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侠行》 第8章 巨子澄清左徒冤,张子使楚贿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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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双侠夜闹令尹府,群鬼作祟楚联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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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不进忠言酿战祸,芈原携民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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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封君暴敛致民困,高琰围县遇阿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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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虚与委蛇套内情,民愤错意刺高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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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血漆真相现于世,深仇难没父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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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漆案告破解倒悬,祭司云游播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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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巨子锄奸扫门庭,双亲暗戏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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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毒士献策激民变,假托仙女挽狂澜。 新州邾公府内,昭启迟迟等不到百里缺的消息,心中焦虑不安,来回踱步,不时望向门外。邾公府的门客、仆人们也察觉到主人的异样,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昭启的思绪。 封地田户的租税尚未收齐,近日巡察使又在围县通过漆税案把根深蒂固的盛君扳倒,尽管自己已经封锁了消息,但流言已经在农户间悄然蔓延,一旦租税问题被揭,不仅封地不稳,还会牵连到令尹这棵大树,到时候整个昭氏家族都将陷入困境。 就在他焦急之际,门外忽传急促脚步声,昭启猛然抬头,只见家臣气喘吁吁地奔来,手中紧握一封密函,脸色凝重。昭启心中一紧,快步迎上前去,接过密函,迅速拆阅,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盛君被下狱了?看来这次芈原的变法开始动真格了。”昭启立即吩咐家奴,“这么久了百里缺还未有音讯,恐怕情况有变,速去按令尹安排行事,先把闹事的农户控制起来,杀鸡儆猴,其他事宜暂缓,转运私税的马车全部改道,务必避开巡察使的耳目,确保万无一失。” 家奴领命而去,昭启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盘算,芈原此举无疑是要动摇旧贵根基,他自己也是屈景昭三家之一,何必要苦苦相逼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他觉得,芈原意在借变法之名,削弱三家势力,巩固自身地位。 “君上,如此恐怕是掩耳盗铃之举,目前封地的田税由租税、粮税、仓储及市税组成,而单靠改道转运难以瞒天过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农户们把矛头指向变法,让这些贱民去找巡察使和左徒的麻烦......”说话之人正是昭启的心腹范雎,此人善用人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昭启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心中暗赞范雎之计毒辣却有效。“就依你之计,暗中煽动农户,就说变法导致田税加重,激起民怨,让他们自发闹事,安排些亲信混在其中,让巡察使知难而退,同时密报令尹,请求朝中助力,提前弹劾芈原。” 范雎领命,悄然离去,出府门时,正好遇上逃回来的百里缺属下,属下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向昭启禀报:“大人,秦统领被杀了,属下拼死逃回,巡察使马上就到府!” “不碍事,各位辛苦了,去后院暂避,我为你们准备了肴肉美酒以示慰劳。”昭启面色和善,手指却藏在袖中微微颤动,待几人退下后,昭启迅速召集另一波亲信,低声布置:“把这几个废物料理地干净些,我要给巡察使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明白昭氏并非软柿子。” 昭启眼神冷冽,亲信们领命而去,府内气氛骤然紧张。不多时,高琰与阿蛮驱马而至,昭启迎上前去,神色从容。 "巡察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昭启拱手作揖,腰间玉珏在阳光下折射出幽绿光芒,恰与阿蛮手中玉佩交相辉映。"这位姑娘气质不凡,是屈景昭哪家的贵女?" 阿蛮身份却远比屈景昭三家更为贵重,乃是熊氏王族之后,阿蛮微微一笑,淡然回应:“邾公言重了,乡野女子,不足挂齿。” 高琰见一方封君亲自迎接,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笑道:“邾公客气了,此次巡察说白了不过例行公事,何必劳烦大驾。只是闻听贵府近日颇不安宁,特来一探究竟,还望邾公多多配合。” 昭启心中一凛,却面不改色,笑道:“些许小事,不足为奇,府中或有疏漏,定当全力配合巡察使明察。”言罢,侧身引路,府中内卫已将方才返回的属下全部杀戮,放在正厅的角落,血迹尚未干涸。昭启眼神扫过,嘴角微扬,似有若无地透露出一丝冷意。 高琰与阿蛮跟随其后,步入正厅,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血腥气息,阿蛮眉头微蹙,却未言语。 “路上不安生,时有流寇作乱,这伙贼人就当老夫给巡察使一个见面礼,在我封地内,绝不容此等宵小猖獗。”昭启指了指角落的尸首,语气淡然却透着威严。 高琰哪能不明就里,知道这是昭启的示威之举,也是杀人灭口,这伙暗卫截杀失败之时,便没有活命的可能。高琰扫过尸首,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邾公手段果然雷霆,佩服。” 阿蛮也附和道:“邾公治下严明,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将这些流寇就地正法就罢了,为何还要特意放在此处?难道邾公知道我们在榜山道上曾遭遇过他们?” 昭启目光一闪,淡然答道:“不过是巧合罢了,巡察使既已平安抵达,自当以礼相待,何必再提这些琐事。” 范雎安排妥当返回府上,见昭启与巡察使谈笑风生,府中下人将尸体抬出,不免暗骂:邾公这猪脑子,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自揭其短就罢了,还惹得巡察使疑心,真是弄巧成拙。 范雎心中焦急,却不敢表露,邾公见他神色如常,轻声问道:“范雎,巡察使的住处可安排妥当?” 范雎忙回:“已按您的吩咐,安置在东院,一切俱全。” 昭启点头,目光转向高琰:“巡察使一路劳顿,还请移步东院稍作歇息。府中虽简陋,却也备了薄酒素菜,权当为巡察使接风。” “不必了,国事要紧,随便用过些茶饭即可,趁天色未晚,还要去田亩间巡视一番,看看百姓稼穑如何。”高琰婉拒,知道拖得越久越被动,须尽快掌握实情,以免夜长梦多。 邾公看向范雎,范雎点头示意布置妥当,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昭启也不勉强,已命人备好茶点,待会亲自引路前往田亩。” 高琰点头,扫过厅中陈设,虽然表面上简朴至极,但所有陈设全部都是新换的,细微之处尽显奢华,地板石板打磨得能映出人影,雕花窗棂上新漆未干,漏缝间隐约透出淡淡檀香,显然是匆忙布置。 高琰心中明了,昭启此举意在掩饰,却也不揭破,只淡淡一笑:“邾公费心了。” 阿蛮则注意到范雎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是有些丑陋的幕僚,时不时瞟向昭启,又看向远处西南方向的田埂,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范雎躬身退至廊柱阴影下,刚才他用余光也观察到阿蛮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在目光掠过阿蛮腰间玉佩时吓了一跳。那枚双螭纹青玉珏的形制分明是楚王室秘传工艺,边缘处细如发丝的鎏金云纹在暮色中流转暗芒。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的濮君立储之乱,那玉珏正是前濮君嫡长子熊通手中的信物,难道这姑娘是那场风波的遗孤?嘴角不觉浮起一抹阴冷笑意。 正思忖间,庭院外忽传来阵阵喧哗。十数名粗布短褐的农人推搡着守门甲士冲入院落,为首的老汉高举开裂的竹简哭嚎:"青天大老爷做主!朝中新颁的田税法要逼死人了!"他身后妇人怀中的婴孩啼哭撕心裂肺,裹身的麻布渗出暗红斑驳。 高琰眉峰微蹙,余光瞥见范雎正悄悄比划手势。三个混在农人中的彪形大汉突然暴起,抄起藏在柴捆中的青铜锄头闹事,死死瞪着高琰,口中高呼:“大人,都是变法所致,民不聊生!我们要旧制,不要新法!” 阿蛮看见形势突变,心中警觉,迅速贴近高琰,低声道:“傻大,这几个农人不对劲,哪有用握戈姿势持锄的?分明是这邾公安排好的戏码。” 高琰不动声色,目光如炬,冷冷扫过闹事者,沉声道:“诸位乡亲,请稍安勿躁,慢慢说来,这新法是如何逼得你们难以度日?左徒立法意在富国强民,若有不妥,自会调整,切莫受人煽动,乱了法纪。” 闹事者面面相觑,气势稍减,为首老汉哽咽道:“大人,朝中新法田赋虽减,可又附加了租税、粮税、仓储及市税,层层叠加,实难负担。家中仅剩薄田数亩,却要缴纳数倍于前的税赋,日子愈发艰难。” 高琰闻言,眉头紧锁,知道这些农户皆是被蒙骗了,心中暗叹昭启手段高明,竟利用民生之苦来挑拨离间。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新法虽新增了租税、粮税、仓储及市税,但意在均衡负担,杜绝豪强兼并,这些本不由农户承担,皆为豪门巨贾之责。” 范雎隐在阴影中,示意混在其中的门客继续煽动,眼神阴鸷。 门客会意,伪装的农人激动喊道:“你是左徒的人,怎会为我们着想?欺负我们无权无势,不识字,在这里颠倒黑白!我们只认旧制,不求新法!若不废除,誓不罢休!” 一番话激得众农户情绪再起,纷纷攘攘中,几名妇人跪地哀哭,声声凄切。高琰沉声安抚,却见范雎嘴角勾起冷笑,暗中手势频发。 一位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直接将孩子高举过顶,然后轻放在高琰脚下,泪流满面道:“大人,若新法不废,这孩子怕是活不下去了!” 婴孩啼哭声更甚,众人目光齐聚,情绪更加激动,骂道:“左徒心狠,不顾百姓死活!这巡察使也是左徒爪牙,大家伙将他绑了,去郢都讨个公道!” 高琰俯身欲抱婴孩,阿蛮却抢先一步抱起。暗色丝帛触到婴孩脖颈时突然泛起青烟,惊得妇人尖叫着扑上来抢夺。那襁褓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褪成灰白色——分明是浸泡过毒汁的麻布! "好个借刀杀人之计!"阿蛮暗道不妙。 “这妖女杀了婴孩!大家不要放过她!”众人怒吼,纷纷扑向阿蛮。 高琰挺身挡在前,厉声道:“且慢!此乃奸人诡计,意在挑拨!” 邾公坐在高位,冷眼旁观,也不指挥府卫控制局势,他料定高琰不会向这些无辜百姓动手,现在闹出人命,更是火上浇油。范雎冷笑,心中暗喜,局势愈发混乱,高琰孤立无援,昭启的计谋眼看就要得逞。 阿蛮却冷静应对,迅速撕下衣角,蘸水擦拭婴孩口鼻,解毒手法娴熟。父亲当年为了悬壶济世,放弃了封君之位,父亲被叔叔所害后,阿蛮从小便识百草、辨毒物,既是为了怀念父亲,更是为了不能让父亲的遗志蒙羞。十五年来,未曾荒废。 “且慢,谁说我是妖女了?”阿蛮目光如炬,冷声质问:“本仙子是巫山神女转世,受命于天,专为解救苍生。今日特来新州护佑百姓,驱除奸佞。” 众人闻言,自然不信,“妖女,把孩子遗体还回来!你必是左徒请来的妖邪!” 混在众人中的门客趁机高呼:“近日又专吃婴儿心头肉的狐狸精,大家莫要被她蒙蔽!快将她拿下,为无辜婴孩报仇!”众人怒火中烧,纷纷拔出农具,誓要将阿蛮就地正法。 范雎暗中点头,局势正如他所预料,高琰陷入两难,进退维谷。 “这孩子并未死去,只是中了毒。”阿蛮语气坚定,继续道:“你们再对本仙子无礼,这孩子便真无救了!” 众人愣住,目光狐疑。婴孩母亲颤抖着跪前,泪眼朦胧地望向阿蛮,声音哽咽:“若仙子真有救子之术,请务必施以援手,民妇愿为仙子烧香磕头,求仙子垂怜。” 阿蛮故弄玄虚,闭着眼叽里咕噜乱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咒语,突然睁眼身躯一阵抖动,一位迷信的农户大喊道:“仙子请法身了,要施法了!” 阿蛮心中暗笑,手中银针飞快刺入婴孩穴位,青烟渐散,婴孩面色渐转红润,再用灵草叶衔在针尾,引出毒血,原来银针中空,婴孩太小无法施药,只能用此奇法排毒。 众人屏息凝神间,婴孩突然发出微弱啼哭,青紫唇色渐褪成粉。阿蛮指尖轻弹银针尾部,针管内暗藏的解毒药粉随气流渗入血脉。"此子先天不足,又被邪气侵体,需用五色土调和阴阳。"她信手从庭中柏树下抓了把腐殖土,混着袖中暗藏的赤芍粉搓成药丸。 婴孩母亲接过死而复生的孩子,跪地磕头不止,挂着两滴浊泪高呼:"神女显灵!神女显灵!" 众人齐齐拜倒,就连范雎安排的门客也愣在当场,以为真有神迹。 范雎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下民心要倒向这姑娘了。于是迅速上前拜倒,道:“神女下凡,救苦救难,实乃我新州之福,此毒必是左徒亲信所下,意图掩盖新法之苛,望神女明察,还请助我等揭露奸佞,保一方平安。” “仙子,左徒害我们已久,如今居然连婴儿都不放过!神女若能主持公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共讨奸佞,为新州百姓讨个说法!”愚昧的百姓们纷纷附和,眼中燃起希望之光。 “休得胡言!”阿蛮装出神女的威严,冷冷扫视众人,“本仙子岂能不知尔等苦衷,但芈原乃湘君下凡,是本仙子的旧友,岂容尔等诋毁。尔等所谓受新法之虐,实乃奸人利用所致,不可助纣为虐!” 阿蛮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一番,对阿蛮的敬畏更甚,又听左徒芈原大人乃湘君化身,不禁心生敬畏,纷纷跪拜,恳求神女指点迷津。 阿蛮见状,心中暗喜,趁机道:“尔等若真想解困,需齐心协力,助我和巡察使查明真相,铲除奸佞。”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人群中的真农户突然骚动,有个跛脚汉子颤巍巍举起木牍:"大人,邾公府今春强征的仓储税,比这新法帛书上多了三成!"藏在袖中的鱼鳞册不慎滑落,密密麻麻的墨迹里隐约可见"昭氏"印鉴。 高琰俯身去拾,昭启的玉杖却抢先压住册页,杖头螭纹恰好遮住关键名目。 "巡察使有所不知。"昭启指节发白,面上却笑得慈和,"这些愚民不识字,常将往年的旧账......" 蛮眼疾手快,一把扯过鱼鳞册,冷声道:“邾公,在本仙子面前,你还敢狡辩!此册分明是今年新征的税目,旧制可没有仓储税这一条。” 昭启脸色骤变,嘴角抽搐,虽然知道阿蛮装神弄鬼,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公然反驳,只得强压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强辩道:“神女明鉴,或许是下吏误记,实非有意欺瞒。” 范雎即刻上前道:“是我疏忽,未严加核查,致生误会。” 高琰冷哼一声,目光如炬,直视范雎:“误记?如此关键的税目岂能轻易混淆!” 范雎话音未落,远处田垄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三十余匹枣红马踏碎青苗疾驰而来,县师统领上前禀告:“君上,新州西南突发民变,数百村民手持锄头,袭击征税官署,声言抗税,是否立即镇压?” 高琰眉头紧锁,沉声道:“且慢,此事必有蹊跷,需先查明真相。” 县师统领却不理会这个郢都来的巡察使,只等待昭启的示下。昭启目光闪烁,看范雎点头,方才缓缓开口:“速去镇压,勿使乱势蔓延。” “不可!” 高琰怒目而视,却见昭启拂袖转身,吩咐府卫将众人驱散,范雎趁乱一把抢过阿蛮手中的鱼鳞册。 “你?”阿蛮看向其貌不扬的范雎。 “神女莫急,待我细细查证,不过眼下民变,二位是不是要先去趟西南田埂上查看详情?晚了恐怕就血流成河,届时就算查到些什么,恐怕也没有贱民能再开口为你们作证了。” “呸!毒士!你必不得好死!”阿蛮怒骂一声,与高琰对视一眼,深知事态紧急,只得暂且放下争执,随县师统领赶赴西南田埂阻止冲突。 一路上,田间荒芜,青苗被县师铁蹄踏得七零八落,时不时有衣衫褴褛的村民跪地哭诉,却被兵卒粗鲁推开。 高琰心头发紧,深知民怨沸腾,非一日之疾。昭启、范雎拿百姓当棋子,对抗变法,栽赃不成便转嫁民怨,煽动暴乱,一旦局势失控,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将对新法彻底失望,届时不仅税改无望,更连累无辜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真没想到昭启、范雎竟如此下作,不惜以民为盾,挑起事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阿蛮愤慨道。 “岂止如此,他们还会把此次民变归咎于我,弹劾左徒推行新法不当,进而动摇朝堂根基,使变法之路愈发艰难。百姓疾苦,皆因权谋者私欲横行,若不揭露其阴谋,恐民心尽失,国将不国。”高琰深吸一口气,明明清楚真相,但面对主宰一方的封君与权臣的勾结,他是理辩不明,手中无兵也奈何不得。 阿蛮突然勒住缰绳,耳尖微动。西南风裹着若有若无的艾草味飘来,其间竟混杂着铁锈腥气。她倏地抽出腰间玉珏掷向县师统领,玉佩擦着对方头盔没入土墙,惊得战马人立而起。 "三日前才用艾草熏过马厩的疫症,统领大人倒是勤勉。"阿蛮冷笑扬鞭直指马鞍下露出的药渣,"只是这艾草里掺了马钱子,怪不得这些畜生亢奋异常——县师是要纵马踏死百姓,还是想借疫病之名屠村?" 高琰闻言瞳孔骤缩,反手扯过统领腰间令旗。旗杆内侧赫然烙着暗红色"昭"字火印,被经年血渍浸得发黑。远处忽然传来竹哨尖啸,原本整齐列队的县师突然调转矛头,寒光凛凛的戈戟竟对准了高琰和阿蛮。 范雎的狂笑自土坡传来。这佝偻文士此刻竟骑在装有铁甲的战马上,手中鱼鳞册正在火把上熊熊燃烧:"巡察使可知,新州三十二亭的鱼鳞册早被调换?真册此刻怕是已顺着沮漳河漂向云梦泽了!" “卑鄙!”高琰怒目圆睁,手中令旗紧握,深知中计。 “放心吧,那群贱民不会有一个活口留下,而你,巡察使抢夺县师令旗,与贱民勾结,意图颠覆新州,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范雎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锁定高琰,指挥县师将他们团团围住,戈戟逼近。 高琰长剑出鞘,不顾重伤未愈的右臂,剑尖直指范雎,目光如炬:“今日即便血溅五步,也不会让尔等奸佞得逞!” 阿蛮抽出腰间软剑,危急之际还不忘与高琰调笑:“傻大,傻姑娘跟着你,天天都有架打,就你这样的,难怪找不到婆姨愿意跟你。” 阿蛮剑锋一转,挡开逼近的戈戟,绝命十三剑如凤凰涅槃般破空而出,剑气凌厉,瞬间逼退数名县师。高琰鲸饮剑法如长江大河般奔涌而出,剑势磅礴,朝着范雎方向疾斩而去。 “擒贼先擒王,只有拿下这个毒士,才有机会突出重围化解民变。”高琰心念电转,剑锋所指,寒光如练,顷刻间已将数名县师斩于马下,冲杀到范雎二十步之内。 范雎大惊,万没想到这二人竟能在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他急令县师收缩阵型,企图以人海战术压制,然而高琰与阿蛮配合默契,剑影翻飞,如入无人之境。范雎见势不妙,心生退意,却已被高琰锁定,生死一瞬,局势陡然紧张。 范雎冷汗涔涔,指挥身边亲卫拼死拦截,自己则忽然抽出一把短匕,直刺战马股肉,战马吃痛狂嘶,扬蹄疾驰,眼看就要逃离,高琰手疾眼快,腰间摸出流星标,疾射而出,正中范雎马蹄,战马轰然倒地。 范雎滚落马下,狼狈不堪,高琰和阿蛮趁机合围,剑锋直指其咽喉。范雎面如死灰,颤声求饶:“巡察使饶命,此事皆受昭启老儿指使,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若肯放我一条生路,定将功赎罪,揭露其阴谋,助您平乱。” 高琰冷哼一声,剑尖逼近范雎喉头:“你倒是巧舌如簧,这么快就把邾公买了,他那种蠢货能想出如此毒计?” “这......”范雎语塞,冷汗如雨,眼神闪烁不定。 阿蛮劝道:“得留他性命,疫病未解,百姓即使逃过今日兵祸,也难逃疫病之苦。范雎若能供出解药所在,或许还能救万千生灵。” 高琰沉思片刻,剑尖稍缓,冷声道:“带路!” 范雎颤巍巍站起,引领高琰和阿蛮穿过密林,来到一处隐秘山洞。洞内堆满药草,散发着奇异香气。 范雎指着一处暗格:“解药在此,只求留我一命。” 高琰冷眼审视,阿蛮迅速取出解药,验明无误后,阿蛮用短剑割断范雎腰带,用绳索套住其脖颈,威胁道:“你这人太过阴险狡诈,怕你路上再生事端,索性将你绑了,若有异动,立时送你归西。” 范雎面如土色,连连点头,颤声应道:“不敢不敢,定当竭力配合。” 高琰和阿蛮押着范雎,吩咐县师原地待命,不得擅离,随即向西南田埂疾行而去。 田埂之上,百姓严阵以待,见高琰押解范雎而来,认出范雎这个邾公心腹,平日里没少欺压他们,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怒目而视。但对新法的恨意已经入骨,见高琰这个巡察使,不敢轻易放下戒备。 高琰深知民心难抚,朗声宣告:“今日擒得范雎,乡亲们被蒙蔽已久,左徒新法意在富国强民,乃为民请命之法,非害民之策。大家被盘剥已久,皆是此人教唆邾公所致。” 阿蛮知道高琰这么说是因为邾公掌握封地内生杀大权,只能说成被蒙蔽,否则真相还未揭露,邾公狗急跳墙,必会加害自己及百姓。 百姓闻言,虽仍心存疑虑,但怒火稍减。“让他交代清楚!” 范雎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开始交代:“我贪图私利,教唆邾公鱼肉乡里,篡改新法,中饱私囊。新法田税本为减轻负担,三十抽一,却被我改为二十抽五,又将封君私税田赋加到十抽七……本应由官府、商贾、租主承担的役赋,也强加于尔等头上,致尔等苦不堪言。” 百姓听罢,怒火中烧,纷纷攘臂高呼:“严惩奸贼!” 范雎腰带被割,死死拽着衣襟,涕泪横流:“求各位宽恕,我也是一介寒士,是咱农户的孩子,被权势蒙蔽了双眼,才走上歧途。” “就你也配说自己是农户的孩子?你怎么害乡亲的说清楚!”阿蛮朝范雎屁股狠狠踹了一脚,怒斥道:“说半句假话,本姑娘剁了你!” 范雎痛得龇牙咧嘴,颤声续道:“为了掩盖罪行,我曾暗中操控市场,抬高粮价,迫使乡亲们贱卖土地,再将土地低价收购,转手高价卖出,从中牟取暴利。这次巡察使来,为了栽赃新法,我曾故意炮制谣言,诬陷左徒贪腐,煽动民怨,企图混淆视听,阻挠新政推行,为了逼真些,昨夜还指使手下散布疫病,想来个死无对证......” “畜生!你丧尽天良,我杀了你!”带头村民怒吼着扑上前,却被高琰拦下。 “壮士且慢,杀了他易如反掌,但真相未明,岂能让他轻易了断?且待将其押解郢都依法审讯,彻底揭露其罪行,还乡亲们一个公道。”高琰见民心稍安,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大家亲眼所见,巫山神女已为大家求得灵药可解疫病,大家安心休养,待疫病消除后再齐心协力重建家园。新法必将推行,切勿再被奸人蒙蔽,乡亲们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百姓虽仍有忐忑,但见高琰言辞恳切,心中渐生信任。纷纷点头,范雎被押解下去,沿途百姓怒目而视,咒骂声不绝于耳。 高琰安抚众人后,转身对阿蛮悄声道:“傻姑娘,今日之后必有乡民为你立碑呢?你这神女身份这番可帮了傻大大忙了!” 阿蛮俏脸微红,轻啐一口:“谁稀罕那碑!只要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我就算是妖女也心甘情愿。” 范雎被押解途中,知道自己到郢都必无生还之理,邾公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令尹为了给宗亲一个交代,定会把一切罪责推到自己头上。趁押解懈怠,范雎心生一计,假意摔倒,趁乱挣脱束缚,顾不上提起下衣,朝山林疾奔而去。 后来,有人见到这个毒士在魏国中大夫须贾府上出现,不过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