。 温稚没想到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过这样也好,蒋全和丁秀芬的事这么解决也不错。 温稚问:“那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杨慧:“六百三十块钱。” 她续道:“虽然没把蒋全花出去的钱全部要回来,但看到蒋全和丁秀芬的下场,我心里也痛快了,这六百多可不少了,养活我两个丫头也够了,我现在就等妇联那边的消息,不管是啥工作,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行。” 温稚点头:“那就好。” 和杨慧又聊了一会,刘梦琴也来了。 三人聊了会天,说了会话才各自回家。 温稚把家里收拾干净,去了趟菜站买了点菜回来做完饭。 晚上九点的时候陈明洲才回来了。 温稚做的完饭特意留着,见陈明洲回来,她去热了热。 吃过饭天也不早了,温稚简单洗漱了下打算睡觉,门刚关门了一本,被陈明洲挡住了,她心口一跳,抬头看向堵在门口的男人:“这、这里是机械厂家属院。” 陈明洲看着她惊慌的模样,低笑道:“我知道。” 他推开门,将温稚抱紧怀里:“我不做什么,我就抱一会。” 温稚犹豫了一会,伸手抱住陈明洲的腰,迟疑了一会,小声给陈明洲说了蒋全和丁秀芬的事。 陈明洲松开温稚,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稚的脸颊:“相信我,我不会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的。” 温稚笑道:“蒋全和丁秀芬是搞破鞋,我们两……” 话说到这,温稚一下子止住了。 她和陈明洲好像也是…… 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小叔子,虽然一个丧夫,一个未婚,但两人在一起的事情没传开,好像也算搞破鞋…… 陈明洲扣住温稚的肩膀,漆黑的目光凝视温稚,低沉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沉稳:“我们和他们的性质不同,我下午去厂里,和厂长说了我们的事,也向厂里提交了我结婚的申请报告,小稚,相信我,最懂不超过十天,结婚报告就会下来,我们就能领证结婚了。” 温稚没想到陈明洲的行动力这么快。 回来前虽然不停的安慰自己要勇敢面对,可在得知陈明洲把一切事告诉厂长后,温稚还是忍不住的紧张担心:“厂长怎么说的?” 陈明洲笑了下:“他问我考虑好了吗。” 温稚看着陈明洲,男人眉眼里浸满了笑意:“我说考虑好了。”。 回到机械厂后,日子又和从前一样。 温稚第二天就去了二姐那,大姐正好也在。 温稚犹豫了半天,纠结着要不要给两个姐姐说她和陈明洲的事,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说,等陈明洲申请的结婚报告下来了再说。 将近两个也没见着温稚,温丽和温静都想的不行。 中午非要留温稚在家里吃饭,顺便让张俊把陈明洲叫过来。 午饭是温丽和温静做的,刚做好,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是去机械厂叫陈明洲的张俊,边上还跟着顾辉。 几个人围着方桌坐下,张俊和陈明洲还有顾辉聊天。 温丽注意到陈明洲给温稚夹菜,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独夹到一个碗里递给她,而是直接夹到碗里,温稚说吃不下的时候,陈明洲会自然的从她碗里夹走自己吃。 温丽皱了皱眉,看了眼温静,见温静的视线也在陈明洲和温稚之间来回徘徊,就知道大姐也看出来了。 不止她们看不出来,张俊也看出来了。 温稚察觉到几个人都看着她和陈明洲,夹菜的手忽然顿住,也下意识看向陈明洲,她知道大姐二姐已经看出来了。 陈明洲的手在桌下握了握温稚的手,然后起身给几个人各倒了一杯水,给张俊递水的时候,对上了张俊单挑的眉头,好似再说:好小子,你勾搭我小姨子? 陈明洲:…… 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空里微扬了下:“大姐,二姐。”顺便瞧了眼张俊,破天荒的开口叫人:“二姐夫。” 张俊:??? 温丽&温静:??? ‘二姐夫’的称呼从陈明洲嘴里出来,怎么都觉得违和。 陈明洲:“我和温稚在一起了,结婚报告这几天就下来,本来想等结婚报告下来再告诉你们,但今天大家既然都坐在一起了,我就把这事说出来。” 第57章 第57章陈明洲,你跟谁结婚?!…… 从二姐家出来,温稚都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上午去的时候,两人还是叔嫂身份,一顿饭出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在大家面前挑明了,在陈明洲说完,大姐和二姐就把她拽到屋里,问她是怎么想的。 二姐说,这可不是小事,一旦把你们的关系公开,肯定会有人说你们,你如果真打算和陈明洲在一起,就得做好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 大姐也担心,毕竟上次何亚兰传的谣言就够老三喝一壶的了。 温稚知道大姐二姐的顾虑,翻过来安慰她们:“我已经考虑好了,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说我们,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大姐,二姐,谢谢你们支持我和明洲在一起。” 其实温静和温丽倒也不是支持她和陈明洲在一起。 只是觉得,好像除了陈明洲,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陈明洲对老三的好她们都有目共睹,老三原本就在陈家,要是和陈明洲好事成了,也算上是一件大喜事了。 温静倒是想到了上一次迁户口的事。 陈明洲单独来找她,没让老三的户口迁去陈家,还让她帮忙打掩护骗老三,那时候陈明洲是不是就对老三存了心思? 这件事温静也不好意思去问陈明洲。 从公职家属院出来,张俊的手臂搭在陈明洲肩上,警告他:“我这小姨子性子闷,不爱说话,有啥委屈喜欢憋在心里,你要真心实意跟她过日子,以后要是敢欺负她,我这个当亲姐夫的第一个不饶你。” 陈明洲:“我不会欺负她。” 她前二十年吃了太多苦,他要在后半生把她前二十年没吃的甜都补回来。 张俊挑了挑眉:“明洲,来,再叫一声二姐夫听听。” 别说,二姐夫的称呼从陈明洲嘴里出来,还挺得劲。 陈明洲一手肘捣在张俊肋骨上,张俊疼的闷哼,骂道:“你个死小子,跟你二姐夫下黑手呢。” 几 人走出公职大院,顾辉拍了拍陈明洲的肩膀,衷心道:“恭喜你。” 陈明洲给顾辉和张俊各自递了根烟:“等结婚报告下来再恭喜我也不迟。” 陈明洲今天早上还特意问了下厂长结婚报告的事。 据说用不了十天,最快三天就下来了。 机械厂不是部队,用不着经过层层审批。 结婚申请递交到机械厂的那天,除了厂长以外,副厂长和魏德父子也知道。 魏平在知道陈明洲要结婚的对象是温稚时,震惊的一下午都没缓过神来,他平日里都和明洲哥在一起,咋从来没见明洲哥对嫂子有意思? 这是啥时候的事? 魏平想来想去,觉得肯定是明洲哥这趟带着嫂子下乡的事。 魏德知道这事时,去四车间找了趟陈明洲。 两人在休息间坐了很久,脚边丢了好几个烟头。 魏德:“你想清楚了?” 陈明洲捻灭烟头:“没想清楚,我不会打结婚申请。” 魏德:…… 他又点了根烟,琢磨了半天,说:“你还记得我上次去你老家附近县城下乡指导技术的事吗?” 陈明洲:“记得。” 魏德弹了弹烟灰:“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抬眼看向陈明洲:“我在县城见过一个人,和尧书长得很像,足有七成像,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可能这么像。” 所以他这几个月一直在怀疑,如果他没看错,如果尧书没死,那么,那人八成就是陈尧书。 但部队的死亡证明已经传到了机械厂,魏德又不敢那么确定那人就是没死的陈尧书,便一直将这事压在心里,今天告诉陈明洲,也是听明洲说起他在胡阳县看见了陈尧书长相相似的人。 胡阳县离魏德上次下乡的地方并不远。 如果魏德一人看见了,可以说是眼花,但陈明洲也看见了,真就不得不怀疑了。 魏德说这些,也是想让陈明洲考虑清楚,如果陈尧书没死,他和温稚面对的不仅是机械厂大院里所有人的指指点点,还可能面对某一天会突然回来的陈尧书。 当然,这些只是猜想,说不定这世上真有长相相似的人,部队已经将陈尧书的死讯传回来了,已经确定了死亡抚恤金都发了,那已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回来。 陈明洲再次点了根烟,弥漫的烟雾朦胧了男人漆黑深邃的眉眼。 他说:“我都考虑过。” 正因为都考虑过,才更不愿意等待,才会迫不及待的想和温稚结婚。 烟灰燃尽,险些烧到手指。 陈明洲丢掉烟头,起身戴上手套:“我去干活了。”。 三天时间说快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结婚申请报告下来的这天,陶芳和黄雯也从隔壁县城回来了。 陶芳一进门就开始说在那边干的咋样,她还拎了个蛇皮袋子,把里面装的东西一一掏出来,给温稚和陈明洲说:“这几样山货,是那边厂里的人从山里面摘的,我偷偷找她买的,花了三块钱呢。” 从婆婆进门,温稚浑身就绷着,她时不时的看一眼陈明洲,心里一直在打鼓,她害怕婆婆知道她和陈明洲的事,会一改现在的笑容,冷着脸骂她不要脸。 温稚一想到这些,手脚就止不住发凉。 陈明洲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别怕。 等陶芳把东西拿完,陈明洲才说:“妈,晚上叫魏叔平子,还有黄婶一家过来吃顿饭吧。” 陶芳愣了一下:“咋一下子叫这么多人?” 陈明洲:“晚上有件事,我想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一声。” 陶芳疑惑道:“啥事?是不是这趟去胡阳县出啥事了?” 说完着急的看向温稚:“小稚,你们没遇到啥麻烦吧?” 温稚心里一暖,赶紧摇头:“没有,妈,我们挺好的。” 陶芳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说:“也行,晚上把他们都叫过来吃顿饭,这趟出去,你黄婶也没少照顾我。” 温稚尽量表现的和平常无异,她帮忙和婆婆把山货都装到柜子里,柜子门一打开,陶芳看到了不少好东西,温稚解释道:“是明洲从胡阳县带回来的特产,想让妈尝尝。” 陶芳笑道:“这孩子还挺想着我的。” 她上下打量了眼温稚,续道:“妈瞧着脸蛋圆了点,看来这趟跟明洲下乡没吃啥苦头。” 温稚笑了下:“乡下除了住宿条件差点,其它都挺好的。” 因为晚上要请两家人吃饭,陶芳和温稚特意去了趟菜站,这个点猪肉没了,但鱼和鸡肉还有,她们买点了菜和肉回来,陶芳去陶芳家说了声,让她晚上别做饭了,来这边吃。 魏德父子那边由陈明洲去厂里说。 婆媳两人黄昏的时候开始忙活做饭,一直到天黑才做好。 正好何宝森父子两车魏德他们一起回来了。 黄雯和何宝森进门,看到一桌子丰富的饭菜,何宝森惊了下,问自家媳妇:“这是有啥喜事?” 黄雯:“我也不知道,陶大姐说晚上来这边吃饭。” 魏德和魏平心知肚明,父子两心照不宣的坐在饭桌上,陈明洲去了趟水房找正在洗手的温稚,见温稚出神的站在水龙头前,任由冰冷的水冲刷在手心,他过去拧上水龙头,低沉的声音透着温柔:“别怕。” 男人只说了两个字,却让温稚提心吊胆了一下午的心莫名平静了许多。 她抬头看向陈明洲,水房的光线有些暗,男人半边身子隐匿在暗影里,棱角分明的脸颊轮廓是专属于对她的温柔。 这会水房里只有他们两人,陈明洲用力握住温稚的手:“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帮你顶着。” 温稚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好。” 陈明洲忽然将温稚抱进怀里,遒劲有力的手臂用力收紧:“小稚,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想着离开我,好不好?” 温稚的脸蛋埋在男人健硕的胸膛,鼻息间是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夹杂着一股很淡的烟草味。 她心跳猛地加速,在他怀里小声道:“我答应你。” 外面传来脚步声,温稚小脸微变,下意识推开陈明洲。 两人刚分开,就见刘梦琴和几个人端着锅碗进来,刘梦琴笑着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陈明洲和温稚回到家,坐在饭桌上,陶芳和黄雯说起在厂里这两个月的事,何正民和何宝森时不时插几句嘴,平日里话最多的魏平今晚反倒安静的出奇。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陈明洲忽然站起身,从口袋拿出一张纸铺开放在桌子中间。 陶芳和黄雯正聊着天呢,看见陈明洲放的纸,愣了一下:“那是啥?” 说着把纸张拿起来看了眼。 陶芳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黄雯也不识字,凑过去看了眼没看明白。 魏德点了根烟没说话,魏平摸了摸鼻子,看了眼陈明洲,又看了眼低着脑袋的温稚,在心里幻想陶婶知道这是结婚申请报告会是啥反应。 陶芳问魏德:“魏德,你帮我看下这是啥,上面写的啥?” 黄雯:“何正民,你也来帮我看下。” 没等魏德和何正民起身,一直站着的陈明洲平静的开口:“结婚申请报告。” 陶芳震惊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陈明洲说的啥,高兴的喊道:“你申请的结婚申请报告?!” 黄雯也惊了。 她和陶芳出去了两个月,一直不愿意相亲结婚的陈明洲开窍了。 他竟然主动向厂里递交结婚申请报告。 他要结婚了! 何正民和何宝森也惊得瞪大了眼,他们咋没听说陈工最近跟哪个女同志相看,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和谁结婚? 陶芳被陈明洲要结婚的喜事砸的有些懵,她回过神,高兴的摸了摸手里的纸,又好奇的问陈明洲:“你跟谁结婚?” 她想起陈明洲之前说他喜欢了个女同志,也是机械厂的。 而且她还认识。 为这事她没少在机械厂打听,结果啥也没打听着。 明洲说人家女同志不喜欢他,等事确定了他再把人带回来,陶芳看了眼手里的结婚申请报告,不用想,肯定是事成了。 陶芳迫切的想知道陈明洲喜欢的姑娘到底是谁家的。 “你快给妈说说,那姑娘是谁?你之前说你喜欢了个姑娘,但那姑娘对你没意思,等事成了你把人领回来给妈看,妈现在等不及了,你快说是谁家的?” 黄雯一家子也迫切的想知道。 陈明洲笑了下:“好。” 男人垂眸看了眼一直耷拉着脑袋的温稚,先揉了揉她脑袋,然后弯腰握住她的手,将 她带起来,对一瞬间僵住的陶芳和黄雯一家子说:“妈,她叫温稚,你认识。” 第58章 第58章接新娘子喽~ 陶芳先是被陈明洲要结婚的喜事砸了个懵,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被眼前的一幕冲击的险些晕过去。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陈明洲握着温稚的手,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陈明洲:“知道。” “你不知道!” 陶芳拿起碗狠狠摔在地上,刚才还高兴的人这会气的浑身发抖。 她看向温稚,见温稚低着头,身子肉眼可见的抖着。 温稚啥性子她清楚,要不是明洲主动的,给温稚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她儿子在一起。 她这才明白过来,两个月前陈明洲为啥要让温稚跟着他下乡。 原来是早就预谋好的! 黄雯安慰陶芳:“陶大姐,你先别动气,你先听明洲咋说。” 魏德:“大妹子,你先消消火气。” 陶芳这会压根冷静不下来,冷着脸说:“你们都先回家,我单独和明洲说些话。” 黄雯一家见状,只能先走了,出门的时候何正民小声说:“今晚这顿饭有点像鸿门宴啊。” 专门摆给陶芳的。 黄雯瞪他一眼:“就你有文化,就你话多。” 何正民:…… 早知道不说了。 魏德父子两也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温稚全程低着脑袋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陈明洲握紧她的手,温声安慰:“没事。” 陶芳看了眼温稚:“小稚,你先回屋。” 温稚抬起头,对上婆婆有些发红的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 等温稚一进屋,陶芳就冲过去扇了陈明洲一巴掌,压低声音吼道:“你知道你在干啥吗?你跟谁结婚不好,你跟小稚结婚?她是你大哥的媳妇,就算你大哥没了,她要改嫁也是嫁给别人,咋能嫁给你!你让别人以后咋说我们家?说我们家把小稚绑死了,老大死了,就让她嫁给老二,你想没想过你两要是结婚,以后你让小稚在家属院咋待?” 陈明洲:“我都考虑过,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 他看着陶芳气的发抖的身体,握住她的肩膀:“妈,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和小稚结婚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陶芳眼睛都红了,她气的又扇了陈明洲一巴掌:“你再有把握你还能堵住全大院人的嘴?难不成你还想让小稚这辈子不出家门?!你这孩子平日里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事上就犯了糊涂!” 陶芳第二个巴掌打的一点也不重,陈明洲知道她只是担心他和温稚。 她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了。 从一开始陈明洲就知道陶芳对他和温稚在一起的事不会有太大的抵触,因为她喜欢温稚这个儿媳妇,心疼这个儿媳妇,就算将来要将她改嫁,那人也得是她觉得靠谱的。 陶芳对自己儿子怎么能不了解? 她只是担心以后有人戳他们陈家的脊梁骨,担心温稚以后在大院里被人非议,软舌头没骨头,却能杀死人。 陶芳深知这个道理。 温稚待在屋里没出去,她不安的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巴掌声,吓得身子一抖,没多会外面又恢复平静,外面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温稚听不清楚。 温稚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她看着窗外闪烁的醒醒,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了敲门声。 温稚起身开门,看着门外的婆婆,局促的攥紧手指,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妈。” 陶芳“欸”了声,带着温稚进屋。 陶芳看了眼低着头坐在她旁边的温稚,安静,话少,很乖巧,向来不会做出格的事。 她问过明洲,他从啥时候开始喜欢温稚的。 明洲说很早了,他也不知道多早,这次下乡他是特意带着温稚,就想趁此机会把心里的话告诉温稚,他说温稚一开始是不愿意的,是他死皮赖脸的舍不下温稚,这才把人哄到手。 陶芳又叹了声,伸手握住温稚有些冰凉的小手,语重心长道:“小稚,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明洲那个混小子千不该万不该对你动心思,妈刚才也教训过他了。” 温稚闻言,终于抬起头看向陶芳:“妈,不怪明洲。” 陶芳看着温稚,等着她继续说。 温稚鼓起勇气道:“妈,我也喜欢明洲,他不是一厢情愿,他也没有逼我,你别怪他。” 陶芳倒是笑了下:“这才几个月,你两倒是互相袒护起对方来了。” 温稚一时哑然,不敢在说话。 陶芳叹气,轻轻拍了拍温稚的手背:“事情已经到这了,妈说再多也没啥用,该说的我也给明洲说了,小稚,但妈还是要跟你说一说,你要想清楚,你跟明洲结婚,以后免不了被大院里的人指指点点,你受得了这些吗?” 温稚笑了下:“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一直记得苏悦说的话,既然坚定的做出选择,就不要在意任何的眼光。 人生是活给自己看的,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温稚怕陶芳不相信,又补了一句:“妈,以前我太在意别人看我的眼光,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会下意识觉得是我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但我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在意任何人看我的眼光,我会和明洲把日子越过越好。” 陶芳有些意外的看着温稚。 她没想到温稚下了一趟乡,竟然变化这么大。 不过这样也好,有心里准备倒不是坏事。 这一晚陶芳晚上失眠了。 她念叨着陈尧书的名字,念叨着陈尧书他爸,说着明洲和温稚的事,只希望陈尧书父子两在天上也祝福这两人。 希望她儿子别怪明洲和小稚就好。 不过陶芳觉得,以尧书的性格,肯定不会怪他们的,反倒希望他们越来越好…… 陈明洲和温稚结婚的日子定在十月六号。 就在后天。 这还是陶芳偷偷找人专门看的好日子,错过了这个日子就得等三个月后,那不就明年了,两人现在的情况拖一天都不行。 陈明洲和温稚结婚的消息在机械厂一传开立马炸锅了。 小叔子和嫂子结婚? 这两人啥时候有一腿的? 温稚到陈家才半年,两人竟然就好上了? 大院里说啥话的人都有,为这事,陶芳今天和黄雯刘梦琴还有杨慧没少和几个长舌妇吵架,中午饭点的时候机械厂里忽然来了一伙人。 足足有几百个人,和上次陈工带人找谁传温稚和顾公安谣言的人一样多。 跟陈明洲一起的还有钢铁厂的罗天兵。 几百号糙老爷们往机械厂大院里这么一站,光那气势就够唬人的了。 更别说陈明洲和罗天兵,还有魏平一大帮子专门去那几家长舌妇的家里溜了一圈,大院里的人没人知道陈明洲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那几个长舌妇的一家子人陪着笑脸出来,特别客气的送陈明洲和罗天兵他们。 就连厂长和副厂长都惊动了。 厂长杨良和副厂长跑过来找陈明洲谈话。 陈明洲笑道:“你们误会了,我只是找他们聊聊天而已。” 男人说完,回头看着其中一家,漆黑的眸渗着凉意,唇角却挑着弯曲的弧度:“梁婶,我说的对吗?” 被叫做梁婶的人闻言,赶紧赔笑点头:“对对对,陈工就是和我们聊聊天,扯扯家常。” 几个大老爷们找一个妇女聊天,这话说出去谁信? 而且聊天就聊天,一下子带几百号人往大院里齐齐整整一站,把家属院堵成啥样了,这叫聊天? 杨良能不了解陈明洲? 这小子他爸没死以前,他就是青城市工业区这一片的老大,用封建主义的话来说,就是这一片的太子爷,这片还真没人敢惹他。 估计他今天带这么多人来,就是想吓唬梁婶这几个长舌妇,杀鸡儆猴给别人看,警告那些背地里议论他和温稚结婚的人,谁要是再逼逼赖赖 ,下一个找上门的就是谁家。 不得不说,陈明洲这个法子又快又有效率。 虽然手段有点非常,但效果很明显,原本大院里还有人议论陈明洲和温稚结婚的事,第二天竟然一个字都没人说,温稚和陶芳去供销社的路上碰见家属院的人,别人还和气的冲她们打招呼。 陶芳:…… 温稚:…… 她们昨天才知道陈明洲说会解决流言蜚语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别说,效率还是挺高的…… 十月六号这天一大早,机械厂家属院响起了鞭炮声。 魏平和朱世军几个放完鞭炮,一大群人骑着自行车去公职家属院接新娘子,骑在最前头的是陈明洲,男人穿着机械厂干净崭新的工作服,胸前别了个大红绸子,俊朗的脸上扬着笑意。 魏平在后面跟着,然后猛地撒开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接新娘子喽!” 张扬挥手:“接新娘子喽!” 朱世军吼了两声,喊道:“接新娘子喽!” 连同罗天兵那一帮子也吼叫着,从街这头到那头都是“接新娘子”的声音。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家属院,张俊和顾辉还有公职家属院的人把门堵着,不让陈明洲他们进来,不给红包不行。 陈明洲一帮子人笑着给了红包,结果张俊他们还再出难题。 陈明洲眉峰一挑,给了罗天兵一个眼神。 罗天兵一挑眉:收到。 他一招手,趁里面再想提问问题的功夫,朝兄弟们喊:“兄弟们,快!撞门!”【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终章】 第59章 第59章白头到老(大结…… “你们耍赖!” “陈明洲,你们不讲规矩!” 温静和温丽在里面喊叫,张俊他们几个力气就算再大也顶不住外面几十个老爷们的力气。 温丽转头对温稚说:“你看看你家明洲,就这么急吼吼的等不及了。” 温稚脸一红,因为二姐那句‘你家明洲’。 温丽看见了,打趣道:“哟哟,这还没咋地呢就脸红了,要是晚上洞房,那浑身不得烧着了?” 温稚:“二姐!” 这边正打趣着,那边门已经撞开了。 陈明洲和罗天兵一帮子人全挤进来了,一下子把屋子挤得又窄又小,罗天兵几个人眼尖,趁张俊他们过去关里屋的门,一下子冲过去把门推开了,冲陈明洲喊:“明洲,快抢媳妇!” 陈明洲快步冲进去,看到屋里面坐在床边的温稚。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的衬衫裤子,乌黑的长发扎了两个辫子,头上带着红色的小花,衬的那张本就漂亮的脸蛋更加明艳动人了。 大半年前,大哥结婚那天,他跟着大哥去温家,帮大哥抢嫂子。 没想到大半年过去,轮到他过来抢媳妇。 抢的是同一个人。 陈明洲心窝阵阵发热,罗天兵见陈明洲站那不动,吼道:“臭小子,这时候可别看楞啊,晚上在床上你慢慢看!” 两句话说的温稚脸颊都快烧起来了。 陈明洲扬唇笑起来,几步上前抱起温稚就跑。 男人右手臂横在温稚的臀部下方,以抱孩子的姿势抱着她,飞快的往张俊家外跑,温稚惊得抱住男人的脖颈,看着身后的风景快速掠过。 男人抱着她丝毫感觉到不到重量似的,下楼梯都跑的飞快。 罗天兵和魏平他们在后面追着。 张扬大笑着打趣:“明洲哥抱媳妇跑的比咱们都有劲啊,这是等不及要入洞房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 温稚小脸红扑扑的,她轻轻捏了捏陈明洲的肩膀,谁知道男人肩膀肌肉硬的跟石头似的,捏的她手指疼。 “你跑慢点。” 温稚嗔怪道。 陈明洲语气里都带着浓浓的笑意:“跑慢点媳妇就被二姐夫拦下了。” 温稚:…… 陈明洲将温稚放在自行车前杠上,在她脸蛋上亲了下:“做好了,我们回家。” 温稚笑着抓着自行车头,从陈明洲怀里往后探了眼,后面一溜烟的自行车,为首的是罗天兵和魏平他们,从这头排到了那头,比当初陈尧书娶她的时候排场还大,还热闹。 这场婚事一直闹到晚上才结束。 晚上天已经黑透了,家里家外都乱七八糟的。 陶芳和黄雯,刘梦琴,还有杨慧在帮忙收拾着,温稚坐在陈明洲的床上,吃着陈明洲端给她的热乎乎的馄饨,今天闹腾了一天,她连口热乎的都没吃几口。 着实饿坏了。 陶芳她们忙到很晚才收拾完。 陶芳临进屋时,看了眼推门要进屋的陈明洲,犹豫了下,小声提醒道:“明洲,你晚上悠着点。” 陈明洲:…… 陶芳也挺不好意思的:“温稚还是个黄花闺女,别伤着她了。” 陈明洲耳根也有点红,他咳了声:“我知道。” 话是答应的好,可真正把人儿抱到怀里,陈明洲早把陶芳交代的话抛到了脑后。 温稚后背贴着崭新的被褥,身上是陈明洲高大的身躯,男人五指插–入她的头发里,扣住她的脑袋,迫不及待的吻上她的唇。 温稚被吻的喘不过气。 男人的吻从唇畔移到耳畔,脖颈,锁骨。 温稚已经被亲的眼神迷茫,身子骨软成了一滩水。 陈明洲痴迷的看着温稚绯红的脸颊和迷茫失神的眼神,眸色越来越暗。 …… 不知过了多久,温稚浑身大汗淋漓,双手死死抓着床单,脑海里像是有一团白光炸开。 她睁开眼,视线模糊的看了眼陈明洲,又晕晕沉沉的闭上眼。 这一晚温稚不知道被折腾了几次,她连自己累的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隐约感觉到陈明洲抱着她,帮她擦拭身体,换床单被褥。 温稚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缓过来。 陶芳看着温稚扶着腰出来的时候,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陈明洲摸了摸脖子,伸手握住温稚的手臂,将人扶到凳子前坐下,低声询问:“好点了吗?” 温稚脸一红,没理陈明洲。 陈明洲笑了下,等陶芳把热好的饭菜端过来,他轻轻揉了揉温稚的脑袋,语气宠溺道:“我给你找了份工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听到工作两个字,温稚眼睛一亮:“什么工作?” 陈明洲看了眼端着锅碗去水房的陶芳,在温稚唇上啄了下:“纺织厂的工作,你会做衣服,我找人帮你安排的工作是制衣间,你应该喜欢。” 温稚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巨大的惊喜砸的她脑袋有点懵。 她不敢相信的问:“真是纺织厂的工作?是制衣间的岗位?” 看着温稚半信半疑,一副不敢确信的模样,就像是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她头上的那种怀疑,陈明洲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脸颊:“没骗你,是真的,你这两天休息休息,下周一去上班。” 温稚终于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顿时高兴的抱住陈明洲。 陈明洲还是第一次看见温稚高兴到手舞足蹈的模样,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宠溺的笑,揉了揉她脑袋:“先吃饭,吃过饭再休息会。” 温稚点头:“嗯。” 不过高兴过后,理智也回归了些。 纺织厂工作在青城市对女同志来说,是最紧俏,待遇也最好的工作,尤其是制衣间工作,没有经过层层考核,连门槛都迈步进去。 温稚心里一咯噔,抬头 看陈明洲:“你给我找的这份工作,花了多少钱?” 陈明洲笑了下:“没花多少,纺织厂厂长跟我爸有交情,我攀了点交情给你讨了这份工作,再者说,不管买这份工作花多少钱,我都心甘情愿,只要你开心吗,高兴,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当。” 温稚眼圈忽然一烫,眼睛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眼泪。 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只要你开心,高兴,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当。 陈明洲是第一个。 温稚低下头吃碗里的面条,眼睫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一边吃饭一边哭。 陈明洲心疼的捏了捏温稚纤细的后颈:“吃饭的时候不要哭,容易呛着。” 温稚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嗯。” 陈明洲眼里的温柔宠溺丝毫不加掩饰。 小稚前半生太苦了,后半生他会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负担,没有压力,不受任何人的牵绊和阻挠…… 1976年2月初6,刚下过一场大雪,机械厂大院都披上了银装素裹。 隔壁传来孩子吵闹的声音,是杨慧家。 不过年前杨慧已经搬走了,妇联给她找了个份造纸厂的工作,带宿舍,一个月十七块钱工资,足够养活大丫和二丫了。 新搬来的是机械厂新上任的主任一家,带了三个孩子,每天早上和杨慧家一样,总会吵闹上几句才消停。 这天一早,吃过早饭,温稚换上工作服,给婆婆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她经过黄雯家,黄雯笑道:“小稚上班去?” 温稚笑道:“嗯。” 刘梦琴去了趟供销社,回来路上也碰见了温稚。 她笑着和温稚打招呼:“去上班啊。” 温稚:“嗯,去上班。” 刘梦琴现在看温稚是越看越喜欢,自从上次她帮过温稚两次后,陈明洲就一直带着她儿子,现在半年过去了,她儿子在厂里也算有点小本事的人了,虽然不能像陈工和魏工那样下乡指导技术,但也能自己独挡一个小车间了。 工位不仅升了一级,工资还涨了三块钱呢。 不过比起温稚,她儿子好像就差的远了。 半年前大院里的人都知道,陈工花了不少钱给他媳妇在纺织厂制衣间买了个工作,原本有好些人都说陈工疼媳妇也没个谱,那温稚啥也不懂就给买制衣间的工作,能干个啥? 说不定干不了多久,人纺织厂就不要她了。 可谁也没想到,人家温稚竟然越干越好,这半年在制衣间没少设计漂亮的衣服,就最近青城市小姑娘们穿的漂亮的棉衣花样,都是温稚设计出来的。 刘梦琴听在纺织厂上班的朋友说了,温稚今年要是和去年那半年干的一样好,可能会给她升职岗位,还会被厂里评选为优秀职工奖,听说优秀职工奖有不少好东西领呢。 温稚今天一天都在厂里忙,晚上下了班早早就回来了。 陈明洲昨天代表机械厂去省里开会,今天晚上回来。 晚上又飘起了雪花,温稚围好围巾,小跑着离开纺织厂,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她。 “小稚。” 温稚一愣,精致的小脸蛋从围巾里抬起,看着不远处立在风雪中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脖子上系着雪青色围巾,是她亲手织的。 男人头发短利,英俊的脸上是温柔缱绻的笑意。 他摊开双手,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风雪中透着别样的好听。 “过来。” 男人眉眼里盈满了笑意。 温稚欢快的笑了下,撒开步子跑过去,待跑到男人身前,颠着脚步一蹦,蹦到了男人身上,陈明洲单手抱住温稚,另一只手提着东西晃了晃,在温稚唇上啄了下:“给你带了点好吃的,回去热一热,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温稚点头:“嗯!” 陈明洲放下温稚,牵起她的手,两人漫步在风雪中。 从纺织厂到机械厂要过过两条街。 两人走了一截路,头上,肩上,便落了一层白雪。 陈明洲看了眼温稚肩上和头上的白雪,握紧了女人细软的小手。 他希望今晚的他和温稚,能和落在两人头上的白雪一样。 白头到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