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灯塔》 第1章 结婚？ 李景霜正在整理公司创立初期的各种材料时接到了陈慕暖的电话，她的唇边不禁扬起一抹淡笑——这是陈慕暖这周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上周两人因为决定去爬山还是看海的时候意见不同起了一些分歧，其实李景霜想去海边是因为自己在海边计划了一场惊喜，但不想让陈慕暖知道，陈慕暖曾无数次吐槽李景霜的独断。既然对方已经主动联系自己了，说明已经不闹情绪了。 她放下那沓厚厚的资料，接通了电话：“喂？小暖，我在公司。”她语气里满是宠溺，“你工作室不忙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去你喜欢的那家日料店，怎么样。” “李景霜，我有件事要和你说。”陈慕暖声音冷漠得可怕，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要结婚了。” 李景霜呼吸一窒，艰难地握紧电话，她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结婚？小暖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虽然心中那个残忍的可能在不停叫嚣着，李景霜还是想听陈慕暖亲口说出那个让她彻底死心的事实。 “我说我要结婚了，和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分手。”陈慕暖冷冰冰道。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句话，“上周我们还计划去旅行的地方，你告诉我这一个星期内你认识了一个男人，还要和他结婚！？” 李景霜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当面说。” 陈慕暖的声音也不由得尖锐起来，“行了！我不像你，你家有钱，你也有出息！你的人生多灿烂多美好啊？犯不着惦记我这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人吧？还有，就算我家没安排结婚，你觉得咱俩有什么未来啊？你家那情况，你能出柜吗！？” 一连串的话语落在李景霜耳朵里，她却仿佛一个字也听不懂，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好乱，无法思考……悲愤交加的情绪将她整颗心脏一丝不剩地侵蚀。 “你又要放弃我了。” 那头沉默片刻没有回答——电话挂断了。 胸口像是有万座大山压着一般喘不过气，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十分碍眼，她猛地把桌上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掀翻在地。 还未来得及装订的白纸散落一地，和坐着的那人一样狼狈。 她曾以为自己终于被人选择、被需要了。而今天的一切就是在为她自作多情的猜想最直接的否决，昔日里的誓言如同一盆盆悬在头顶的凉水，将她浇得彻底。虽然她无数次幻想过，两人将来因矛盾分开的场景。可如今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却还是让她体无完肤。 李景霜疲倦地摘掉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那副窄框金丝眼镜，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此时脸上布满泪痕。她多久没哭过了？原来自己还是会哭的啊。 皮质办公椅上瘫坐着的人费力地用指尖关掉眼前看得发昏的文档。 不知为何喉间十分堵塞，一天没怎么进食的胃在此刻也迟缓地疼痛起来，让她想将过往一切的美好呕吐出来。此刻的她只感到筋疲力尽，可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此刻又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她无比希望此刻是陈慕暖告诉她，刚刚是开了一个过分的玩笑。 来电人是宋嘉品，她的发小。 愣神的时间太久，电话自动挂断了。那人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又催命似的打了过来。 “喂……” “干嘛呢你，李大小姐？”女人性感妩媚的声音传来，“你那边挺安静的啊，这个点除了去酒吧KTV听不见电话，其他情况一律视为故意的啊。” 李景霜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该作何答复。 宋嘉品见还是没回答，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便柔下声来：“怎么了？现在在公司吗，我去找你。” 李景霜捏了捏眉心，“嗯……谢谢。” 等宋嘉品赶到李景霜办公室，见到这类场景简直不可置信。 地毯上散了一地的文件，桌前坐着的那个女人正撑着额头，脸色苍白，见到她来抬眸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凌乱乌黑的发丝贴在刀削般的下颌上。 宋嘉品对李景霜了解颇深，手里提了袋路过甜品店买的点心，她把礼盒袋“啪”地扔到桌子上，恨铁不成钢道：“吃吧。” 从进门开始，李景霜就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开口却客气道：“谢谢。” 宋嘉品冷笑一声，“再说谢谢就把这袋点心十倍的价格转我。”她目光移到古板的办公桌上放着的少女心满满的粉色兔子玩偶上，缓缓道：“你和陈慕暖……又怎么了？” 李景霜修长的手指正拆着手里的点心盒，听到这个名字指尖一顿，脸色微变，吞咽了一下，“她要结婚。” “什么？”宋嘉品没反应过来，“国内同性恋哪能结婚啊？” 李景霜却低头笑了起来。 宋嘉品不明所以，眉毛扬起，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怒气，“笑什么呢你？难不成她还能找个男……”话未讲完，宋嘉品又有些犹豫。不会吧？今天李景霜态度这么不对劲，不会真的…… “是。”李景霜脸上还挂着刚刚那个笑容，只是此刻难看极了，“她要和别的男人结婚。” 宋嘉品怒火中烧，抄起手里的小皮包精准砸向那个无辜的玩偶，本乖乖坐着的小兔子和那个皮包一起坠落到地上。 她大步走到李景霜身边，扣着她的肩膀声音尖锐地质问道：“别的男人！？她这个傻逼我真服了！当时高中毕业我就该把你绑了扔N大，永远别见她这个白眼狼！” 见李景霜眼睛蒙着一层水汽，她撇了撇嘴，张开双臂抱了一下李景霜。 随即放开，转头看向落地窗外此刻霓虹闪烁的城市，自顾自道：“哎，我就不懂了，咱们大学毕业才几年？老娘一个直女还没结婚呢，她这个女同不结婚会死！？” 李景霜撑着桌子站起身，将地上的玩偶和皮包一并捡了起来，把包塞到宋嘉品怀里后，又顺手把那个兔子玩偶丢进了垃圾桶。 “走吧，陪我喝酒。”那声音没有丝毫破绽，与以往沉着平淡的她无异。 还是没变，那个永远孤高自傲的李景霜。看着那个身形颀长的背影，宋嘉品无奈地笑了。 等电梯时，宋嘉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李景霜，“你去酒吧就穿这个？” “不好看？”李景霜凛若冰霜的脸上显露疑惑。 干练的黑色西装外套包裹着劲瘦的腰，胸前微凸的曲线和一双笔直修长的双腿，整个人气质非凡。如今已是秋末，天气渐凉，她敞怀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十分知性沉稳。 宋嘉品翻了个白眼，“你是去喝酒不是谈生意，你脱了外套都要和酒保撞衫了。”她将李景霜拉进电梯，“走，去我家给你换一身更好看的，保证你去酒吧迷倒全场。说不定今晚就有艳遇了，到时候我必须把那个小畜生绑过来好好羞辱……” 李景霜按下负一的按键，打趣道：“咱俩衣服码又不一样，怎么穿你的？先声明，去酒吧我可不想穿裙子。” 穿了一袭红裙的宋嘉品正照着电梯镜补口红，无语道：“就你高行了吧，你妈给你买的衣服都那么贵，去酒吧别再让人偷了。我那刚好有个适合你穿的。” 见到李景霜此刻开的一辆几万块钱的车，宋嘉品还是有些感慨。好好的家业不继承，非要累死累活地来创业。李景霜这一身西装都快比这车贵了吧？当时是李景霜母亲——顾明薇送来好几套定制的款。只能她穿，这才接受。 李景霜自然不知道她在腹诽什么，眼睛专心盯着前方。 “你一会儿把车停我家楼下停车场吧，咱们打车去酒吧。”宋嘉品道。 “行。” 宋嘉品去年喜欢上了机车风，买了一堆皮衣，有一件男款的黑色皮衣着实好看，价格便宜就算了，还是她买的所有皮衣里质量最好的那个。她本想当宽松的穿，结果衣摆盖了大腿一半，吊牌也剪了，只好压箱底了。 李景霜穿上后简直和当时她看的模特图效果一模一样，黑色布料衬得人皮肤更加白皙。尤其是搭配上李景霜自己的西装裤，整个人颀长挺拔，和衣架子无异。 宋嘉品得意地欣赏着这件皮衣，终于找到了适合它的主人。又掏出包里的粉饼在李景霜脸上拍了一通，“你这化妆技术还挺好的嘛，补个妆颜值瞬间更上一层楼。” “涂了素颜霜化了眉毛，早上时间很赶。”李景霜淡淡道。 ……宋嘉品决定一会儿让司机开往最近的高桥去把李景霜扔下去。 “师傅，去‘Rainbow Love’酒吧。” 虽然知道这酒吧名为“彩虹之恋”，却并未多想。 在前台点单时，几个年轻的女生眼睛都快长李景霜身上了，也有不少目光打在宋嘉品身上。李景霜并未在意，而宋嘉品却捏着台卡，忍辱负重似的拽着着李景霜往里走。 宋嘉品是个比柱子还直的直女，今天她贴心地考虑到失恋者的身份，综合各个平台的评价才选择了这家拉吧。 李景霜疑惑道：“你不是第一次来吧？脸色这么难看，吃坏肚子了？” 宋嘉品呵呵一笑，“这个地儿我没来过，但应该大差不差。” 为了姐妹的终身大事，她拼了！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守住自己直女的“贞洁”。 内场灯光五颜六色地闪烁着，震耳的摇滚乐瞬间将两人吞没，满厅的美女，各种味道的香水交杂在一起。李景霜皱着眉将手虚掩在鼻前，香气过于浓郁刺鼻，让她很不舒服。 她平日里最讨厌陈慕暖喷香水，因为香水味会盖住她身上自带的香味，那股淡淡的铃兰花味，是陈慕暖常用的沐浴露。每次洗完澡李景霜总要抱着陈慕暖好久，期间什么也不做。那是她们完全占有彼此的时间。 啧，怎么又在想她。 她将陈慕暖强行挤出脑海，随口问道：“这酒吧里怎么几乎全是女生？” 虽见到几个短发打扮中性的，但长相雌雄莫辨，灯光也并不清晰，她无法确定性别。 宋嘉品没听清她说什么，还在模糊的光亮中寻找她们的卡座。 旁边走来一位穿着性感，妖娆多姿的女人，向她们热情开口：“两位的桌号是多少？我带你们去吧。” 报上桌号后，两人便跟在女人后面，她脚上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在前方“哒哒哒”地走着。 李景霜又低头小声在宋嘉品耳边道：“这酒吧是不是……女□□啊？”李景霜斟酌了一下用词，她平日里不关心这些娱乐场所的信息，并不了解这种酒吧的存在。 宋嘉品被她的用词逗笑了，直白道：“这是拉吧，你们女同胜地，你居然不知道？” 李景霜眼眸微微睁大，挑眉看向宋嘉品，“那你呢？” “呃……为了你的幸福，我牺牲一下，陪你来呗。”宋嘉品道。 “这边。我叫Ann，两位还需要点些什么告诉我就行。”女人在一张桌前停下，勾着红唇，眼神极其暧昧地看着李景霜。随即一笑，补充道：“不过你们这桌估计也不用我特殊照顾……”自然会有人踊跃招待的。 “暂时不用，谢谢，我们想先喝酒。”宋嘉品客套道。 “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二位了。” Ann走向大厅中央的t台，招呼了几个可爱型的女孩过来，示意李景霜那桌，“看见了吗？那桌的两个女人，长得又好看，还有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好看是好看……但是那个穿黑色皮衣的姐姐一看就好高冷，被自己喜欢的类型拒绝，我会伤心的。”一个红发的女孩嘟哝道，她年纪看起来不大，眉尾处打了一个竖钉。 Ann严厉道：“玉溪，你如果业务能力还这样，我会考虑和店长说，让你去前台工作。” 名为玉溪的女孩脸色一变，连忙摇头，笑着挽住Ann的手腕，“别别别安姐，我去我去，但是得让萌萌陪我。” 萌萌相比于玉溪，就是更加乖巧文静的邻家妹妹长相了，声音也轻柔羞涩，一双下垂眼怯生生地看向两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看见那个黑色衣服的女人了吗？”Ann意味深长地眯起眼，“她手腕上戴的那个表，够你们俩一年工资了。 玉溪率先发出了惊叹，“我去，安姐你不早说？这样就算她拒绝我八百次我也愿意贴上去啊！” 萌萌则是眼神发亮，目光甚是崇拜地望向李景霜那位置。 第2章 故人 沙发十分柔软，李景霜靠在椅背上，盯着手中摇晃的酒杯。 陈慕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曾经有什么困难她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自己，这次总感觉事情十分蹊跷，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往日感受到的爱意，都是伪装出来的吗？可伪装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她将酒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好苦。 李景霜一直都不愿意接受父母多余的帮扶，除了生日母亲送来的一些饰品、衣服之类的，她连车都是靠自己挣的钱买的，和他家司机的车一个型号。她只向顾明薇借过一次钱…… 一股扑鼻的香水味袭来，一种柔软的触感正贴着她的右臂。刚刚自己一直在思考陈慕暖和自己分手的事，竟没注意到有个陌生人坐到了她旁边。 李景霜皱眉将胳膊抽出，语气不耐：“这位小姐，是认错人了吗？” 女孩却笑盈盈的，丝毫没有被拒绝的不好意思，嘴角含笑道：“姐姐，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伤心呢，冒昧问一下，是失恋了吗？” 李景霜冷道：“既然是冒昧，那我选择拒绝回答。” “我叫玉溪，想必一个人喝酒是有些孤单的吧，姐姐不如让我陪着？”她的手轻轻刮蹭着李景霜的脖子，“刚刚是我越界了，我道歉……希望我们还可以愉快地相处。” 李景霜厌恶地抓住那只手的腕骨，“拒绝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实在抱歉，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宋嘉品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看好戏，她左侧也坐着一个女孩，只是相比她右边这个更加文静些。方才一直静静待着，此时也轻轻戳了戳宋嘉品的胳膊。 “姐姐，喝酒吗……” 宋嘉品先是心头一紧，脑瓜子一转，坏笑着说：“妹妹来坐我右边，你们两个让这位黑色衣服的漂亮姐姐看看，更喜欢哪个？” 李景霜将眼镜留在了办公室，看不清左侧那人的容颜，对宋嘉品这种恶趣味十分无语，她捏了捏眉心，“我都说了不需要。”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自己在家喝酒。只是这样嘈杂的环境更容易放松下来，没有空闲的精力去思考那些让她不想面对的事情。 宋嘉品没有理会她，继续问道：“哎，我怎么感觉你长得像一个人呢……叫什么名字？” “叫我萌萌就可以。”女孩语气娇嫩细腻。 宋嘉品一拍脑门。刚才这小女孩一直不说话，她也就没理会，这会仔细一看——这下垂的杏眼，羊脂玉般光滑的皮肤，和单纯的眼神，可不就和她第一次见陈慕暖的时候一样。 玉溪见宋嘉品的态度更热情些，便探着头对宋嘉品介绍自己：“美女姐姐，我叫玉溪！” 宋嘉品直白问道：“服务是怎么收费的？” “只要288哦！期间陪同喝酒玩游戏什么都行，要是其他的嘛……既要加钱，又要看本人意愿。” 量李景霜那类型就不可能真从她俩中间选一个，而且自己点了估计李景霜也不会看一眼。所以她擅自将萌萌留了下来，对玉溪说了声抱歉。 被两人拒绝的玉溪噘了噘嘴，哀怨地看了萌萌一眼。明明平时来这里喝酒的客人都更喜欢热情一点的，每次萌萌都不爱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这次她特意观察到，这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明显是感情上受伤了，她关心这人居然一句不愿多说。 临走前她叮嘱了一句：“沈萌萌，这次你一定要给姐姐们足够的热情，别让姐姐们玩得不尽兴啊。”一般在店里都不会叫对方真名，玉溪此时心里有些不满，沈萌萌皱眉看向玉溪，还未说什么她就走了。 李景霜转头微微眯起眼睛才看清这个名为“沈萌萌”的女孩的长相，瞳孔一缩，心跳瞬间加快。 像。高中的时候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胸腔中莫名压抑着极为烦躁的情绪，她耐着性子对宋嘉品道：“我说了，不需要其他人陪。你点的陪你，也不知道你哪天转性了，对女人感兴趣？” 宋嘉品也不恼，淡淡道：“嗯，陪我，是有点兴趣。谁规定的兴趣一定是那方面？我觉得她长得……特别像我一个故人。” 沈萌萌见两人气氛剑拔弩张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默默帮两人见底的酒杯倒上了酒。 李景霜一句话也不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姐姐们，想玩什么游戏吗？我可以送你们一套扑克……不如我们来玩黑杰克？”沈萌萌试图缓和气氛，抬眼询问两人。 “嗯？行啊，输了的人来真心话大冒险吧。”宋嘉品用手肘轻轻撞了两下李景霜，“你知道规则吗？” 李景霜沉默，摇了摇头。 宋嘉品解释道：“就是咱们先每个人抽两张明牌，可以选择要牌或者停牌。JQK都按10算，大小王既可以是1，也可以是10，牌总数越接近21越大，超过21被开就输了，最后开牌最小的也算输……不过咱们就三个人，前两张牌就暗牌吧，反正你玩两局就懂了。” 李景霜听得十分认真，她点了点头，“好，差不多懂了。” 沈萌萌从外面回来后手里握着一盒扑克牌，给三人各分发了两张。 李景霜拿到一张J、一张5。宋嘉品则是一张Q一张3。 拿到一张10一张7的沈萌萌笑嘻嘻看着两人，“要牌还是停牌？” 自己目前点数是15，如果再抽牌大于21的概率约为52%，她选择停牌。 宋嘉品则选择要牌，随即她欢呼道：“哟嚯！我赢啦！”运气爆棚，她竟抽到一张8，“那接下来就看你们两个了……”宋嘉品将两人的牌掀开。 “不是吧，你点数才15都不要？”宋嘉品一脸不争气地啧啧慨叹。 李景霜推眼镜推了个空，“我算了，如果我抽牌的话直接输的概率比点数变大的概率更高，而且我不是第一个抽牌的，不确定因素就更多了，如果说你们两个都抽到了点数小于6的牌……” 宋嘉品连忙打断，“停停停！我们不是来听数学课的！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赶紧接受惩罚。” 宋嘉品将面前的酒杯灌满，笑道：“选什么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如果是口头上的至少还能稍加谎言，行动可就不行了。还不知道宋嘉品又想什么招数整蛊她。 “哦——别以为你选真心话我就没招治你啊。”宋嘉品思考片刻，“如果你现在回到学生时代，还会选择喜欢陈慕暖吗？” 虽然已经预料到宋嘉品会问关于陈慕暖的问题，但还是不由得有些为难。她很少去思考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自己不可能重回学生年代，也没有立场去干扰那时候自己的选择。 对于这件事她没什么可隐瞒的，坦言道：“会。” 宋嘉品被酒呛了一口，“你真是……” 李景霜玩游戏的时候几乎一直在喝酒，面前的酒几乎被她喝了个精光，期间还偷偷灌了宋嘉品不少。 “我困了，先回家睡觉了。”李景霜眼皮有些撑不住了。 宋嘉品叹了口气，“就没见过你这种游戏都没玩完就把酒喝完了的……行吧，我和你一起回去。”她加了那个长得有些像陈慕暖的女孩的联系方式，用手机转了她钱便匆匆告别了。 走到出口时，刚好有一人进来，长相很是熟悉。思索之余，那人也看到了李景霜，开口道：“咦，李景霜？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她才想起来，这人是她的高中同学，高筱。 只不过不是一个班的，两人曾是一个篮球队的。后脚赶到的宋嘉品见到高筱也是一惊。 “你是……高筱？这么巧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女同。”宋嘉品不假思索道，细想一下却感觉有些不对？ 高筱被她逗笑了，嘴角扬起道：“嗯，就是没想到，当时和全校长得帅得帅的男生谈个遍的海王，会出现在这里？” 宋嘉品一噎，“我性向可没变啊，我是陪她来的。”她把扬脸向李景霜那处。 高筱没再打趣宋嘉品，挑眉看向李景霜，“你俩分手了啊？” 高中时两人谈恋爱，校园里几乎人尽皆知。 李景霜并未回答，宋嘉品替她开口：“刚分，还热乎的。” “哦？那我趁热吃了吧。”高筱说。 宋嘉品噗嗤一声笑了，“不会吧？我可没看出来你是那种长情的哑巴啊，要是你真喜欢，高中那会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和陈慕暖在一起吧。“ 高筱哈哈大笑，“不错，我承认当时是挺肤浅的。长那么好看，学习还好，虽然性格有点奇怪……但我惦记一下挺正常吧？” 李景霜：“……” 宋嘉品有所耳闻，她们这个群体好像都挺喜欢高知分子和御姐那挂的？ “现在估计更抢手了，优秀美丽的单身女人啊。”她顺口扯了个话题，“你现在……不会在这儿工作吧？” 高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我现在做的估计比你们都正经。”她打开手机，亮出锁屏壁纸，竟是一个公理天秤。 “我去……你当律师了？”宋嘉品有些惊讶。 高筱扬起下巴，得意道：“那可不，真希望我接的委托全是受害者啊，为了节约人力资源，那种自己犯罪请律师的辩护的人渣，我建议当场枪毙……” 高筱义正言辞讲述自己工作理念时，手机似乎检测到她的人脸，唰地一下解锁了。壁纸是一个可爱的女孩的毕业合照。她的脸泛起一层红晕，急忙将手机锁屏藏到身后，结巴着说：“呃……这个，是我妹妹。” 李景霜和宋嘉品两人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看来真的有可能是“长情的哑巴”了。 高筱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俩不是正准备走吗？我朋友还在里面等我呢，我送你们到门口吧。” 前台的灯更亮一些，此时见到高筱的脸透着还未消去的红晕。宋嘉品不禁失笑，“害羞什么啊，有个喜欢的人不正常吗？” 李景霜：“嗯，我们会当作没看见的。” 宋嘉品：“？” 听了李景霜这番话高筱反而松了口气，感谢地看了一眼李景霜，“用我送你们吗？我车就停对面。” 宋嘉品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俩打车就行，你赶紧进去吧。” 高筱还是陪着两人到上了车才离开。 第3章 最后的请求 李景霜现在住的地方离这家酒吧不远，所以直到出了电梯，她的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这是一个离市中心和公司都不算太远的公寓，房租对她来说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假期总是会和陈慕暖住在这里。 李景霜正将钥匙插进锁孔，却没拧动，应该是钥匙插反了…… 咚！楼道里发出一声闷响—— 李景霜捂着额头抽了口冷气，此刻酒精的作用才迟缓地开始蔓延，她刚刚一个没站稳，将脑袋磕到了门上。 大门刚被打开就闻到了室内陈慕暖买的香薰味道。 平日里熟悉的味道此刻却十分令人在意，属于那人的铃兰味。 李景霜边进门边脱衣服，最终站在花洒下冲着没调整水温的澡。 头发被水打湿后贴在脸上，脸上流下的液体却比浇在身上的水温热多了。 终于没有人了，她可以放肆地哭出来，不用管会不会被人看到，无需在意此刻有正事要做而不得不强打精神。李景霜感觉心脏十分刺痛，为自己遭到背叛，喜欢的人对自己那样决绝而痛苦着。 她用真心作为筹码，却没有换回来同样的真心。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做好一辈子孤身一人的决定，可为什么陈慕暖要出现？给了她想要被爱的念头。 六年间倾注的爱意建成了一座高塔，爱得越多摔下来的时候越痛。 李景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睡觉的，第二天一早只觉得头晕眼花，意识模糊期间她依稀记得昨晚铃兰花香味浓郁得令人讨厌，今天她就打算把那个该死的香薰给扔出去。 清醒后发觉身上穿的竟然是陈慕暖的粉色睡衣，大概是昨晚稀里糊涂穿错了，她掀开被子向厕所走去。 这间房子还有许多陈慕暖的东西，或许过两天她就会来收拾走吧。 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或许没有必要，但是还有许多陈慕暖的设计手稿。 李景霜看了一下时间，中午十一点半，是她近来起得最晚的一天。 她正在洗漱电话便嗡嗡作响，来电人是宋嘉品。 李景霜匆忙擦了脸接听电话。 “醒了？我早上给你打好几个电话呢。”宋嘉品鼻音有点重，“昨天你就知道在那喝闷酒，害得我昨天晕得倒头就睡，今天一早就感冒了！难受死我了。” 李景霜打了个哈欠，懒懒得应了一声，问道：“今天不是周一吗？你没上班啊。” 宋嘉品语气幽幽，一顿吐槽：“已经在公司拉磨了，这个老板是上天派来折磨员工的吧？要求她那个助理每天早上给她准备距离公司7公里的手磨咖啡！那家店还没外卖！你公司到底什么时候办好啊？我考虑一下跳槽。” 宋嘉品又补充道：“对，给你打电话是说正事的，我给你发过去昨天那个女生的电话了，你加一下她。” 李景霜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被呛到，语气满是疑问，“我加她干嘛？” 电话那边发出一声嗤笑：“不逗你了，我昨天把包忘酒吧了，还好加了她好友。那个小姑娘非说要给我送过来，你家不是离酒吧近吗？我工作日很忙啊，你先给我拿着。” 李景霜答应道：“好，她什么时候来？” “估计下午吧？她说今天白天没有排班，我给她说一声……”宋嘉品压低了声音，“我靠，不和你说了，我们领导来了，都快下班了都不能摸鱼！” 电话挂断后她发消息给公司简要说明了开工时间，便无聊地刷起了手机，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去工作肯定会做得一团糟。 她下意识点进了和陈慕暖的对话框。是不久前的聊天记录，大概一个月前陈慕暖在聊天时就已经对她态度疏远了一些，可见面的时候又很正常，她就没有多想。 正盯着聊天界面发呆时，对面突然发消息过来—— 【今天方便吗？我去搬一下我的东西。】 陈慕暖能越早把东西拿走她越能让眼前清净，她跑去屋里翻箱倒柜，在众多衬衫、西装外套、西装马甲中找出了一套简约的日常服。将睡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回了原位。 回复道【尽快。】 李景霜把家里阳台的花浇了一遍，又在厨房煎了个鸡蛋，夹着之前在超市买的吐司一起吃了，正想着再做些什么时，玄关处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陈慕暖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头发长了一些，那双下垂的眼睛并没有什么情绪。 虽然已是深秋，陈慕暖依旧保持穿裙子的习惯，今天她穿的是一条裙摆有蕾丝花边的白色长裙，外面裹着一件咖色风衣。 “打扰了……”陈慕暖语气十分客套。 李景霜冰冷道：“希望你拿完东西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陈慕暖垂下眼眸，竟然还挤出一个微笑，“好……我会的，但是能不能再满足我最后一个请求？” 李景霜皱眉问道：“什么？” 陈慕暖弯下腰脱了鞋子，熟练地换上了自己的拖鞋，在屋内走了一圈，感叹道：“家里还是那么好闻，那个香薰我可以带走吗？” “正好，我昨天正准备扔了，难闻死了。”李景霜冷哼一声，“这就是你的请求？” 陈慕暖还是不回答，转头去书房整理了抽屉和书柜里的手稿，抱着那沓设计稿歪头看向李景霜，“李景霜，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空气一阵死寂，“你对谁都这么无情吗？” 李景霜强忍着保持冷静，反问道：“我无情？”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没能让那个巴掌落在陈慕暖脸上，“转头和一个男人结婚算你有情是吗？收拾完赶紧滚，别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 咚咚咚—— 这个时候是谁会来敲门？难道是送宋嘉品包那个女生……！ 李景霜莫名有些心虚，陈慕暖离门口更近，便直接去开门了。 门口站着的女生比陈慕暖矮了半头，陈慕暖垂着眼盯着那个和她有着相似脸庞的女孩，皮肤还比她更加细腻，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问道：“您好，请问是？” 沈萌萌抬眼看着陈慕暖，眼睛十分无辜，声如蚊呐：“这里是李景霜家吗？” 陈慕暖作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侧身展示出屋内的李景霜，一字一顿道：“是啊，进来说吧。” 沈萌萌连忙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包放在了鞋柜上，解释道：“姐，你别误会，这是李景霜朋友昨天忘我们酒吧的包，让我先送李景霜这里，我们不熟的。” 陈慕暖笑眯眯的，轻声道：“你和我解释什么呀？我和李景霜又没什么，你和我对李景霜来说都是一样的。” 李景霜并没有否认陈慕暖所说的话，而是对沈萌萌说：“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一脸尴尬的沈萌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有没有，那我不打扰了，拜拜两位？”女孩退到门后正欲离开，又想到什么，对两人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了，但是希望你们不要赌气而错过彼此……” 屋里两人都没有接话，门也被轻轻碰上了。 沈萌萌离开后屋里安静得可怕，陈慕暖一言不发的往地上摊着的行李箱里扔东西，还有很多两人一起做的东西：在公园画石膏娃娃、某个午后一起涂的油画、装在相框里两个人的合照……所有有关她们共同回忆的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都没有装进行李箱，而是被陈慕暖装在了家里的黑色垃圾袋里。 “这些东西我也帮你扔了吧，免得你看了心烦。”陈慕暖声音没什么起伏。 李景霜则是全程冷着脸旁观陈慕暖所做的一切，“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陈慕暖拉好了行李箱，背对着李景霜说道：“我的请求，是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订婚宴”这三个字砸到李景霜耳朵里格外刺痛，她被气得笑出了声，“那用不用提前给你随个大礼啊？” 陈慕暖没有答话，良久才说道：“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的，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高中那些同学看出来些什么。” 是啊，高中的时候她们两个关系好得超乎班里大多人，就有了她们恋爱的传言。让自己去无非就是洗清她们两个的关系罢了，李景霜不认为这种义务做这种事，她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陈慕暖做了什么，可惜自己也和这件事挂钩，她的脸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所以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她暂时没有定论。 家里像进贼了一样，空荡得仿佛刚搬来那会儿，恼人的香薰味也消失了。 11月6号，秋天的最后一日，陈慕暖订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