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记》 第1章 梦境 宽阔的原野上，一辆装备精良的越野车正在肆意奔驰，其车后方某地爆破连绵不绝，火光冲天。 “就这个感觉爽，你们是没看到，那群狗东西脸黑的都快成锅底了。”一个劲瘦的汉子一边把着越野车的方向盘，一边眉飞色舞地说，“哈哈哈。” “不过他们这群老鼠还真是杀不尽，两年了，一茬接一茬。”副驾上戴眼镜的青年接话，转头看向后座上的男人，“老大，接下来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执行吗。” 后座，一个眉眼俊秀的男人正拿着软布一言不发地擦着手里的黑色短刃。 “不，”似是察觉到青年的目光，男人低沉舒缓的声音缓缓响起，“先……” 话还没说完。 “BIU——” “！！！靠！”汉子大骂一声，猛打方向盘，子弹擦着车身而过，带起一路火花，得亏是防弹玻璃。 “居然追来了。”眼镜看着不远处追上来的几辆车子，眉头紧锁，“他们疯了吗。” “呵。”男人浅笑了笑，但眼底不含任何感情，他将短刃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沉声道，“别被缠住了，早点回去。” “好嘞，老大。”汉子接受到自家老大的命令，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眼镜打开车窗往后边扔了几个炸弹，在自家小队的接应下，很快便甩开了追兵，“没脑子，整得跟过家家似的。” 车子一路疾驰，汉子帅气地在基地门前来了个漂移急刹，扬起一阵烟尘。 副驾上的眼镜还在解安全带，却见自家老大已经下了车，“老大……”他和汉子对视一眼，将车交给接手的人也迅速跟了上去。 男人边走边说着后续的行动安排。 他穿过基地主区，径直往基地后山走去。 曲折的青石路蜿蜒进山间，在静谧的树萌下隐去踪迹。 他抬眼望了望茂密的林子，抬脚踏上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林间暗处，几道黑影见有人进入，正欲动手，但见是男人，又悄无声息地隐去行踪。 小路指引向一处坐落在小山坡上一个相对宽敞平坦的平台上的小院，看起来很普通，外观看着就是那种传统的乡间小院。 走到小院门口，男人顿住脚步，“刚说的事，你们找人办好就行。”他使用指纹解锁，轻巧地推开院门，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两人摆了摆手，“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安排完事情，你们也好好休息几天吧。” 苏景和沈驰见男人进了院子，也就不再跟着，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低低应了声，“好，谢谢老大。” 男人进了小院，径直走向东南朝向阳光最好的那间屋子。 阳台上摆了很多花，在阳光下开得恣意。 他走到床边，慢慢蹲了下来。 木质的床榻上，一个清秀且清瘦的青年悄无声息地合眼躺着，整个人像片纸似的，苍白又单薄。 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还活着。 “……”男人本想伸手摸摸青年的脸颊，但想到对方是个爱干净的，他又把手缩了回来，起身去浴室，在温热水流的冲刷下洗去一身风尘，才端着一盆盆沿攀着毛巾的热水回来。 他放轻动作坐在床边，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洗着青年的身子，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青年长时间卧床，面上虽白皙略带病气但却不至过分瘦弱，身上也十分干净，甚至还有淡淡的香味——是那种很清新的迷迭香的味道。 擦完，他就这么呆坐着看对方，“这雩刃，我找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那把黑色的短刃，轻轻放在床头。 “两年了，你还不回来吗。”他的声音很低，仿若呓语。 繁多的事情犹如错综的丝线一般，切割着他的思绪，许多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浮现，“别再生气了，好吗……” 没人回答他。 清风微漾，云卷云舒。 夕阳西斜。 “咳……”一声咳嗽把楚诡的意识引了回来，卧室门囗，一个穿着素色衫袍的少年抱着药砵正看着他，“你，出来……” “……” 男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起身走向少年。 在少年开口之前，男人先出了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 …… 夜幕漆黑，月光透过窗棂，倾洒在地面，像落了层雪。几缕乌云路过，似是觉得太亮，想要遮一遮。 “……”一个人拿枪指着他的头，嘴巴一张一合，表情冷漠，像在说些什么。 “我……”他听见自己在回答。但还没听清，画面一转，那个拿枪的人消失不见，眼前换了个场景，变成一片猩红。祝雩抬手想揉揉眼睛，却发觉一片粘腻。 他突然僵住，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放到眼前——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血液，极度刺目。 周遭都是血和火，远处好像有人朝他奔来，但他已然被一片赤红淹没，无暇顾及，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 “呕……”一阵反胃干呕。 他的眼里翻涌着大片大片的红，扭曲着的红又破茧般挣扎着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瞳和大张着的血盆大口，延伸出蜿蜒的触手，攀上他的四肢…… “哔——”他听见耳畔尖锐的蜂鸣，想大吼，却像是失了声，只能在心里发出困兽般绝望的嘶吼，天旋地转。 “扑通——”□□砸进水里，四肢百骸被冰冷的水包裹，窒息，血海无垠，一股无来由的悲怮侵占了他的心…… “嗬！——”祝雩猛地睁开眼，倏地起身。 隔壁床位的舍友感受到震动，迷迷糊糊地哼唧两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祝雩喘着气，满头冷汗，眼里还存着惊悸。 “滋滋滋——叽嘎——吱——”，宿舍正中的三叶风扇吱呀呀地转着。舍友磨着牙嘟嘟囔囔地说着要中三百万的梦话，停了半晌继而又续起鼾声。 祝雩被身边的声响拉回思绪，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呼吸，梦境的血红渐渐和天花板上烟雾警报器闪烁着的红点交融在一起——眼前依然是熟悉的宿舍。 他抬起手，很干净，没有血。 风扇摇着头转向他，吹得脸上凉凉的，他抬手摸摸脸颊，却发觉湿了一片。 祝雩盯着黑暗中的手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最近老是做这个梦，没头没尾却又扰人心绪，让人不胜其烦。 乌云踢了馆，月光散了场，雪白的闪电划破天穹上台成了角儿。 “轰隆——”槐序一声惊雷，祝雩惊地一抖。 “沙啦——”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啧。”祝雩缓缓地躺平，牵好被子，闭上眼。 梦境本就诡谲难测，想这么多做什么，空扰人心。 ……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 初夏的a大依旧欣欣向荣，生机盎然。 阳光透过窗棂 “哗哗啦……”浴室内水声阵阵，雾气氤氲。 少年仰头迎上莲蓬头，喉结滚动，匀称修长的身体在迷蒙的水汽中影影绰绰。他左耳上的阳鱼耳钉在水流的冲刷下愈发闪亮，温热晶莹的水流抚上他清秀 的面庞，顺着他分明的下颌线淌下脖颈，蜿蜒流过覆着薄肌的修长身体，冲下大片的泡沫。 “这是你说的啊，”舍友倚在浴室门口刷着手机，“可别又反悔。” 祝雩昨晚上做梦出了一身冷汗，早上起来身上黏糊糊的，实在受不了。结果舍友一起床就开始骚扰他，要他一起去北校区今天举办的多校联合科技展。 听说展会上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除了校方，还有不少社会个人及团体也会参与，展示前沿技术，做产品推广。 “好，好好，我答应你了，”祝雩擦干身子，拎起干净衣服往身上套，“不反悔，”前几天他的导师半夜给他发消息，强烈建议他去看一看这个科技展。原本他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想着如果想起来了，那就去，结果今天一大早舍友就开始叨叨，他不得不缴械投降，“但你要在我耳边继续嗡嗡嗡，我就不去了。” “嘿嘿，不了不了，阿祝最好了。”舍友离开卫生间门口，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刷着手机。 祝雩拿起洗漱台上的剃须泡沫，有些哭笑不得，“你真是……”吐槽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舍友打断了。 “哇，我靠。”舍友一惊一乍。 祝雩手一抖，“又怎么了。” 无奈，泡沫多搞了坨，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抹开。 “你这次网安竞赛单人项目又拿了金奖，名单出来了。”舍友看起来比听到消息的祝雩还激动，手指点开名单文件，上下滑动，“学校的网安老师积分排名都没你高，不愧是你啊。听说这次获奖的人员还可以申请加入学校的新项目。” “……”祝雩没理他，“嗡——”剃须刀认真的工作着。 “加上上次你自由搏击的奖，奖金很丰厚吧？阿祝，这你不得请个客。”舍友又蹭回了卫生间门口。 “我自己辛苦拿的奖金为什么要请你？”祝雩洗干净脸并把刀具冲洗放好，开门从卫生间走出来，身上带着氤氲的水汽和淡淡的柠檬水沐浴露味道。“今年你好好学习，争取来年拿个奖学金，或者你也去参加个比赛捞捞奖金也行，就不用次次馋我的了。”他边走边擦头发，语气漫不经心。 “刮胡子了，帅。”舍友赞叹了一句，穿着大裤衩，趿着拖鞋，亦步亦趋的跟着祝雩，“咱们计算机系这么多卷王，太难了。”仰天长叹。 “那你就比他们更卷一些。”短发很容易干，这才擦了一会儿，头发就干的差不多了，听着舍友的哀嚎，祝雩唇角一勾，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者你叫声爹，我可以考虑考虑。” “爹诶！”舍友毫不犹豫。 “……” 忘了，这是个没脸没皮的。 祝雩扯了扯嘴角，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眼手机，从桌面上拈起几枚铜钱，向上一抛。 “铛——”铜钱落在桌面，祝雩一一排开，却看着卦象皱起了眉。下艮上坎，蹇卦，前进艰难。 “老祖宗说啥啦。”舍友凑过来。 “没什么，走吧。” 第2章 第 2 章 本次展会由企业区和校园区两部分组成。 祝雩和舍友是先从企业区逛起的，但很快，他们便认识到这一决策的错误——因为这一展区展出的都是些常规的产品，很无趣。 偶尔或有些新奇的东西，但也没办法吸引祝雩的注意力，他几乎都见过——这也许要归功于他的导师，周老师，一个慈祥的，总是喜欢以给他找对象的名义诓他出去参加诸如学术交流会等活动的小老头。 每次周老师的小算盘被发现后，都美其名曰，义正言辞——“学术交流会，潜在的高质量相亲会”。 对此，祝雩总是一阵无语。 自己看起来像是那种如此饥渴，迫切需要对象的人吗…… 但无语的同时，他也感谢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因为这些活动实打实的开拓了他的眼界。 比如这次展会上这些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新奇的东西，于他而言，他或多或少都见过以及了解过，甚至可能对有些产品如数家珍——因为他参与了研发。 俩人走走逛逛，终于走到了另半个展区。 “我靠，这种东西也能上展？？”舍友惊奇地说。 祝雩正兴致缺缺地理着自己的脑子，乍听见舍友的疑惑，提起了些兴趣，“什么东西？” 祝雩顺着舍友的目光看去。 和刚刚逛过的高大上展区不同，校园区的展区完全由学生组织负责，所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上了台面，就比如——自家化学系的某个点位。 “哎，同学要不要来感受一下？”点位负责人端出一小罐透明的试用品，神秘兮兮地凑上走过的路人，苦口婆心地让他们试一试。 像是童话世界里揣着魔药四处寻找倒霉蛋的巫师，祝雩莫名联想。 点位所展示的是一种水溶液，润滑又抚褶，保湿又护肤，成分天然无刺激，十分健康。看到这里祝雩还觉得一切正常，但等看到它的具体用途时…… 真·稀奇古怪。 简介还说，和不同的配套溶液相配合，会有不一般的各具特色的奇妙体验。 学校审核是被他们收买了吗。 母胎solo的舍友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我们的产品用途广泛，可千万不要被简介给局限了。”一个带着工作牌的姑娘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 祝雩觉得对方的目光别有些意味，别开了眼。 “这个产品是我们的一个小师弟做的，前两年因病退学，但产品专利还在学校，我们也是想借这次科技展，推销推销，顺带赚点钱给小师弟治病。” 祝雩听着这略带狗血的不真实故事，一时不知是应该为他们的师门情深而感动，还是应该思考他们的故事到底哪里有逻辑漏洞。 尊重世界的多样性。 祝雩没有伸手尝试，而是和舍友默默地在陆续被吸引来的人的掩护中撤退了。 接着又是看到了一片奇形怪状的展位，比如，微粒子挖鼻孔勺，全息覆盖易容器……诸如此类。 学生举办，放飞自我，诚不我欺。 “诶嘿，终于看到游戏产品了。”舍友兴奋地揉了揉手骨。 祝雩扫视了一圈。 展会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却扎眼的展位，宣发陈设对比展厅其他点位都略显朴素——不知道从哪个教室搬过来的桌椅，几张大红纸制作的海报，龙飞凤舞的书法——传统却又极其引人注目。 就是和周边科技气息满满的点位有些格格不入，乍一看像是party上未被邀请却又往上凑的小孩。 但“小孩”却很受欢迎，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嘿，好像还搞活动呢。”听着舍友的话，祝雩也注意到了，点位旁边的大红纸上翩若游龙地写着， 【游戏挑战，百万奖金等你瓜分！！】 【参与即得十元！】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哦豁，有奖金，不错，我高低得看看。”舍友开始激动了。 祝雩看着这大放厥词的广告词和简陋的摊位，一时觉得，这莫不是诈骗？ 点位上看摊的青年正热情地向围观者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研发的新型沉浸式游戏，目前仍在内测阶段，各位有兴趣的话，欢迎参与。福利多多，惊喜多多，等正式上线还会有……” 青年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并分发介绍手册，很简陋，甚至只是普通A4纸彩印的。哦，不对，也算用了点心，起码是彩印的。 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我们的游戏采用最新的脑波互联技术，利用脑电传输，达到沉浸式游玩的效果，让玩家在身临其境的体验中感受别样人生。”青年言语间的自豪可见一斑，“这项技术我们已经申请专利，只是还没有进行全面的市场推广，这次科技展可以说是我们产品的首次投放，样品有限，先到先体验。” “找……小白鼠？”舍友心直口快。 “这……也可以说是玩家和游戏双向奔赴，毕竟参与内测的玩家后续也算游戏元老级人物了。”青年并不纠结舍友的坦率，反而用“双向奔赴”将这场内测调试装饰得更有人情味。“等游戏正式上线可以获得诸多特权福利。” 祝雩看着展牌上的游戏简介——架空世界，势力驳杂，爱恨情仇，纠缠不休，想要战斗吗，我们有，想要恋爱吗，我们也有…… 略有些中二…… 舍友却很吃这套，已然按捺不住，“有点意思，要不试试？” “你试吧……”祝雩又看了一眼A4纸上的介绍，觉得游戏内容并不是很对他胃口，兴致顿时下去了，哪怕有十元巨款奖金。 见祝雩抬脚就想走。 “别退呀，哥，祝哥，阿祝，阿雩，雩雩……”舍友蹭上来，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人总得拥抱新鲜事物吧，你天天只敲你那键盘，不实际接触外界怎么行呢，小心青年痴呆……” 祝雩被他的称呼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滚蛋，别这么叫我。”一把推开这个显眼包，“还有，怎么可能青年痴呆……”理了理衣服，祝雩瞥了舍友一眼。“我每天都上网，哪有不接触外界。” “……” 舍友无语了，“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有出过宿舍了，上次人周老师找你都得在宿舍才见得到你面……” “……”祝雩被噎了一下，好像…自己…确实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过宿舍了。 宿舍设备完善，自成系统，加上自己提前修满学分，没什么课，也没有工作焦虑，就更没有出门的**了。 每天呆在寝室敲敲键盘就能线上接单赚零花以及远程推进项目进度，平时靠浓茶和泡面续命，倒也凑合。今天也只是因为项目告一段落且导师强烈安利，舍友死缠烂打，他才来了这次的科技展，不然按自己的性子，估计见完时医生又得宅回寝室睡觉。 但这又和玩这游戏有啥关系，明显只是舍友想玩，祝雩不想惯着他。 “不……”祝雩刚想和他讲道理拒绝，让舍友自己去。展位的显示屏突然亮屏，开始播放概念pv。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硝烟与战火间，两道剪影立于废墟瓦砾之中，一方正用枪指着另一方的额头，声音冷淡。 祝雩瞬间顿住，目光投向那两道剪影…… 展会另一边，几个人远远看着这跟临时搭建似的小摊人气高涨，热闹非凡，颇为满意。 “果然爱财是每个人的天性，这样的噱头比其他的宣发手段有效多了。”一人说着。 “这项目不是一直被审核卡着么，怎么突然放行了。”另一人疑惑。 “谁知道呢，也许项目审核也累了，不想管了，哈哈哈。” “能上线，也不错，有乐子看了。”又一人提起气氛。 “打不打赌？”有人提起话头。 “赌什么？” “赌这个项目的效果反馈。” “赌注呢？”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反正肯定不会让你们再输的只剩下裤衩。” “……成交。” 小摊边上的人当然不知道他们参与的这个项目已经被人下了赌注，依旧因那似乎唾手可得的奖金而跃跃欲试。不过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毕竟这种脑波互联的技术，实在太过新颖，而且貌似还要链接脑子，听着多少有些危险，很多人还是存在疑虑。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屏幕上的概念PV仍在播放着，舍友觉得有意思，刚想让祝雩看，就发现对方已经被吸引住了。舍友转而饶有兴趣的观察周围人的反应，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远处的那群人，无声的笑了笑。 PV采用纸板剪影的手法，用各种特效渲染画面——瓦砾废墟间，两道身影长身而立，四周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灰烟，灰白的天空，极致的留白。 似是见少年被吸引，青年殷切地解释，“这开场白还不错吧，灵感来源于一部老电影——文案组熬了几个大夜才终于定下的。” 祝雩看着那剪影，无端想起了自己的梦境。他打量了青年几眼，又看向屏幕，手在背后掐算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 概念PV继续播放，诸多场景接续涌现。 “看起来很有趣，咱就试试呗。”舍友又开始了，期待地看着祝雩。 “真不知道你个大老爷们玩虚拟游戏干嘛非得拉上我。”祝雩略有些无语，一边掐算一边回应。 “嗨。”舍友嗨了一声，开始义正言辞，“一方面，我是你兄弟，一起在游戏世界大杀四方不爽吗。另一方面，额，这是周老师交待的，他怕你一个待太久，脱离社会，心理出问题，玩游戏正好能让你多接触接触别的人。” “首先，这游戏从简介看也就只有主控。其次，能出什么问题。啧，玩游戏接触也只是角色不是人啊。”祝雩有些好笑，“平日在峡谷里大杀四方还不够，还要在这小世界称王称霸呀。”下意识就怼回去。 “嗯……对。”舍友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算了，”祝雩的掐算停止，“试试就试试吧。”他的眉头无可奈何的舒展开来，自己这三脚猫功夫，果然啥也算不出来。 “欸，”舍友眼睛都亮了，“真的？好好好……”像是怕祝雩反悔似的，舍友迅速拉着他的衣角，看向青年，眼中满是对接下来流程的询问。 “好嘞，二位。”青年突然变成古代酒楼在门囗招揽客人的小二腔调，还同时配以手势，“里边请。” 祝雩这才看到那一大块儿红纸正好掩了后边儿的一道门。 不过青年动静有点大，除了小摊原本围着的路人，旁边展区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想瞧瞧这第一波吃螃蟹的勇士。 “好二……”舍友低声嘟囔，场面很尬，祝雩想捂脸，舍友干笑。 社死现场加一。 “走吧。”青年浑然不觉，眼里全是终于开张了的兴奋。 第3章 第 3 章 烈日炎炎，炙烤人间。 破碎的瓦砾和废墟间，少年戴着鸭舌帽，背着包，沿着断壁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祝雩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三天前，他在展会上跟着青年，进了被红纸挡住的房间，在青年的指导下穿戴好游戏设备。 但还没适应好，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阵眩晕，他就到了这里。 刚到这里的时候祝雩还以为自己穿越了，一时分不清游戏与现实。 因为这里的味觉、嗅觉、痛觉、触觉等一系列感觉都和日常生活无异，实在太过清晰与真实。 不过，对这游戏夸归夸，该吐槽还是得吐槽。 自己在这片瓦砾废墟流浪了三天，啃了足足三天的压缩饼干！！三天！！！这三天里游戏手环跟坏了一样，半点动静都没有。直到第三天半夜，游戏手环才复苏。 而且，在这里徘徊的三天，祝雩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儿的社会背景——秩序混乱，道德沦丧，战乱频繁，很标准的乱世。另外他还通过身上已有设备，成功了解自身目前的身份，并和队友取得联系，明确了自己当下的任务。 所有东西自己都摸清楚了，这装死的游戏手环才有动静。 祝雩实在想对着这游戏世界里的赛博老天翻个白眼。 “Summer，你找到他了吗？” 耳麦里传来队长的声音。 衣服不小心蹭到了墙，祝雩面无表情的掸了掸身上的灰，淡淡的说，“没有。” Summer是他在这里的代号，刚来这里的时候，手环装死，祝雩也不知道主控是谁。等手环复苏，貌似也只是把他的基本信息给填了上去，一副任君发挥的模样，给足了玩家游戏主动权，这个代号Summer还是他玩游戏的曾用名。 而现在他执行的，就是游戏发布的第一个任务。 追杀常年位于赏金榜第一，号称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人间撒旦——诡。 性别不明，相貌不明，姓名不明，所得资料上几乎什么信息都没有，只有一个代号，以及对目标杀戮性情的描述。 祝雩看到这个任务时一阵头大，面对一个未知的对手，基本上是无从下手。 不过好在，游戏系统略有良心，给他分配的角色和他专业对口——黑客，通俗来讲就是网络小助手，搞后勤的。他只需要使用自己的技术库库一顿操作把对方的位置找出来，然后反馈给队友就好，打架的事自然有专人操心，他暂时不需要和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诡1v1，而且就算要打他也没有武器…… “我们得加快速度啊，任务期限是一个礼拜，现在已经第三天了。” “队长，你找的这人靠不靠谱啊。” 耳麦里传来一阵嬉笑嘲讽的声音。 选择性屏蔽掉耳麦里的声音后，祝雩在废墟里面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准备开始干活。他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席地而坐，重新定位任务目标的位置。先前其实已经定位过几次了，但是目标太过狡猾，基础定位总是在变化，而且还总有信号干扰。 “Summer，他们说的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都是群糙老爷们，不知分寸。” “嗯。”祝雩淡淡的嗯了一声，但他没想到队长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放低姿态和他单独道歉。 突然。 “砰——” 只听到耳麦里面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一阵枪响和杂音。 “？？？”祝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喂，凯德，听到请回答？”祝雩皱了皱眉，虽然他在这个世界算是初来乍到，和这群队友之间谈不上了解，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对于拥有共同目的的同伴，表面的关心或许还是需要的，这有助于团队和谐，提升工作效率。 与此同时，他飞快冷静下来，重开一个加密频道，并给予队友访问密钥。 祝雩调出队友生命体征数据表，一个个弹窗加速叠加，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各类数据表，属于凯德的体征数据断崖式下跌，顷刻清零，他一直难以定位的目标红点，也开始在队友坐标旁边闪烁，但不过两秒便再度消失，分化出多项干扰信号。 “倒是个狡猾的。”祝雩冷笑一声。 “滋——滋——滋啦——” 耳麦里的杂音逐渐平息，里面出现一个不属于队友的，冷淡却又带着些讥讽和戏谑的声音。 “游戏，开始。” “——哔” “嘶——”祝雩将耳麦拉远。 男性，听声音是概念PV里出现的那个声音，很年轻，应该才二十多岁。 但他实在没想到他的队长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干掉，这队友质量也太水了吧，他在心里吐槽。 祝雩火速切断公频，进入加密频道，通知余下队友。 “所有人注意，凯德已失联，目标已出现。转移阵地，注意隐蔽，准备战斗。” 介于诡展现出的战斗力，祝雩附加了一句，“尽量结伴，不要落单。” 对方当然不可能在原地等他们，祝雩快速打开统计工具，将新定位到的坐标输入到他前两天专门编写的程序模型里，分析推理诡可能行进的路线，同时，他伸手开始掐算。 嗯，掐算。 主打一个科学不够，玄学来凑。 倒不是祝雩病急乱投医，而是他发现，他的卜算能力在游戏里得到了极大增强，过往学习过的那些暂时无法理解或者说记不住的典籍知识，而今却像在脑子里自动播放似的，旁边还夹带注解的那种，运用起来如行云流水。 但对于祝雩的话当然有人会有质疑，毕竟祝雩现在的角色不过只是个网络后勤。 很快，频道里传来嘀咕的声音。 “小屁孩，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频道里出现，“从始至终，你都没露过面，说不定，你就是那个诡呢。” 程序还在运行，祝雩的掐算结果已经出来。 “你当然可以不听我的，”祝雩对这种诋毁猜疑无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过你说，下一个是不是你呢？” “小子，你找死。”耳麦里传来一声怒骂。 祝雩将耳麦拿远了一点，不再理会。 三天的相处，虽然祝雩没有线下他们这群人，纯粹是因为赏金才走到一起，每个人对于任务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一个个心怀鬼胎，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嗯，应该不包括自己，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摸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参与。 “砰——” 第二个。 干脆利落的枪声是最好的答案。 “蠢货。”祝雩看着屏幕上又一数据图断崖归零，面无波澜。 他瞅了一眼对方的运行轨迹——啧，横跨一千米，历时一分钟，中途还干掉一个人，这他喵的还是人嘛。 “对方应该有代步工具，注意辨别。”祝雩在程序里加上实时坐标。 “滴——”电脑屏幕上，刺目的红线蜿蜒向最终的目的地，祝雩看着程序运行的结果，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呜——”一辆花里胡哨的机车风驰电掣地从布满瓦砾的荒凉大街上驰骋而过。 破碎的房子里，饱受战火摧残的人们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观察着周围，乍听见机车的轰鸣声，便又像受惊的龟似的，将头缩回自以为坚实的壳中，生怕受到什么伤害。直到机车带起的滚滚烟尘落定，他们才敢探出头，再次观察世界。 “报告，目标已出现。”烟尘消散处，队友报告。 “收到。” “砰——滋——”机车驶出一段距离，在某个更无人烟的路口，突然失控，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滋拉声。其上的驾驶员也因为车子失控的惯性而被甩了出去，径直跌进废墟瓦砾之中，震起漫天的灰尘。 躲在暗处的小队成员见状，立马有两人起身包抄，查看情况。 他们翻开摔进废墟的机车主人，却发现对方已经血肉模糊，生死不明。 保险起见，两人还是补了刀。 “这传闻中的‘诡’也不过如此。”在完成任务之后，一个人不屑的道。 “呵呵，就是别人夸大其词罢——”另一人笑了笑，但话还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瞟，两眉之间，赫然是一个血乎乎的洞。 身畔传来同伴轰然倒地的声音。 “你们太大意了。”埋伏在某制高点上的青年嘲讽的笑了笑，吹了吹枪口并不存在的烟，正欲离开。 “砰——”敏锐的直觉让他侧身一躲，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青年握住枪支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压抑不住的笑容，“呵，有点意思。” 五分钟后。 祝雩看着屏幕上新添的几个归零生命数据陷入了沉思。 手指敲击键盘，调出实时演变程序，查看目标行动轨迹。 这战力数值这么逆天吗。 天已渐黑，寥寥的星辰悬挂天幕，祝雩听见自己的心正砰砰的跳着。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