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Rapper唱情歌》 第1章 一首歌 《最怕Rapper唱情歌》敦敦敦尼/文 晋·江·文·学·城·原·创·首·发 请·支·持·正·版·阅·读·咪·啾 *** *** 鼓湾钟楼,大湾区的知名景点。 古老的钟楼坐北朝南,九层砖混结构。由于地基原因,钟楼建成后即有所倾斜。斜而不倒,成为当地独特的地标建筑。 岿巍楼顶,视野极佳,能俯瞰隔壁整座湾区公园和科技大学。 今日风大,高处尤甚。喻知予撅唇,朝鼻尖吹了口气,一撮刘海俏皮地拍拍额头。 倘若此时有人抬头往钟楼望去,会见到一袭劲装打扮的蜘蛛侠,正从钟楼外壁中段,敏捷快速地往塔顶攀爬。 钟楼一层是公共展馆,二至八层为塔楼镂空部分,只有一部单人电梯直通最顶层的巨型时钟。 “我到了。”喻知予轻巧翻进第九层,稳稳落地。刚碰及腰间的保险绳,耳机那旁的人很有先见之明,“头头?” 喻知予吐了吐舌尖,听话收手,“知道啦,水手。” 分针指向晚上7点55分,距离麦格夫人失踪的黄金24小时只剩5分钟。 「电梯维修中」标志临时拉起围挡,栏杆旁一层厚厚的灰尘落有鸟类干结的粪便和新的足迹。 喻知予打开头灯,对比足迹和走势,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几根金毛。 麦格夫人的室友因血压突升被紧急送院治疗,没能像往常一样准时归家。基于长伴10年的友情,麦格夫人出门找室友了——室友是科技大学物理学院的齐院长。齐院长每晚到家后,习惯沿着钟楼附近遛猫。 没错,是遛猫。 麦格夫人,作为一只与众不同的挪威森林猫,最爱小鱼干、齐院长和听钟楼的整点报数。 挪威森林猫,独立性强,喜欢冒险,善爬树攀岩,奔跑速度极快,常以妖精的形象出现在北欧神话里。 喻知予环顾四周,她能感受到麦格夫人就在周围,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们是同类。 然,今晚并不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镭射灯直射云帆,彻夜通明。 喻知予脚步甫一落地,“砰”一声炸响,身后的天空随即点亮,烟花绽放。迈出第二步,又一声默契配合的“砰砰”。 一团身影从她面前飞速掠过。 喻知予忙起身追去,没跑两步被安全绳拽回了栏杆旁。她索性解开绳扣,从兜里掏出一只小鱼干,往黑影消失的方向赶去。 钟楼顶层空间不大,能清楚看到墙上齐人高的机械指针运作。 闻到空气里熟悉的小鱼干香味,角落里传来一声“喵——”。 喻知予慢慢走近,蹲在它面前,“麦格,好久不见呀。” 【你要燃烧!咆哮!不要温和地走进良夜!】 空中骤然炸出一句男声低音炮,喻知予手臂起了鸡皮疙瘩,麦格夫人更是“嗷”的竖起满背猫毛。 转眼,猫又不见了踪影。 喻知予低恨一声,捡起地上吃剩半根的小鱼干,红外线成像显示:麦格夫人蹿到了通风井口处,硕大的猫尾迎风摇曳,仿佛下一秒,它会跃向璀璨星河。 “麦格宝贝,别怕。”她柔声安慰。 足足饿了一天,猫咪有气无力。眼睛在黑暗中,如琥珀晶莹闪烁。 “齐院长在等你,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喻知予悄悄靠近。 【你要燃烧!咆哮!不要温和地走进良夜!】 男声再次响起,茹毛饮血的力量感,甚至迸发出些许嘶哑震颤。麦格夫人又吓得飞跳,幸运的是,这回稳稳落在了喻知予怀里。 少女抱着猫咪,往钟楼下循声望去:科技大学正值音乐节,舞台搭在学校门口和湾区公园的中心,直线距离与钟楼不过两百米。她这位置倒是不折不扣的VIP黄金席位。 只不过,刚刚开场表演这人简直堪称声压大魔王,险些坏了她全盘营救计划。 镭射灯光随音浪摇曳,舞台正中的黑衣男人,轮廓锋芒几乎无法掩盖,令所有乐器黯然失色。观众们如同被指引的信徒,齐齐亮起手环全场大合唱。 声浪沉沉坠入地平线,也盖不住那高高地挂在天边,如月亮一样的声音。 喻知予收回视线,贴心地抬手捂住猫咪的耳朵。 水手一行人在楼下等猫,心系爱猫,齐院长还戴着医院的实时监测仪。 喻知予回到地面的方式很不低调,把猫装进背包,自己悬着绳子从天而降,像凯旋归来的特种兵。 小别重逢,人猫热泪盈眶,“这是我太太留给我的最后念想......”齐院长颤颤巍巍,“头头,你救了我和麦格的命啊!” 老猫有心脏病,没按时吃药极可能等不到明日登楼手续获批。万幸碰到喻知予,非常时期只能采取非常措施。 震天音浪席卷而来,体恤老院长的身体情况,众人带猫先上车回了医院。 至此,这段意外插曲完美结束。 水手开始收拾装备,喻知予仰头吨吨吨喝完一整瓶水,回复手机信息,“咱们先不出发,又有生意了。” 面包车驶入隔壁校园,都市霓虹落在白色车身,闪过「山风攀岩馆」一行字。 *** *** 重返熟悉的大学校园,喻知予将额头抵着窗户,今晚音乐节,年轻人都扎堆来玩了。 “上个月学校要拍毕业照,班长还叫我回去。”喻知予笑,“明年我就成他们的学妹喽。” 大三休学一年,她是班上唯一推迟毕业的人。 水手一向沉默寡言,往副驾方向丢了块士力架。 空气里淡淡的烟火味弥漫,想起刚才那声如涅槃重生的呐喊,喻知予关上车窗,闭目小憩。 已经有工作人员在路口等他们了。 喻知予率先跳下车。 对方见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表情一怔。 喻知予习惯了这样的眼神,自报家门,“我是「知心寻宠」推荐的。” “桑尼,希毅的经纪人。”四十出头的男人打扮精致,周身香水味浓郁逼迫。 喻知予往后退一步,不想沾染到,影响工作。 “长话短说,希毅的蜥蜴不见了。” 蜥蜴的蜥蜴?有照片、视频资料吗? “希毅!是希毅。”桑尼旁边的小伙子对喻知予的反应大为震撼,今晚路过的蚂蚁都会高喊一声Love and Peace。 什么品种?颜色?喻知予暗忖,这小伙不上道啊?齐院长刚联系上她,第一时间发了麦格的详细资料。 助理小黄跟了希毅七年,头一回见到不认识正主的人,指着三层楼高的海报,“希毅,他就是希毅。” 巨幅海报高高在上,年轻混血男人的脸,宛如雪夜里的月,明亮而冷酷,碾压在一望无际的钢筋森林,横生出冰山美感。尤其那双睥睨万物的眼,视线交汇足以触发心底的震颤。 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他呀?喻知予想想也不可能,转身道,“「知心寻宠」不找人。其实我们的预约已经满了,你们离得近,所以才顺路过来看看。”她说自己要去找大鹅了。 水手背着行囊走来,听到喻知予的话,扭头往回走。 “等等、等等!是希毅养的蜥蜴不见了。”小黄急得满头大汗。 桑尼看出来,眼前二位似乎与娱乐圈绝缘,解释道,“希毅是今晚特邀开场歌手,蜥蜴叫不苦,希毅几乎和不苦寸步不离。上台前把不苦交给了小黄。” 小黄擦汗,千不该万不该转手别人帮忙,喝口水的功夫发现箱子的锁竟然开了...... “别慌,把你知道的线索都告诉我。”喻知予安慰他,她找过的猫、狗、螃蟹、仓鼠、蛇......能开一座小型动物园。 她的眼睛里有绝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生没有的胆魄和沉静,带着过尽千帆的云淡风轻,有令人深信不疑的能力。 小黄定了定神,比划道,“不苦是希毅的吉祥物,黑色巨人斑帆蜥,14岁了。身长90厘米左右,头部有鳞片,很好认,特别像哥斯拉。” “蜥蜴不是艺人,原则上不能在公众场合从事盈利表演。你们这样是对动物生命的不负责。”喻知予低头在平板上标路线图,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下,不经意流露出凌厉神色。经历过多次寻宠,最看不惯那些假惺惺对待动物的人。 “了解的,”桑尼阐明,“我们有相关部门的参演许可,不苦也有。” 小黄则带着一种“全村的希望”直瞅喻知予,万一不苦......他不敢再想了。 喻知予颔首,“事态紧急,场地特殊,这次结果不保证。” “我明白,临时加塞也是万不得已,拜托了!”桑尼直接转账,豪爽预付三倍薪酬。 飞檐走壁的喻知予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谁叫她的钱包像个洋葱,每次打开都能叫人泪流满面。 喻知予轻咳一声,交代水手:“开工。” *** *** 音乐节表演如火如荼进行中。 喻知予猫着身子从后台进入一道小门,重温蜥蜴失踪前最后的路线。 门后走廊幽暗且长,喻知予旋亮头顶灯,准备加快搜寻。耳机里水手忽然召唤:“头头,房车这边有情况。” 喻知予收回脚步,没注意到有人正倚在前方门边,目光只是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男人没什么表情,他仿佛他自己的一个影子,悄无声息映在墙边。 走廊的光稍纵即逝,男人迈着长腿回到窗前,很快又看见喻知予不知何时窜到对面停车场,像只悬崖羚羊一样,动作轻盈敏捷,从地面翻上了一辆房车。 捕捉到这抹侧影,男人平静的眸底慢慢荡开了波纹。 桑尼叼着烟进来,眼前一黑,烟头一截火星被人直接拿拇指和食指捻灭了。 一般的正常人不这么干,除了眼前这位反骨仔。桑尼已经屡见不怪,这也没办法,他唯一的宝贝艺人,气质斐然——浑身上下没哪根骨头顺着长的,硌得他自己都疼。 “不苦呢?”希毅问。 “咳咳,小黄带着。”桑尼表示没撒谎,只是没说出后半句......不苦它老人家自个儿跑出去玩喽。 倘若希毅听到这话,他绝对会像刚才掐灭的火星一样,碾压成灰。 希毅没出声,盯着经纪人看,双眸如墨海,和煦的平静与幽暗的倨傲,糅杂其中。桑尼到底心虚,抬眼却惊呼:“又难受了?” “没事。”对方不以为意。 “祖宗!你不要每次上台都跟拼命似的,别人说你狂,你没必要疯!” 希毅拍拍他肩膀:放轻松。 桑尼眼见身材遒劲、肩膀挺阔的男人大步流星走出去,来不及喊住。 希毅径直往停车场走。 其实离开舞台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身体再一次超负荷。 身后桑尼似乎在喊些什么,他暂时听不到了。 哦耶~~~敦仔又开新文啦,能写故事真的太幸福了! 祝宝子们看文大吉好运来~~~ Rapper与徒手攀岩元气甜妹的故事,勇敢灿烂。敦仔保证这本Hin甜Hin甜! 不是娱乐圈文也不是竞技文(震声),是!个!甜!文! 【不是贴士的贴士】 *背景架空,角色没有原型,请勿提及三次元明星。 *行业相关内容纯属虚构,也请专业人士多多包涵。比心! *阅读过程中若认为不知所云或触及雷点,请及时止损。看文嘛,图的就是开心嗷! *戳戳敦敦敦尼的专栏,这家伙还有好多完结小甜饼! *故事里见,咪啾(づ ̄3 ̄)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首歌 第2章 两首歌 喻知予勘察完车顶,双脚落地瞬间,身后兜帽冷不丁被人拎住,不由自主顺着那股力道往后仰。身体即将贴地之际,又被一只手扶起,原地堪堪转了个圈。 迎面是张清冷的脸,挺拔笔直的鼻梁下,薄唇微抿。显眼的银白发色,确定是她在海报上见到的那人——名字挺好记,蜥蜴的谐音。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喻知予却觉得两人之间像是有某种实质性的力量,然而这种错觉转瞬即逝。 “现在私生饭都这么肆无忌惮吗?”男人高出她许多,保持拎小鸡的姿势,一开口,气场十足,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煞神,有种冷峻肃杀的气场。 喻知予被自己衣领勒得倒吸一口气。 “表妹!”桑尼气喘吁吁跟上,“我表妹。” 对面立刻投来两道凉凉的目光,一个不想认,一个不相信,桑尼突然想尿遁。 “表妹?” 求生欲使然,桑尼开始胡扯,“她是你的迷妹,非要你的亲笔签名,我拗不过。” 嗬!喻知予听后径直笑出声,“胡......”说字还没出口,希毅松手,少女落回地面。 “不苦呢?” “都说了小黄带着呢。”桑尼支支吾吾。 “我看起来很闲吗?”希毅目光寒厉,直直射向经纪人,轻漫又锋利,试图洞穿他的伪装本质。 桑尼背脊发毛,抬头望月亮: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连月亮也不想帮他,隐藏在乌云后面。 空气沉闷,快下雨了,他的经纪人此刻脸上写满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苦呢?”希毅冷飕飕追问,不苦这周都没好好进食。他养的蜥蜴很挑剔,只吃他的喂食。 “目前失踪了。”喻知予替他答。 她同时见到两个极端的自然现象出现在人类脸上:表情冰天雪地,而那双眼是火山爆发。 “别生气,目前,是目前啦。专家说多看看美好事物,心情会变好,”桑尼嚅嗫,“来,咱们先照照镜子......” 喻知予正色道,“别浪费时间了,请主人积极配合。” “你是哪位?” “我是「知心寻宠」的金牌寻手,我......” “拿剪刀寻猫?” 喻知予点点头,间或也用这种方法,在灶台放一碗清水,再把剪刀放进水里。灶台猫神会指引走失的猫咪回家。 “那你打算用什么了不起的玄学来找不苦?”希毅不耐挑眉,浮现出凌厉讽意。 喻知予反应过来,发现希毅眼里写着两个字:笑话! 每眨一次眼,那两个字就加粗放大一遍。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知心寻宠」营业三年,为212个宠物找到回家的路,算上今晚救助的挪威森林猫,业绩是213个。” 对方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希毅移开视线。 手机骤响,喻知予接起电话,“好,我马上到。” 希毅突然挡在她面前,神情鄙夷:“你真的是我粉丝?” 一旁桑尼猛摆手,喻知予只好答,“当然。” 希毅勾起嘴角,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的手肘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 桑尼叹气,她的来电铃声偏偏是冤家谭一鸣的。谭一鸣蹭希毅热度出道,被正主毫不留情地问候一句“娱乐圈草履虫”,从此死死咬着希毅开撕。 一个创可贴丢到喻知予手里。 希毅依旧冷冷道,“贴好你的伤口,不苦讨厌血腥味。” 这种硬生生的情绪,偶尔也没那么讨人厌。行吧......看来也不算完全目空一切。喻知予暗戳戳想,哼,看我找到你的蜥蜴,让你给我送锦旗。 希毅见她矗在那里,笔直笔直地,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是这样的站姿,大多数人像妖娆的蛇,想将他缠绕,亦像鲨鱼循着血线贪婪而来。 跟刚才飞檐走壁的悬崖羚羊截然不同,几乎要擂起战鼓,喻知予那点小心思都明晃晃写在脸上。希毅勉强站着,不苦失踪让他透支的身体回光返照。他向来讨厌热腾腾的事物,所以没有什么好感。不苦不一样,是他的命。 “你跟这位......找猫很厉害的小姐一起去,我在房车这里等不苦。”希毅不想说废话,直奔主题。 喻知予察觉到桑尼的紧张,小声邀他,“桑先生,一起走吧。” “桑尼,”希毅的眸光宛如一汪深潭,从灵魂深处捆缚住了某种东西,叫人透不过气来,“没找到不苦,你也别回来了。” 眼见要被卷入尸骨无存的情绪地狱,桑尼一激灵,快步赶上喻知予。 喻知予挥挥手,“这位唱歌还可以的先生,回见。” 经纪人竖起耳朵:???希毅唱歌还可以?他家艺人自带混音的低音炮,高音游刃有余。硬核说唱出其不意,随心所欲...... 希毅却稀有地、罕见地收了声不接茬,神情黯淡了一下,于半明半暗之中,不可见其情绪。 艹! 桑尼发誓喻知予是他见过最有意思的一个人,不搭配一声艹为感叹词,都配不上此刻气氛。 雷声轰鸣,喻知予回头看了一眼希毅。她视力极佳,瞥见那双原本无比犀利自信的眼,骤然要被黑暗吞噬。 *** *** 喻知予昂首望天,祈祷在雨水降临前找到蜥蜴。蜥蜴跑到户外,不仅徒增寻找难度,对它的身体也不好。 “希毅出道前就养了不苦,不苦14岁了,算是蜥蜴世界的老年人,”桑尼想给自家艺人挽尊,“希毅呢,也并不是如你所见......” “我知道,他跟我们家夏洛克一样。” “夏洛克?” 喻知予不再多话,注意力集中在找蜥蜴上。对她来说,每只宠物都重要。一旦开始寻找,她不会轻言放弃。 蜥蜴是冷血动物,自身无法产生体温,它们的体温随着环境温度一起变化。经过长时间相处,能跟主人建立条件反射,但却无法像更高级的动物那样认主人。 “红外线探测能找到它吗?” “可以,但现在环境条件不理想。湾区公园本身就有很多其他小动物。” 水手来电,喻知予问:“有消息了?” “不是蜥蜴,是大鹅。”水手言简意赅,汇报下一个客户的情况,“被炖了。” 喻知予顿了顿,“什么?被吃了?” 此大鹅不是普通的家养大鹅,是女演员谢晶晶拍戏带回来的明星大鹅。据说感情笃深,杀青后领养了它。后来大鹅在谢晶晶住的小区走失,喻知予白天排查过CCTV,大鹅走到监控死角,接着凭空蒸发了。 桑尼一知半解旁听几句,边猜边问,“会不会有人把不苦也吃了?” “没人会吃蜥蜴。” “万一遇到流浪猫狗,它们会吃蜥蜴吗?”桑尼惴惴不安问,那希毅必定也会将他拆骨入腹。 喻知予从桑尼表情读懂了什么,“他是歌手,不是野兽......啊、啊、啊——” 闪电如游蛇在天幕里穿梭,雷声滚滚,希毅一张地狱使者的脸凭空冒出来,纷乱的银发垂在脸侧。毫无防备,喻知予和桑尼都吓了一大跳,“你不是在原地等吗?” “不苦认主。这么多年,它没离开过我。有我在,它会出来。” 希毅无法安心在一处等待,思虑如洪水泛滥成灾:比如不苦年纪大了,他担心它是悄悄逃走,自己找个地方等死。甚至它可能正躲在某处看着他。又比如桑尼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什么知心寻宠,一个飞檐走壁的杂技选手,一个沉默不语的壮汉,这组合怎能让他轻易停在原地? 他刚刚把寻找宠物的重任托付给对方,下一秒又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 音乐节逐渐进入尾声,届时散场的观众如潮水般溢出,寻找不苦只会难上加难。 “快去找它......” 喻知予听出希毅语气不对劲,他是混血儿,肤色比东方人白皙,此刻唇色白得不正常。真像西幻传说中的血族,藏着棺材里特有的病娇感。现在的舞台妆,流行白唇吗? 喻知予把兜里的士力架丢给他,“喏!还你创可贴的人情。” *** *** 根据监控显示,不苦是自己从笼子里出来的,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从后台前往停车场的途中。众人以房车为圆心,在直径500米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寻。 蜥蜴晚上喜暗,喻知予关了头顶灯,只打开夜视眼镜。她有红外视频生命探测仪,任何在绝对零度以上的物体都有红外光发射,能找到肉眼无法看到的狭缝里的生命活动,从而帮助她确定蜥蜴的位置。庆幸蜥蜴不像猫那般好动,大多数好静,往往在一个地方静止不动数小时。 对面是遍地植被的湾区公园,对动物有天然的吸引力——最好祈祷不苦不会自己过马路。 “你觉得不苦会避开观众区吗?” 会带蜥蜴上台表演的歌手,他的蜥蜴说不定爱热闹。喻知予想起今晚开场表演,噱头十足。 “不苦只是陪我。”希毅不愿意讲太多。 桑尼低声接电话,喻知予听到一句“希毅会有大新闻的”。 水手眼神意味深长,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刚被铁锅炖的那只大鹅。有无可能是希毅自炒?希毅的蜥蜴丢了,其实是他的自导自演? 喻知予摇摇头,她也养宠物。宠物是家人,是一个人心灵的柔化剂。饲主上心与否,演不出来的。 “嘘!”喻知予制止桑尼讲电话,给水手打手势。 显示屏里出现一个爬行动物的热成像,看体型大小,与不苦很像。 广场一隅,有知名校友赠送的园林假山艺术造景,怪石嶙峋,栩栩如生,仿佛将真正的山峦浓缩于一方天地。 仔细看,两层楼高的山顶尖尖正伏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哥斯拉,尾部至头部散布锯齿状刺鳞,呈黑红色。 是不苦!希毅喊它,“不苦!” 不苦幽幽转了个身,背对希毅。 希毅:“......” 桑尼劝:“别太大声,吓一跳掉下去可不得了。” 话落,一道矫健身影出现在假山上。喻知予抓了一把镁粉攀爬上去。岩壁光滑,几乎没有可踩可抓的支点,她想方设法用指尖摸索细小的凹陷或凸起,做出一系列精细的动作对抗地心引力。 桑尼在地面看得目瞪口呆。希毅早见识过她的身手,她像某种明亮的东西,无所畏惧,像光,也像天上的太阳。 假山呈“山”字造型,不苦爬到最高点,角度刁钻。然,来者是能攀上百米高的钟楼找猫的喻知予,没什么能阻碍她。 “不苦。” 喻知予叫它名字,慢慢接近它,另一手在背后随时准备展开网。 蜥蜴哒哒往前走两步,几乎大半个身体悬空。 希毅不自觉屏住呼吸,悬着的心被攫得更紧,伸出双手试图接住什么。 “不苦。我叫头头,跟我一起回家吧。” 不苦睁眼,小脑袋往四周环顾,最后与喻知予对视,平静的目光有如一眼万年。 喻知予也不敢大动作,怕不苦受惊摔死,“乖乖,你再不出现,希毅要哭鼻子了。” 这都是什么话术!桑尼能想象出希毅的表情有多五颜六色。 然而不苦扫了扫尾尖,扭头顺着喻知予的手臂窜上她肩膀。很好,小家伙牢牢攀紧她,提前准备的捕抓网都多余了。 “不苦,它、它......”桑尼和小黄嘴巴张成鹅蛋大。 希毅看向喻知予,若有所思。 “我刚刚检查了下,没有外伤,可能没进食,精神有些差。”喻知予把不苦递给希毅,号称“绝对无人能近”的蜥蜴,像从妈妈怀里抱走的小孩,依依不舍,小爪子还勾着她袖子。 众人再次合不上嘴:“......” “谢谢,羚羊小姐。”希毅面无表情,捞起逆子放在自己左肩。男人身材高大,肩膀宽厚,蜥蜴熟练地立在上面,威风凛凛。 “不用谢,蜥歌手。” “不是希歌手啦,”桑尼纠正她,希毅不姓希,全名是Yik Sebastian Schipper,路过的蚂蚁都会拼写的程度。 “我也不姓羚,不叫羊。” 喻知予抬头,目光从蜥蜴渐渐移到希毅的鼻梁上——看起来像在直视什么,实际并没有到四目交接的地步。她一直坚信动物有属于它们的生活空间,人类却无知地强行改变自然规律。 面对这位喜怒不定但付款爽快的天才,她露出无奈的营业微笑。 这意味不明的笑在希毅看来傻兮兮的,他以为是自己的形象到底让她花痴了。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少女,没想到也免不了世俗的**。 希毅站直了腰,她还挺喜欢我。 两个人望着对方,似乎谁也没有想法先移开目光。 希毅:她还挺喜欢我。 喻知予:(⊙_⊙)??? *** 接档文《虚生浪死》,敬请收藏! 有钱飒爽姐姐 x 八块腹肌弟弟 独立水下摄影师 vs 国宝折纸艺术家 女非男C / 极限拉扯 / 酱酱酿酿 姐姐视角:强取豪夺、先do后爱 弟弟视角:汪汪!小狗梦想成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两首歌 第3章 三首歌 有惊无险的一夜,桑尼千恩万谢,尤其是小黄,看见喻知予立马红了眼眶,“我就知道,您一定是我命中的贵人!” “客气啦。”喻知予接过他毕恭毕敬双手呈上的运动饮料。 这么一闹,彻底惊动了音乐节主办方,不少工作人员聚集,表情战战兢兢,没比小黄好多少。这个希毅到底多吓人啊? 喻知予扭头看他,工作人员给他递水,被桑尼一巴掌拍掉水瓶,语气严厉,“懂不懂规矩!”小黄听到,水也不派了,立刻和桑尼站在希毅左右,和保镖们簇拥着大明星离开现场。 这排场有种孤高凌厉的气势......目测确实不太好相处,喻知予收回视线。 收工回到车里,水手才告诉她:“谢晶晶说大鹅死了,尾款就不结了。” 喻知予一掌拍向中控台,希毅虽然脾气坏,至少他上心。谢晶晶一问三不知,连发微博遍天下寻大鹅也是团队公关代笔的炒作。 “她还说至少给「知心寻宠」增加了知名度,带来的生意,当抵扣这单寻鹅的尾款。” 今晚桑尼正是看到谢晶晶发的微博才联系的他们。 “失去自由和失去生命,没什么两样。”许是从小亲近大自然的缘故,喻知予挺能共情小动物。 水手懂她的意思,默默注视前方的红灯。 屏幕亮一下,喻知予收到一张照片:【齐院长抱着失而复得的麦格夫人,老人与猫亲昵地依偎在藤椅上休息.jpg】 她笑起来,丝毫不觉隔壁也停了一辆黑色保姆车。 人在光下,四处皆明。 面包车副驾上那张笑脸明亮照人,希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恍恍惚惚想的是,这是人类能拥有的笑容吗? *** *** 中途水手先下车抵家,喻知予一人开车回了山风攀岩馆。 场馆前身是室内羽毛球馆,喻岚生前用所有积蓄买下后改造成攀岩馆,父女俩也住在这里。 喻知予上楼,还在楼梯转角处已经听到窸窸窣窣挠门声。 一开门,身形巨大的黑色杜宾犬朝她扑来。两只前爪搭在她肩上,个头比主人还高。闻到了别的动物的味道,湿漉漉的鼻头狂蹭她肩膀。 好好地揉了一通,狗子才嘤嘤地停下:【妈妈酱!你怎么才回来!】 喻知予笑嘻嘻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小饼干:“我去打猎了嘛。” 不去打猎,怎么支撑山风呢? 从窗户往外望去,这一片几乎没有高楼,路灯昏黄,霓虹线灯牌上的「山风攀岩馆」是黑暗里唯一一束光。建筑物静寂无声,像那只静默不语的蜥蜴。 这份亲切感或许来自她小时候也养过一只蜥蜴,是后来收拾喻岚的遗物发现的照片,喻知予本人倒是没多大印象。 树叶飒飒,起风了,看来音乐节那场将落未落的雨跟着她回来了。 喻知予关上窗户,利用嵌在房间门顶上的一块指力板,悬吊起自己,由四指到两指,来回重复指力板上的指力训练。 练习完,点开手机免提,又开始弯腰伏地,做了个标准的下沉犬式拉伸肩膀。 铃声戛然而止,一道温柔男声响起,“到家了?” “燕升哥,谢谢你今天帮忙照顾夏洛克。” “保持肩胛骨与锁骨张开,深呼吸五次,然后慢慢将身体中心转移至平板支撑。”对方准确预判了她的动作,“头头,注意肩袖的康复训练,等会儿加做一组终末牵拉和力量练习。” 肯定是她钟楼救猫时太嘚瑟忘形,水手偷偷跟禹燕升打了小报告。喻知予弯起嘴角,“谢谢你今晚给我们介绍这份兼职。”这笔费用真是雪中送炭济困解危啊! “我还在医院值夜班,再听你谢谢下去,天就亮了。”禹燕升笑笑,耐心叮嘱几句,两人约定择日火锅便挂了电话。 禹燕升本职是骨科医生,只因热爱小动物,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办了「知心寻宠」。喻知予想,如果没有攀岩,她也会从事与动物打交道的职业。 倘若没有攀岩,也不会有眼前的困境...... 喻知予向来心大,对已发生的事总是很快能想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人要有自己的肌肉,才有力量活下去。这样想着,又扭头做核心训练了。 *** *** 屋外雨声涟涟,可能是冷,屋檐下的几只燕子“哐哐”直扑棱窗户。喻知予刚打开窗,瞬间被雨水扫湿了脸,“来来,别在外头受冻。”她唤燕子进屋。 燕子仿佛听懂,小翅膀一扇就飞进来了,不客气地落在餐桌上,排成一排。自喻家搬来,这窝燕子就在了,鸟儿祖孙几代都认识喻知予。有一年还在喻岚的花盆里生崽,后来喻岚就老爱往那个花盆里放些稻草、树枝和小石子,一来二往就熟了。 雨太大,几只燕子淋个湿透,朝喻知予叽叽喳喳,透着委屈。喻知予往花盆里垫了块毛巾,没一会儿,燕子们挤在花盆里睡着了。 夏洛克胆小又好奇,躲在沙发后呜呜偷瞧,跟野兽身型形成强烈反差。喻知予摸摸它脑袋,轻轻在它的小耳朵上啄了一下,“乖,别怕。” 做完本日训练,喻知予来不及休息,拿出笔记本算账。日子竟然如此鸡零狗碎,每个横竖撇捺最终化成了一个“钱”字。 只谈钱的生活,俗!她重新写写划划,根据轻重急缓分配,这次只剩一个“穷”字。 喻知予轻叹一声,今晚收入像赶着回家的南瓜马车,没能坚持到12点,全部转付了出去。 这一年休学兼职也不算一事无成,还有无数次的支付成功。若是每天都能遇到希毅这样大方的客户,脾气差一点也没关系。 “本周总结:劳劳劳劳逸结合,财政赤字,你这个月只能吃一次大骨棒啦。” 独居生活数年,喻知予习惯和宠物说话。她相信,只要说得够多,狗子虽然不能开口,但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夏洛克呜一声便噎住。 “哈哈骗你的啦,别担心,不会饿着你。总有雨雨雨雨过天晴的时候,钱包也会慢慢慢慢鼓起来的。” 喻知予停不下来,反身做起指尖俯卧撑,人生还长,得留一副好体魄去体验。她参加过各种抱石和速攀比赛,也在世界杯拿过名次,可她的野心不止于此。 Free Solo,无保护徒手攀岩,真正的极限运动。 最简单,也最难。 洗漱完,倒在床上,夜灯开着,天花板上一幅壮阔山峦的照片勾起她无限畅想。 一种难言的情绪充斥胸口,眼睛忽然很酸,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神里流露一股狠劲儿。只要不停往前走,便能大刀阔斧地劈开岁月鸿沟。 以后的喻知予,将会征服世界上更多的山峰岩壁。 *** *** 雨势渐大。 黑色蜥蜴伏在恒温箱里,一动不动,昂首凝视天空这只黑色巨兽。希毅双手抱肩,望着不苦,眼睛成为无底深渊,抵肩的银发被随意地拢到脑后。隐匿在一片冷郁的色调中,仿佛静谧的树。 夜深了,他丝毫没有睡意。舞台上极度亢奋的大脑和身体,不甘平静。他向来享受唯独音乐的纯粹世界,热血沸腾忘乎所有,希毅掌握自己的宇宙。 可世界重新变得安静时,他又只剩下自己,满身疲惫、空虚,像此刻窗外雨幕中的夜色,晦暗光影游动,虚幻、迷茫。身体里隐隐浮起反胃感,他很熟练地将嘴张开一点,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下去。 依旧是张好看到会让人呼吸为之一滞的脸,五官是白种人特有的立体,高鼻深目,同时完美兼容另一半东方血统,简直堪称造物主的大手笔之作。只凭长相也能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 然而天赋往往就是诅咒。 桑尼俯身敲敲不苦的玻璃门,被打扰的蜥蜴仰起脑袋,呲牙咧嘴怒视他。 “等它熟悉熟悉你,再摸它吧。”希毅垂眸,无视不苦的示威动作。眼神几分深邃,又几分沉寂,宛若不见底的深渊。 “都十年了,还不熟!”桑尼眼睛一转,问,“你呢,没事吧?” 他知道希毅又犯了病,当时也没空先理会。顶多身体受点痛,但不苦不见了,希毅的命就没了。身为团队大管家,关键时刻桑尼分得清轻重。 希毅对成名并不热衷,他完全游离于娱乐圈这场名利游戏之外。 Lizard作为一人经纪公司,整个团队只为他服务。希毅有才华,有天赋,有背景,从出道第一天,就是行走的印钞机,捧在手心里的摇钱树。全公司的人供着他,仰仗他。他若倒了,他们去哪儿还月供? “希毅,拜托你不要每次上台都跟拼命似的,别人说你狂,你没必要疯!” 桑尼从他出道起当经纪人,十年来,他对希毅的表演风格一清二楚。准确地说,已经不是拼不拼的问题,而是想不想死的问题。 舞台是希毅最神圣的月亮。没人能走近他,歌迷们热衷于看他,只远远看着。却不知道其实他是天上的烟花,明媚耀眼,他正在璀璨地燃烧自己。 “还有,今晚现场几万人亲眼目睹你黑脸下台,关在休息室耍大牌,拒绝任何采访。” “嗯,”希毅承认,“不愿意,不想跟他们说话。” 声音是不带任何感**彩的平静回应。 桑尼嗫嚅半晌:“......祖宗,我们收了很高出场费的。” “他们毁约在先,我也可以不守约。” 希毅讨厌火、温度和一切燃烧的味道,他的舞台一律禁止这些特效。主办方显然枉顾规则,如果没有放烟花,也许不会吓跑不苦。 “不苦不是宠物,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已经用最大忍耐完成了舞台。” 一股无名火涌上桑尼心头,“否则呢?像上次一样忍不住掰折你的小手指吗?” 希毅不应,拿起遥控器察看空调温度,像极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26度!双数,双数。”桑尼预感自己迟早得疯,“不是单数,拜托!郑敦敦那家伙能不能先治好你的双数强迫症啊!” 话落,他灵光一现,当初希毅挑选心理医生说不定也是随便选择名字叠字的郑敦敦。 “喻知予。”希毅默念。 话题突转,桑尼:哈??? “她的名字,听起来对称。” “所以呢?” “她的联系方式给我。” 桑尼:“......” 希毅:“当时你也看到了。” 桑尼轻叹口气,“你真的没事吗?”每次下了舞台,他最不放心希毅的状态,提醒他记得准时去找郑敦敦。 “知道了,你也回去吧。”希毅点开手机备忘录,只留一个挺拔的背影给身后的人。 心理医生郑敦敦给的方法,让他随时记下心里的想法。 【噬人鲨张开血盆大口, 追循血线贪婪而来, 它不着急吞噬一切, 更享受对猎物的缠绕。 这时一只羚羊跳上月亮,蓄起力量。 我便觉得能跨过每一个凝滞的黑夜。】 指尖流泻而出的文字,仿佛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种潺潺回响,像是一串音符,一股新生。 静默许久,希毅放下手机,他这次身体反应竟然不算难以忍受——前所未有的状态,他问不苦:“你也觉得很新奇,对吗?” 不苦保持仰头望天,继续做一枚沉默冷酷美男蜥。 桑尼及时发来一串数字,希毅毫不犹豫摁下「拨打」。 让俺康康!评论区有米有眼熟的宝子哇!红包等你~ 俺在线表演一个360度旋转跳跃打滚求收藏(._.)( l: )( .-. )( :l )(._.) 求收藏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三首歌 第4章 四首歌 清晨,路边,树下。少女低头划手机,肩膀乐得一耸一耸。她是那种叫人见了一回,第二回一准儿能认出来的人。 希毅抱起双臂不解地看,怎么有人对着手机能笑得这么傻? 喻知予在看图尽欢发来的搞笑视频,丝毫没注意到马路对面男人的腹诽。她笑点向来很低,又被好闺蜜精准投放,忍不住咯咯笑,脸颊两侧的雀斑都在跳跃似的。 “喻知予。” 喻知予循声抬头,意外发现希毅在日常生活里的声音敛起了力量感,或许歌手在台下都很注意保护嗓子。 身材高大的男人酷酷地站在那儿,黑色口罩压成一座山,盖住优越高挺的鼻梁。 “希毅!” 她的音色有种天然柔和的雀跃,喻知予跳起来招招手,露出八颗牙的灿烂微笑。眼眸弯着朝他示意了一下,漂亮的眼睛会说话。 希毅背了个硕大的双肩包,是为不苦特别定制的出行太空包,由微电脑实时控制温度和湿度,模拟蜥蜴平时习惯的环境。 “你住在这里?”希毅环顾四周。山风攀岩馆,那晚他便注意到她面包车上的logo。 他约的急,喻知予临时定在山风,符合大明星提出的“空间敞阔,无人私密”的要求。 山风未到开馆时间,喻知予领他去了前厅接待室。 希毅仔细检查了一遍环境,才放下背包,“试试。” 喻知予俯身,对着背包,“哈喽不苦!还认识我吗?” 安静了几分钟,蜥蜴纹丝不动。 可能她的运动外套蹭有夏洛克的味道,喻知予脱了外套,对它笑:“乖乖,是我呀!” 傲娇蜥蜴,稳如泰山。 喻知予挠挠头,摊手:“要不就算了......” “吧”字还未出口,不苦动了,沿着她手臂踱步来到了肩膀,许是嫌弃这臂膀不够希毅的宽阔,又跑到她脑袋顶上,变成了一顶威武的哥斯拉帽子。 喻知予惊讶地张大嘴,冲希毅猛使眼色:快帮我拍照!! 光想想就知道这画面有多帅,感觉自己像养了一条龙。 同样讶然的还有希毅,带不苦来,纯粹是他灵光一乍的臆想——为了确认昨晚蜥蜴的亲近到底是偶然还是真的。 显然,不苦亲近喻知予。 这堪称“世界级伟大的奇迹”:不苦从不主动接近除希毅以外的任何人。连跟在身边十年的老管家桑尼,不苦也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态度。对其他人更是排斥抗拒。 希毅开口:“我月底有三场巡演,有无法拒绝的原因必须到场。不苦年纪大了,没办法离开我。你也看到了,它允许靠近的人只有你。” 不苦的鳞片温暖干燥,并不是那种冰凉湿滑的。喻知予盯着希毅,微微仰起头,蜥蜴也跟着高高昂首,一人一蜥看起来威风凛凛。 “喻知予,我诚意邀请你加入这段旅程,做不苦的特别私人助理。” 听听,连蜥蜴都有助理了,堂堂馆长喻知予每天还得自己擦窗拖地。 山风攀岩馆是喻岚留给她的,作为代理馆长,喻知予平时也有攀岩训练,过段时间就到赛季了。喻知予推说,「知心寻宠」只是朋友介绍的一份临时兼职而已。 她没说因为岩馆资金链断流了,这时候提钱的事,或许会让希毅觉得她在提要求。 “我很喜欢不苦。但是......” “你不用着急答复我。”希毅伸手去捞蜥蜴,不苦转了个身,拿尾巴对着他,爪子尖撩起喻知予的头发,喻知予轻轻嘶了声。 已经是第二次了,这家伙竟然第二次背对他!希毅大为不解,面无表情地抓住没良心的不苦,丢回自己左肩。 蜥蜴不情不愿,又把小脑袋自动调整回来面对喻知予。气得希毅曲指轻轻弹它:你是什么向日葵吗?喻知予就是太阳? 蜥蜴倨傲冷酷,眼神坚定地要入党。 “详细的合同先发给你,有空看看再说。” 大明星收拾行囊,准备带逆子回家。尽管没得到答复,此刻心情仍是轻松。想来就来了,印证了他的一些想法,收获颇丰。 喻知予锁窗关门,也跟着出来。 见她手指转着车钥匙,他问,“你去市区吗?” “去。” “那正好,我坐你的顺风车到卓越大厦。”这趟出来瞒着桑尼和团队,不愿不苦再坐陌生人的车。 希毅神使鬼差地做了决定。 *** *** 然而,希毅万万没想到送他回程的会是这样一辆“车”,摘掉黑夜的滤镜,白天让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甚至算不上一辆交通工具,令口若悬河的Rapper也词穷,简直难以名状! 喻知予亦然,希毅身材高大,她头一回对自家面包车的体积有了直观对比。 车内空间有限,希毅和不苦挤不下副驾。于是不苦的太空包被安置在后面大半截车厢里——车里只剩正副驾驶位,其他座位不知所踪。 平时除了水手和夏洛克,很少人坐这辆车。喻知予觉察到他视线,解释道,“后排椅子都拆了,方便拉拉货。” 现在是少了几个座位的问题吗?显然喻知予没有接收到正确的信号。 看着表里如一稀稀拉拉的车,希毅有一瞬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倘若这车在行驶中车轱辘散架,他绝对不震惊。 喻知予不以为然:“小白很坚强的,我心里有数。” 勉为其难坐进车里,长腿僵硬地杵着,车里的奶香味及时给了他安抚。其实昨晚第一次见她时希毅就已经发现了:“你爱喝牛奶?” “算是吧。我爸说牛奶补钙,对骨头好。” 抬眼瞥见副驾车窗边糊了三根透明胶带,希毅双数强迫症犯了,忍不住想揭。喻知予提醒别碰,小心灰尘飞你一脸。 “出发啦!” 司机的车技和车同样稀烂,起步上路,小白车居然还先要拱一拱。希毅回头深深看了眼蜥蜴背包,盘算着他是不是该坐到后面抱着不苦更安全些。 想完这个,希毅有些惊讶自己怎么想的不是立刻下车,甚至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能和喻知予聊这么久也很神奇,他们显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极少与别人这样自然地聊天。与喻知予说话,不必琢磨下一句该说什么,好像自然而然流淌出说不完的话,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倒了出来。或许终于给不苦找到了信任的人,卸下了多年来盘桓心头的千斤巨石。 正值上班高峰期,开往市中心的高速有些堵车。她开车倒是有礼貌,碰到有人加塞她就停下,大方让人过。 平时喻知予开车很专注,心思都在路况上。难得知名歌手在自己车里,总得尽到东道主之谊,“你听歌吗?” 这车里吱吱嘎嘎的,闹心,希毅摇摇头。 吱吱嘎嘎?有吗?喻知予竖起耳朵。 希毅目视前方,撤回自己上一秒认为两人同频的想法。 “你知道没人能不带感情读出这句话吗?”趁停车间隙,喻知予飞快在打开手机对话框,敲下一行字,伸到希毅面前。 希毅瞪眼:“......” “是吧?是吧!”喻知予得逞地笑,然后唱了出来。 希毅扶额:“!!!” 喻知予哈哈大笑,“你这反应我懂,是车祸现场,对吗?” 希毅更新了昨晚对喻知予的第一印象——随性洒脱、鲜活锐利、清澈懵懂、五音不全......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词竟然都可以用来形容她。但能量格永远是满的,那种气定神闲让他印象深刻。 终于平安抵达目的地,喻知予摇下车窗探身出来,爽快同希毅挥手再见。之后,小白车又拱一拱,晃晃悠悠地汇入前方拥挤车流。 *** *** 市中心,卓越大厦52层,郑敦敦心理咨询工作室。 “嘿!哟!Bro!”郑敦敦看见风尘仆仆背着行囊的大明星,比了个HipHop手势,“还没吃早餐吧?” 意料之外,这回得到否定的回答,希毅在喻知予车里吃了两片柠檬苏打饼干。奇怪的咸酸味,却意外没让他反胃。 郑敦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希毅。桑尼跟他反映希毅最近的厌食症愈发严重,为了维持体力,他会强迫自己吃水煮蛋,实在咽不下时,再灌一口水。 通常希毅来咨询,郑敦敦会提前准备一杯浓香的冰牛奶。 与此同时,希毅不由地开始走神,他想到刚才喻知予车里的奶香味,她和牛奶听起来很契合。 “本来预订是上周的咨询,你没来。” “现在不是来了吗?”希毅余光撇向倚墙而立的太空包,他没上锁,不苦可以随时出来。听到郑敦敦的声音,不苦一直无声地躲在里面。 “昨晚睡得好吗?”郑敦敦问。 在琢磨不苦的事,希毅睡不够两个小时,天没亮就起床去找喻知予了。 但这回他看起来神清气朗,与以往每次感觉都不同。年轻男人轮廓硬朗,眉宇间不知道藏着多少事。郑敦敦若有所思凝着他:“上次说的那首歌,写得如何?” 天才也会有创作瓶颈,希毅亦然,偶尔会与他吐槽写歌很难。 希毅“嗯”了声,走到唱片架前,挑了张LP,放歌。管弦乐队的演奏汩汩地注入整个空间,世态沧桑,人间怎比得了曲中瑰丽?希毅屈指弹弹桌面,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你这个音箱,低音不行。像用泡沫擦玻璃,我已经淘汰了。” 不讲武德啊喂!郑敦敦抗议:“......我刚斥巨资买的!” 希毅视线落在案几上的文昌竹,有只蚂蚁正沿着叶子奋力攀爬。 郑敦敦滔滔不绝,没留神,将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搁,蚂蚁被忽然带起的风吹到桌面。希毅怕压死蚂蚁,拿一张纸把蚂蚁重新送回竹叶上。 Rapper的情绪世界极繁复,总被最渺小的诗意打动。他的敏感也是他的天赋。 “你继续坚持每天记录最想感谢的三件事,这些事可以非常小,像是大雨放晴、喝到了香甜的牛奶、遇见一只可爱小蚂蚁之类的。” 迎上对方幽深的目光,郑敦敦笑着收起一根手指:“两件事。” “敦敦,真的没人能不带感情地读出这句话吗?”希毅举起手机给他看。 郑敦敦眼前出现一行字:「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这不是当年大红的国民歌曲吗?郑敦敦提醒他,“只有9个字哦。” “所以我加了个句号,按字符数算,偶数。” 郑敦敦仰头大笑。 希毅戴上耳机,白噪音让疲惫的躯体寻回了一丝愉快,他打开备忘录记录。以往希毅创作以随机灵感为主,不太在意周围环境。当思想火花流窜过大脑时,他会第一时间进入忘我真空的结界。倘若遇到世界末日存亡关头,他也会边写边逃生。 郑敦敦工作室的环境有种恰如其分的分寸感和宁静,让他习惯来这里充电放松。 郑医生也在一旁誊写本次交流记录,他没发现桑尼担心的情况,或许被希毅很好地隐藏起来了。这些年与不同的心理医生打交道,他有种狡黠的聪明。 希毅身上也带了一部分偏执和一部分抑郁的特性。扎根在他心上的力量,给予他生的希望,又将他牢牢束缚。然而今天希毅却说他好像找到防护罩了。 「防护罩」 郑敦敦敲下这个词,推了推镜框,又在后面补充了个感叹号,然后在心里很赞同地一点头。 *** *** 水手在银行门口等喻知予。 迅速和贷款经理结束见面,跟之前每次一样,并无任何进展。银行经理那些似有似无的话,锤子一样,一下一下重重敲打她。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灵魂在现实匍匐残喘,被按在地上摩擦再摩擦,根本直不起来。 走出大厦,喻知予撑起笑容,先安慰水手,“我毕竟算是高风险人物嘛。” 无保护徒手攀岩,容错率为零,代价是死亡。 水手正色道:“我答应过岚哥,山风我们一起撑下去。天塌下来,依舅个子高,先给你顶着。” 按辈分,喻知予要喊水手一声舅舅。喻岚还救过他的命,郎舅两人成了生死之交。看着喻知予长大,水手心里也把她当女儿疼。如今喻岚夫妇都不在了,他有责任守护喻知予。 喻知予点点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从小就清楚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稳稳地摸爬滚打,大概她的坚持就是,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可以的那一天。 赶上写字楼下班时间点,周围如涨潮般,一下子涌出来好多人。喻知予一手夹着文件资料,另一手也不得闲,所有递来的传单照单全收,有餐厅打折、瑜伽班招生、钢琴培训......水手跟在身后碎碎念,“接它干嘛?都没用。” “早发完早收工,顺手的事儿。”喻知予弯了弯唇角,“不然怎么说咱们是一个团伙呢!” 眨眼的功夫,心软的舅甥俩都接了满手传单。把“团队”当“团伙”的,只有喻知予了。 少女笑声朗朗,“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语气总是很定。 走到面包车前,喻知予猛敲自己一脑袋,对啊!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翻出聊天记录,打开早上没来得及看的文件,浏览完毕,第一时间回复了对方。 求评论求收藏哇~~ 这章依旧红包捏~~ 哈喽~~有宝在看吗~~~(山谷回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四首歌 第5章 五首歌 回程,水手开车。喻知予问:“你有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吗?” 起初没在意,水手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会儿,才颔首确认。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没听到。 喻知予暗忖,是时候了啊,该带小白去全面检修了,它为这个家默默付出太多!山风攀岩馆成立多久,小白就多少岁,一直兢兢业业地陪她风里来雨里去。放在古装剧里,是妥妥的开山功臣。 预约完检修,喻知予点开手机,搜索「希毅」。百度词条下拉了好几页还没看完。 说唱歌手、Rapper大统领,音源大雾,全新标杆的说唱领军者。出生地不详,中、德、美三国混血,父母身份保密。 希毅14岁出道,他本人也成为取得美国专辑榜冠军年龄最小的男歌手。发行的4张专辑都是白金销量,在Billboard Hot 100上拥有5首排名第一的单曲,成绩斐然。作为优秀的制作人,专辑全部自己作词作曲,每场演出都以拼尽全力、燃烧生命的劲头感染着观众。说唱堪称丧心病狂,300秒内唱出1400个词,平均每秒4个,无懈可击的押韵和流畅的Flow让人叹为观止。 希毅的性格一直是网上争议最多的地方,既酷且拽,傲娇高冷,是圈里有名的外星人,保有十足的高逼格和神秘感。采访也只有早年出道时寥寥几个。 新闻里的他看着很有距离感,喻知予随手点进一些轶事:唯一的圈内好友是已故Rapper Willow,三年前Willow在迈阿密一家机车店门口,遭遇枪击和街头暴力,抢救无效去世,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1岁。希毅写过一首歌怀念好友Willow。 不苦也有自己的粉丝团,粉丝数甚至超过国内许多二三线艺人。 人红是非多,骂希毅的人也不少。耍大牌、扔粉丝礼物,脾气暴躁......喻知予怎么也无法跟今早那个独自背着行囊的邻家大男生联系在一起。网友的评价素来带有强烈的个人揣测以及滤镜加成,谣言止于智者,她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希毅之前带蜥蜴演出?现在还要给蜥蜴请助理?”娱乐圈全是人精,水手担心对方居心叵测,喻知予去了要吃亏,“你是职业攀岩选手,训练时间尚且不够,挣钱的事交给我们。” 喻知予倒是很有信心。何况,看在钱的份上,上了贼船,干脆做一个快乐的海盗。她穷得坦荡,本来就需要赚钱,更没什么避讳的。 *** *** 很快接到桑尼的电话,喻知予来到希毅公司Lizard签合同和保密协议。有专业的法务顾问协助,过程很顺利。 事毕,桑尼亲自送喻知予下楼,自豪介绍,“这几栋大厦,可以说从地基开始,一砖一瓦都是我们家希毅挣回来的!” Lizard并不是简单的一栋建筑,而是由一栋超高层大厦和数栋附属建筑聚合而成,屹立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区位,独成一派。除了为灵魂人物希毅服务,Lizard亦有非常系统的商业化发展,有自己的独立厂牌、顶尖音响和灯光设计团队,还支持了国内外不少优秀的音乐人。 经纪人带喻知予先参观未来的工作室——不苦的专车。 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豪华房车,没想到是为一只蜥蜴特别订制的。当初看希毅那个智能背包已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不苦陛下还有它的辉煌宫殿。 成功的艺术家,就是行走的印钞机。希毅绝对是其中翘楚。 “不苦年纪大了,担心它坐飞机会应激。”桑尼告诉喻知予届时全程和不苦一起坐车。 和小白摘掉座椅空荡荡的后厢比起来,大黑俨然一间五星级酒店奢华套房——喻知予在心里给房车取了名字。 “希毅很喜欢蜥蜴吗?” “希毅只喜欢不苦,跟不苦是什么物种没有关系。就算不苦是一块石头,他也喜欢它。” 桑尼深深看她一眼,意味深长,“懂了吧?不苦老祖宗才是我们真正的财神爷。不苦在,我们就不苦。” 喻知予还在努力消化不苦的身份,想到网上看过的故事:不苦是一个对希毅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送给他的,救了希毅的命。 桑尼忙比个了“嘘——”,别提!尤其别当正主面儿提。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过几天是那人忌日,每年这时候,希毅的脾气都不会很好。 忌日?死了?看来网上也并非全部杜撰。 这时,电梯门打开,希毅奇迹般出现。拎了拖把和小桶,另一手扶门,身姿颀长挺拔。等保洁阿姨推着高高的垃圾车出来,希毅才把手上的物品还给她。保洁阿姨道谢,大明星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举手之劳而已。 他额前凌乱的碎刘海有些长了,脸色依旧苍白,没有一丝红晕,神情冷淡凉薄,看上去有那么点儿脆弱和倨傲交织的矛盾感。 喻知予探头往希毅后面瞧了瞧,没带不苦,于是有些失望。很快对上那双深邃如潭的眼,喻知予又满脸欢欣地冲他挥了挥手。 这一幕先后顺位被桑尼看在眼里,没想到这姑娘完全视大明星若无物。这绝世帅脸不好看吗?也算是支持桑尼十年如一日高压工作的精神慰藉了。 “希毅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提前了解如何照顾不苦,我说再多也没用。正主必须亲自演示。”桑尼见惯不怪。 希毅启动大黑车厢里的巨型爬宠箱,里面甚至为不苦种了一棵树,模拟全自然的生态环境。喻知予看出来了,他非常严格甚至苛刻地给不苦提供最好的环境。 养一只蜥蜴,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对其原始环境的模拟。 刚带不苦回来的时候,蜥蜴很久没吃东西,瘦得皮包骨,希毅担心了好久。尝试过各种喂食办法,递到嘴边也不吃。后来才知道气温太低不苦进入冬眠状态,他还多次打扰它......等过了几个月的冬眠状态,它才终于蜥模蜥样地活跃起来。 “蜥蜴要生活在温暖的环境里,UVA灯加热,UVB灯补钙,这是温控器、食盆、躲避洞,”希毅一一展示,“我不太喜欢给它用紫外线灯,在家都是让它直接晒太阳或者飞到南美洲厄瓜多尔待两个月。”语气比梁朝伟飞伦敦喂鸽子还轻松。 蜥蜴是冷血动物,久了不抗拒你也只是熟悉了饲主的气味而已,养熟了也不会像猫狗那样亲近。 想象不苦高昂着脑袋安安静静的模样,喻知予心想,大概,像养了一盆会吃虫子的花。 “它挑食,喜欢苹果泥。” “跑起来特别快,被抓的次数多了以后,学会了用尾巴抽我。” “不苦爱上树,一般出窝后吃了东西就会去树上,抱着树干静静待着。它还喜欢吃摆在桌面的一切植物,更小的时候,喜欢在我吉他上睡觉。” 喻知予头一次听到网传冰山始祖一口气讲这么多话,结合前面那段BE结局的传闻,内心颇有些触动,单手握拳,郑重其事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不苦的!!!” 她皮肤是被阳光亲密炙烤过的健康小麦色,抬手瞬间,手背骨节突起锋芒,将手臂线条的力量感全部释放出来。是希毅没见过的,健身房里看不到的那种清晰硬质,透进灵魂攻城略地的冲劲。 她有股子英气。 喻知予五官并不明艳,偏偏组合在一起就非常耐看,眼瞳是天生的墨色,又纯又灵动,还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真诚。清澈明朗,积极向上。 鬓角的发有些乱,一撮呆毛竖了起来,被她随手一抹,呆毛分岔成两股势力,像兔子的长耳朵,随着她动作幅度一晃一晃。 希毅盯着看了几秒,又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嘴角浅浅翘了起来。 *** *** 工作暂告一段落,喻知予带夏洛克去了图尽欢家聚餐。 路上有些塞车,到的时候,火锅已经下到第二轮。 “头头,来吃肉!” 图尽欢掐着时间涮肥牛,喻知予进门张口就能吃到温度恰好的肥牛肉。 喻知予从小专注训练,社交圈基本没离开攀岩,同龄的朋友更多是对手。她和图尽欢的缘分始于一节大学公开课:小两岁的图尽欢来蹭课体验大学生活,而学渣喻知予只为了攒学分。 那堂课教授讲了什么她不记得,余生记忆只有这位投契的朋友。她羡慕图尽欢不用上学,图尽欢向往她的野蛮生长。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肉香扑鼻,人类相谈甚欢,落单的夏洛克急出了鼻涕泡泡,跟刚捡回来时的怯怯生生截然两狗。 三年前喻知予在山下民宿的垃圾桶旁捡到夏洛克,那时狗瘦得皮包骨,眼睛被污渍黏住睁不开,只剩出的气。听到喻知予声音,竟然回光返照地唤了两声,跌跌晃晃倒在她腿边。喻知予脱下外套兜起狗去了医院。医生做完检查,收治前拿着费用单子再三问她,手术风险太高,确定救吗?这医疗费足够重新买一只赛级纯种杜宾。治!喻知予丝毫没犹豫。她听到夏洛克喊救命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喻知予揉一把狗脑袋,双手合十,“我后天出门一趟,十天。山风拜托大家啦。还有夏洛克,拜托燕升哥和豆豆了。” 禹燕升闻言放下筷子,颔首微笑,“豆豆喜欢夏洛克,它们玩得很好。” 夏洛克也喜欢禹燕升和他的边牧豆豆,住在禹医生家,天天都有大骨棒吃。 “30号,牡丹大岩壁。”水手提醒她。 “嗯,我29号晚上回来。”希毅同意她提前一天飞回来。 “每天训练不能荒废,记得见缝插针地练习。等拿到飞狐的赞助,今年不接兼职了,专心备赛。”水手也是喻知予的技术教练。 她边吃边听,不忘去支付宝「芭芭农场」做任务领肥料。赛博果树差 20%就能收获,出差回来又能给夏洛克领三斤胡萝卜。 半夜收拾行李,喻知予竟然有点睡不着。以前的生活也是以训练和辗转各地比赛为重,出差而已,又不是出征,或许她太久没出去旅行了。 站在书柜旁,橱柜里层层满当,从喻岚的奖牌和证书,一个个依次看去,直到曾让她在攀岩圈崭露头角的奖杯:「青少年组(13到19岁)苏格兰攀岩锦标赛金奖」。 光是攀墙世界杯获得的金牌就有十几枚,火花带闪电的履历无法不让人怀疑喻知予是岩壁大魔王转世。 目光最后停在了一张参赛证,那场比赛她从山崖意外冲坠,摔断了手臂,身上多处骨折,卧床cos了半年木乃伊。现场惨烈,喻岚没看到,因为在比赛前一个月,他在一场Free Solo中坠崖身亡。 尽管每次徒手攀岩前,大家都会做好回不来的心理准备。至今他们仍不愿相信,中国最好的徒手攀登大神竟然在这样一场毫不起眼的意外里折戟。 她印象里,父亲喻岚是如火焰一样的英雄,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即使现在想到他,也能沾上炽热的信心,鼓励她昂首往前走。他们都热爱攀岩,这仿佛是一种宿命——父女俩身上都带着天生的冒险基因,还有对这个世界强烈的好奇。 喻知予习惯直来直往,不会想太多,攀岩是唯一能点燃她的事,她也擅长这项运动。想要达成目标尽管去努力就好。 这世上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和毫不留情的散场,明白就好。 “头头加油!” 少女的右拳击中左掌,发出掷地有声的清响。 【与小说内容有关的评论全红包,请宝们收藏本文,球球啦】 图尽欢的故事在隔壁《我们的凌晨比白天更火热》 咸鱼妹宝*男德拉满卷王学霸 图尽欢(图图) x 隣晨(铛铛) 众所周知,青梅竹马就是最配的! 点点收藏好运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五首歌 第6章 六首歌 希毅的巡演第一场在首都京市,接着一路南下,最后在深城收尾。 出发当日,阵仗完全超乎喻知予想象。以为座拥几栋大厦的希毅至少像皇帝出巡,但事实是:皇帝是不苦。 好家伙!随行的竟然还有宠物医生和一辆小型医疗急救车。 希毅穿得很随意,鸦色T恤运动裤,往房车沙发懒洋洋一搭,食指轻叩扶手,混血儿自带肤白Buff,慵美懒漫之气从眉梢眼角蔓延到指尖,不似养尊处优——他也是不苦的御前侍卫。 四目相对,桑尼看懂喻知予的眼神:希毅确实比蜥蜴好养。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上是一株自生自灭的植物,你只需按时浇水就好。 特殊情况? 桑尼微微一笑:“那时记得带他去晒太阳。” Ta?他?还是它?喻知予暗忖:貌似两位都很需要阳光呢。 房车平稳匀速前进,希毅戴着耳机闭眸小憩,熬夜创作让他有些昏昏欲睡。车内微弱的灯光很收敛地倾泻而下,落在挺翘的鼻梁上,恰到好处地彰显着这张脸的立体深邃。 喻知予坐在他对面,刚张开嘴要打个哈欠,视线直撅撅与摘下墨镜的雇主对个正着。 太阳穴蓦地一跳,哈欠没打完,嘴巴张着停在诡异的弧度,一时间这个哈欠打完也不是,收回也尴尬。 正当喻知予不知道是自己要虚张声势呢还是虚张声势呢,希毅率先收回眼神。 “我刚刚看完不苦,它还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没动,像在思考什么蜥生哲学......” 她的工作毕竟是不苦的24小时保镖,希毅能睡全程,她可不行。喻知予抓了抓头发,露出来的手肘上有几处能看得出痕迹的疤,都是这些年磕碰出来的。还有一块浅浅淤青,看来是这两天才落下的。 “你属猴子还是羚羊?”希毅冷不丁问。 “我是大老虎!”喻知予脱口而出,见他目光落在自己伤处,这么问似乎有点不信任她的实力。 属虎就属虎,还“大老虎”,难道有人属“小老虎”? “当然有,还有人属‘白猪’呢!”喻知予搜过希毅百科资料,说完感觉自己跟个小学生似的,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我这不是白色,是白银色!”某人竟然听懂了,轻甩刘海。 白?银?乍一看也没什么区别嘛。 区别可大了!光泽度、蓬松度、饱和度......希毅不知道想到什么,噤了声,眉毛扬起不耐的角度。 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发脾气是什么驻颜秘笈吗?喻知予悄悄学他扬眉,虽严肃但还是挺帅的。 小黄快惊掉下巴,背对着他们听完了全程,心说喻知予真是虎啊,真想回头看一看怎么突然安静了,这寥寥几句对话简直太刺激了! 从老板混娱乐圈却不谈对象这一点,就知道他不是一条难钓的鱼,而是一头倔强的驴。犟驴遇猛虎,天雷勾地火啊!小黄脑瓜里一瞬构建出了个波澜壮阔欲罢不能的故事,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问喻知予吃零食吗? Rapper收起锋利的目光,拿起墨镜重新戴上,变成一株安静的植物,再也看不到什么生机勃勃。 喻知予早忘了刚才的事,开始没心没肺地开心吃零食,腮帮子鼓鼓的。今天简直太幸福了,能吃到那么多薯片!如果还有甜食就更棒了! 小黄像听见愿望的神灯,再次回头,语气很轻,“喻小姐,还有黄桃奶酥,吃吗?就是有点儿甜。” “谢谢!”喻知予声音里藏不住的雀跃,“喊我头头就好。” 她的眉毛是标准柳叶眉,眼睛一抹上挑的弧度,总是在笑着一般。 哪只老虎眯着眼睛吃甜食啊? 她以为他戴上墨镜就盲了吗? 吃得旁若无人。吃一口,满足地唔一声,还深深闻一鼻子,以前没吃过吗?这倒也称得上奇景,想是馋到一定份上了吧。 车厢空气里飘来淡淡的黄桃甜香,混合着牛奶气息,希毅不算反感,甚至有种别扭的舒服。躁郁的心境平了,常年淡漠的唇角稀罕地勾起弧度,只稍稍一瞬就打住,仿佛对于自己会笑这件事不太习惯。 再看那家伙啖一口黄桃奶酥,不舍指尖沾上的奶油,又轻吮一下指头。希毅立即别过视线,克制地收回所有的想象。 窗外,环绕高速路的丛林高大茂盛,几只飞鸟在半空嬉戏玩耍,车窗玻璃映出一张没有半分情绪的脸。 *** *** 大黑自带独立卫生间和淋浴室,其他工作人员只能在沿途的高速服务站稍作休息。 喻知予也趁空隙下车蹦跶几下,发现这趟商务车队莫名多了几辆车,一路紧跟。 “是粉丝。”小黄颇无奈,只要她们不妨害交通安全,不打扰希毅和不苦,就这么如影随形跟着,也没办法阻止她们。 同一时刻,不苦待在希毅腿上,隔窗翘首盼望不远处跟工作人员攀谈的喻知予。她好像跟谁都能聊,眼睛弯成月牙,路过的狗,经过的风,估计随时都能攀讲起来。希毅拿食指移动蜥蜴的小脑袋,“别看了,你真的变成什么向日葵了吗?” 蜥蜴坚定不移,希毅一松手,小脑袋又重新对准了喻知予。 似有感应,喻知予回头看了眼大黑。外面空气清新,真想叫希毅和不苦也出来放放风。 想到此行任务,喻知予没再多留,决定尽职驻守大黑。 小黄给了两块黄桃奶酥,她没舍得一次吃完,留了一块在外套兜里。偏偏脱外套的时候,听到“咚”的落地声,一摸口袋,那块黄桃奶酥果然不见踪影。 喻知予即刻火眼金睛环顾一圈,来回地移动座椅,都没找到。 希毅在对面戴着墨镜,呼吸平缓,像在睡觉。她只好放轻动作,俯低身子搜索。 她悉悉索索揿电动座椅的时候,希毅就醒了。这会儿看她打开电筒在细细寻什么,忍不住开口:“你到底干什么?” “嗯......找个东西。”喻知予有些不好意思,她爱吃甜食,水手一直严格控制她饮食。多大的人了,还把一口甜食当宝贝。 希毅扭头不看她,降低车窗透气。 他一动作,阳光透进来,喻知予正好瞥见他座位下有什么跟着反光,在外面跟同事吹水的小黄也以为老板有什么事要吩咐,疾步小跑到希毅这边来敲他的车窗,恰好看到喻知予似跪坐在希毅面前,伏在希毅两腿间,头埋得低低,后脑勺的动作一上一下——姿势很诡异、车速很超前...... 小黄一整个宇宙大震惊:哦No!他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边。 希毅彻底降下车窗,语气不耐:“嗯?” “你们请继、继续!” 小黄如蒙大赦,终于找回自己的声带,嚷着我肚子好痛,脚底拌蒜,带着饱受冲击的灵魂溜之大吉。 喻知予竖起耳朵,完全状况外:“怎么了?”小黄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气氛很奇怪。 她也知道气氛很奇怪啊?希毅摘下墨镜,单手撑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继续埋头找东西的人。一双琥珀眼尤其深邃,低头看她,睫毛在颧骨投下两排细密的阴影。 “找到啦!”喻知予抬头,得意洋洋举起战利品,墨色的瞳仁很亮,像雨后的树叶,散发清新的味道。 希毅看清了,是一块黄桃奶酥,就这么小小的一个东西,值得投入这么多的感情和精力吗?他不太理解,也不想了解,他不需要。 喻知予只好转身,对趴在恒温箱里的不苦招了招手,小声地庆祝:“找到啦!嘿嘿嘿!” *** *** 后半程小黄没出现,换成了大总管桑尼同车随行。 桑尼从后视镜瞥了眼“极速绯闻”里的两位主角,脑子里风车似的转。 先说墨镜这位,此刻在他手掌放一朵莲花,他能当场给你表演一个坐化。以他对正主的了解,其对一天的态度可以体现在戴没戴墨镜上,戴墨镜就代表:我不准备和任何人有任何意义的交流。 而另一位手里握着指力器练习,逗逗不苦,不小心打个盹儿,再逗逗不苦。神奇的是,蜥蜴也配合她的动作,指哪儿看哪儿。桑尼都有点吃醋了,他认识十年也没这位才认识十天的亲呢!蜥蜴真是冷血动物啊! 喻知予以为桑尼对她的指力器感兴趣,递给他:试试? 桑尼双手齐下,憋红了脸,都没她一只指头有劲儿。经喻知予稍微指点,很快寻到窍门,桑尼也来了乐趣,忍不住笑出声,喻知予比了个“嘘”的手势:那位在睡觉呢! 桑尼偷瞧一眼沉默的墨镜男,强压下嘴角的弧度。从没看到希毅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喻知予到底是哪儿来的小神仙啊! 希毅感觉耳朵边的神经跳了下,眼前这两人可真聒噪。一开始只有一人一蜥,现在两人一蜥,若小黄也在的话干脆凑一桌麻将。这才第二天,不管蜥蜴还是人类,都开始对喻知予摇尾巴了。 “你为什么喜欢攀岩啊?”桑尼问。 答案其实就一个字。喻知予伸出一根手指,在桑尼面前摇了摇:“帅。” 无论做人还是攀岩,最重要的,就是:帅。 了解!桑尼捏紧握力器比划,他也要帅起来。 这对话......希毅沉默,刚刚就不该去听。 终于挨到下一个服务区,从不下车的希毅留下不苦,自己站在凌晨的雾暗云深里,远眺天际处一层磅礴而隐约的金光。 偏偏桑尼粘着他身边像个碎嘴师爷,喋喋不休的声音落在地面跳来跳去。 大黑车窗悄悄降下几寸,先露出一撮额角呆毛,再露出带着美人尖的漂亮额头。 有她在,这趟旅途都变得喧闹鼎沸。 希毅薄怨:“不得清净。” 桑尼连忙奉承老板:“能者多劳。试试用不苦的目光看她,难得蜥蜴它老人家喜欢。” 希毅耸耸肩,反问:“我也该喜欢?” “喜不喜欢都没关系。”桑尼瞄一眼希毅的神态,假装老板罕见又放松的表情是凭空出现的。 车窗又咯吱咯吱降下一寸,能把他从德国定制回来的房车开成那辆拱一拱的小白,也只有这位奇才了。 车里投来的目光像带了鱼钩,桑尼比小黄淡定,只装看不到,这俩在玩什么“老狼老狼几点了”的游戏吗? 喻知予不太放心希毅,外人看来他好像永远缄默倨傲,可她总能敏锐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就像车里这只蜥蜴,强大也脆弱,疏远感不过是它的保护色。她觉得希毅也是这样。 车窗再度咯吱咯吱响起,希毅已经先于意识回头,抬指点点空气:Gotcha!!抓到了!! 这一瞬,日光恰好拨开晨雾,车窗完全降下,少女与他隔空对视上了。明亮的笑脸也整个儿映入璀璨的霞光里,照得她的面庞和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在这种烟火气里扎堆,眉飞色舞,愈发得明朗动人,有点孩子气的活泼......还有点可爱,像盛夏时节绽放夺目的解语花。 希毅心念微动,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下。看她被抓包后大大咧咧傻乐的样子,他也忘记收回自己嘴角的弧度。不知道刚才脑袋里怎么突然蹦出解语花这样浮夸的形容。哦,对了,原来是这个高速服务区的名字:解语服务区。 桑尼用力眨巴眼睛,诶?他刚才幻视了?希毅笑了?这么多年来,没见希毅这么畅怀地笑过哇!Rapper面冷,平常脸跟石膏模子打出来似的。 经纪人眼角涌出一点点湿润,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小说里阴郁冷漠的男主被拯救时,衷心的老管家总会莞尔一笑,再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好久没见少爷笑过了。” 艺术源自于生活,这种戏份里,怎么能没有一个从小陪伴男主长大的老管家呢?他真真是从心有感而发啊! 本章解锁了男主的属相是佩奇,女主属老虎。 所以打一个成语。 喻知予:猪入虎口。 希毅:(⊙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六首歌 第7章 七首歌 高速北上,疾驰两千公里后,抵达第一场演出地点已是傍晚,飞过来的先行团队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 希毅只有20分钟彩排时间,以他的资历和经验,随时能起一场万人演唱会,坚持彩排是他的职业素养。几乎没有什么能让希毅上心,唯独对音乐是从灵魂深处出发的热爱。 夕阳光撒下来,宛若舞台上炽白的灯柱。希毅站在光影交替处,眉骨到鼻梁的线条流畅漂亮,整个人像是自由游走在光明与黑暗的骑士,折射出的绮丽光彩柔化了锋芒。 喻知予背着几乎与她等高的太空包在台上等候,好奇地观摩眼前的一切。她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型演出的筹备舞台,目光转向偌大的音乐节场地,忍不住试想届时人山人海将如何沸腾。 许是有某种奇妙的心灵感应,希毅在这一瞬转过头,与她对视。 喻知予习惯地递过一瓶矿泉水,希毅动作顿了顿,正准备抬手去接,被桑尼打断了。 “他习惯空腹演出,而且也不喝这个牌子。”经纪人一本正经道,“我们只喝从斐济火山地下数千米天然萃取的矿泉水,被信风和热带雨林净化后的水,才配得上滋润希毅的金嗓子。” 喻知予扯了扯嘴角:“......” 她知道希毅为了保护嗓子非常自律,不饮酒不抽烟也不喝任何含咖啡因的饮料。 希毅不置可否,背起双手站在舞台中央。寂寥背影隐在往来忙碌的工作人员里,像极了群星环绕的无垠宇宙,被层层包围的孤独。 “唉,不苦,难怪他要你陪他。”喻知予拍拍太空包。 特邀开场嘉宾有25分钟的专属舞台,对歌手的耐力和专业程度是场考验。 演出正式开始,巨大落地屏幕里,凌厉侧影伴随极快的旋律破空而出。同时,灯光如星河流银倾斜,现场一片微波荡漾。 这前奏极有韵律,很抓人,酝酿着一股力量。伴随骤停的一个空当,乍然转了个角度,人声响起—— “我总是发自内心吟唱......” 希毅开口的瞬间,喻知予激起战栗,脑袋里“嗡”一声,骨子里的逆反和倨傲随节奏释放。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仍为他的声音狠狠惊艳。 轰鸣排山倒海,势如破竹地蔓延至全场,即便背对观众,她也能感觉到身后观众席的情绪已经被迅速地点燃。众人大声地、歇斯底里地跟唱。极强烈的破次元壁感,突破了喻知予最初对Rapper停留在炫富、粗口、愤世嫉俗这种表面的大众印象。 希毅人气高企,她从前没什么直观感受。“Rapper大统领”乍看像个中二的形容词,那是什么样子? 嗯,是这个样子,是舞台上的希毅。他是天生的歌者。 一首长达9分钟的自作曲《王》,从一个怒音开始,掀起听众的心跳。激昂的说唱节奏,始终萦绕在耳边。 来时全程喻知予与他同车,希毅极少说话,像一条紧绷的、笔直的线。大部分时间陷入自我的结界里,比不苦还沉默。 而此时,一首歌正到酣处,现在的希毅:宛如苏醒的巨人,蛰伏而动,在他的王国里披荆斩棘。那副沉默的身躯里居然有如此澎湃的气场!当他完全释放锋芒的时候,似鲜活蓬勃的兽,是他所向披靡的生命力,没有人能真正降得住他! 喻知予听得心脏咚咚直跳,骨头都被震颤得瑟瑟作响,响在身体里,也响在她耳边,被放大无数倍,一下又一下。 咚!咚!咚! 砰!砰!砰! 大屏幕上歌词闪烁滚动,目不暇接。希毅几乎没有停顿,更是一气呵成: “我总是发自内心吟唱, 踏破宇宙的蛮荒, Feelin so tall like I could give a High Five to the Pilot, 犹如展翅高飞, 与飞行员击掌......” 一曲终了,全场爆发出巨大声浪:安可——安可—— 兴奋满溢的观众摇起荧光棒海洋,幻化成汹涌浪潮,希毅恍然觉得眩晕感更重了些。心跳声鼓点般敲在耳膜上,盖住了台下躁动的欢呼。 希毅压低帽檐,掩住眸底漏出的情绪,向着远处沸腾的歌迷们鞠了一躬,简单扼要地说句:“谢谢。” 话毕,转身下了台。 Rapper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任由舞台下尖叫和追捧,仿佛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音乐一结束,就回归到了冷硬的躯壳里去。 *** *** 喻知予目光紧随希毅的一举一动,桑尼再三叮嘱:务必像豹子盯猎物,牢牢盯着他的每一步!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后台,如从冰岛的黑沙滩上,穿越冷雾与迷离蓝冰,冷冷沉沉。 希毅朝喻知予伸手,不苦心有灵犀,熟稔地爬到他左肩。一人一蜥往休息室而去。 喻知予的任务是24小时紧跟不苦,也跟着走。 桑尼与她并肩而行,眼神同样紧追希毅。喻知予余光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浩浩荡荡团队:难道希毅有什么突发隐疾?要这样一个大阵仗的急救团队待命? 希毅脸色确实不太好,这回与她猜测无关,休息室里有人在等待。 “哟!好久不见。” 耳钉男摘下墨镜,说话间露出镶嵌了钻石的门牙,那种锐利的、充满挑衅意味的压迫感直往外冒。 桑尼一见他就头大,太阳穴突突猛跳——专蹭希毅热度的老对家谭一鸣。听闻最近傍上了不得的资方大佬,难怪迫不及待来找希毅炫耀。 希毅在圈内不屑抱团,和故友Rapper Willow的友谊始于出道前的精神病院,更像是境遇的共情。但这个谭一鸣,对希毅有单方面病态的执着和明目张胆的**。 桑尼给保镖们使眼色,时刻盯着希毅。谭一鸣这种人就像嚼过的口香糖,一碰就扯不掉,恶心得很。 “每次看你的现场,我都硬得不行。”谭一鸣语气满是戏谑,他模仿希毅的发色,染了款低配版奶奶灰,自以为嚣张又痞气。 希毅面上毫无波澜,向来把谭一鸣当空气,懒得理他。 大概是真正的强大不需要用故作冷肃和高傲去强调,希毅即使面无表情,也自有一番令人望尘莫及的气场与威严。连转身就走的排场也这么勾人,谭一鸣恨得牙痒痒,被一种无名情绪挠得且恼且尬且不甘。 “不要以为你唱首《王》,真以为自己是王了。”谭一鸣喊他:“你背后那个CA资本有什么了不起。傻逼!CA不过是凯撒的一枚棋子。” 希毅脚步顿了顿。 谭一鸣自以为抓到了对方把柄,炫耀也引诱,“对嘛,实际上大家都侍奉同个金主。你和我搞,窝里睡,肥水不流外人田。” 想起双方粉丝誓不两立,谭一鸣嘎嘎怪笑,嘴角弧度透着一丝邪气,“这叫乌蝇配狗屎,不是冤家不聚头。” “乌蝇能分解垃圾,狗屎可以转化能源发电,你是乌蝇?还是狗屎?” “......你给CA卖屁股就高尚了?”谭一鸣恼羞成怒朝对方吼,他亲眼见过希毅在那人办公室里整夜未出。 桑尼心里急但不能说出来,什么屁股的,文明点儿!咱家这位真的是王! 谭一鸣双眼血红,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就是欠操!” 希毅咽了咽口水,不耐地扯了扯喉咙——在桑尼看来这是抹脖子的动作,杀气满分,忍耐零分,事情会朝着他们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就像易燃易爆的不确定因子,压抑在他身体内的爆裂情绪,不定哪一瞬就开闸。 越平静,越汹涌。喻知予懂,像八号风球来临前,最是宁静。 果然“嗷”一声惨叫,眨眼间,一道身影掠过双方保镖,扽住谭一鸣的衣领,硬生生单手将他脚尖拎离地面,看上去比举一条狗还轻松。 阴影轰然笼罩,双倍增高垫也没拉开和希毅的身高差距,连他肩上的蜥蜴也懂得仗势欺人,傲然盯着谭一鸣,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看得谭一鸣直打寒战,脑仁嗡嗡。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虹膜的中心还有一圈亮边,很像某种野生动物的眼睛,积蓄着很多在暗夜里才会有的情绪。神经一寸寸被撕扯开,谭一鸣挣扎两下腿就软了,率先从灵魂出窍的状态里缓过来,嚅嗫道:“门口还在直播,你竟敢......” 希毅不响,单手一伸,渐渐举高,年轻的男人力量大得惊人,谭一鸣勒得直吐舌。 谭一鸣的保镖后知后觉上前,早被希毅的保镖挡住,几人形成对峙之势。 桑尼瞪一眼谭一鸣的经纪人,“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滚蛋!”转身又赔笑,“头头,快,带不苦回去。” 喻知予点点头,踮脚捞起不苦,放在头顶。然后轻轻拽了拽希毅衣角,男人周身寒气似乎连布料都冻结了。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喻知予轻唤:“我们,走吧。” 希毅这才松开手,任对方像纸片人一下滑坐在地。 “你等着!”谭一鸣咬牙切齿。 而希毅则转头看向桑尼,他面无表情,声音很轻,“我不想再见到他。”似陈述,也似结论。 没心情去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住,希毅带着不苦往房车方向走。 “希毅,你别走这么快嘛。”喻知予一把拽住他手臂,踮起脚打量他神情。她总是靠很近,总是缺乏分寸,一个不留神就会窜到面前,几乎鼻尖对鼻尖。 热烘烘的气息袭来,搅得人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希毅下意识偏了偏脑袋,下一秒就被喻知予抬手掳住脖子,稍一使劲,只听咚的一声。 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缠绕呼吸。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所有人定在了原地。希毅自己都没觉察,几分钟前还能力鼎山河,此刻竟然乖乖束手就擒,很懵地望着喻知予:你、你在干什么?! “希毅,你发烧了。” *** *** 大黑里支起一张床,希毅发烧了。喉咙像被利器凌迟,每一刀都有一种濒死的割痛。恨不得昏睡三天三夜麻痹痛苦,却怎么都堕落不进梦乡。有道声音告诉他:对不起,你没有权利赦免痛苦。 不苦安静伏在主人枕边,爪子搭住他肩膀,和他一起观看投影幕布上的动物世界。在痛苦与他的灵魂共振的时刻,希毅与蜥蜴自成结界,好像这样已经练习过千百次,熟稔于心。 希毅想象自己幻化成一株植物,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剥离时间与情绪,而他的本心则静待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守护最后的倔强,承受万分痛苦。 他的世界一向太过喧闹,在歌里他是无所不能的王。下了台,他是脱水蔫掉的植物。氧气浮浮荡荡,进不到他的身体里,徒劳无功,什么办法都没用。 幕布里的大象在草原上缓缓行走,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动物们要经历漫长的迁徙。希毅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迁徙结束。一切太漫长、太难熬...... 这远远比折断手指头的痛苦要难捱。 希毅突然就犟了起来,想试试这次忍到最后能痛到什么程度。 男人仰靠在枕头上不言不动,连表情都凝固,像一棵树,裂痕隐在一圈圈的年轮里。 没人知道痛苦意味着什么,除了痛苦的受害者。人对所有描述感觉的理解都是不相通的。痛苦就是痛苦。痛苦没有等级。没有过去现在之分,没有现实幻觉之别。 喻知予皱眉,几小时前明明还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他一直没吃东西呢。”她看着揪心,像看到了生病的夏洛克,也是情绪低落,趴在自己的窝里,偎着它唯一的胡萝卜玩偶。 小黄摇了摇头,吃了也白吃。 喻知予不解。 “会吐出来,更难受。”小黄悄悄声。这原是公司的特级机密,但喻知予帮过他,是个可靠值得信任的人。 “他会自己好起来的。”桑尼过来,让喻知予放心,“总是这样,演出很费精气神。” 啊?总是这样? “让他自己待着吧。” 那些医疗团队是摆设吗? “有不苦陪他。” 喻知予心道希毅也太可怜了。 “过一夜就好了。” 幻痛是心病,无药可解。 桑尼故作轻松开玩笑,务必珍惜这段静默时间,等希毅的生命值回血恢复了,又是一个脾气难以捉摸阴晴不定的老板。 生命值......真的是在用生命演出啊。喻知予懂了,跟攀岩没什么两样。 只是现在希毅的壳裂开了,声音、光线甚至空气都会给他造成莫大的压力。其实每个人都有一层壳,眼睛看不到的壳,于是希毅正在修复自己。 烧退了,可他的手越来越凉了,即使是幻痛,身体上的痛却是实实在在。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一夜不吃东西,超人也顶不住。喻知予忽然想起保温杯里还有梨水,哪怕补充一点点糖分也好。 “希毅不会喝的。”小黄蚊声道。 “只喝斐济火山地下数千米天然萃取的矿泉水?”喻知予挑眉。 一听就是桑总管的烂梗,小黄压低声音,希毅刚出道时,丧心病狂的粉丝送了一瓶橙汁,里面加了强力胶水。希毅喝完后直接送去洗胃抢救,从此以后,落下了阴影,桑尼那时还是个小经纪人,差点吓破了胆。 “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这事儿之后,大伙儿都有PTSD了。” 那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没必要为过去的伤痛买单。喻知予来到希毅面前,不苦抬头看看她,窜上她头顶,又变成了一顶巨大的哥斯拉造型的帽子,跟她一起俯视希毅。 “头头牌梨水,我爸爸的独门秘方,甜而不腻,我特别喜欢喝。听说你喉咙疼,要不要试试?” 她声音很轻,仿佛划破浓雾而来。希毅的视线从幕布里的象群里抽出来,怔怔看着她。 “喝一口,好不好?”喻知予像哄小孩儿似的很甜的嗓音哄他,往他手心里塞了塞,“就一口。” 希毅眨了一下眼睛,确定刚刚手心触到的温度不是幻觉。他一直觉得温度和甜度其实存在某些共性,比如它们都能让身体和大脑感到愉悦。 他接过喻知予的杯子,抿了口梨水,再缓缓地咽。 桑尼和助理们瞪大眼睛,很难解释,这样的表情是放松平静还是麻木?到底是疼痛剥夺了他的理智,还是他自己遵循了意志? 喻知予压根没想到旁人能有这么多心理活动,头顶不苦,盘腿坐在一旁等他,见他喝完小半杯,问:“还要添点吗?” 她又加了半杯,大眼睛放光,充满了自豪,尾音带着一点点轻轻的上扬:“越喝就会越喜欢的,你品品,是不是有那么点Duang Duang的?” Duang Duang?她的词一向用得新鲜。希毅猜,大概就是入口顺顺当当的意思。 于是众人再次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希毅驯从地被投喂梨水的过程,他竟然也没怎么挣扎,喝完后继续安安静静看投影。 一切湍急暗涌似乎恢复如常。 *** *** 暂时取回自己私人手机,喻知予低头专注敲屏幕。希毅开口,声音沙哑:“你在干嘛?” “陪你和不苦呀。”以前夏洛克生病,她也是坐在狗窝旁陪伴整晚。虽然帮不上忙,总要给点精神鼓励嘛。 希毅目光落在她手机。 “噢,我在给蚂蚁森林浇水呀。” 见希毅一脸问号,喻知予反应到:“你没支付宝啊?那你快加我。” 恢复生命值的希毅和先前完全是两个人。桑尼预感这次危机已经提前解除了。希毅亦以眼神认同他想法,让团队各归各位。 桑大管家心情好,招手请全部同事去吃海底捞。一群人都有眼力,呼啦啦走了。喻知予想留下来陪不苦,也被人拉去了。 车里闷,希毅独自带着不苦在附近走。瞧见停在角落里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刚松开的眉头又紧蹙起来。 那人已经从车里出来,远远喊了声:“少爷。” 这章撒个红包,宝子们都出来聊聊天吧!如果有营养液就更好了嘤(轻声) 喻知予先请大家喝Duang Duang的梨水,hin甜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七首歌 第8章 八首歌 “少爷。”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他礼貌颔首。 “席呈,别这么叫我,”希毅拧眉,恶心巴拉的,“他演地主老爷上瘾,你也陪他发癫?” “......席总很挂念你。” “有什么直接说吧。”希毅心里烦躁,别拐弯抹角,“直接复述他的原话。” 席呈端详他半晌,说:“玩够了就回来!” 希毅撇撇嘴,不出所料。 论辈分,席呈算是希毅的远房叔叔。这些年每次来传话,无非是冷嘲、热讽、怒骂。 作为工具人,席呈连微笑也尽职传达:“你是我的儿子,不需要那么辛苦。” 对方的笑容落在希毅眼里,是上位者的自得,也是小丑的面具。 “他有他的家,我过我的生活。过去不敢承认,避之不及,现在他又凭什么插手我的生活?按合同要求完成这轮巡演,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毅之,你们终归是亲父子,”席呈轻声劝,“父子情,割不断的。” 希毅神色轻慢,不置可否:“如果一样东西我没有,那说明我不需要。” 从小到大,希毅与席呈见面的次数更多,其实他跟那位长得并不像。得益于混血优势,即使父子俩站在一起,不仔细辨别外表,很难找到共同点。 “不要跟小谭打架。”席呈淡漠道,“他只不过是个摆设,嫌碍眼就丢了。别降低了自己身份。” “你现在代表他?还是你自己?” “以叔叔的身份,可以吗?毅之。” 希毅眼神睨下来,气场凛然,“你们都管不着。” *** *** 轿车扬长而去,枯黄的叶片席卷起,刮擦着青黑色的柏油马路。 一股莫名火在希毅心尖乱窜,不苦站在他左肩,尾巴偶尔扫过他背脊。希毅攥紧拳头,一拳最终落在了无辜的大树。 肩上骤然一轻,不苦径直跃向前方身影。 “诶——我的头发!” 喻知予头顶哥斯拉,慢腾腾挪着螃蟹步,从大树背后的阴影站出来,“我什么都没听到。” 话落,揉揉鼻尖,还不如不说。 一时沉默。 喻知予盯着希毅,见他不讲话,硬生生把脸怼到他眼前:哭了? 希毅整晚酝酿的情绪瞬间被这张红扑扑的脸冲没了。 喻知予原跟团队一起去吃海底捞,只因为水手留了条简讯:【得空回电】。 工作时间上缴手机,她的私人时间有限。于是随便扒拉两口烫牛肉,匆匆赶回来跟他通了个电话。 水手带来不好的消息,喻知予花了些时间慢慢消化。碰巧撞见希毅和一个大叔见面,两人似乎谈得很不顺。隔得有距离,她听不太清楚,也感受到了针锋相对。 后来希毅整个人站在橘黄路灯下,自成孤岛。错落的树枝与晃动的叶片间投下光斑,阴影深沉,用墨晕开一般,脚下方圆寸地都染上了一种不属于这里的落寞感。 逆着光的希毅,莫名地有点单薄。一般五官欧化的男人不会给人这么柔弱的感觉,她第一次在希毅眼里看见一些类似悲伤的东西,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灯影的错觉。显然,他也正在经历不好的事。 他的刘海垂在额间,整个人也一带柔和了下来。喻知予踮起脚,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戴在他头上,这头银发太张扬,即使在夜里,也引人瞩目。 希毅想说保镖就在周围,听她凑近,“......你一直没吃东西吧?” 下一秒,喻知予一把抓住他手腕,“走!我也没吃饱。” “你不是去吃火锅了吗?” 攀岩季在即,又惦记跟水手通话,喻知予没敢敞开肚子吃。实则桑尼和大伙儿很是热情,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合作五年以上的老搭档,团队凝聚力极强。 娇小的少女,跑起来步伐轻盈,蹦蹦跳跳,像只刚化形的偷穿人类衣裳的兔子。被大力兔子这么紧紧一拖,一种奇异的情绪将他包裹,希毅不由自主跟着她跑。自我防护机制使然,Rapper没忘记违心的话:“喂!就算你绑架我,我也哪里都不去。” 他最反感和人发生肢体接触,也没让喻知予松开手。内心深处有什么蠢蠢欲动。心脏开始奋力地撞击胸腔,一下又一下,这让希毅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月亮悄悄升起,两侧的树影掠过,夜色被他们狠狠甩到身后了。 “希毅,假如你有86400块钱,有人偷走了10块,你会把剩下的钱扔掉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我们每天有86400秒,即使有人让你不开心了10秒,也别让他们破坏了你剩余的时间。” 希毅没想到她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喻知予笑眼弯弯,看他:“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啦。” 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希毅本也不在乎,只是觉察到了她这句话背后的爱护。他混这个圈子,见过太多五颜六色的人。今天却发现另一种更直接的美好,纯粹而有力量。 她的手劲奇大,有些人的力量感是天生的,但又伴随着一种并不矛盾的柔软的愉悦。带茧的掌心温暖,烘得他抖了一下。希毅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仿佛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破土而出。 “快到啦!”喻知予另一手扶稳头顶的不苦,蜥蜴似乎比希毅更淡定,迎风昂首,宛如乘风破浪的大将军,运筹帷幄。 *** *** 来到24小时便利店门口,喻知予把不苦放回希毅肩上,自己进去,从雪柜里珍而重之捧出两个东西。 希毅看清,是三角饭团。 “凉的。” 显然喻知予知道了他的饮食习惯:希毅从来不吃热气腾腾的食物。 深夜的便利店没有其他客人,店员也百无聊赖,伏在收银台前打王者。 两人坐在店门口的阳伞下。 “你知道怎么解开包装吗?”喻知予边说边给他展示产品设计的巧妙,只需要轻轻拉开一角,顺着中轴线一撕一扯,外包装便成了一个小船形状承托饭团。 “这样吃,不会弄脏手。”喻知予想到什么,笑了声,“夏洛克也喜欢吃,一口一个。” 希毅原本没什么食欲,见喻知予三下五除二吃完,满脸幸福,像一只鼓着腮帮的小松鼠。这平平无奇的紫菜饭团,真的这么好吃吗?他也不自觉拿起饭团一口一口吃。 王子吃得可太斯文了,模样极其雅致。喻知予托着下巴,好奇网上的传闻:“你真不吃香菜呀?” “过敏。” “鱼类也不吃吗?” “腥。” “茄子呢?” “丑。” 喻知予:“......你比夏洛克还挑食啊。”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喻知予划开屏幕,“嘿嘿!我一提到你,就给我打电话啦。” 希毅头一回听到她用这种甜甜的夹子音。 “你想我没有呀?”喻知予弯弯眼睛。便利店灯牌映照出她脸颊上浅细的绒毛,覆盖了一层温暖的柔纱。 准是她的男朋友......不然谁会在这个夜深人静的休息时间给别人电话呢? “乖,等我打猎回去,抱抱你。” 喻知予收线,不晓得希毅哪条情绪链又短路了。先前还好好的,一个转头的工夫,Rapper摆回那张“厌世”冷酷脸,这冰山又给冻回去了,看来美食也没能让他心情好转呢。 夜色在他身后,他看起来却比夜色更冷郁。 “哎,”喻知予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眼神清明地看向希毅,“今晚他们说要挑战你的《王》,小黄说至今还没人能一口气挑战成功,先死在了肺活量上。” 肺活量是她的强项,喻知予拍拍胸脯,“我还有‘绝对音感’呢,下次必须得试试。” 希毅想起她在小白里嚎的那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怕是对绝对音感有什么误解,于是破天荒给她解释了一下何为音感和乐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喻知予说这么多,或许喻知予和别的人类不一样,让他像对着一个树洞说话。也可能不苦没法说人话,也可能他纯粹想倾诉。 听希毅说得深入浅出,最后总结一句:做Rapper,很简单,Keep real!喻知予突然信心爆棚,决定关公面前耍大刀,挑战Rap: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没打着, 打个小松鼠。 蟾蜍婆,咯咯咯, 唔读书,冇老婆; 山鹧鸪,咕咕咕, 唔读书,大蕃薯。” 希毅:“......” “皮皮露达·维多利亚·鲁尔加迪娅·克鲁斯蒙达·埃弗拉伊姆·长袜子!” 面对吟游诗人希毅,喻知予忍不住要炫一下她会背《长袜子皮皮》里女主角皮皮的全名。 希毅再次:“......” “北京、哈尔滨、长春、沈阳、天津、呼和浩特、乌鲁木齐、银川、西宁、兰州、西安、拉萨、成都、重庆、贵阳、昆明、太原、石家庄......” 希毅扶额:“这Rap又是什么逻辑?” “央视天气预报里城市的出场顺序,我能一鼓作气背到香港澳门,再回到北京播报。” 大概是个胡诌界的奇才,希毅朝她点点头:Respect,不理解但尊重。 喻知予开怀大笑,头向后仰着,那笑声震得桌子都嗡嗡响,“问你,一个人在树上Rap,猜一个字。” 希毅摇摇头,其实他的母语是英文,中文是8岁以后才开始学的。 “答案是‘桑’,桑树的桑,”喻知予比一个胜利V的手势,“又、又、又......” 微卷的头毛随着动作轻颤,像小动物奔跑时晃动的尾巴尖。头发的性格随主人吗?怎么做到唯独一撮高高竖起来的?希毅忍了一晚,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喻知予脑袋。 意料之外软绵绵、毛茸茸。 希毅低声:“别误会,我是个怪人,有强迫症。见不得不成对的单数,一根头发能让我难受一整天。” “怪就怪吧!”喻知予无所谓。 严格说起来,人人都能是怪人。难道不许别人怪,就许自己怪?何况希毅这个怪法也不讨人厌。 “重要的是,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 希毅不置可否,目光投向旁边的树。其实他并没在意高不高兴的事,只觉得时间漫长无比,一棵树的叶子都数完了,天黑了又白。 夜风徐徐,喻知予打了个喷嚏。很快,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盖在她肩膀。 “我不冷......” “你可别感冒,别传染不苦。” 希毅起身,只穿了件无袖T,露出手臂上的纹身,从手腕、沿至肘部,一直蔓延到肩膀。喻知予看清图案,一只威武的狮子张开獠牙,穿过缭乱荆棘,与黑色蜥蜴隔空对峙——这是希毅的标志性纹身,首次出现在他18岁专辑的封面上,代表着有意识的自我,和主宰生命的力量。作为刺青店的经典热门款,不少粉丝纹过偶像同款。 不知怎的,喻知予想起自己握住他手腕时的触觉,像握着一根固执的绝不软化的刺,能感觉到在这坚硬之下隐隐发力的反抗。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略微睁大,她又一次无意识凑得太近,整个人宛如热腾腾的火球。希毅瞥过眼,讶然的表情一点点收回,好像涟漪散开后逐渐恢复的静水,语气不经意问,“你那个夏洛哥,是你什么人?” 哈??? “就刚刚,电话里......” “不是夏洛哥,夏洛克啊。” “你跟他说话很温柔。” 温柔吗?喻知予回想,谁能拒绝一只全心全意等待主人回家的可爱大狗狗呢?连禹燕升的大骨棒也动摇不了它的一片丹心。 突然发现,希毅也像夏洛克,纯真、倔强、坚持。 “加油!”喻知予挥手往他肩膀拍了一下,以示鼓励。 两人都听到了骨头的悲鸣,希毅倒吸一口气,知道她手劲过人,没想到这么过。 四目相对,怪力少女的愧疚心一下子冒出来:“我明明轻轻地温油地......” 油还怎么温啊!这一掌排山倒海,狮子头都被拍变形了。幸好希毅肌肉量足够,抵挡了不少冲击。这恰恰是喻知予身上最生机勃勃的一部分。 希毅没忍住又薅了一把她脑袋,直到这一刻,他们彼此才以全新的形象在此坦诚相见。 *** *** 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里,橘黄的路灯让夜色平添奇异的温情,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交替间的明昧。 两人慢慢往回走,地上的影子时而触碰又分开。喻知予一蹦一跳,幅度不大,她是孩子心性,相当活泼。 “你想得胃下垂吗?!”希毅忍无可忍,把不苦放回她脑袋上,压住乱晃的呆毛。 “你知道自己有时很凶吗?” 才华和相貌全都开了外挂的人,很难不狂。希毅:“那你不怕我?” 喻知予眨了下眼睛,“狮子又不咬饲养员。”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还有蜥蜴老爷爷做人质,希毅选择闭嘴。 喻知予忍笑未遂:“哈哈哈哈不行了,你太好玩了!” 希毅绷了两下,没绷住,抬手就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儿。男人唇角弯起月牙,这次比较明显,不需要她用尺子来衡量他的嘴角弧度。 喻知予:让很凶的那位给大家学个咆哮吧。 传说很凶的那位:喵喵喵(づ ̄ 3 ̄)づ 敦仔:俺也来个敦仔卖瓜吧,嘤! 自卖自夸:俺作者专栏里有不少完结甜文,可可爱爱看了想恋爱那种,请大佬们多多支持,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八首歌 第9章 九首歌 希毅一回去就吐了,可惜了,平平无奇但美味的三角饭团没来得及消化。 或许在途中他已经开始不舒服,然而尊严支撑着他,直到进入大黑才瘫软下来,他的脆弱不让外人看见,这是Rapper的桀骜。 实时监护仪器的微光打在那张雕刻似的脸上,长发在静谧的睡颜周边散开,看上去很柔软。没来由地,喻知予忽然想摸一摸,是不是真的那么软。 不苦似乎知道希毅正难受,一直待在他身旁,小爪子搭着他肩膀,仿佛把他当成了沙漠中的一块人形岩石。喻知予跟在不苦旁边,一言不发,看着随队的医护人员前前后后忙碌,陷入了内疚。她用力往自己脑袋上狠拍一爪子,笨脑袋!怎么能随便给希毅吃东西呢? 桑尼眼神安慰她:不关她的事。 经纪人比谁都清楚,希毅这倔脾气,不愿意的话,没人能强迫他吃东西。许是又到了那人的忌日,希毅每年这时候情绪格外低落。意外往往防不胜防。 话虽如此,喻知予这趟行程就是负责看护不苦,她决定接下来的时间里尽职恪守,不再给蜥蜴主人添麻烦。 希毅戴上了氧气鼻管,反复起伏的体温让他脸上苍白褪尽,转而浮现一层病态的潮红。看着像是睡得很沉。喻知予有点忐忑,食指触到他手腕稳定的脉搏,总算放心。 平时她和不苦加起来的身高总和也没法超过希毅,何时能这样居高临下地看他呢?解锁这个新视角让喻知予感到担忧,希毅看起来很脆弱,一头银发在灯光中化成剔透晶莹的水银。 大明星即使虚弱地睡着,也掩盖不了闪闪的光环。喻知予发现:他的睫毛好长啊——等等!拐弯儿的发散思维立刻被她抓了回来。 虽然没有多少照顾病人的经验,但知道要给希毅擦掉额头的汗。她动作很轻,希毅没有醒来,只是稍微皱了皱眉。网上一直盛传希毅将在最好的年华隐退,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实际因为身体原因。喻知予轻轻叹了口气。 不苦粘着希毅,喻知予要跟着不苦,但一个少女近身守护大明星睡觉,外人看来也太暧昧了。 整晚小黄来来往往几次出入,都看见喻知予双手抱膝,端端正正坐在地上,保持与希毅同一方向视线,看的是不苦。她用自己的方式,体贴地守护希毅的**。 回复桑尼信息时,小黄转发了一个表情包:Q版小人儿蹲在尸体旁边头顶个大问号:您怎么死了啊?——想说放心吧,像喻知予这种单纯的人,没有旖旎绮念,甭管是英俊貌美的顶级明星,还是路人,在她眼里一视同仁。 桑尼被表情包直接吓醒,气得反手拨出电话:“死你个头啊!” *** *** 正午阳光透过车窗浸入车里,梦中的雨季悄然过去。 希毅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沉,身体像一滩半融化的蜡,四肢长久地囿困在那种黏糊糊的冗重里。接着听见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的呼吸。 双眼慢慢聚焦:喻知予单手托腮靠在床边,鼻息咻咻,那么惬意舒适。平时再怎么飞檐走壁,睡着时就成了块软年糕,小小的糯糯的一团。 希毅已经醒来好一会儿,等啊等,对方仍在畅游黑甜乡。她是蜥蜴的保镖,可给保镖发工资的是他啊。 从来没人在他床边这么待过,希毅越想越觉得喻知予像在给他守灵,顿时灵台清明,喊她:“喻知予。” “喻知予。” 他忍不住又唤了声,她的名字很顺口,像他说的,听起来对称。 听到动静的姑娘倐地抬头,眼神瞬间亮起来,“呀!你醒啦!” 希毅没答,被她身上披着的阳光吸引住了。下一秒,喻知予伸手捞起施展定身术的不苦,拿起右前爪跟他打招呼:“感觉好些了吗?” 希毅和不苦:“......” 后知后觉看见这一幕的小黄也:“......” 从来没见过谁在希毅面前开这种可爱的玩笑。 从来没见过谁拿老祖宗不苦开这种撒娇玩笑。 希毅嘴角弧度一闪即逝,屈指轻轻弹了下不苦的脑袋,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喻知予同时伸手,准确无误地拉住他手腕,然后掌心覆着他的。攀岩需要调动全身能量,她的手掌蜕皮过无数次,掌心向来火热,像把体温分给他,把奔腾的气息渡给他,让希毅感觉此刻自己是真真切切活着的。 他也拍拍她手背作答。 不苦甩甩大尾巴,抗议喻知予打破它的高冷人设,希毅道:“让它自己待着吧,你休息一下。” 喻知予抱起蜥蜴送它回宫殿,不自觉带上夹子音:“不苦,跟爸爸说再见。” 微风和煦,树影摇曳,叶子拂过心尖。希毅淡定地“嗯”了一声,白皙的脸颊莫名其妙泛起些红晕。 “喻知予。” 他喊她,却没看她,视线移到她脚下。 嗯?还有什么事吗?喻知予一脸纯真,意外瞥见桑尼站在车窗外,仿佛容嬷嬷暗中观察的表情包,把她吓一跳。 桑尼轻咳两声,这时候再不说点什么,白当了十年经纪人察言观色,“头头,辛苦你再待半小时。等我结束电话会议,跟你换班。” 再看希毅,果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做自己的事。 喻知予只好重新坐下,双手还抓着握力球见缝插针地练习。身为一个攀岩选手的觉悟,她没忘记自己本职身份。 大概是那股往前冲冲冲的劲头就算独自坐在那儿,也足以吸引人的目光。这年头有冲劲的年轻人不多了。眼里有光的女孩,让人羡慕。 等桑尼磨磨蹭蹭过了四十分钟才回来,希毅眼神却不满:你怎么又把她留下来了?她折腾一晚,都没时间休息。 桑尼:“......尊老爱幼,我这副老骨头也要休息的嘛。” 某人变成冷酷无情资本家:“我根本不关心。” 喻知予猜测生病又饿肚子的人免不了暴躁,摇头:好好的一个大帅哥,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桑尼苦笑,我们都靠他这张嘴吃饭的呀。 团队开会,喻知予也跟着听了全程。除了跟进演出事宜,桑尼再三重复艺人保密协议。在场全是老员工,唯有喻知予认真地点头应允,没听出桑尼的弦外之音。 小黄暗忖,唉,喻知予何止单纯,简直看不懂眼色。 许是感觉自己太见外了,桑尼对喻知予卖惨,每年这时候压力最大,大伙儿都像蒲公英疯狂掉发,彼此多多谅解吧。 喻知予问的却是:“明知他状态不好,怎么还硬撑上台呢?” “这几场是刚出道时签的霸王合同,完成十年履约。”其实去年圣诞节后,希毅已经没接任何工作了。 喻知予理解契约精神,以她徒手攀岩的思维,硬撑可是拿命在开玩笑。 听起来像心灵鸡汤,但生活是自己的,所有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自己更要关心自己飞得累不累。 喻知予回去跟不苦分享这碗心灵鸡汤。她没跟桑尼聊太多,看Lizard团队的规模架势,每个人都要养家,希毅是他们汲取养分的大树,是载着他们驶入幸福生活的帆船。所以,船不能停止航行。 不苦昂起脑袋,神似主人的桀骜。许是因为蜥蜴太安静的缘故,每次看着它心情会变得很平静。 “不苦,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蜥蜴呢。它叫咕噜,如果咕噜还活着,你们肯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喻知予觉得自己能跟不苦沟通。蜥蜴是有灵性的动物,智商很高,相当于两岁的孩子,个别品种的蜥蜴智商甚至可以和五岁的小孩相媲美。 “我现在领养了一只杜宾,它叫夏洛克。” 小黄听到,“希毅也助养了斯里兰卡和肯尼亚的大象。” 难怪希毅喜欢看大象的视频,原来是他资助的大象孤儿啊。 “他可不是木得感情的机器人,”小黄打趣,“Rapper的不屑不羁只是他游荡世间的外壳。”在喻知予影响下,他也敢开老板玩笑了。 *** *** 房车里光线足够暗沉,宛如巨大的玻璃罩将人牢牢罩住。希毅在罩子里,情绪终被吞没,孤独、黯然,没人会感知到。而其他的,在罩子外。 希毅喝了点牛奶,精神恢复不少。轻轻拨弄吉他弦,手指因用力而显得骨节分明。音乐在指间流淌,音符被黑暗钝化了棱角。身体像漂在广袤海洋,随着海浪上下,意识也在水中浮沉。 他又做了同一个梦。火海里,女孩把蜥蜴交给他,笑说自己擅长攀爬,让他先爬上安全地带。等他转身准备拉她上来,女孩一瞬被火焰吞噬了。希毅惊醒,再闭眼、睁眼,确定不是在梦里,也没在舞台上。回忆中的大火并未复燃,徒留零星的余热充斥着心房。 所有人的结局皆是死亡。希毅不怕死,亲眼目睹母亲意外离世,经历过这世间最悲伤的分别,他绝不允许自己变成会失控的那类人。 他希望自己在舞台上落幕,音乐里沉睡,永远阖眼,再也不醒来——连最亲近的心理医生郑敦敦也没听过的秘密。 空气沉闷,希毅放下吉他,拉开车门。用冷漠的眼,看着这人世间的一切,做个旁观者。 房车停靠在山间一处宽敞空地,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他才注意到周围的风景。如果白天来看,是个郊游的好地方。 前方人影绰绰,朝他跑来。只从蹦跳的步伐就知道是谁,希毅摆摆手,让保镖退下。 “希毅——” 喻知予兴奋地喊他。 热气腾腾的靠近,让希毅条件反射地往后靠。 “你别动。” 听到她说话,希毅又神使鬼差定住身体。 朦胧的光下,男人高大的影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喻知予,像晕染的水墨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摊开手,黑暗里一缕流萤像变魔术一样缓缓飞出来。萤火虫冉冉飞舞,美轮美奂,在希毅心尖点了盏灯。 她的世界真不是普通人能领会的,人生茫茫虚无,快乐最真实。希毅探究地望向那爽朗的五官,无忧无虑是这样的吗? “人在追逐热爱的时候,会从内心里发光发亮。”喻知予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她喜欢看到舞台上希毅有光芒的样子。 希毅心底为她这一句而柔软,但Rapper自有他的骄傲矜持,“哄小孩。” 喻知予点头,“夏洛克就很喜欢。只要你愿意向我倾诉,我会一直和你感同身受。” 夏洛克,又是夏洛克。 希毅看起来又不高兴了。可喻知予活跃的注意力却偏向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他的睫毛果真又长又翘。动物世界里说,大象是世界上睫毛最长的动物,可以长达12厘米。人总是看不见离自己最近的东西,譬如睫毛。 “瞧仔细了没?病了一场,我的睫毛还在吗?” 这是最有意思的一幕,问话的时候,少女的视线真的在确认大明星的眼睫:还在!而且浓密卷翘富有层次感。 也太乖了!希毅感觉自己的心脏空了一瞬,停了几拍后才恢复到原来的频率。 *** *** 两人目送萤火虫消失在远处山谷,喻知予眸光憧憬,眼底两小簇火焰,又明又烈,“希毅,你的梦想是什么?” 如果在舞台上华丽地闭眼,也算梦想的话。希毅把话头丢回给她:“有钱人还要什么梦想。我超级超级超级有钱,好吗?” 没错,喻知予笑,他想要星星也唾手可得。 “我希望自己能够无辅助徒手征服酋长岩。” 酋长岩是全球最大的单体花岗岩,位于美国加州的约塞米蒂国家公园。高916米,坡度接近垂直,陡峭岩壁被打磨得极光滑,是每个攀岩者心中朝圣的麦加。 徒手攀登酋长岩的念头已经在喻知予心中盘旋了十几年,它更像是一种符号,一个信念,几乎占据了她生命的一大半时间,让她魂牵梦萦。 她决定独攀它,不系绳,不用任何兜底的安全设备,完成这一壮举的人将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攀岩者。 “那祝你成功!” 希毅真心道,没什么依据,就是直觉,“困”字在喻知予面前都能被她一脚踹掉上下左右的桎梏变成一块“木”。她是了不起的姑娘,那种连初生牛犊不怕虎都不足以形容的气势,犹如一支离弦箭,一路向前,所到之处,皆是繁花嘉树,飞蓬茂盛,令人羡慕。 单就这一点来看:希毅有点羡慕喻知予,因为她的梦想是生动的、具体的、热血的。 后来的希毅再也没法这么轻松地说出这句祝福,千回百转的那一刻,他无数次恼怒后悔自己这晚的无知:徒手攀岩,名副其实,必须调动全身力量对抗地球引力,危险系数极高。意味着喻知予每一步必须极致精确,没有退路,竭尽全力。偏移一厘米,抓错一个点,喻知予都会坠落岩壁,以每秒20米的速度砸向地面,粉身碎骨。 “谢谢!你是第一位毫不犹豫给我祝福的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我想全力以赴。” 少女眉眼弯弯,眸底落进了星星,闪闪发亮,可今晚明明没有星星。 笑容好似隔空传染到自己嘴边,抿都抿不掉。希毅骄矜抬头,眺望夜空,月光清辉。 有风吹过,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比清辉月光还温柔。 希毅看起来孤寂难近,其实希毅很好说话。喻知予想起小时候在山里见过一只野狼,她直视狼的眼睛,短短的对视产生了一种灵魂的联结。希毅也像狼,有孤独的勇气,更有孤傲的气度。 树冠如盖,得了祝福的少女开心地挂在树上练悬挂,发梢和衣角随风扬起,轻盈的轮廓在月下衬得很英气,是股野蛮生长的韧劲儿。 又一阵风。 树影荡漾,类似一种来自海洋的柔软的躁动,一片叶子落在不苦脑袋上,蜥蜴很喜欢这顶帽子。 时间的流动不知不觉变得缓慢,希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心中有种沉淀下来的安和,打开手机写备忘录: 【萤火虫打着灯笼点亮来路, 风也簌簌打扫叶子上的灰尘, 蜥蜴高兴地戴上帽子, 因为你走到我的森林里来了。】 好喜欢这章的结尾,写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有画面,类似吉卜力动画那种温馨治愈的感觉。 我们和喻知予一起悬挂在树上叹晚风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九首歌 第10章 十首歌 第二场“矿坑音乐节”,顾名思义,演出地点设在一座废弃的矿坑,最深处80米的坑底。 进场入口到舞台还有两公里蜿蜒绕行的路,沿途尽是被荒草覆盖的铁道线和竖井,房车大黑的体积无法入内,只能依靠小型观光车或者步行。工作人员先带设备入场,天气晴好,希毅打算走进去。 喻知予头顶不苦,转身看到希毅主动背起不苦的太空包,丝毫巨星架子也无。 翻过一座小山丘,视野开阔许多。囤积在天空的大片云彩,显得群山连绵,很有生气。岩灰与树木交相辉映,有种得天独厚的料峭之美。空气里漂浮着薄薄一层水汽,夹杂泥土和青草气息。喻知予深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是她最熟悉的感觉。 高天流云,影子一路绵延,风一吹,金色草坡在荡漾。希毅走几步就不自觉地放慢步子回头看看,每次回头都正撞见喻知予那张甜度极高的笑脸。 演出主舞台背靠野草丛生的峭壁,抬眼可看见几栋露出红砖的烂尾楼,黝黑的煤层在山地上留下岁月痕迹。天气好时,能看到远处废弃矿坑里残煤自燃,升起袅袅白烟。 希毅走了一遍现场便下了舞台。纵使今天阳光晴朗,也没法驱不散他眉眼之间的那一捧雪,无由来得显得有些疏离。 台下,喻知予护着有不苦在的太空包,这一刻算是理解了小黄说的那句“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挺高冷”。 希毅捞起不苦,让它待在自己左肩,“我随处走走。” 喻知予起身,“好。” “我说:我、随处走走。”大明星面无表情。她难道听不懂他的话吗?让她休息一会儿也不懂。 一颗晶莹的汗珠悬在她额角,将落不落。希毅别开视线,“我自己和不苦就行,你......你休息一下吧。” 这点运动量对喻知予来说简直太轻松,趁着空闲间隙,还帮工作人员搬了几十张沙滩椅作为临时休息区。 最近睡眠时间确实不够。躺在沙滩椅上,喻知予秒入黑甜乡。 希毅带着不苦在无人区遛弯一圈回来,看到的就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连睡着都呼哧呼哧地有力,充分彰显自然健康的美。也像极了太阳,光能沿着缝隙渗透到灵魂里。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只是望着她,便目睹了太阳。任何杂念都抛却,希毅很希望这一刻能再延长一些。 音乐声轰轰隆隆,人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偶尔也有鸟鸣声盘旋......所有这些声音,构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梦。不管隔了多远,那道身影始终耀眼。 “头头,头头。” 喻知予猛地睁开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谁给她披上了一条薄绒毯。 桑尼十万火急来找她,忧色匆匆,“快去看看希毅,哄哄他。” “不苦怎么了?” 不是蜥蜴,是希毅。桑尼说他又发烧了,不肯吃药,倔得很。等会儿还有舞台演出,万一晕倒怎么办? 喻知予来不及多想,起来就跟桑尼走了。 *** *** 希毅没想到桑尼竟然把喻知予带来了,他问的是“喻知予呢?” 言下之意是“喻知予醒来没有”,大家一致解读成“我要喻知予伺候”。 这个乌龙持续到一众人围着希毅和喻知予大眼瞪小眼,最怕空气忽然安静,其余人默契地把目光投向大总管桑尼。 桑尼反应慢一拍似的“噢哟”一声,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把退烧药塞给喻知予,请她帮个忙。趁希毅没注意,比了个手势暗示:事成之后,三倍奖金! 喻知予以为桑尼给她鼓劲,也学他手势回复:OK!!! 希毅不喜欢吃药,尤其即将登上舞台,他很享受纯粹的、全力以赴的自己,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多余的话一字没说,喻知予取出胶囊放在瓶盖里,把水瓶递给他,“你赶紧吃呀,吃完我告诉你一个关于不苦的超级——大——秘密——” 神秘十足的语气,尾音上扬,像带了钩子,等着鱼。 希毅狐疑看了她一眼,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对她的声音有所回应。接过退烧药仰头吃了,“说吧。” 喻知予往鼻尖吹口气,一撮刘海俏皮地拍了拍额头,“关于不苦......秘密就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偶尔清醒,难得糊涂,人生不苦。” “喻、知、予!” 上当者嘴角抿出特别严肃桀骜的弧度。 “你也可以喊我‘头头’嘛,我的朋友都这么叫。”喻知予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些许孩子气的稚拙。 喝梨水的奇迹再次上演,吃瓜群众桑尼目瞪口呆,缓缓屏住呼吸,战略性地往后仰了仰脖子:自己进进出出地忙活大半天,抵不过人家小姑娘一句话! 喻知予迎上对方视线:哄哄希毅?还哄?他又不是小孩子。做家长的不能总是盲目溺爱!要换成夏洛克,她早已经抓起下巴直接灌了。 桑尼:“......” 他想静静。 *** *** 休息室里重归宁静,喻知予头顶不苦,一人一蜥坐在一旁。 希毅闭目养神,唇角微微上扬至和煦的角度,多一分亲近,少一分冷清。 喻知予突然手痒痒,很想拿爪子在他脸颊戳一戳。她见过掌控舞台的Rapper,路灯下孤独的身影,看过他背着蜥蜴太空包宛如邻家大男生,看过他生气、紧张、开心、从容、傲娇、甚至病蔫蔫的模样,还是觉得他不像个活生生的人。悄悄戳他一下,说不定让他重启,或者把他头顶的小犄角还有隐藏的三叉戟吓出来呢。 “累吗?”希毅忽而开口,毕竟不苦接近4公斤。男女体型差异,尤其希毅的肩宽远超于喻知予,不苦总喜欢待在喻知予头顶上。 喻知予轻松地摇摇头,不苦其实很聪明,前爪扒拉她脑袋,相当于踩着她肩膀借力,其实她的颈椎并没承重多少。 不苦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说法,扭头看向希毅,小爪拍拍喻知予头顶。 这稀罕劲儿,到底谁才是它亲亲好主人?! 听到希毅轻咳一声,喻知予关切问:“要喝点水吗?” 她离得近,手边正好有桑尼事先准备的瓶装水。看标签,果然是斐济火山地下数千米天然萃取的矿泉水,经过了信风和热带雨林的净化,远渡重洋而来。 同时,希毅朝她伸手,示意不苦来他身边——被喻知予解读成:把水给我。 习惯使然,喻知予顺势把那瓶水抛向希毅,在她看来,不过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任谁都能轻易地接到这瓶水......如果不苦老先生没有跟着跳起来的话。 下一秒,喻知予亲眼目睹了突发灾难事件:水瓶完美与希毅擦手而过,满瓶的火山之水穿过信风和热带雨林,精准地、重重撞击在了男人最脆弱的、不可言说的核心部位。 电光火石之间,当事人此时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开放姿态迎接了这一切,当即造成了十万亿牛顿的伤害,也撞开了天上的神殿之门。 希毅闷哼一声,眼前闪过挥舞雪白翅膀的天使高唱“哈利路亚”,圣城缓缓从天而降。在神的无上荣光里,如同极贵的宝石,每一滴眼泪都会被神的怜悯之手抹去......他以为自己升上天堂了。 最最令人感动的是,尽管遇到如此惨无人道的打击,他也稳稳接住了不苦。 “喻!知!予!” 声音跟被拧了开关一样骤然降低,某处脆弱苦不堪言。希毅痛苦地闭上眼睛,浑身的精气神像是瞬间被抽干了。 喻知予僵住又愣住,僵住是因为她被他声音里的绝望吓呆了,自己的力气是平常人的数倍,杀伤力堪称鸡飞蛋打的毁灭程度...... 愣住是因为希毅好像哭了,一颗被巨大疼痛激发出来的生理泪水挂在长睫上,要落不落、楚楚可怜。 最终,小犄角和三叉戟没出现,他也没重启,地狱级别的痛苦降临了。 “希毅,你别哭啊......” “没撞坏它吧?你说说话呀,这是几?看着有重影不?”喻知予竖起食指比了个数字1,不知道的还以为希毅被砸的是脑子。 “实在不行赶紧去医院看看!” 希毅余痛未消,还在渡劫,说不出话,连喻知予扯着大嗓门儿也没法阻止,伸手轻轻捏住她嘴唇:笨蛋,是要让全世界都听到吗?!! 喻知予被动闭嘴:“......” 只好给他抹去额头汗水,这得多疼啊,头发都湿了。 两人互视一眼,眼神既疲又亮。“噗嗤”一声,喻知予先破了功,笑的话太没人道,憋笑憋出眼泪,“我保证,替你保密。” 希毅:“......” 不苦夹在他们中间,哪边也不爬,蜥蜴老先生选择沉默看戏,它也替他们保密。 “你知道多少人肖想这个部位吗?” “鬼才信嘞!”喻知予下意识随口接话,不待脑筋转过弯来,又捂着脑门“哎呦”一声。 “你凭什么替鬼代言。”希毅端起扑克脸一本正经,屈指敲她脑门儿,跟敲不苦的动作一模一样。 *** *** “矿坑音乐节”,希毅是压轴歌手。 Rapper舞台现场第二场,表现一如既往出色。 期间下雨也没阻挡观众们的热情,乌泱泱的人群高举着手,同时竖起拇指、食指和小尾指,跟随节拍摇动——这是音乐节通用的手势。 一把极有穿透力的嗓子,凛冽如刃,穿透瓢泼大雨,天地变得异常安静。舞台下如海浪般高亢的呐喊,荡气回肠,令人呼吸凝滞,全世界都在凝神倾听。 鼓声愈发狂野,声浪穿透废旧的竖井,生命力惊人,震碎斑驳的红墙,这座沉睡的矿坑重新活了过来! 音乐的热浪汹涌成海,耳边波涛回荡。夜奔的猎豹一头扎入漩涡中心,奋力嘶吼,希毅是情景里唯一落到实处的焦点,把所有想象都具象化了。 这场充满工业风的音乐节,也是一场盛世狂欢。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表演结束,不少观众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见证了那一瞬间名为“永恒”的余韵。 桑尼在台下,忽然感受到一股老父亲如释重负的欣慰:天助他也!希毅今夜的状态大大超乎他想象,之前还一直担心他会被高烧影响呢。 喻知予却心怀愧疚,脸上流露出真诚的敬佩:或许被更大的痛苦替代了! 桑尼说过,希毅是一株好养的植物,有一点空气就能存活、有一点水分就能生长。没什么理由,喻知予知道他永远不屈服。 希毅才退烧又淋了雨,一下场先被工作人员送回了酒店。 喻知予把不苦带到套房,听见浴室方向传来动静,抬头就看见雾气蒸腾而出,颀长挺拔的身影朝她移动过来。赤袒上身的男人,腰际简单兜一圈浴巾,脚步稳妥而坚毅,宛如行走的阿波罗雕像,俊美如神祗。 即将靠近时,男人侧过身,她愣了下,装不在意移开视线,哎呦嘿,围着浴巾能看到什么啊? “希毅,那个......我还没给你道歉呢。” “喻知予,道歉要有诚意。”她脸上的表情有点生动,希毅看得好笑。 “什么诚意?” “以后我想喝梨水的时候,你就要煮给我。”那张英俊面容,眉眼慢慢舒展开,难得沾点与素日的沉默不相关的玩味。 “哈?”喻知予微微一怔,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男人肩膀平阔挺拔,上身覆盖着恰到好处的流畅肌肉,能看出主人坚持运动的痕迹。喻知予忍不住视线下移,忽而想起他说的那句:你知道多少人肖想这个部位吗? “我也不是很肖想。”某人后知后觉地回答。 希毅偏了偏脑袋:“嗯?你说什么?” 喻知予:我不是很肖想... 希毅:不,你必须肖想... 嗷!蛋疼的一章╮(╯▽╰)╭ ★科普一下★(奇怪的知识增加系列) 蛋蛋部位和胃部神经相连,还和大脑呕吐中枢的迷走神经相连。所以蛋疼会蔓延到整个腹部,同时伴有恶心,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流冷汗,全身无力,患者一般都是疼到想尖叫却没力气叫。所以希毅感受到的是真地狱级别的疼痛,那一刻真的灵魂脱壳去天堂游了一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十首歌 第11章 十一首歌 “我也不是很肖想。”喻知予轻轻嘟囔一句。 其实她这人很好懂,干净澄澈的眼神里写着一切。什么都藏不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希毅誓要捍卫男人的尊严,装凶屈指要再弹她脑门儿:“你说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指看起来很有力量,动作却羽毛似的扫过,喻知予抱着不苦“鹅鹅鹅”笑得没心没肺。 每次全力表演像一粒慢性毒药,大概是迟来的攻击,希毅感觉从指间一直麻到了手腕,空气也跟着凝固起来。 直到来电铃声越来越清晰,小黄快步跑过来,递给她手机,小声提醒,“头头,你记得换个来电铃声啊。”总不能让谭疯子的歌在希毅面前天天播放吧? 这是喻知予买的二手手机,沿用原来的配置,她没有特别设置铃声。 是水手的来电,这时候一定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果然听得喻知予敛了神色,渐渐蔫成缺水的植物,蜷起了叶子。 希毅没刻意听,末了,也从只言片语和她的神情拼凑出大概意思,“缺钱?” 喻知予点点头,但没打算跟希毅说明。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掉了极限运动品牌飞狐原定的赞助——虽然与希毅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沾边,到底还是喻知予自己的选择,只怪她考虑不周。水手已经凑齐资金,第一时间打来嘱咐她不必担心。喻知予内疚的是,她没能成为让大家依靠的大树。 下一秒,手机提示音响,喻知予收到了银行到账信息。 “反正都是你的,早一天、晚一天没区别。”明晚还有最后一场演出,按原计划,喻知予要提前离开,权当预付工资罢。 希毅淡淡。世上没有百分百的难事,百分之九十九都能用钱解决。 他又救了山风一次!喻知予瞪着湿漉漉的小鹿眼看他,眼窝弯起月牙的弧度。视线对上的刹那,有光在眼波里划过一道明亮的涟漪。希毅心中藏着一粒小小种子,外壳挤开一丝裂缝,以他音乐人的绝对音感,恰巧听到了那一瞬微不可闻的声音。 希毅摸一下鼻尖,“别说谢谢,肉麻,这是你应得的。” 喻知予心道他不知晓前因后果,凭她现在这运气和本事,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福祸相依,她终究还是遇到了好人呐。 知道喻知予向来喜形于色,希毅还是被她这比喻狠狠熏了一下,很想表示自己对她这种孩童脾性的不屑。板起面孔,脸上的表情却没听从指挥,一丝笑容先从唇边溢了出来,藏都藏不住,“不苦喜欢你,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没错,酷盖才是他一贯的风格。喻知予咧开嘴就笑了,她亦珍惜和蜥蜴的缘分,不在攀岩季的时候,或许可以,“我是专业的攀岩选手。未来你想学攀岩的话,来山风找我,给你打个超级友情折。” 每次提到攀岩必是这副自信爽朗,如果人有尾巴,此刻她的尾巴一定高高翘到了天花板上,还会对他嚣张地摇一摇。希毅偏头避开喻知予亮晶晶的视线,微一颔首,算是应允。没再说什么,意外地感觉和煦。 桑尼暗暗吃惊,希毅是不是被奇怪的东西附体了。他是同意学攀岩?还是认同友情价的“友情”?经纪人希望更倾向于后者。 希毅太久没有什么新朋友,而且这次巡演的身心状态明显比之前好转,桑尼相信绝对是喻知予的功劳。他格外喜欢这姑娘,灵魂有趣,像正午当头的阳光,这类人天生有温暖和稳定磁场。 *** *** 第三场的表演场地在海边,大黑提前一天到了这座温暖湿润的海滨城市。 这个夏季,正以最热烈的方式收尾。 视野打开,湛蓝的大海绵延至世界尽头。在大海面前,令人不得不感叹人类的渺小,什么心事都不值一提。 海水舔舐沙滩,沿岸生着一排高耸粗犷的树木,长长的枝丫向着天空伸展开来,看起来很有时间沉淀的感觉。喻知予倚着大黑的车门,眺望了一阵子这幅图景,心里想,天高海阔,人应该时常接近大海,多来海边走走才对。整日生活在钢筋楼宇之间,人会被封闭感和短视感包围,海洋可以消灭这样的幻觉。 沙滩边最猛的海浪能把你冲倒,但这是最好玩的游戏! 本趟出行比她想象中美好,喻知予对这个团队也充满了雏鸟情,提前跟团队里的每个人一一道别。 谦卑单纯的女孩,真挚热烈的,挺好。 “头头,你干脆加入我们团队吧,职位就是:吉祥物。”桑尼打趣,“有你保驾护航,我们轻松好多。以后你就是我们Lizard团队的灵魂了!”小黄和众位在一旁用力点头,每天跟希毅相处像坐那种迷宫过山车,黑暗中完全不知道下一秒爬坡还是俯冲。有了喻知予,她很不同,一次次地给他们惊喜。 喻知予嘴角扬了起来,眉梢眼角荡漾浓烈的笑意。亲身接触过才知道,希毅不坏,传闻里都是骗人的。她喜欢Lizard团结的氛围,这些都取决于一个人——希毅。他是个有凝聚力又大方的领导者,不坏。 当桑尼转述对话给希毅听,希毅却拧眉,“坏?她从哪里看的小道消息,对不苦的赞美能滔滔不绝讲十万字,对我就俩字评价:‘不坏’?” 小黄递上水,希毅喝两口就放下了。天气闷热,怎么喝水都不解渴。 “吃梨吗?”小黄福至心灵。 希毅答非所问:“我看起来很闲,没事老想那个家伙煮的梨水吗?“ *** *** 最后一场舞台,希毅唱了一首旧作《幻梦》,曾收录在大热的同名电视剧原声带。与以往风格截然不同的旋律和歌词,迅速带火了这部电视剧,成为该剧的一个标志,是剧粉们心中最美的白月光。 BGM一起,立刻让人想起女主角湮灭在火海的经典镜头,浪漫且脆弱,飘忽又短暂。 网友也分析过词曲作者希毅,到底经历过什么,深深刻在他无望的梦中,才写出这首触心动魄的歌曲。 现场氛围与前两场不同,是另一种直入心扉的沉浸。 “今晚就枕着夜色入梦, 赴你前程幻梦一场, 用身体,给你涌动的气息。 乐与苦仍与共, 任风吹送, 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知道吧......” 从浅浅的吟唱开始,乐器一点一点加进,如同潮汐一般缓慢上涨,旋律也越来越丰满舒展,搭配希毅得天独厚的嗓音,惊艳、沉醉,让人不知不觉间被裹挟进浓稠的情绪中。 “Frontline(*首当其冲), Steady Heavy(*步伐坚定沉稳), When I swing down Baby(*亲爱的当我向深处游去) Can you see me in the mist?(*这迷雾之中,你能否发现我呢)” 渐进的编排悄悄把旋律变成一堵密不透风的音墙,困兽横冲直撞,急切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胸膛剧烈地起伏,额角的汗水快要淌进眼里。希毅往台下团队的方向望了眼,此刻喻知予还在吗?她在看自己吗?能共情这份感觉吗?也在为自己喝彩吗?这个猜测令他心里升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多多少少有点雀跃。 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火光,配合歌词和《幻梦》电视剧里的经典镜头,舞台上燃起了火焰。燃烧的一丛丛火,更加剧了空气里腾腾的热度。 全场一片哗然,并不是因为炫目的舞台特效,而是希毅——台上的歌手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所有人的情绪卡在真空。 演出戛然而止。 尖锐锋利的脑鸣声兀自在大脑深处响起,头骨犹如被一把磨钝的锯子反反复复切割,在横向的力和垂直的力里拉扯又绷紧。希毅抬手按住耳返,清晰强烈的痛感让他连站稳都费力。 他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懂得舞台的珍贵,一旦踏上舞台,很多东西就变成本能。他竭力支撑自己不倒下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倾倒。 有那么一瞬,希毅看到面前敞开了一扇地狱之门,热浪扑上皮肤,无数黑影涌动,那些扭曲、如藤蔓般的肢体朝他伸出利爪,誓要撕裂他的灵魂投入烈焰之中。八热地狱,皮肉还生,复受前苦。燃烧、焦枯、渐次成为灰烬。 支离破碎的回忆在脑中炸开,火焰卷起了龙卷风,尖锐的耳鸣声、杂沓的脚步声、失控的心跳、纷扰的议论......它们四处乱窜,大脑被塞得满满当当,画面扭曲交织,时近时远,愈是努力愈难看清。脚下的土地一寸寸崩塌,希毅陷入一片混沌,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又是臆想出来的。 不苦呢? 不苦呢? 希毅朝虚空徒劳伸手,只抓到空气,顿时心中大恸,自己一定毁掉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毁掉了什么。他现在孤立无援,不停地挣扎。他不是不想维持清醒,但这么做必须先克服无数绝望,他精疲力竭。这不是他预想中的落幕。 很难受、很难受,请随便来个人,救救他吧!他不能这么结束。 这时,一只萤火虫飞了过来,翩翩起舞,像从久远时空飘来的一片书笺。 鬼使神差地,希毅接住了它。刹那间,一些模糊不清的碎片闪过:有人曾在黑暗中送他一盏荧光,轻盈袅袅,眷恋而温柔。 他羡慕那种轰轰烈烈的活法,他想大喊,如果所有人生都一样煎熬,那他的尽头在哪里? 一只温软的手遮住了希毅的眼睛。 “闭上眼睛。”那人的声音温柔无比。放心,我在你背后。 他看见一轮金色的太阳,从无际的黑夜中向他迫近。心脏终于安定下来。希毅默念她名字,本能地听从了她的话,乖乖闭上了眼。 这一刻,希毅甚至开始相信宿命论的存在。 我希望在人世间,内心的期望可以尽情表达,真正的心满意足了,然后才能完全绝望地死去①。 感受力终于消失殆尽,希毅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对他而言,全部都已成为虚无涣散里无意义的时钟游摆。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两位保镖已经眼疾手快地背起希毅大步离开舞台——是桑尼每一场不得已的未雨绸缪。 真正的坠落原来是这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不声不响,身体化成虚盈朦胧的雾气,飘着飘着,被疾驰的风吹散,灵魂砸入荒芜缥缈的世界。 隐患成真,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嘈杂议论汹涌而至,桑尼头脑空白,已经听到有人在问,希毅真的嗑药吗?难怪去年就暗戳戳提前铺垫要隐退的传闻。 腥风血雨迎面而来,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一定很开心吧?不用心心念念想着怎么把希毅拉下神坛。 神在神坛上,倒了。 上一章物理打击,本章精神打击(bushi) 敦仔保证本文hin甜! 与剧情有关的评论,红包啵了个啵~~ 【本章注释】 ①我希望在人世间,内心的期望可以尽情表达,真正的心满意足了,然后才能完全绝望地死去——《人间食粮》安德烈纪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十一首歌 第12章 十二首歌 喻知予搭乘的红眼航班甫一落地,水手已经在机场等待多时。 汇合后,喻知予在车里囫囵补了几小时觉。两人径直赶去了临市目的地——三春韶牡丹大岩壁。 珠江水系流域,拥有风景秀丽的地址风貌和浪石奇观。经过千百年来不断冲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闻名的三春韶牡丹大岩壁:它因为形似一副《三春韶牡丹图》的国画而得名。岩壁临江而立,壁如削,高400多米,相当于100层楼,面积比两个足球场还阔。在错综复杂的岩壁攀登,仿佛融入一副恢弘的牡丹画里。 当地正在举行一场攀岩季庆典,主办方邀请了业内攀岩大神到此攀岩助势。 今天这场更多算是一场攀岩表演,而不是比赛。 三春韶牡丹大岩壁,难度定级在5.10-5.11之间,这些年已经有无数攀岩爱好者开线、试攀、模拟,每个角度做过安全测试,并不难。喻知予实地攀过不下10次,对路线也烂熟于心。以她的实力,可以无保护一次性红点闪攀。 实地参加的每一个人,都依约签了《生死状》。喻知予这种专业型选手,突然急速坠落的可能微乎其微。她只需要按照“剧本”的要求尽量精彩地完成这场攀岩表演。 对比喻知予的游刃有余,水手尽职地做了全面检查。坚硬的岩石并不可靠,千万年的风化作用下,可能随时崩塌。每一下攀爬都要承担极高的潜在风险。 装备穿戴完毕,喻知予在日光的阴影中做准备运动,抬起长腿,一条几乎从脚踝劈向膝盖的长疤展现出来,不难想象它曾经如何血肉淋漓。喻知予对此浑然不觉,下巴轻松压在脚踝。 水手凝视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想起那场不忍回首的比赛,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内心有些后悔让她接下了这场表演。如果没有经济上的困扰,她应该拥有最优秀的团队,在设施最顶级的岩场训练。她是多么有天分的孩子啊! 喻知予朝他微笑,眼里充满对登顶的渴望。这种眼神让他想起年轻逐梦的喻岚,也像当年的他自己。 正式出发前,喻知予伸手,掌心贴近岩壁,闭上双眼——这是喻岚教给她的特殊仪式:把要攀登的山当成自己的朋友,聆听它、感受它。 “去岩壁,勇敢往上爬吧。你是坚强的,情绪稳定的,所有的一切取决于你自己。” 嗯。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暗示。 再睁开眼睛,摄像机捕捉到这位少女的目光极为专注,甚至有几分杀气,势不可挡。 在岩壁上的时刻,对喻知予来说是鱼归大海的时间。攀爬稳中有速,总能精准地找到相应的手点和脚点,她做得如行云流水般轻巧。 悬于半空中,她放眼四周,左右是蓊郁密林,身后则是蜿蜒江水,正好框住眼前景致。无暇欣赏青山美景,沉浸在垂直世界的神奇魔力中。她要对抗地心引力,继续往上爬。 手指深深定入岩石波纹和浅坑,制造出刚好合适的摩擦力,让自己能够在岩壁稳住不掉,有种将命运攥在手里的劲头。 这不是比赛、也不是表演,是喻知予征服命运的瞬间,她又一次登顶了。 *** *** 在顶峰遇到了熟人,是喻知予曾经在少年队的同僚冯勖。喻知予五年前退队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 三春韶牡丹大岩壁算是热门岩壁线路,冯勖自己也攀过数次,但没见过喻知予今天的攀法,像是一昧用手臂拉起自己。 “我知道有更简单的爬法,”喻知予点头,“我故意这么攀的,可以多锻炼一会儿体能。” 很喻知予风格的回答,别人或许以为是鲁莽或过度自信,但喻知予这种实力派根本不把其他选手放在眼里,她只关注自己。 冯勖眼睛一转:“听说飞狐今年把你刷下来了,头头,你可真能耐,我们听到都快笑岔气了。” 谁家代言人大张旗鼓地喝对家的竞品啊!但这事发生在喻知予身上,又解释得通。她的天赋似乎都在攀登上。 寻找不苦那晚,喻知予喝了小黄顺手递来的运动饮料,恰好是飞狐对标的死对头竞品。夜黑风高,是她考虑不周,被有心人拍到了视频。 喻知予见她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絮叨什么。她脑袋里抓紧复盘的是今天攀爬遇到的几个技术要点。那次几乎要她命的冲坠之后,右肩好像一直没太恢复好。作为曾经的仰角大魔王,喻知予还在跟自己的胳膊和解。 冯勖向来看不惯喻知予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这位天才大神走的是正规军路线,瞧不起我们这种赚外快的呢。想当年,队里最厉害的是你。” 喻知予收回思路,听到了这句,回呛道:“冯勖,你这么爱说教,怎么不去幼儿园?最好去小班,这样每天都有人夸你厉害。” 冯勖噎了一下,“头头,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成绩比你差的人?觉得我们都是废物,而你总是一副梦想万岁的高尚模样。”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呢?”喻知予反问,“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觉得自己就是废物。别人怎么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自己。” 凭自己的努力去追逐梦想,实现梦想,谁也管不着她。 喻知予收起背包,“冯勖,专注一点,攀岩最忌讳分心。目光落在别人身上,这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命就没了。”没有经历严重事故前,她也觉得自己战无不胜,以为糟糕的意外不会发生。 “喻知予!你、你、你......” “是,我、我、我。小朋友,你认识我啦,再见。” 喻知予话朝冯勖说的,人已经背对她,奔向水手,喜滋滋道,“这次我又琢磨到新指法了!” 迎上冯勖不屑的视线,水手微笑揉揉喻知予脑袋,“回去慢慢分析,先休息。” 回程的车里,水手用哄小朋友闭眼睡觉的方法根本没用,喻知予兴奋地睡不着,闭一会儿眼又睁开,讲几句技术要点。重新闭眼,一会儿再睁眼,聊一会儿攀岩。 聊到攀岩,她可以滔滔不绝聊上一千零一夜! “别着急,慢慢来。”水手决定再也不接任何与比赛无关的兼职,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岚哥交代。喻岚恣意半生,用最热爱的方式结束了绚烂的生命。他肯定舍不得宝贝女儿浪费她的天赋。 提到喻岚,喻知予心念一动,笑道,“我们都记得爸爸最好的样子,是吗?” 当然,水手点点头。喻岚是攀岩界真正的大神。 喻知予年少失怙,对父亲的大部分认知来自于自己后来对攀岩的学习和领悟。了解得越多,她就沾上更多炽热的信心。这一切与物质无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喻岚像一座沉稳的大山,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怕。喻知予相信,她不是自己一个人。 “今天攀到山顶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喻岚选手会永远热情洋溢,永远活在戛然而止、最好的45岁。” 对于他们这样的攀登者,生命的质量比长度更有意义。 *** *** 忙得天旋地转,明明24小时以前,喻知予还在热闹的海滨城市,迎接一场盛夏演唱会,简直恍如隔世。 想到希毅,喻知予打开微信,发现自己还在Lizard的工作群里,999 条未读信息。 【出道十年来首次重大演出事故】 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把希毅推向舆论危机。昨晚的演出视频里:希毅陡然僵立在台上,双眼迷茫望着前方,灵魂出窍,直到保镖上台将他背走。 喻知予不忍看完整段视频,打开微博。「希毅吸毒」这一关键词已经持续20小时盘踞实时热搜榜第一位,被指控不尊重观众、亵渎音乐......网络上对希毅的讨伐围攻愈演愈烈,千万粉丝的谭一鸣还贡献了好几个转发,不喜欢他的人恨不能向全世界撒播这些黑料。 舆情发酵,希毅的合作方向来懂得不能逆民意而上,有的噤若寒蝉,等待着公司下达最新指令。也有的已经等不及,手忙脚乱地发布公告划清界限,以求最大限度地止损自保。 希毅个人官博仍未发表最新立场,被赞到最高的一条评论是:滚出内娱[点蜡][点蜡][点蜡] 如果没有幕后推手做舆论引导,不可能出现这么一边倒的恶评。希毅很难避开所有针对。红就是原罪。 讽刺的是,这群不分青红皂白、落井下石的人里,也曾听过他的歌为他喝过彩。 光怪陆离众生相,喻知予内心地震,希毅的表现没那么糟糕吧?她相信自己这些天见到的是一位热爱音乐、关心他人、会资助大象的、心地单纯的大男生。 镜子很脏的时候,我们并不会误以为是我们的脸脏。那为什么别人随口说出糟糕的话时,我们要觉得糟糕的是我们自己? 她替希毅不值,他该多伤心啊!他明明用尽了全力。而有的人只是举起了键盘,妄想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神。 喻知予点开希毅微信,拇指悬在不苦的头像上,他现在还好吗? 不管怎样,他也帮山风度过了这次难关。 喻知予举起手机,发出一段诚恳的语音:【希毅,我知道你现在面临很多麻烦,是我没办法帮你解决的麻烦......我想表明的是,我会一直跟你站同一边的立场。加油!】 水手听到她的发言,深深看她一眼。喻知予摇了摇头,正如她刚刚所说,娱乐圈的事儿她使不上劲,只能提供些许精神鼓励。 不知是倦了还是无端怅然,喻知予蜷在副驾驶,望向外面一言不发。车窗外的人和物纷纷向后远走,清风明月平等赠予每一个月下人,整座城市透露着即将打烊的气息,而有人还陷在白日喧嚣。 想了想,她又敲下一行字:【要按时吃饭哦!】 *** *** 中途水手例行先到家,等喻知予自驾小白回到山风攀岩馆,营业时间早已结束。 巨大的建筑物在夜里浮现出黑色轮廓,显得朦胧而不真切。正门入口的灯泡只亮了一只,像极了沉默的独眼野兽。 柔和的光把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投在了地面,他的轮廓因为背光而显得愈发深邃。那人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喻知予仿佛见到某种被遗弃走丢了的小动物,在等待哪位好心的屋主把门打开,邀请他进来喝一碗热汤。 凉风吹来,穿过夜色,穿过凝滞的岁月,吹起她的刘海。喻知予使劲儿眨眨眼,再次确认不是梦境,确认自己看得真切:热搜里的男人竟然出现在她家大门前?! 同行的还有不苦,在一旁的太空包里静静思考蜥生。 希毅闻声转身,口罩遮着半张脸,只用眼睛看着她,看她加快脚步小跑,一步步靠近他。 男人期翼的眼神瞬间清亮,似有波光粼动,在灯光里被渲染了浓浓的黯然,又让他看起来很难过。 喻知予仰起头,最先看到的,是他垂落的睫毛。每次见都忍不住感慨:哇!这家伙的睫毛可真长啊! 下一秒,就听见长睫毛对她说:“喻知予,你给我煮梨水,好吗?” 喻知予:他来了!!它也来了!! 请宝子们多多评论,支持喻知予和长睫毛! 敦仔专栏还有好多完结甜饼嘞!Hin甜Hin好看哒! ★更嚎一嗓子求收藏★ 《虚生浪死》(姐狗文学) #缪斯和小狼狗的极限拉扯,互相吸引 《下一站翻身》(破镜重圆) #爱情和面包,都有会的,只要你信。 #祝你一生昂首阔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十二首歌 第13章 十三首歌 夜已深了,明月也藏在层层云翳之后,天地间只留驻最后一线银辉。 希毅记不太清自己到底怎么来的。自从舞台上出现应激反应之后,剧烈的头痛使他一度昏迷过去。避免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习惯痛苦。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体验过数次,但没有哪次如此强烈,医生也无法给出解释。 醒来后唯一的精神力勉强支撑到现在,希毅不愿意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尤其在喻知予面前。他应该精神抖擞、看起来坚不可摧——就像他一贯以来那样。 “你一直没吃饭吗?” 希毅抿抿唇,沉默代表默认。 “我明明提醒你要按时吃饭!”喻知予忍不住小声教育他,天大的事,都别忘了好好吃饭,好不好?想让自己的百科词条换成黑白照吗? 那双眼窝凹陷些许,熬出了红血丝,“......喻知予,你还给我煮梨水吗?” “我怎么能不给你煮?!”喻知予接过不苦的太空包,心里十级狂风已经熄灭,她知道心软十分糟糕,但是——老天爷!现在的希毅看起来比当初受伤的夏洛克还可怜,她没办法对需要帮助的人置之不理。如果他真的流浪,她会捡他回家的。 喻知予想这次她可以接住希毅。 祈祷冰箱里最好还有雪梨,喻知予不记得她送夏洛克去禹燕升家时,有没有一并把水果都带过去。否则大半夜的,她去哪儿变出来。 带人上了三楼,喻知予第一件事跑去开冰箱:谢天谢地!知道她要回家,水手提前帮她填满了冰箱。 雪梨去核切小块,和冰糖一起放入炖锅,“临时食材,将就着点吧。” “喻知予,你都被晒脱皮了,不觉得痛吗?”希毅指了指她红彤彤的脖子。 “难怪我说哪儿这么痛呢!”喻知予好像真的才意识到,抬起头看他,痛得冷嘶一声。白天匆匆忙忙,一点防晒措施都没做,暴露在阳光下的半截脖颈,像是架在木炭上翻烤的肉片。这回肯定跟不苦一样要脱层皮了。 “先拿干净的湿毛巾冷敷。”希毅阻止她拿手指直接触碰晒伤的皮肤。 一个快饿死的人,先帮一个快晒死的人处理伤口。 检查晒伤,顺便发现了喻知予手臂各处蹭出的新伤。这些伤口水手已经帮忙消过毒,现场简单处理了下,仍有几处创口渗出密密的组织液,看着瘆人。 这些年喻知予双手的伤就没停过,早习惯了。落在希毅眼里,伤口感染亦有变成丧尸的风险。到时候身体僵化,日渐干巴,一动关节就嘎嘎响,路都走不好,还怎么去攀酋长岩? 喻丧尸:“......听起来好有道理哦!快帮我上药。” 大部分攀岩者的指甲因为频繁发力受到严重挤压,手指关节粗大,且没法正常笔直伸展,就像波浪状的薯片。喻知予的指甲有不少划痕,所幸还未变形。等希毅帮她重新贴完创可贴,梨水还要再等半小时才出锅。 喻知予又变成穿山甲钻进冰箱,两爪刨出残影,终于翻出了一块芝士蛋糕,便利贴上写着:【头头,欢迎回家!】,看字迹是图尽欢留的。 “你对芝士和蛋糕过敏吗?” 希毅摇摇头。 “鸡蛋和面条呢,过敏吗?”鉴于之前的经历,喻知予这回得问清楚。 “喻知予,我不是稻草人,不会被大风刮跑。” 那好,先吃蛋糕垫垫肚子,她抓紧时间火速煮碗鸡蛋面作宵夜,然后搭配梨水当餐后甜品。梨水不是主食,君臣佐使,它是臣。 “我只想喝梨水。”这些年希毅的食量越来越小,比起吃了再吐,他宁愿少吃点。 喻知予软软瞪他一眼,在他面前把芝士蛋糕一分为二,“那就陪我吃点儿。” 她飞快地三两口解决自己的份额,满足的模样像在品尝什么山珍美味。 奶酪、奶油和白砂糖搅乱了希毅的味觉,十分霸道。很快,麻油的味道又来侵袭他的嗅觉。餐桌上端正放了两碗面条。屋顶上只点亮一盏吊灯,光线如纱柔和。晶莹剔透的香油滴注入汤碗里,一朵朵油花绽放在面汤上。 希毅下意识地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看着,出走的食欲不知不觉回归了。 “实不相瞒,是我所有的手艺啦,快尝尝吧。”喻知予牵牵嘴角,单侧脸颊浅浅地有个窝, “来我家可没有饿肚子活着的道理。 ” *** *** 喻知予吃得快,趁希毅餐后捧着杯子慢慢喝梨水的时间,跑到屋外跟桑尼通了个电话。 回来时,希毅已经把碗筷洗好,摞得整整齐齐,甚至连水槽也擦得光亮,蚂蚁经过必会滑到劈叉的程度。 Rapper吁一口气,把灶台当舞台,欣赏起自己井然有序的劳动成果。 喻知予有些情绪微妙:这家伙不会是什么家务机器人吧。 承蒙温暖的接待,希毅只说用行动表示感谢。 下一秒,粗粝的掌心盖在他额头,热气腾腾的喻知予忽地靠近他,盈盈的眸光盯着他看。 希毅下意识屏住呼吸:“......” 偏偏喻知予又伸直食指去探他鼻息,“呼——吸——” 他神使鬼差跟着指令做,气息也不烫。喻知予这才满意地收手,确定没发烧。 “多谢关心,”说话的人很是倔强,“小事而已,我一条腿还没跨到棺材里。”明明流言缠身,浑身却透着股无欲无求的淡漠。 小事?!才不过一日时间,网络海啸,已然天翻地覆。 喻知予仍记得自己和希毅友好地道别,约好将来有机会教他攀岩。那时从未想过,希毅会这么快受挫。喻知予潜意识里总觉得希毅一定会好好的,或许是她从来的心愿。 娱乐圈能让一个人青云直上,也能轻易把人拽入泥潭,任谁都能来狠狠踩一脚。就像攀岩,爬得越快越高并不是好事,极有可能跌得越惨。 “桑尼说,工作室已经发了官方立场辟谣,追究一切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喻知予没敢当正主的面刷手机新闻,刚才跟桑尼通话时,草草刷了下微博,果然热搜已经全部撤了,造谣博主连微博id都被封得彻彻底底。不平则鸣,他们在做的事远比关注网络舆论多得多。 以希毅如今的圈内地位,每上一回热搜,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必定会被翻出来再炒一遭。但无论再怎么夸张失控,也无法轻易撼动希毅,毕竟底子在那儿,深受歌迷和资本追捧是不争的事实。只是需要时间来冷却。 “只要我不在乎,没人能伤到我。”希毅知道自己身上从不缺乏争议,无所谓,他真的不在乎这些无妄之灾,不祈求别人垂怜。他冷眼旁观,仿佛只是在记录生活。 “要通知桑尼现在来接你吗?” “......不苦睡着了,别吵它了。” 喻知予:“嗯???” 希毅不自然轻咳一声,“天亮了,你送我回去。” 客房倒是有的,水手结婚前一直住这儿,图尽欢时不时也来这里过夜。只是大明星...... 希毅看懂喻知予眼神里一丝犹豫,“我不是豌豆公主,睡沙发也可以。” 喻知予闻言轻声笑起来,眸底有细细碎碎的光,晃得希毅移不开视线。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那就委屈你睡客房了,我明早送你回家。” 她总是如此笃定,希毅也不自觉跟着从容。失眠、幻痛、匆匆解决的饥饿感、联轴几十个小时的奔波......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导致大脑不清醒。喻知予一定在梨水里下了蛊,不然这短短时间里,怎会让他生出期冀,一次次地动摇、惦念。 “喻知予,谢谢。” 喻知予回头看他,又谢什么呀? 希毅抬抬下巴,想说的话都汇聚在一句晚安里。 喻知予无所谓地摆摆手,从最初认识希毅就清楚,Rapper先生比别人多一些敏感和感性。白天体力消耗巨大,她是真的累了,困倦一下子涌了出来。撑着沉重的眼皮给希毅指明客房,自己飘回房间,一头栽进蓬松的床褥里,周身疲惫都好像被这云朵一般柔软的床吸走,喻知予陷入了黑甜乡。 *** *** 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攀上建筑外墙,外头隐约传来鸟类归巢的动静。 莲蓬头里流水滴滴答答,在耳边格外清晰,希毅掬了捧冷水拍到脸上,似乎徜徉在梦中,似乎又比往日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他没有开灯,任房间的黑暗融入窗外浓郁的夜色,忍受漫长而伶仃的寂寞才是他习惯的做法。 头一回留宿在生疏的房间里,希毅没戴眼罩,没备降噪耳塞,不苦的太空包立在床边。只有他和不苦,希毅却在陌生环境中神奇地获得了安全感。 还有一件事情也荒唐。他昏迷时一度呼吸骤停,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现在居然神清气爽,头不疼也不心悸了。希毅认真思考一番,得出一个严谨科学的结论:应该还是饿的。喻知予说的没错,按时吃饭很重要。 不知不觉,瞌睡虫袭来。据说动物有本能找到最适合睡眠的角落,完全凭靠直觉。希毅没来得及再想什么,就这样简单地睡去了。在喻知予的影响下,他也找到了,可见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手机屏幕还倔强地亮着光,备忘录里只有一行字: 【仿佛一场逃亡,目的地却是归属。】 一夜无梦。 希毅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他听力敏锐,从鸟儿争先恐后的叽喳声里,听到了有人与它们在对话。 喻知予跟燕子亲切交谈,像小别重逢的左邻右舍,分享并交换了今日天气、菜市场物价和早餐信息。 希毅走出房间,第一次看清了日光下的客厅。 喻知予扒着房间的门框,在早餐前做200个引体向上。窗户旁的花盆里,挤了几只毛茸茸的小燕子。 “你醒啦!它们太吵啦。”喻知予本想让他睡个自然醒。 餐桌上有冰牛奶和水煮蛋,看来有人已经给她发了《病娇Boss详细投喂须知》。 想到要回去,希毅的起床气莫名重了几分。偏偏喻知予还要催他吃早餐,“你体质太弱了。” 弱?他有运动私教,每天至少跑五公里,也有腹肌的。希毅不甘示弱,扫了眼喻知予晒伤的后脖颈,肤色变深,贴个月亮就能演包青天了。 “嘿嘿,”喻知予切了块芦荟擦脖子,“大哥不说二哥好吧!” 这股起床气一直延续到希毅僵着脸坐进小白车,顿觉让大黑来山风接不苦是对的。 喻知予踩油门的一刹那,小白车拱一拱,一过减速带到处都吱吱嘎嘎响,别把车轱辘也震掉了。希毅心中犹如万马奔腾,已觉此生无缘再见不苦。 眼前大喇喇飘着一道小纸条,希毅不假思索,伸手去揭。封印倏然解开,簌簌的灰从天而降,被碰了一脸灰。 “早就提醒你啦!”喻知予见惯不怪,淡定地开着车。 希毅噎住:“......” “你今天出门没照镜子吗?脸上有没有灰,对现在的你来说,有区别吗?” 凭心而论,希毅即使披个麻袋,也有一种颓靡的性感。在他之前,喻知予没见过如此昳丽桀骜的男人,她喜欢希毅意气风发的模样,“打起精神嘛!你是回去战斗的!” “你看的什么剧本啊,哪有什么仗要打。”希毅垂眸。 “哎呀,也对,瞧你现在这邋遢样儿。”喻知予努努嘴。 实力派搞创作,又不是靠外表吃饭的。希毅摸了摸下巴,胡茬确实有些扎手,瞄一眼后视镜,这张男性脸庞果然饱经沧桑。 “喻知予!半夜吃方便面会水肿的!”希毅把银色长发全都捋到脑后,“像个猪头!!!”大明星生气起来连自己都骂。 喻知予咯咯笑,用力打了个响指,“对嘛,保持这个精神头!” 小白一路拱到希毅公司,商务大厦停车场里停满了车,还有不少自媒体博主举着摄像头,神情丰富,嘴唇不停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喻知予环顾一周,庆幸有先见之明没让希毅下车,简直就是送猪入狼群。 希毅扶额,这是什么比喻! 手机传来“嘟嘟——”忙音,只见远处电梯门一开,里面的人立刻被围观守候的人群像洪水一样托起来。喻知予看清了,正是无法接听电话的桑尼,连小黄和两位保镖都被狼狈地架着走。 希毅准备下车,发现车被锁了。两人四目相对,静了一瞬。 “不是要送我上战场吗?” “不送了!” 喻知予果断调转车头,有的事一旦堕入争辩,便无对错,只剩攻伐。在一群疯子里证明自己不是坏人?怕是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生剥活吞,连渣都不剩了。 好喜欢喻知予和希毅之间的互动呀(金宣虎wink笑.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十三首歌 第14章 十四首歌 小白一路风驰电掣,连拱带跑,重返山风攀岩馆。 希毅家里、公司,甚至连郑敦敦的工作室也被围剿。显然,山风是希毅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岩馆照常开门营业,喻知予带了两节攀岩私教课,兢兢业业。 回来时发现三楼焕然一新,清洁剂的香气散溢四方,犹如淡雅的兰花绽放。希毅正拿着棉签专心十足地清理地板缝隙,尤其不苦还威风凛凛待在他左肩——这画面诡异但又莫名和谐。 喻知予长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好似胸口中了江湖高手的一掌,连连往后退,直抓住门框才站稳。她昨晚就该发现的,希毅有极厉害的洁癖和家务强迫症。 “我是自愿的。”希毅淡淡。打扫是他的爱好,整个过程能令他平静,而自己陷在污垢中的人生,也获得了某种仪式上的清洁。 “我以为你大概会写写歌搞点什么创作。”诗人落入困境也会想办法在烂屋子里煮咖啡。 希毅沉默,现在他跟世界断链了,已经无法从音乐里汲取任何能量。 整座屋子仿佛在放光,喻知予不好意思下脚了,“我想起一个故事,为什么蜡烛的火苗一窜一窜的不能消停一会儿。” 希毅表情认真。 喻知予笑,“因为是精神小火(伙)啊!夸你呢。” 头一次听到这种夸赞的希毅:“......” 喻知予挠挠头,那她再说一个:“一只迷路的蚂蚁问另一只蚂蚁:你都如何回蚁窝?被问的蚂蚁: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希毅更沉默了。 “你不觉得好笑吗?” 被冷笑话刺激的笑容,又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假。 “其实你不笑,看着也不真。” 希毅看她,“那你觉得什么是真?” “想笑的时候笑,想哭的时候哭。一寸赤心就是真。”喻知予讲冷笑话纯粹是想逗他笑。这人形空调光是杵在房间里,空气都低了好几度。 希毅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路:人形空调? 反正她够热气腾腾就行,喻知予想了想,“希毅,你喝酒吗?” 希毅没有喝酒的习惯。 喻知予因为运动要戒酒精,可今晚她觉得应该喝点什么。 噔噔噔从库房里抱了坛喻岚的囤货回来,窖藏酒年代久远,或许年纪跟喻知予不相上下。 “本来想等征服酋长岩之后,再痛饮这坛庆功酒。” 每次提及那座遥远的“酋长岩”,喻知予一双眼总是亮起光。 “不要把最喜欢的酒,留给未来最美好的某一天。” 喻知予决定和希毅碰一杯。就算现在的日子很糟糕,也要好好取悦自己。 “谁跟你说酒精能取悦人的?”希毅抬指推了推酒杯,让两个杯子整齐地面对面。 “我们随时可以为自己加冕。”喻知予说只喝一杯。 希毅不响,喻知予总有积极的悖论,她的逻辑思路,与他自己的大有偏差。但他挺喜欢跟喻知予聊天。跟一个人交心的感觉很微妙,她对攀登的激情和热爱颇具感染力,好像为他注入了新的活力。 “我爸爸常说,人生苦短,对喜欢的事情要专注。这是答案,也是使命。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呢?” 人死了,会变成尘土、归于虚无,重新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因此,在离开尘世前,尽可能地体验人生吧。喻知予语气宛如武侠片里仗剑走天涯的女侠。 她指向对面墙壁,贴了张上世纪90年代的户外杂志海报:世界知名登山家Alex Lowe站在南极洲一座尖塔未登峰上,蓝眼睛闪烁着坚毅的目光,标题写着:【世界上最好的攀登者是那些最会享受攀登乐趣的攀登者。】 喻知予两指捻起那二钱量的小杯,满怀憧憬地说:“敬梦想!毕竟,All in的人生真的很酷!” 一口酒入喉,急得她胡乱抓起花生往嘴里塞:辣辣辣辣辣...... 希毅喜欢看喻知予吃东西,像吃橡果的松鼠,吃什么都津津有味,怪可爱的。 他看着喻松鼠:“你是理想主义者。” 并不是,相反,喻知予死里逃生过许多次,从每一次征服绝壁回来,开开心心活着就很好。她更像是一个幸运儿。 “幸运儿?” “一个人生命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使命。”这话是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说的,喻知予很幸运地在最好的年纪里确定了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做的事。 “希毅,你也能做到。前提是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在这个屋子里,没有大明星,也没有什么徒手攀登,只有普普通通的人。一时彷徨,没什么大不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希毅若有所思,“可是,若是连无愧于心也做不到,人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你做了很坏的坏事吗?” 有人间接因他而死去,算吗?希毅摇摇头,不知道。 喻知予提起自己学英语的一件小事,有个单词已经错过两次,结果考试时又拼错了。为了逼自己长记性,她惩罚自己一天不许吃饭。然而却没什么帮助,因为至今她只记住了横冲猛撞的较劲和当时的饿。 “想不明白的话,先放下。如果实在放不下,干脆长长久久地存放在心里。时间如醇厚的酒,总能给你答案。中国老祖宗有句名言特别适合你,”喻知予摇头晃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大脑忽然短路,“必先”干什么来着? 反正希毅说他中文不好,喻知予轻咳一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其吃苦,反复折腾之。” 希毅被她的话逗笑了,屈指弹了弹她脑门,“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喻知予“嗷”一声捂着额头傻乐,“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听大人教过。” 忆起往事,希毅垂眸,留给喻知予一个有温度的侧脸。 这时,她隐约觉得桌边置物架上有什么在动,一开始以为是灯光摇曳,再仔细一瞧,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斑纹眼。不苦不知什么时候爬出了笼子,一动不动,像个镇宅摆件。 希毅摸了一下不苦的脑袋,蜥蜴本身就是冷血动物,并不稀罕这冷冰冰的触碰,小爪子哒哒爬几步,靠喻知予更近些,眼巴巴地仰头望着她。 希毅手很欠地拽它尾巴,谁能告诉他养这逆子的乐趣在哪里? 喻知予又忍不住笑出了“鹅鹅”声。 希毅从她极具个人风格的笑声里获得了奇怪的安慰,连带幻痛也减轻几分,有点陌生,有些新奇。不自觉地举起酒杯,仰头干了。 *** *** 一杯饮尽,希毅立刻脸红了,靠着沙发一动不动。 等喻知予收拾完回来,对方还保持同个姿势,“这就醉了?” 希毅没答,长睫压在眼睑上,神色晦暗不明。 难怪这世上没有解酒药。最好的解酒药,就是自己别喝醉。喻知予靠近了他,声音非常地轻,让他躺着睡吧。 暮色沉沉,她好心地决定帮帮希毅,上前托住他的脖颈,手指触到他的肌肤,滚烫,烫得她差点缩回了手。 四目相对,看清了那张微醺的脸,冰山融化,眼睛是一汪湖泊,透出几分慵懒随性的俊美。喻知予看呆了,鼻尖翕动,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灼热的酒气。明明太近了,可是又不够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朝他凑了凑。 见希毅不耐皱眉,喻知予使出巧劲,将他拢在自己臂弯,放低横躺,再往他头下塞了个靠枕,而后撤出手臂。 重获自由的手臂忽然被人抓住,语气如同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的冷傲,“你刚刚在做什么?” 喻知予一个踉跄,人差点栽向沙发,腰压得更低,脑门儿快凑到他下巴跟前。 “你闻我了。”他半阖着眼,如同喃喃自语,面孔是粉的,嘴唇是红的。 喻知予呆呆“啊”了一声,尾音上扬,是一个疑问词。 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又“啊”了一声,这次语调降了下去,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她话没说完,他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目光是一种宁静的探寻,如流水一样,无遮无挡地流淌过她的面庞,直到两人视线相汇他再开口。 “喻知予。” 他总是这样,坚持用好听的声音喊她全名。 喻知予眸光闪动,看着那长睫离自己越来越近,每根睫毛都很分明,试探着这一刻摇曳不定的心理防线,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夏洛克也是这么闻的。” 嗯?希毅闻言,停顿了两秒,怎么又提起这个夏洛哥了?!! “是夏洛克,不是夏洛哥。”喻知予清澈的眼睛里盈着笑意。 每次提到他,她总是这么开心,她自己发现了吗? 希毅的掌心贴到她的面颊上,力道缓缓地收紧,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你想闻回来吗?”喻知予扬起下巴,像某种软乎乎的好胜的小动物。 幼稚。 她侧过头,示意他可以闻她的左脸颊,不行的话,她又换了右脸。 “你明天别不认账就行。”他一声轻笑。 那一瞬,与他的目光正面相撞,香软的唇瓣覆压一瞬又快速地分开。一个始料未及,喻知予看到绚烂的烟花在宇宙中炸裂。 诶?! 等等!! 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闻”不是“吻”啊!可嘴唇有它自己的打算,已经重重落下、碾转、深入,后面的每一帧都成了本能。 *** *** 随着意识回笼,喻知予听到了燕子军团叽叽喳喳的欢唱。 她睁开眼睛,迎面正对着一张惊采艳绝的脸。空气里还泛着蟹壳青,对方宛如月辉中的神明,长睫动了动,懒懒睁开眼。喻知予立马全身紧绷,差点一脚将他蹬开。 那双幽深的眸子将她攫住:“醒了?” 带着磁性的嗓音低哑蛊惑,喻知予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她应该还在做梦吧? “看来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了。” 喻知予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弹起,又被希毅按了回去,“怎么?睡了,就不想承认了?” 【走近科学系列】 花好月圆之夜俩人亲着亲着居然睡着了,遮云蔽雾之间,是什么让真相如此扑朔迷离? 当事人YZY:我困了。 当事人XY:我醉了。 吃瓜群众(捏紧小拳头):真相简直不要太离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十四首歌 第15章 十五首歌 “睡了,就不想承认了?” 诶!!!喻知予瞳孔地震:“你、你说什么?” 希毅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晌,没前没后地来了这么一句: “明天还能煮梨水喝吗? ” 喻知予愣了愣,微微扬起嘴角,“可以。” 希毅眉目舒展,满意地阖上了眼睛。他身心俱疲,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脑袋深深埋进她温暖的颈窝,“唔......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好睏,好几天都没睡够......” *** *** 难得睡了沉沉一觉,这回连嘈杂的燕子声也没听到。希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浑身都疼,好像被人暴打了一顿。 痛,但完全不想动,不想起来,希毅继续阖眼休息。 有湿漉漉的热气从手背来到肩膀,像飘来一团潮湿的云,是和不苦截然相反的触觉。 希毅倏然睁眼,与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四目相对。 啊啊啊—— 嗷嗷嗷—— 喻知予听到两声惨叫,来不及放下锅铲,跑到客厅,发现希毅站在沙发上,拿靠枕做防御姿势,餐桌下是呜呜吠的夏洛克。 见到喻知予,狗子和人都仿佛有了靠山,一个跳下沙发,一个钻出桌底,誓要跟对方决斗。 然而只有虚张声势,战斗持续不到五秒钟,夏洛克退回喻知予怀里龇牙咧嘴地汪汪叫:【妈妈酱,他好凶啊!】 “没见过这么黑的狗!”希毅总不能承认自己被狗吓到了。 夏洛克脑袋左歪歪、右歪歪,听懂了:诶嘿!竟然嫌弃它黑?它每周都会做SPA精心保养皮毛的好吗?! 面子大过胆子,杜宾犬腾地跳上沙发,边舔希毅手臂边跟他打嘴架:【妈妈酱晒得比我还黑呢!黑色天下第一好看!】 汪?这个人类身上怎么有别的动物的味道呀! 顺着这股味道找到源头,夏洛克一眼对上威风凛凛的不苦,一个箭步躲进喻知予身后:【妈啊!有怪物!】 一大早,人跳狗叫的,喻知予训斥:“夏洛克!坐好!” 夏洛克自知闯了祸,屁股一沉,乖乖端坐。再看沙发上那个男人,意外地坐得笔直。 喻知予也看希毅,“你宿醉醒啦?”不然怎么整个高冷人设都ooc冲出银河系了啊! 希毅目光淡淡掠过,没说话。哼!小小一杯白酒就宿醉?这话谁回应谁傻。 “夏洛克,别怕!他是我们家的客人。”喻知予俯身安慰嘤嘤撒娇的狗。 夏洛克?它是那个不离口的“夏洛哥”?希毅脸色稍霁,“你养的狗?” “不用怕,夏洛克从不咬人,它胆子比你还小。” 夏洛克早吓破了胆,伏在喻知予脚下,自欺欺狗地藏起脑袋。 希毅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却被咽了回去,特别想告诉她,“怕不怕”和“咬不咬”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他故意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狮子獠牙纹身,攥紧拳头时上面有青筋突起。倒不是什么自恋,或许基于事后找补的心理,也因喻知予那句“胆子小”,让他开始观察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优点来撑场子。 等等,希毅思绪回笼,可笑!他怎么出道十年后才有了偶像包袱?况且对喻知予不需要贩卖幻想,他不需要证明什么。 某人表情前所未有地生动,喻知予心想应该早点让夏洛克给他充充电的。 她一大早跟禹燕升跑了五公里,顺便接夏洛克回家。做完运动刚冲了澡,脸蛋透着运动过后淡淡的红晕,像是每个毛孔都在慵懒地呼吸,气色透出健康的美感。大概头发还沾了水气,软软地趴在脑袋上,整个人显得温驯又柔软。 夏洛克回来前一日,禹燕升特意给它洗澡做了狗狗全套精油SPA,皮毛都在微微发亮。 “现在还香喷喷的呢!”喻知予说着把夏洛克往前推了推,用眼神鼓励道,“你摸摸它,手感可滑啦。” 希毅:“......” “别怕。夏洛克可聪明了,我每次一回家它都会主动给我叼拖鞋!” 希毅踩着拖鞋,暗中后移几公分。这会儿实在很想逃离宇宙。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心脏真的会受不了。 而有人还在孜孜不倦地教他:“希毅,你要嘬、嘬、嘬,它听得懂。”少女特意把嘴撅得很长,试试嘛。 Rapper桀骜不逊,撅了几次嘴,碍着面子,只打雷不下雨,“嘬”不出来。 夏洛克惯会看人眼色,两只亮晶晶的圆眼睛几乎要跟希毅对成了斗鸡眼。它想表示自己与尊贵客人的亲昵,愈发凑近,尾巴尖尖藏不住小心思,已经兴高采烈摇了起来。趁希毅不注意,偷袭式地舔了他一下。 太惊悚了!希毅愣怔一瞬,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跳到桌上。 喻知予则慈母微笑,眼角带着浅浅的笑弧:“夏洛克喜欢谁才舔谁。” 狗几乎什么都吃,玩具、垃圾、落叶、甚至狗屎......统统照单全吃——吃完再舔人。细思极恐,希毅浑身僵了一僵。 “我、不、怕、狗!” 男人坚持为自己正名,表明只是纯粹受不了摸上去毛茸茸还带着温度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喻知予忽然蹲在他面前,做了件她成年后就再也没有做过的幼稚事——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摸了摸,“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惧,对吗?” 希毅呼吸一滞,掌心全是喻知予的温度,半晌才想起抽回手,“我说的是动物。” “人也是动物呀。”喻知予盯着那逆天长睫,像蝴蝶的翅膀,振一振就把她心里的话自然而然地抖露出来:“昨晚你搂着我脑袋睡觉的时候,可没见你害怕。” “你、你说什么?!!” “没发生什么事啦,我们俩的酒量都是一杯倒。”走近科学系列都不敢这么拍,亲着亲着能睡着?真相也别太离谱了。 “没发生什么事?”希毅凝着她,“所以,你觉得那属于‘无事发生’的范畴?” 喻知予一噎,嗯......眼前闪过一系列生动的画面:那趁着酒兴的热忱洋溢的贴面礼,挺像动物园吗喽才会做的事。清醒后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希毅大半夜也压着她睡了。你来我往,你压我吻,算扯平。 “算扯平?”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意思是我们承受的是一样的。”喻知予抬起眼,脸上浮起了融融的笑意,“你懂的。”插科打诨终于让她最后一丝尴尬都烟消云散。 “我不懂。”希毅拒绝。 “那我懂,行吗?” “你懂什么了?” 喻知予清楚他们昨晚并没有男女那方面的兴趣,因为很明显,她也经常抱着夏洛克连闻带啃。她不敢说把希毅当狗,她只承认自己是疯狂的吗喽,“我对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发自内心欣赏。人之常情嘛。” 许是这会儿她脸黑红,脑门亮得晃眼,希毅蹙眉,只觉得血气上涌得厉害,好一个常情,“喻知予,你遇到好看的人都这么欣赏吗?唇友谊是吧?” “纯友谊,单纯的纯、纯洁的纯啦。” 喻知予心事轻,有种江湖气的仗义,本质就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姑娘,这些优点希毅都知道。他混圈早,什么妖魔鬼怪在他眼里都是照妖镜。但Rapper也要有艺德,第一条就是不能睡粉。希毅想起这家伙的来电铃声,算不上自己的粉。想到心脏都不舒服,昨晚睡也没睡好,呼噜跟打雷似的,还踢他。她连吗喽都不配当,他就当跟驴睡了...... 脑袋正乱嗡嗡的,夏洛克急不可耐地朝他吠了声:【嘿!尊贵的客人!来呀!我们来玩呀!】 大黑狗开启兴奋暴走模式,狗身肌肉线条流畅,更像是准备干仗的拳手。希毅条件反射往后退,没站稳一下子跌坐进沙发里,还不忘加上一句底气不足的挑衅,“声音大了不起啊!” 夏洛克:汪??? 不苦昂起小脑袋,看Rapper用最凶的表情说最没威慑力的话。 喻知予转身坐在他身边,捞不苦入怀,长腿随意伸展着,姿态慵懒放松。夏洛克也把脑袋搁在沙发上,深情款款望着主人。 希毅气结,“你快让它起开,又乌又黑又邋遢!” 乌和黑是一个意思。重复病句。 喻知予眼眸明亮,笑起来变成弯弯的月牙,和颊边小小的梨涡相得益彰,“你看不苦和夏洛克相处得多好呀!” 夏洛克闻言跳起来,身长简直比喻知予还要高出一个头,对着主人和蜥蜴一顿深情舔舐。一人一蜥一狗,宛如前世老友久别重逢,气氛温馨,催人涕下。 希毅脑仁疼,自己一顿美觉的满足被一只大黑狗和它狡猾的主人搅合了。现在连他唯一的蜥蜴也被策反了,Rapper滚一滚喉结,咽下一丝莫名的委屈,心情错杂。他这么一个高大瞩目的活人,居然就这么水灵灵被撇下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感觉委屈啊? *** *** 重返山风,希毅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宅在家里陪蜥蜴。再不然,躺在床上挺尸扮蘑菇,长时间关闭手机,睡觉前打开一次。而桑尼几乎没怎么阖眼,应付各路媒体,四处澄清反击,避免节外生枝。疏胜于堵,关键时刻不能逆民意而上,纵使希毅粉丝再多,也无法立刻阻止这场全网海啸。 比网上形势更严峻的还有来自上头的压力,公关危机前前后后快一周,网上舆论才算消停。 希毅觉得没必要,连声明都懒得发。喜不喜欢他的音乐是别人的选择,娱乐圈有比他更洁身自好的人吗?还不如借这次契机,给Lizard全体员工放两个月的带薪假。 在他心里这次休假与以往每一次并没什么不同,但团队其他人明显有些惶恐和焦虑。桑尼惴惴不安,这别是要解散Lizard的前奏吧?试探着问:不是还要出新专辑吗? “桑尼,我现在写不了歌,也唱不出来。”希毅语气淡淡,像在轻描淡写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请郑医生......” “郑敦敦也帮不上什么忙。无论什么事都别担心,没关系的,我会解决。 ” “那我去接你,现在去挪威峡湾散步挺惬意,或者去新西兰瓦纳卡滑雪,听说墨尔本这段时间有流星雨,你想去贝加尔湖发呆也行......”这种程度的事件,舆论很难在短时间内平息。桑尼打算再跟公关团队开个会。 “桑尼!”希毅倏地站定,微微弯下身子,观察花盆里的蜗牛,“你上一次见蜗牛是什么时候来着?” 话题骤然扯开十万八千里,桑尼贴近手机:“哈???” “好像在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动物了,桑尼,我哪里都不想去。”希毅说,“我想住在喻知予这里。” “......你要跟她同居吗?” 沉默半晌,桑尼只好让步,“我懂了,我去跟她谈。” “我自己跟她谈。你帮我准备一份租房合同。” 希毅喜欢老电影《卡萨布兰卡》,男主角Rick有句经典的台词: 【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she walks into mine】 (*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这家)。 现在他走进了她的家。 喻知予宛如一扇窗,只推开一点点,他就已经看到了和自己所处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阳光正好。 他现在不在深渊。 阳光透过窗户投进客厅,宛如一淌发光的河流。希毅在河的一边,看向对岸忙碌的背影:夏洛克完全忘记了客人的存在,守在厨房门口,紧盯喻知予,等待随时捡漏一口肉。不苦则占据了窗边最大的花盆,他记得之前是燕子们的根据地。 再注意看,厨房玻璃推拉门上贴着红黄蓝绿的便利贴,有类似《每日训练计划》的记录,写着一些英文单词,比如“jug”,“sloper”,“crimp”,还有一些缩写简注,比如“double dyno”,“使用更少的手指,自重训练做到极致”......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喻知予了解得太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桑尼背调出来的几纸简历。 有关她个人生活,他一无所知。 他所看到的,接触的也不过是她的冰山一角。这莫名让他感到一种淡淡的失落。 希毅点开微信去翻喻知予的朋友圈,善谈的人却只发了寥寥几条朋友圈。 有和夏洛克跟朋友的合照,也有一张孩童期攀岩照的翻拍,青涩而倔强的面孔,比现在更加纯真可爱。照片背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喻知予,螳螂岩首攀留念。】字体滚圆,一个比一个大,最后一个字直接飞出了相框外。 滑了几下就来到她的第一条朋友圈,时间是八年前,一张巨大岩壁的图片,配了一句话: 【Free Solo,人生没有退路。】 *** *** 不一会儿,喻知予准备好早餐出来,听到手机叮叮响了好久,喂完夏洛克才得空看信息。 “是我发的。”希毅举起自己手机屏幕先展示给她,“现在我无处可去,想租山风两个月。房租参考了市场标准。” 喻知予瞪大眼,还没看清文字,被那一串尾巴长长的数字夺去注意力。敢问这是哪儿的市场标准啊?她家虽然面积大,但不是什么豪宅别墅。 “我可能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找到答案,在那之前,你愿意让这样的我住在这里吗?” “当然,你是我的朋友,住两个月能度过难关,免费也行。” 不行,希毅鼻音有点重的应了一声。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有了金钱公平交易,他才觉得没负担。 “那也不用这么多房租啊。” “你不是说我是美强惨吗?我现在惨的只剩下钱了。如何?” “......只要别把记者引过来就行,山风还要开馆营业。” “嗯,还有别的条件吗?” “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 希毅屈指弹一下她额头,催她在电子表格里签字,“你这个房东可别想着给一万条规矩让我遵守。” 于是早餐还没吃完,希毅多了一份《租房合约》,喻知予账户余额多了五位数。 “我继续睡客房,”希毅顿了顿,看着喻知予,说出的话还是有所节制:“关于那晚的事......” “保证不会再犯了!”喻知予抢话,管它什么庆功酒还是加冕酒,她一口也不想喝了。既然又提起这件事,她决定再次郑重地做个保证。 其实她当时脑袋昏昏沉沉,醒来时还反应了好一会儿:到底是一个梦?还是真的把对方给强吻了。 是一个急色攻心下毫无欲念的吻。 这个解释并没让希毅脸色缓和下来,好看的眉头拢了起来,都“急色”了,还能没**?埋汰谁呢? 唔......喻知予视线不由自主往人鱼线下方移,“难道你起了别的想法?” 那儿不是才遭受过她十万亿牛顿的重击吗? 希毅咬紧后槽牙:“就当被夏洛克啃了。” 夏洛克正专心啃骨头,忽然被Cue:??? “你还主动压着我睡觉呢!怎么说?” 咳咳咳,希毅被一口牛奶呛了声。 “你知道海獭吗?”喻知予问。 嗯?掰扯一大通牛顿力学,给一只大黑狗强行加戏还不够,又扯海獭做什么? “据说海獭因为缺乏安全感,要牵着同伴的手才能入睡。人类也是,在有保护感的环境中更容易睡着。” 喻知予言之凿凿,坦坦荡荡,眉梢一动,仿佛自己亲眼见过,“我们只是两只喝醉的海獭。很自在,很舒服。” 希毅被她浮夸到了,胡诌界当真又添了一位奇才! 别的成年人醉后接吻同眠的尴尬,被喻知予带进了九曲十八弯的沟里。希毅早就知道这家伙生不出什么世俗的**,懵懵的,瞅她捧着一块黄桃奶酥都能吃得那么欢就明白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赶走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似是妥协:“喻知予,我至今浑身骨节酸痛。说实话,你是不是趁睡觉的时候打我了?”为了迁就她身高,希毅特意俯低了一些,让她将他的眉眼看得更加清晰。 “希毅,你怎么总叫我:喻知予?” “你的名字难道不是喻知予?” 她睫毛闪动了两下,“可大家平时都叫我‘头头’呀。” 头头是喻岚给女儿起的昵称,寄望她凡事勇往直前,虎头虎脑,百尺竿头,活得欢脱恣意。 “我不是大家。”傲娇Rapper从不随波逐流。 “行行行,依你。”喻知予往他手里塞了两本沉甸甸的书,权当结案。 希毅仔细一看,一本封面画了猫和狗的对视,书名是:《喵呜,原来你是这种汪》 漫画书?他表情有点嫌弃,另一本是《和狗狗的十二次哲学漫步》。 “除了狗以外,书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新晋房东告诉他,“闲着没事翻翻,可以调理心情,还能帮助思考。有自己的思考在音乐里,音乐才会选择你。” *** *** 又是岁月静好的一日。 山风攀岩馆,夏洛克例行巡视完从一楼至三楼的领地,把目光投向坐在靠窗位置看书的希毅,男人一半身体都暴露在玻璃窗渗透进来的阳光下,气质慵懒随意,仿佛这才是他灵魂本来的面目。它见过许多好看的人类,但希毅的漂亮与众不同。连他带来的蜥蜴也怪张扬的,燕子们的花盆说霸占就霸占,狗子很羡慕。 狗子湿润的鼻头往他方向嗅了嗅,在他视线范围内伏低。妈妈酱告诉它,客人是冷淡不是冷漠,保持距离的礼貌和适可而止的关注,能给可爱小狗加分。夏洛克听不懂,但夏洛克知道表现好有奖励。 继喻知予顺手塞了两本书后,希毅便一头扎进书海。时间也因此失去了度量和意义,阅读如水波流长。 他给桑尼发去需要购进的书单,第二天那些书就会送到山风。连喻知予在训练间隙,也会跟着看几页书。 “有自己的思考在音乐里,音乐才会选择你”——喻知予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随口说的话,希毅却反复思考,他看到自己在这个世间的无所作为,重新琢磨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不在舞台、不在录音室、也不在任何人的意志里。 拂去表面的东西,只看一个人是如何纯粹地生活的。他开始明白,一个Rapper可以不说唱,一个作者可以不写作,一个乐手可以不弹奏......人的平静来自最初和最后的位置,他通过阅读明白了:沉默带来的意义非常重大。 人对事物的认知过程是螺旋上升的。以前希毅常常苦恼音乐和歌词的字里行间,找不到表达和填充的东西。其实静默寡言本身就有重量,没有答案、也不用定义。想象力里突然会迸发出一个好点子,将一切都联系在一起。 允许一切发生,才有通透自在。 他不想装作步履不停的样子,希毅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那块最重要的、最根本的拼图没了。 一直乖乖伏地的夏洛克忽然直起上身,立着耳朵在听什么,确认后兴奋地跑到门口嘤嘤叫唤。 希毅对狗的注意力转移到“为什么不是汪汪叫而像漏气的轮胎?”,夏洛克从他蕴含笑意的声音中听出了这个男人肯定没说它的好话。嘤了个嘤!太生气了,连每天早上的水煮蛋都要分给他一个,这家伙肯定是来跟它争宠分走妈妈酱的爱! 一人一狗交锋几次,希毅摸准了夏洛克的套路,它只敢在安全范围内虚晃一枪,而且是喻知予在现场的情况下。现在他有不苦壮胆,二对一胜算更大,对夏洛克缓缓道:“嘲、笑、你。” 夏洛克:啊啊啊!好生气啊!但是又不敢靠近! 敲门声响起,希毅去开门,以为小黄来送日常吃穿用度。 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外面,希毅净身高一米九二,能与他视线平视的人并不多。 那人三十开外,一身挺刮衬衫西裤,胸肌微微把衬衫撑起,乍看无法与温文尔雅的医生联系在一起。倒更像是拳击教练,一拳打断两根肋骨那种。 夏洛克开心地“汪”一声,哇咔咔!呜啦啦!颤抖吧人类!俺的靠山来也!!! 这章依旧期待评论呀啵啵啵(海獭牵手手.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十五首歌 第16章 十六首歌 禹燕升听水手大概介绍过希毅的事,这几天网上新闻密集,连他这样的娱乐圈绝缘体也看到好几条希毅负面新闻的推送。 禹燕升不清楚希毅和喻知予先前有什么渊源,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躲风波躲到了山风,难道没考虑有可能将喻知予也拉入漩涡中心吗? 今早喻知予晨跑时顺口提了句有个朋友会暂住山风,让他不禁想到一句常见又心酸的开场白——“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过得不太好......” 山风攀岩馆一切如常,禹燕升才稍稍松口气。从他的视角,看到的是再冷清淡漠不过的一个年轻男人,微卷半长的银白发,在脑后扎了短短一把,精致的五官像是被匠人细细雕琢的艺术品,瞳孔却没什么情绪,很空,斯文与孤高仿佛刻在骨子里。 “你是哪位?” “我们头头......”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希毅当然知道他是禹燕升,喻知予早就将她身边几位亲友夸了个遍。但他偏偏还要问,刚吃饱早餐,撑得没事干。 而且“头头”就“头头”,“我们头头”?希毅轻嘁了声,搞笑!所以他才不愿意喊什么“头头”,都是别人的。 他内心的自尊昂然起来,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拉开沉默结界。夏洛克左看看右瞧瞧:咦???惯会察言观色的狗子也迷惑了。 “喻知予在一楼训练。”希毅转身,恕不接待。他出了一笔数字可观的房租,现在山风三层他有绝对领地权和使用权。 楼梯口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喻知予一步几台阶地跑上来,“燕升哥——找我有事?” 见到Rapper冷冰冰的背影,以口型道:他暂时住在这里,要保密哇。 禹燕升点点头,他这趟专程给喻知予送药贴。两人晨跑时看见她晒伤又蹭伤,特意回老宅禹济堂取了点祖传秘方。 正骨界闻名的“南禹北纪”,禹氏正骨和纪氏骨疗。禹氏正骨第八代传人禹白溪,师承近代骨伤科泰斗禹映萍,正骨手法与武术相结合,独树一帜。算起来,禹白溪是禹燕升的同族堂哥,也是他的授业师父。禹氏跌打镇痛贴,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有奇效。最近禹白溪的太太祯珠新研发了一款珍珠修护精华,禹燕升索性全都送给喻知予用了。 新房客等了半天,岂料那两人连门也没进,站在走廊上聊得热火朝天。 很好、很好!连吵吵闹闹的夏洛克都出去了,他正好落得清净、难得自在!希毅不经意将耳朵无限靠近声源方向,试图听清他们的对话,偏偏两只小燕子对着占据花盆的蜥蜴不苦叽叽喳喳、嘁嘁啾啾,一只燕子能抵100只鸭子大合唱,吵得他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希毅退化成了只剩影像功能的监控,冷眼旁观,将某些人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喻知予还在跟禹燕升热聊,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她笑着原地蹦跶几下,禹燕升微微俯身,眼神一直温柔地看着她,专注而友好。 情绪忽明忽暗,心情忽上忽下......希毅偏头望向窗外,假装风景那边独好,他太清楚是什么情况:这个男人喜欢喻知予。 追求对象不外乎关心她哄她送她礼物,当然前提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人丑的话还是建议暗恋。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希毅垂眸,谁知道呢,他连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去喜欢别人。 另外,姓禹的不知道站在窗边挡光吗?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还有那只大黑狗,浑身黑得反光了,不知道自己当了他们的电灯泡吗? “我看了你在三春韶牡丹大岩壁的视频,一定要记得不能太过用力,保护好肩膀,循序渐进。” 禹燕升亲自示范动作,喻知予跟着学。他对她尤其耐心,毫无保留地教她,动作到位了总不吝啬他的夸奖。喻知予觉得自己在他的鼓励下,能膨胀成一朵云。 她的肩膀关节还有些问题,偶尔发力,像被人突然抽掉了开关。成功只有一种,失败却有多种样子,伤后的康复训练便是其中之一。 喻知予很怀念从前早起到天黑都在攀岩的日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于天地山林间野蛮生长。她眼中只有一个视野,纯粹的视野。年轻的身体也更加轻盈,仿佛能飞起来似的。 “你现在也年轻,”禹燕升摸摸她脑袋,“运动的路还有很长,不急于一时。安全第一,去欣赏优势,克服难的部分。认真攀好手里的每一条线,把其他的交给大山。” 喻知予咯咯笑,眉眼弯弯像垂枝的花蕊,让人心底一阵柔软。禹燕升听到她的声音响在他心口的位置,心跳的速度提醒他,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队友情,他喜欢喻知予。 禹燕升自己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喻知予的感情超越了友情。大概是在她过去养伤的日子,也许更早。以他对喻知予的了解,这个直来直往的姑娘根本还没开窍。喜欢一个人,不是一定要说出口才能证明。忍耐心迹是最难的事。但他比喻知予大十岁,他也最擅长等待。慢慢来,守护她成长。 *** *** 比起水手每日的耳提面命,喻知予更喜欢跟禹燕升聊聊与攀岩有关的事。 水手像操劳又担心的妈妈,一见到喻知予受伤便会自责不已。禹燕升是温柔的大哥哥,他平静、谦逊,是敞开胸怀倾听的引导者。他会对着她的伤口说:“快点好起来,下一次会进步。” 喻知予想,或许他比自己更懂她。 希毅也这么想,禹燕升和喻知予聊的几句话,富含的故事量惊人。在他没能参与的过去里,喻知予经历了很多、很多。他甚至低估了她,低估了她的阅历、她对徒手攀岩的决心和毅力。她的生命力是他所可望而不可及的。 信念是一种神秘而伟大的力量,它和钱,地位,权力等等那些东西都没有关系。攀岩于喻知予,一如音乐对希毅。 他却没有禹燕升这样的朋友,希毅并不擅长与人类交流。他的私人生活领域宛如一片荒地,没有交际、没有真心。十几年来他的倾诉对象是不苦——更没法与人类交流的蜥蜴,蜥蜴只会平静旁观。 一股酸溜溜的情绪,像迅速破土的种子,从希毅心底无声攀援。希毅目光投向窗外,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发现这颗种子不像洋葱,也不是柠檬,跟窗台那株仙人掌并无任何区别,浑身带刺。如果把刺全部拔掉,他会枯萎至死。倘若别人不能忍受刺的痛,就无法触及他的内心。 我一定是太无聊了。他想。才会有这么些无聊的想法。 不一会儿,喻知予跑进来,见某人脸色沉得都能当乌云遮月亮,以为他担心暴露了行踪,“燕升哥回医院上班了。他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宏亮的大嗓门一下子唤回了走神的希毅,“喻知予,你比我年纪小吧?” “嗯。” “怎么没听你叫我一声‘希毅哥’?” “......那以后我喊你‘哥’。” “不准,显得我很老。” “你本来就比我年长嘛。”喻知予挠挠头,他怎么了? 希毅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举起手背给她看,“我被你家蚊子咬了。”听他义正辞严,不知道的还以为喻知予家养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现在他被咬了前来追责。 喻知予要举着放大镜才能找到那个小得几乎没影儿的蚊子包:还能这么碰瓷啊。 伶牙俐齿的Rapper又开始沉默不说话,嘴唇绷着。 禹燕升的到来让夏洛克开心得忘了自己是条狗,热心的狗子能敏锐感觉到人类气场的变化,希毅只是看上去不高兴,可眼神却透着平和的情绪。夏洛克当即决定亲近他给予安慰。 谁能拒绝主动贴贴的汪星人呢? 现成的答案是:希毅拒绝拒绝再拒绝! 矜持的大明星被狗子的热情逼退到墙角,只能放出狠话威胁:“你再过来,我就把你炖成狗肉火锅!” 夏洛克听懂“火锅”两字,更兴奋了!炭色的鼻子在空气中疯狂汲取并不存在的无形香气。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喻知予,快来管管你的狗!” “嘿嘿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不是用在这个语境的。”喻知予悠哉哉抱起双臂看戏。 他的耳朵也变红了,眼神凌厉起来,又有点想要生气的样子。喻知予已经知道希毅并不是每次都真的生气,像小孩带着撒娇意味的表演,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在呲牙,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轻松制服。 像极了那个什么......猫病?噗。喻知予发现了好笑的比喻,捂着嘴偷偷地笑。 偷笑被人逮个正着,希毅正要上前屈指弹她脑门儿,没注意一脚踩到了夏洛克的爪子,狗子立马嘤嘤倒地变伤兵。 喻知予抱着夏洛克一顿亲亲抱抱:“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替他给你道歉哈,摸摸爪子不痛不痛了。”她越是抱着哄,夏洛克更不停地哀嚎惨叫,像煮开的水壶发出长长的鸣笛。 希毅:“......” 他印象里自己根本没用力啊,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被一只狗碰瓷了。 喻知予抬头跟他说了句:“我要带夏洛克去医院找孙医生,打个止痛针。” 下一秒医学奇迹发生了,狗听完当即闭嘴且神情严肃:【妈妈酱,一顿大骨棒就能解决的事,瓦达西不用去医院啦。】 喻知予抿唇忍笑,哄道:“没事啦?那乖乖的,等下奖励一片鸭胸肉好吗?” 狗子心满意足,咧开嘴,馋得吹出一个鼻涕泡。 她对这只戏精狗倒是挺耐心,希毅心想自己被喻知予晾了大半天结果连一句“哥”都不肯叫,破天荒地酸起来:“当你的狗可真舒服。” “你也可以呀,只要你不怕疼。” 希毅:“???” 咔嚓!喻知予单手把一片鸭胸冻干肉捏成两半,“来山风的狗狗必须先承受十亿牛顿的力度,把蛋蛋嘎掉。” 希毅表情顿时五光十色,天堂的钟声遥遥响起,有个曾经受伤的部位隐隐作痛。 总算闹哄哄一场,喻知予敛起笑意,眸底浮起一层柔和的光,关心问,“你的心情现在有好些了吗?” 看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就知道没睡好。水手说人类睡眠不足容易情绪低落。桑尼也每天给她信息轰炸进行情感渲染:【头头,希毅其实很孤独可怜又无助,在家靠蜥蜴,在山风就靠你了!Lizard全体同仁在此,拜托拜托!】 想象希毅多少个夜晚都是咬着被角才熬过去的,每天强行打起精神,去面对日复一日并不顺心的生活。喻知予希望他能忘记来山风前的不愉快,开开心心住在这儿。 “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坏啊,只是梦见离开海城那天,台风肆虐,风雨交加,你没来机场送我。”希毅垂首望她,这梦是他一秒前编的。 喻知予明显一怔,挠挠额前卷毛,“打台风的话航班得取消吧?” 希毅:“......”忘记这个Bug了。 “我没来送你,其实是从机场接你回家了嘛。” 这才是喻知予,连他编的梦话也能接下去。但她太认真了,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让希毅自己都莫名地相信,甚至觉得这是发生过的事实。 对上喻知予投来关切的目光,她伸出两根食指戳在嘴角,轻轻往上一推。这回希毅看懂了,强忍住大脑发出要笑的动作指令,撇一撇嘴角,转移到手掌,抚了抚胃部。 “怎么了?” 希毅移开视线,生硬地解释:“吃撑了。” 原来如此啊,脑袋进水了不好治,吃撑了的话,喻知予有办法。她拍拍手,冲他勾勾指尖,“过来。” 希毅下意识朝她走了两步,完了猛然反应过来不太对,一个麻溜的刹车。喻知予叫的是夏洛克。 “希毅,你也过来。” “趁着闭馆,带你见识一下这座有很多故事的山风攀岩馆。” 别的男主:我是猫(喵~ 别的男主:我是雨天淋湿的小狗(汪~ 本文男主:我是一只浑身带刺的仙人掌(扎你~ *** 嘿嘿,禹白溪是隔壁完结甜饼《我超蚌的》男主角。 有老读者吗(红包向你挥挥手) 也欢迎新读者在隔壁评论区跟俺唠嗑。 ★自荐一下:《我超蚌的》都市现言 ★珠宝设计师 vs 脊柱康复大神 ★低头族甜蜜恋爱指南,可甜了,看过的都说哈哈哈哈~ ★这世界上的珍珠不计其数,不会每一个都光彩夺目,但你是独一无二! ★珍珠小姐和骨头先生在故事里等你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十六首歌 第17章 十七首歌 山风攀岩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建筑物包括地面三层地下一层,喻岚当年很有远见,一层包含难度区、速度区、攀石区、综合训练区。馆内功能分区和细节上借鉴了美国大体量综合岩馆的成熟经验。 从二层能俯瞰整座岩馆内部,曾经租作美术培训机构,但这里区位太偏,不好招生。没熬过口罩期,现在改成喻知予的专属健身房兼体能训练区,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室内人工岩壁兴起于上世纪80年代,用现代科技材料模拟峭壁的形状,让极限运动走进大众生活,不去户外也能体验飞檐走壁。” “山风的线路常换常新,每周定期更换抱石线路,能满足新手、进阶岩友和黑练玩家的绝大部分需求。” “抱石垫和国内常见的制作工艺不太一样,更平整,落地感觉更加舒适。” “不得不提的还有我们的王牌教练阵容和技术外援,”喻知予一口气念了十几个人名,省青少年攀岩队定期会在这里进行训练,这儿也是岩友们聚集交流的地方。” 喻知予带希毅参观山风,岩馆设计融入了各种攀岩元素,细节皆品质。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喻岚的心血,她相当爱惜,特意留了一间房专门陈放喻岚用过的运动器具。 很多人不理解,攀岩到底是怎样的运动,值得他放弃一切甚至付出生命。讲到父亲,喻知予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希毅却说:“我相信他不会问值不值得。” 喻知予闻言,激动地用力点头,原来有人懂喻岚! “你妈妈呢?”希毅问。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喻知予说,正因为年纪太小,她没什么印象。哪怕是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也会被悠长岁月抹平了记忆。 同样失去母亲,希毅能理解喻知予。说白了,希毅自认为是个没父母缘的人。以至于那场意外之后的很多年,他都反复陷入一个无限循环的梦。 “那你爸爸呢?” “他活着死了都跟我没有关系。”希毅目光笔直投向前方,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云云。 喻知予自觉抿唇,意识到是希毅不愿意谈的私事,本来这段对话就超出了两人的对话提纲。 她快跑两步,倐地转身,面向希毅后退着走。希毅停,她也停步。他转,她跟着转。两人原地转360度,回到原点。 希毅:???你干嘛? 喻知予摸摸鼻尖:“确认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喻知予也说不出来,感觉你今天经常生气。 “你不气我就行。”希毅屈指弹一下她脑门儿,“导游,解释一下什么是抱石攀岩啊?” 嘿嘿!喻知予双眼一亮,这可是她的看家本领了。 *** *** 简单来说,目前攀岩竞技项目主要分为:速度攀登、难度攀登和抱石三种。 抱石,顾名思义,攀登者在无绳索的状态下,通常在不超过6米高的岩壁攀爬,靠自身力量完成攀登。 “速度和难度攀,都有攀岩绳和保护点来保证安全,并不是传闻里玩命的危险运动。” 山风馆内一层大厅,左手边一整面巨大的攀岩墙,右边是攀岩用具的展示区。希毅抬头看,岩壁模拟出细腻崎岖的纹路,就像真的被岁月风化而成。数条攀岩绳穿过天花板,运用了撞色元素,连在墙上很显眼。 喻知予抓了把镁粉,纵身一跃。遇到难度高的岩点,她也没盲目冲刺,判断了下距离,左脚像钟表摆荡几下,给身体储备上升的力量。双手同时配合发力起跳,做了个精彩的跳跃抓握动作。 毫无疑问,她是顶尖的攀岩高手,选了个大仰角的难度路线。 成功登顶,她扬了扬下巴,笑得很开心,也很纯粹,问希毅:“看到了吗?” 岩顶安装了感应灯带,像是天空从山顶投下的阳光,光与影和登顶者构成一副美妙的画。设计灵感来自瑞士因特拉肯德艾格峰(*Eiger),艾格峰北侧异常陡峭,刀削般的绝壁连白雪也推积不住。喻岚在20岁时成功挑战了这座“欧洲第一险峰”。 从她半空中飞起再重新附在岩壁上,希毅的一颗心便悬在嗓子眼,视线全程追随她移动,直到她脚踏实地,他的心才同步归位。 马尾松了,有几绺落在肩头。一滴晶莹的汗珠挂在少女红扑扑的脸颊,她展颜一笑,珍珠倐地滑落,隐入界限分明的锁骨里。 “美吗?”喻知予问,抱石运动拥有夸张的力度美感,被称为“峭壁上的芭蕾”。 希毅咽了咽口水,没否认这种腾腾活力的魅力。但他还有种说不出来的久违的感觉——害怕,惊得心脏乱跳,甚至在这胸腔里产生了砰、砰、砰的回音。攀岩是一项不断失败的运动,无数次失败都只为了登顶完攀。 回过味来又一头雾水的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为什么害怕呢?与心理承受能力没有关系,许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活生生的感觉了。 “不带保护,我的意思是徒手的话,会更危险吗?” 喻知予摇摇头,其实这涉及到一个常识误区。事实上,只要掌握了正确方法和做好保护,攀岩是一项安全又有趣的运动。她在国外见过不少花甲老人享受攀岩乐趣的。 有保护攀岩是攀岩的主流形式,只有少数人会尝试Free Solo无保护徒手攀岩,“比如我。”喻知予大咧咧指了指自己,“专业人士并经过日以继日大量训练,请勿随意模仿。” 攀岩并不是玩命,越是热爱攀岩的人,越爱惜自己的身体,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平时训练她都老老实实戴好保护装备才上墙。万一不小心受伤了可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法攀岩,可难熬了。 喻知予似是想起什么,顿了几秒才继续说, “攀岩很辛苦,但我乐在其中。 ” 羡慕——希毅脑海里又一次蹦出这个词,他羡慕这种乐在其中。 *** *** 喻知予当他被“峭壁上的芭蕾”的魅力折服,像分享玩具的小孩,更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宝贝。转身带他去了隔壁另一个攀岩空间,满墙LED灯很是夺人眼目。 “攀岩者在岩馆习惯看颜色爬线,他们很少有人去自己琢磨路书,所以带LED系统的训练墙能改进他们的训练。” “这面墙叫Moon Board,尝试不同线路,丰富自己的攀岩动作库,非常适合硬核攀岩人群。” 岩板角度越小,难度也相应减小,角度越大,难度也相应增大。 希毅看见M板旁的标语:【Train hard,Climb harder!】 狠狠训练,更狠地爬,很喻知予的风格。 喻知予走到另一面金属炫酷风格的墙,骄傲地介绍:“山风还有Kilter Board,也叫K板。去年举行了一场KB岩友大赛,反响特别好。” 普通岩馆不能针对性训练,喻知予接手岩馆后,改装了这种智能化的岩壁。Kilter Board是目前世界上最贵的板子,通过APP能调节岩壁角度、规划路线,根据玩家的水平制定适合好玩的方案,弥补训练的枯燥。 喻知予亲自演示,教他看K板岩点的LED灯提示,“绿色灯是起步点,黄灯是脚点,手和脚点则为蓝色,结束点是紫色。” 攀岩运动员不讲究一块块壮硕肌肉,过多的肌肉块在岩壁竞技上并不占优势。喻知予身材紧致,韧力和爆发力十足,看她攀岩是一种力与美的赏心悦目。 练习完毕,岩壁上发光的岩点显示出她刚才的线路。 “这条光之路,像不像《格林童话》里描写的糖果森林那条,聪明的主人公班吉尔在暗夜森林里沿途丢小石子,以作为回家时认路的路标。” “希毅,我现在就教你攀岩吧!” 喻知予眼神亮晶晶的,透着期待。仿佛许多宏大的人生命题,都能通过抓住这几块石头得到答案。 他能攀岩,一来提升他的体质,二来还能打破人们心中对瘾君子的臆测。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免费的!”喻知予摩拳擦掌,“从最基本的安全指引开始吧!” 热气腾腾的靠近,对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毅的心脏再次扑通扑通跳起来,生出一点莫名的悸动,他生怕喻知予也听见,自己上手娴熟带好安全装置,足尖轻轻一跃,手臂一用力就把自己挂在了岩壁之上。 他是滑雪高手,几年前也抱着玩玩的心态试过攀岩,好在肌肉记忆还在。有底子的动作让喻知予心中大喜:哇!捡到宝啦!是个好苗子——已经自行认他当弟子了。 希毅顺着LED灯的指引,沿着刚才喻知予的线路慢慢向上攀爬。很快感受到自己与喻知予在技术上的差异,岩块表面不光滑,但并不好抓,只攀了一半就停了。落地后感受到一丝意犹未尽。 “镁粉可以增加摩擦力,但过量的镁粉并不会防滑。”喻知予盯着他的手看,发现希毅无意识地将右手作为主力手,他明明是左撇子。 “你的左手,受过伤吗?”她问。 “骨折过。”希毅轻描淡写,仿佛曾经凶悍掰折自己手指的那位并不是自己。 喻知予闻言,接过他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看,果然小尾指呈现了一些细微弯曲的角度,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十指连心,当时他一定很疼,所以他现在潜意识里会避免在原来伤处发力。 她也如此,肩膀旧患明明好了,可伤痛已经在心灵深处植入了深刻的记忆。你需要对疼痛不管不顾,这特别难。 骤然注入的温度让希毅猝不及防,仿若置身于夏日一场温润的晚风里。她跟他,简直是一个夏日一个阴梅天的悬殊感。 他也怀疑岩壁的LED灯在漏电,不然怎么落地了,还有种浑身过电的酥麻感。 喻知予贴近了希毅,两人几乎挨着彼此。四目相对,希毅才发现,喻知予的眼圈竟然有点红。 “改明儿去医院让燕升哥再检查一下,他师父是骨科圣手禹白溪,可厉害了!” 又是那位“燕升哥”,希毅作势要抽回手。偏偏喻知予练得一手好力气,他第一次抽被抓住,第二次再抽,喻知予虎口的力道再紧一紧。除了手腕疼,纹丝不动。 喻知予笑着松了些力,一手背在身后,单手钳制他的手,用武林高手没事找茬的语气鼓舞道:“再试试啊!” 这种介于分寸跟越界之间的感觉,试什么......啊?啊!希毅起了胜负心,也用劲。自己大概脑子里进水了,一边觉得不可以对她这样, 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渐渐扬起的嘴角,脸上的笑意已经全然暴露。 喻知予这会儿脑瓜也清醒不到哪去。但显然, 他们的“不清醒”不是同一种。 两个幼稚的人你来我往,折腾搡推,浪费时间,却又沉浸其中没人喊停。过招时还在讨论今晚吃什么这种生活气息很重的话题。 “啊嚏......” 忽然间,一声不合时宜的喷嚏,将一切都拉回了现实。 喻知予和希毅一齐闻到动静,动作顿住,同时朝门口方向看去。大门只露出小黄毛茸茸的脑袋,一双眼睛亮闪闪,活像一个暗中观察的表情包,表情从·o·变成了0o0。 小黄撑着门框,轻轻吸了下鼻子,斯密马赛,刚刚真的没忍住。 希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彻底忘了手正被喻知予抓着。 小黄心里打鼓,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打扰了......他也不想啊!一进门就见到老板和喻知予沉浸式笑嘻嘻的快乐拉扯小手,青春、温情又充满着生涩的浪漫。 老天爷and老天奶!为什么每次这样那样不上不下时都被他撞个正着呢?是他思想不清白了.....他应该在门外,而不是在这里! 小黄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喻知予弯起笑眼,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很是宏亮:“黄辉泓!” 小黄忍不住跟着笑了,打工这些年,从不知名的路人到小黄再到开玩笑的黄飞鸿,只有喻知予每次都认真地端端正正喊他名字。 尴尬顿时消解了大半,黄辉泓微微躬身打招呼:“老板们好!” 他说到的时候正好碰见水手,水手给开的门,工人们正在搬东西。 喻知予点点头,语调四平八稳的“啊”了声,也想过去帮忙。不记得手还牢牢带着希毅,她一走,像牵着一座移动的小山。 “喻!知!予!”小山咬牙,听起来气急败坏,“你快放了我!” 他根本不在乎被小黄看到误会什么,只是气愤刚刚好像有什么岁月安稳的美好时刻被打断了。但很快,心里又生出了那么一点遗憾。 “我根本没用力呢,你喊我一声‘师父’就放了你。”喻知予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满到溢出来了。 希毅被看得微微心软,罕见地无措片刻。愣神的这几秒,错失了良机,任对方拉着走。 哇哦!师父徒弟的角色扮演,这么情趣吗?小黄仿佛在后观察的黄雀,将希毅两颊通红看得一清二楚,以为老板脸皮薄易害羞。小助理稍息立正、转身就跑,不能听、不能听,一旦爱上尺度变得还挺大,好刺激的Play啊!!! 小黄工具人实锤:是黄辉泓不是黄飞鸿。 本章“抱石攀岩”相关知识来自各种百科,仅为剧情服务,不参与任何现实讨论哦。 俺们还是把注意力给到海獭拉手手的那两位吧(づ ̄ 3 ̄)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十七首歌 第18章 十八首歌 当喻知予重新踏进三楼家门那一刻,揉了揉眼睛: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陈设如常,可全都被擦得一尘不染,有种蓬荜生辉、焕然一新的感觉。 大黑房车里不苦那座宫殿,竟然搬上了山风岩馆的三楼。 “不一样,很不同哦。”小黄跟喻知予解释这是最新订制的升级款豪华爬宠舍,漂洋过海刚刚寄到公司。 喻知予仔细瞧瞧,树桠的角度确实不同,细节更精致。如果有小孩,希毅大概是那种会给孩子买齐所有玩具的霸总爸爸。 女朋友都没影儿,哪里来的孩子。小黄看看喻知予,挑了挑眉:你懂的!!! 喻知予不仅没懂,还自认为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她稍稍眯起眼睫:哦豁!原来是男朋友啊!!! 希毅见他俩在一旁来来回回打眼神官司,像在讨论什么秘密,拎起不苦放在喻知予头顶,“你跟小黄很熟......” 后半句没说,嚷着要收他做徒弟却没这种熟人熟事的交流。 “嗯,黄辉泓老家原来就在我们隔壁,他家到现在还养了三头牛呢。” 连别人老家几头牛都知道了。希毅刚想开口,手里塞了一个透明的运动水瓶,喻知予眼里含着笑,“之前赞助商给的,全新的,送给你。里面是新煮的梨水,我帮你试毒,你看我!” 喻知予举起自己的水壶,仰头吨吨吨灌了几大口。 一抹夕阳恰巧从斜对面的窗户打进来,将她脸上的细小绒毛点亮,两颊几颗可爱的雀斑烘托出经典晒伤妆的效果,带着那么一点别样的蛊惑。纯净的蛊惑,很真实很透明。希毅的心尖忽然被挠了一下,轻轻的一下。 喻知予喝完水,冲他灿然一笑。无言的纯朴所表示的情感,才最丰富。希毅相信,这样的喻知予,就算将来头发花白,也会是一名可爱的老妪。纯粹就是她的魅力。 小黄前脚刚离开,桑尼神神秘秘来了,和希毅关起房门来聊事情。 喻知予也被水手询问情况,“潇芸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她想你了。”水手先传达老婆的旨意。 “我周末就回去陪她。今天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江潇芸上个月不小心摔了一跤,遵医嘱要卧床保胎到生产,再坚持三个月等待瓜熟落地。于是喻知予主动包圆了水手之后的攀岩课。 “接下来我不一定每天都在山风。” 水手不放心喻知予单独跟希毅相处,江潇芸那边也没法两头兼顾,便游说喻知予搬去跟他们一起住,“原本就留了你的房间。” 希毅住不住对喻知予影响不大,山风是她的根,她离不开山风,也离不开训练,“我快过20岁生日了,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人啦。放心吧,希毅力气还没我大呢。” 她说的是拽住希毅,对方根本挣脱不开。水手理解的是攀岩高手的臂力和手劲确实以一打十。舅甥俩在不同频道做证明题,结果是一致的:喻知予到底劝服了水手。 送他回去后,她一步一步地慢慢上楼,少女藏起的心事承在了脚步里。 转角的一刹那,前方端端地站着一个不属于山风的人。那人和她属于不同世界,即使身处逆境,他也身姿利落,像株笔挺的植物。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海报:宛如雪夜里的月,明亮而冷酷——希毅与生俱来的光芒太耀眼了。 “喻知予,我要吃饭。” 喻知予:“......” 接地气的话瞬间把他周身那层光圈收了,他跺跺脚,仿佛等待了太久,长睫在眼窝下投射出两片蝴蝶状的阴影。被桑尼烦了好久,原本没有什么主动说话的**,见到喻知予,她的气场总有一种特别豁然的定力。他在踌躇,出于礼貌,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如果不苦会说话就好了,他必定力荐不苦做他的发言人。 “你不是说每天要按时吃饭吗?” “哦,好,”喻知予反应过来,“水手带了菜和爱心汤,他的厨艺特别棒!” 庆幸喻知予总是自己就能把话头接下去,刚才桑尼特意叮嘱她,希毅近期不太顺,倘若他闹情绪,还希望喻知予多多包涵。 山风一闭馆,四周静谧。他们像是从深海重新浮出水面的鲸,大口呼吸,自由自在。 饭后,希毅主动承包了山风所有的清洁工作,喻知予继续夜晚的体能训练。不苦在新的宫殿里思考蜥生,夏洛克循着食物的味道四处寻找零食,燕子们依偎在花盆里睡觉...... 合住的普通日常,同一屋檐下,他们各归各位,互不打扰。如果有家,是这样吗?希毅直起腰,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果然精神一旦轻飘起来,人会像脱线的风筝失去控制。 *** *** 翌日,喻知予似乎在预谋什么,早餐时也反常地沉默。 希毅瞥她一眼,若有所思,这只鸵鸟以为把脑袋藏进沙子里就能藏住心事吗? 见她从车库推出一辆小电驴,车尾灯旁还贴了张醒目标语:【新手上路,请保持车距】——水手斥资0.66元购于拼夕夕,为最大降低马路杀手对喻知予的安全威胁。 希毅问:“拱一拱呢?” “小白送去检修了。” 可算得到维修,希毅问:“你去哪儿?” “超市。”山风位置偏远,超市不送货。 “我也去,不苦要吃新鲜苹果泥。” “啊?”喻知予不自然地眨眨眼,“要不我帮你......” “叫车”二字没说出口,希毅长腿一迈,坐上小电驴后座,“麻烦你了。” 今天是周五,恰逢通勤时段,各式电动车在柏油马路上风驰电掣,像草原里结伴奔跑的羚羊,你追我赶。希毅掀起头盔的挡风玻璃,风扑在脸上,跟开敞篷没什么区别。 喻知予:“......” 谁家敞篷像拖拉机这么慢啊。 尽管拧足档位,喻知予渐渐被落在了最后梯队。因为迷你白超负荷了。 喻知予临时给小电驴起了“迷你白”这个名字,感叹它实在太不容易,驮着一个标准体重的她,还有一座小山。 路过减速带,咣当咣当的颠簸之后,迷你白晃了晃,速度更慢了。 “我的体重相当标准,是你的车太迷你了。”小山的声音贴着她的后颈钻进耳朵。迷你白对于希毅这样身高太拘役,伸不开腿,憋憋屈屈。 不想迷你白失去平衡,万一像跷跷板似的翘起来,他俩都得摔,喻知予中气十足,“揽好我腰!你靠前点儿,贴着我坐。” 肩上一轻,希毅捏起她肩膀的衣服,力气还没夏洛克大。 “不是你的手,是你的屁股!往前挪,别坐在最后。” 希毅:“......” 从来没人要求过他的“那个什么”该怎么坐,也从未和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 没等他再犹豫,前方路口陡然窜出一辆快递小三轮,喻知予紧急刹车,希毅措手不及,大明星的“那个什么”自然而然移动了。整个人顺着惯性往她后背贴,这一下快把司机挤到车头。 “你再往后坐坐。”喻知予边说话边拱腰往后顶他,嘟囔着:“屁股、屁股......” “头头!!!” 热腾腾的温度袭来,希毅绷紧身体,往哪里蹭呢!被她十万亿牛顿打击过的地方,很敏感! 喻知予咯咯笑。 拐过一道弯,轮胎发出摩擦地面的声音。希毅下意识贴近喻知予,胸膛贴着后背,这样的倚靠,像是完全包裹了她。疾风将她的话吹得七零八落,好一会儿他才拼凑出来,喻知予说的是:“早该这么抱紧我啦!” 小电驴载的人咋咋呼呼,像两个大人偷童车玩,路过的小学生嘎嘎笑,朝这俩活宝做了个鬼脸,接着脚底一发力,自行车快速超车,留下潇洒背影,绝尘而去。 喻知予和希毅:“......” “你没加够油吧?”他贴她耳朵说话。 “笨!迷你白是充电的啦!” “哦,这样......”希毅低了声音。伸长胳膊环住她的腰,十指稳稳交扣。 他和喻知予今早都喝了牛奶,醇厚馥郁的奶香仿佛还萦绕在她身上。希毅不自觉凑近了闻,头盔砰一下撞在她的头盔上。 喻知予“哎呦”一声,“希毅,你太大了!” 又是“那个”、又是“大”,直到停了车,希毅的耳根还在发烫。喻知予张开双臂,比了个圆:“你那么高、那么大,像不像一座山,迷你白很辛苦的!” 希毅注意力却到了别处:环视一圈,目及之处山林翠绿,没看见什么商场,也没有水果店。 猫被踩到尾巴,喻知予摸摸鼻尖,哄夏洛克的语气:“等等我,两个小时后就去给你买。” *** *** 喻知予坦诚,自己原计划是来野攀的。这里有天然的岩壁。 她今天想来练练最近想到的几招,自从在三春韶牡丹大岩壁灵光一现,她注意到自己攀爬的出错率是3%——攀岩以来,她详细记录了自己每一次攀爬的数据。 对攀岩而言,概率实则只有0和1。喻知予不想英年早逝,必须加强练习,让难点路段的成功率尽可能达到100%。她在自家岩馆试过几次,人造岩壁的体验终究不敌天然的。 怎么形容呢?岩友群里流传过一则经典的比喻:野攀像是跟心上人热烈地滚床单,去岩馆则是一个人用小玩具。 面前这座岩壁位于老火车站旁,自高铁开通后,这座火车站逐渐变成了货运火车站。平时人迹罕至,周末才有一些户外滑板爱好者在此聚会。在喻知予眼里,宛然一座天选的野生竞技场。 希毅瞧她一套热身准备行云流水,估计之前没少偷偷来。偷偷、偷偷......回想起之前喻知予不自然地眨眼睛和早餐时的沉默,他终于明白这份不和谐来自于哪里:她肯定瞒着水手! 他仰头,对这座岩壁的高度没有概念。但清晰的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喻知予伸肘碰碰他,“诶,要不要去那边坐着休息看我完攀?” 她一双眼又亮了起来,希毅颔首,“好,我等你。” 这块野生岩壁,由喻知予亲自赐名:火火(取自接近火车站)。 一开始她发现这面岩壁有很长一片区域似乎都爬不了,像用斧头劈过一般几乎呈九十度,近乎垂直,跟酋长岩很像,这种“不可能性”深深吸引了她。 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不会有两条完全相同的线路。 最近几个月她花了不少心思琢磨火火的线路,尝试了各种看似不大可能的动作序列。这次,她相信火火的拼图谜题会变得明朗。它终于近在咫尺了。 这不是山风岩馆的岩板,有保护绳、安全垫、还有LED路灯的指引,喻知予换好攀岩鞋,做完热身动作,就带了袋镁粉,轻装上阵,张开手臂像壁虎一样吸附在光滑的岩壁上。 她先往左,再往右,整个人吊在指尖上,翻越一处凸角,再接着直上。运动过程中,她的大脑同时在飞速运转——如何让身体发挥至极致,如何节省珍贵的体力...... 喻知予一旦投入她的抱石之旅,便进入了自我的绝对领域。 *** *** 攀岩,一项始于登山演变而来的运动,尤其徒手无保护的攀岩,“失之毫厘,呜呼一命”,在很多人眼里等于玩命的极限运动。 于阳光下瞻仰起岩壁的阒静与生命最本真的脆弱,徒手攀岩时若是力竭该多可怕,这种想法骤然让希毅涌起一阵恶心。 他调整呼吸频率,是心理医生郑敦敦教他的方法——感到焦虑和压力的时候就这么做。直到有氧气从肺部缓缓涌进来,才缓解了某种类似溺毙的窒息感。 他坐不住,站起来,又坐下,再站起,想弄明白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恶心从何而来?不可能是自己的脆弱,他没那么胆小。 这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抡起大锤不断击打心脏,让他喘不过气。可它明明好好的,希毅摁住心口,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着。 可以确定,希毅还感受到了一股野性,猛烈、蓬勃、有一丝混乱的野性。 他有点后悔随意跟喻知予出来,害他提心吊胆,他自己和Lizard还有一摊子破事亟待解决。 他也万分庆幸,没头没脑地跟来了,守护她,守护她的秘密。 她攀登,他紧张。 她停下,他也紧张。 在希毅眼里,喻知予又好像一动没动,只是镜头推远了。 希毅徒然伸出双手,准备随时接住她——不过是个心理安慰。万一出了意外,他根本没法子上去救她。 她变成小小的一个点,隐入山顶不见了。希毅瞪大眼睛,被日光刺得流泪也要盯着。 “希毅!” “希毅、希毅!” 身后传来少女轻松的脚步,喻知予不停喊他,从岩壁的另一头绕了回来,脚底就如同装了风火轮跑到他面前,带着必胜的意志归来。 她有太阳的光芒,又不像太阳那么烫人。希毅席地而坐,他被她掠夺的一身汗。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仙人掌,浑身带刺带来的坚强假象简直滑稽可笑!在喻知予强大的精神力面前,他连仙人掌都不配当了。希毅深深叹了口气。 “都叫你坐着等我啦。” 喻知予的脸被风吹的有些泛红,知道他在等,她还特意提速了。 她终于找到解开火火谜题的动作顺序,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没有什么能比探索更能激发人的潜力。喻知予有着自己这个年纪的简单和懵懂,想的不多也不坏。 “喻知予,”希毅语气严肃,目光透出一股凌然,“就算我在等你,或者以后不管是谁在等,你都要遵循自己的速度。”以性命相拼的事情,我们会跟上你。你只管前进就好。 他初见喻知予时,对她的看法难免先入为主。如今看到的是勉力维持岩馆经营的她,踏踏实实坚持训练的她,连休息时也要反复琢磨路线的她。他见过山风橱柜里那一排排的奖牌和奖杯,喻知予有天赋诚然不假,但她不骄不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梦想。 喻知予好奇,初见她是什么感觉? 一只自由的羚羊,很帅。希毅不响,只是伸手揉一把她脑袋。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注意安全?这话太薄弱了。 “送给你。” 喻知予举起一朵白色小花,眼睛亮亮堂堂的。 其实下山时她还顺手抓了只天牛,天牛披一身金属光泽的黑甲,两条弯弯长长的触须,一节一节向上长着,如京剧演员的翎子,好不威风,活脱脱一个凯旋大将军。 担心希毅怕虫子,才换成了这朵花。 “名字很可爱,叫白狗花,花瓣的边缘不是那么整齐,像是被狗啃过一样,也叫狗牙花。乡间无闲草,会用都是宝。白狗花的叶片鲜用,消肿止痛有奇效。” 希毅几乎要忘了一朵真实的花摸起来是什么质感,感动只持续了一秒,目光向下——看到喻知予不仅带了花,也带了伤回来,两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腹被划破。 伤者本人不以为然,手上的小伤没断过,早就习以为常了。她熟练地用液体止血贴把伤口粘合起来,再拿胶布把指尖缠上,“如果伤口变大,血液会渗出来,像给手指抹上润滑液,就没法继续爬了。” 希毅蹙眉,听到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关心的还是能不能继续爬。微妙的情绪在胸中涨涨落落,濡得心都潮湿起来。 他自己也是忍痛高手,要做到对疼痛不管不顾,这非常难。燎原的星火中,有人枯死化为灰烬,有人绽放活的意志,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步步生花。 喻知予不知眼前人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大概提了自己早年在国家队训练的事,十五岁出了意外,养了一年伤,断断续续地复健,而队友们早已开始在各项比赛中大放异彩。广阔的岩壁,渺小的人生。生活给予她和山风攀岩馆各种毒打,大浪淘沙,留下真心,让她结识了过命交情的挚友们。 比起学习、赚钱、生活,攀岩对喻知予来说是接近本能的存在,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只要能继续攀岩,我就能充满信心地等待明天太阳升起。” “希毅,尊敬的Schipper先生,你也是我的朋友。”肾上腺素还没褪,喻知予眼里有掩不住的热情,连眼神也灼烫。 “说完了?”希毅瞥一眼她的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 “说实话。” 喻知予老实道,“还是有一点的......” 声音像风一样轻拂过来,带些孩子气的软糯,也像盛夏日照里晒化的麦芽糖。希毅早听出她话中玄机,心有余悸也不能挂相在脸上:“哼!花言巧语,前情后果铺垫这么多,你是想让我不告诉水手,对吗?” “诶!你好聪明呀!答应我了?”喻知予追他的眼睛,无论希毅做什么,她也跟着镜像模仿。湿润的眼睛像认主的小狗一样瞅着他,非常灿烂,非常真诚。 “你真答应了?对吗?” 希毅耳畔麻酥酥的,回手给她一个脑崩儿,“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笑了。”喻知予捕捉到开心的弧度,指指他唇角。 希毅倒没发觉自己竟然在笑,问,“你为什么喜欢攀岩?” 喻知予反问,“喜欢就是喜欢,以后你喜欢一个人还会需要为什么吗?” 别人动心的过程:注意她、喜欢她、好爱她... 希毅动心的过程:我是一株仙人掌,我连仙人掌都不配当... ***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奉上肥章,宝们看得开心呀(≧▽≦) 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祝宝子们童心满满、永远做自己的小太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十八首歌 第19章 十九首歌 拥有共同秘密,让喻知予发觉大大增近了和希毅的友谊。之前每天在家的时候感觉不明显,从火火野攀回来后,喻知予就有一种说不上的踏实感。 夏洛克在客厅追蝴蝶兴奋地嗷嗷叫,希毅听到喻知予用悄悄话的音量和它说话,“让他再睡一会儿,不要吵他。” 她好像真的能和动物沟通,说完,横冲直闯的大黑狗就真的没再乱叫了。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门锁叠合,遛狗绳摩擦过桌面,咕嘟咕嘟的喝水声......都让希毅在半睡半醒间感到很安稳,在朦胧中被什么接住了。 希毅不经意扬起嘴角,轻轻闭上了眼睛。 在山风攀岩馆,希毅的生活跟不苦一样安静。按时三餐,偶尔也会下二楼健身区运动,他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桑尼每隔一日便会过来看他,经纪人一离开,希毅的面色便沉一分,暗沉得快赶上喻知予的晒伤。 没睡好觉的希毅看起来真是困惨了。迎着少女探究的视线,希毅道:“问吧。” “你到底几天没睡了?”喻知予双手握圈,比着自己的脸:“你黑眼圈这——么——大——” 希毅想了想:“......三天?” 是什么有奖问答吗?随便说些什么就能敷衍过去,他竟然很认真地在数日子。 这日午后,希毅被桑尼接出去了。 不苦和夏洛克也没法跟她聊天,喻知予无聊刷视频。手机仿佛能窃听到她心声,推送了好几条希毅刚出道那年的视频,她看了看,节选自希毅本人的纪录片。因为是纯英文视频,喻知予之前看到也顺手刷过去了。 是伦敦广播公司跟拍希毅整整两年制作的人物深度纪录片,用比较客观的镜头记录了他出道前后的幕后故事:美国电视台一档以Freestyle为主的嘻哈对决节目,少年新人横空出世,打破纪录,连续七周赢得Battle冠军,成为主流音乐厂牌As One第一位签约的华裔Rapper。 彼时希毅才15岁,少年白衣乌发,站在一众欧美青年里,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长发在脑后梳起来个小啾,隐含着与年纪不符的执着锋利,好看的格外突出。大部分选手的说唱都在炫耀车子、票子和马子,希毅却审视自己的灵魂,睥睨群雄,霸气十足。天才不会紧张,天才游刃有余。 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嗓音,无懈可击的押韵和流畅的Flow让人眼花缭乱,他算是少有的全能型Rapper,作品没有泾渭分明的善恶,从不讨好歌迷或猜测他们的口味。他以自己为中心,付出了异于常人的努力,野蛮生长,希毅忠于自己。 然而,功成名就,孑然一身,或许这就是宿命。人无法摆脱自己的宿命。命运的齿轮轰然运转,推着希毅走向这条看似繁花似锦又注定落寞的星途。 看起来他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一个,但真正能交心的知己好友却一个都没有。喻知予还在纪录片里见到了不苦,有好几处不苦站在希毅肩膀的背影特写。 主持人问少年希毅,有喜欢的人吗?希毅说有。 主持人立刻八卦地追问:她知道吗? 希毅沉默,说他希望她知道。 在场所有人都认为是少年难以圆满的暗恋。顺着希毅看不苦的目光,问:是她送给你的蜥蜴吗? 那双眼直直看向镜头,隔着屏幕似能将人望透。沉默良久,才开口:“是,她给了我蜥蜴,给了我希望。要是她还记得我就好了。” 未再谋面,思念至极。他从未拥有,又好像失去了千千万万遍。 喻知予看得愣住了。台上灯光映亮他一半的脸,另一半像是浸入暗淡黑夜。整张脸因为眼睛,突然有了点脆弱伤感的东西。突破过去和现在,喻知予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视频对话、弹幕统统变成了无关的画外音,她投入了他全部的故事里。 主持人祝他将来能亲口告诉那位幸运的女孩。希毅说他才是幸运的男孩。 这部纪录片是希毅出道后唯一的袒露心扉的作品,多年后歌迷们仍从里面苦中抠糖,化身列文虎克寻找情感的蛛丝马迹。因为后来的希毅完全变了风格:铜墙铁壁,彻底冰封了自己。 *** *** 同一时间,纪录片里的男主角坐在静谧的包厢里,保持缄默。 对面是一位气质斐然的男人,眉锋犀利,偏偏眼尾下垂,予人温柔的假象,保养得看不出实际年龄。 侍者上了一盘吉娜朵生蚝,希毅移开视线。他贝类过敏,一碰就会呼吸困难甚至失去意识。小时候不知道中招过一次,险些丧命。那人可能不记得了,或者说,从不关心。 男人自顾自话:“央台有场主题晚会,你去唱一首。挑首歌词正能量的,只要能站在那个台上,就是主流媒体和官方对你的洗白。” 洗白?他做错什么了?心里涌起很深的疲惫,希毅轻嗤一声,轻蔑的态度让男人大为光火。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舞台,你还挑三拣四什么?!弱肉强食,多少人想趁机整死你,让你彻底消失。”男人忿忿,“如果你不是席毅之,我不会管你。” 席毅之,三个字像尖锐的钢锤,铿锵地砸进希毅的耳膜。 他紧紧握拳,骨节发白,他因为这种别人眼里的癫狂,得到了自由和解脱。这些年用尽全力去活的人是希毅,不是席毅之。 希毅看着男人的脸,看着他,却又看不清他,试图找出两人相似的痕迹。这段畸形关系最初让他们都委屈、刺痛、再后来是愤怒、不甘,甚至将其视为自己的人生污点。最后自动归类到陌生人,连厌恶都是一种精力上的浪费。 每当希毅感觉快失去斗志的时候,都会用这段关系鞭挞自己要努力离开深渊。 他把音乐当成赖以生存的习惯,音乐在,希毅在。他用作品表达很多、很多,因为他孤独、因为他想说,歌里有他戒不掉的依赖......让那个男人看到他的成功,只是其中之一。 “演出事故我负全责。”希毅以不响亮但却坚定的音量道,这不是他头一回身陷四面楚歌的境地,自己有能力站起来,不需要外人插手。 “毅之,我不愿意看到你把时间虚耗在错路上,既然你选择进了这个圈子,就代表我的脸面,你没资格蹉跎岁月。” 男人怒其不争浪费天赋,听到希毅每年给大象孤儿院捐款却压着新闻不许报道,还跟白化病小孩做了什么幼稚的约定,第二天给自己染了一头白发。他宁愿希毅一辈子也不要软心肠,做熠熠生辉的一颗星,搞什么慈善家人设? “这手臂的纹身,在央台必须要穿长袖遮严实!”那目光犹如实质,又恍若有无形的压迫。 “哦?你不知道纹身怎么来的吗?”希毅帮他回忆,纹身盖住的,是一个暴戾的母亲拿烟头在亲生儿子身上烫出来的怨恨。孩子父亲一天不回家,女人就烫一个。她没有身份要求男人回来,她只是男人的情人之一。 “与其追根究底,不如管好当下。 ”提及往事,男人缓和语气,“我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些忠告。” “过来人?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中文并不好。”希毅屈指敲敲桌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是指过去的、与未来无关的人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希毅并不在乎,没有丝毫畏惧。像回到年少疯的时候,基本是一种“大家一起死吧”的态度。人世孤独。他只有一个人。一个人。 “她死了,你心里其实很高兴的吧?如果我再消失,你就真的解脱了,对不对?” 男人冷冰冰看了希毅一眼,突然抄起手边的茶杯,朝他的脸上狠甩过去。 希毅完全没躲,茶水飞溅,“咣当”一声,茶杯在地板旋了几转才停下来。 没事没事,桑尼在门口阻止了闻声而动的服务员,里面的人会自己出来。 很快,年轻男人先出来,眉眼冷到极致,里头所有的愁绪都烟消云散,棒球帽也压不住那头醒目的银白发色。极少见这么严肃的希毅,这种强大又慑人的气场根本不容人招架。桑尼只得跟老先生匆匆道个别,追了上去。 怪不得人说无仇不成父子,这对父子就是典型讨债的因果业障。难得见一次面,每次见面必然不欢而散。因为有人无法面对,有人无法原谅,有人无法释怀。 双方撕破了脸,桑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次的公关危机最后也是那位直接出手压下的,偏偏希毅从不肯接受他的庇护。 *** *** 希毅径直往停车场走,感觉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帕,让他有些惶惶喘不过气。脑海里翻涌着无数张厌弃恶心的脸,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呈几何倍数地增加,那种疼痛尖锐精准,誓要将他的脑袋挤炸。 一回到车里,希毅直接趴在方向盘上,许久才缓过点神来。密闭车厢里依然能听到骤雨砸在车窗的声音——停车场外明明天气晴朗,他又耳鸣了。 规则和秩序此刻都变得混乱,就像很多年前。手臂纹身处皮肤隐隐作痛,事实上所有伤口都已愈合。 自打母亲过世,他就没歇过,一个人走一条漫漫长途,终于感到累了。他讨厌这种感觉。 不苦、不苦......找不苦,想起不苦还在山风。他猛然醒过神,后颈渗出一层薄汗。 手臂上绷起青筋,长指胡乱探到中控台开关,调了几个台,停在电台里主持人播报实时路况。希毅闭上双眼。 桑尼在车外抽完一支烟,估摸着时间,敲敲车窗,“郑敦敦电话。” 希毅接过手机,那边问他这两天有空吗?尽量抽个时间过来面诊。 希毅其实并不认为自己心理有问题,反而是桑尼如履薄冰,总担心他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给他推荐了郑敦敦。郑敦敦那儿不算吵,希毅说现在就可以过去。 推开车门,让桑尼开车,“你给我找的行程,你载我去。” 桑尼松一口气,“行,刀山火海都去!” *** *** 见面也无多余寒暄,希毅开门见山:“郑敦敦,我写不了歌了,失眠、耳鸣,恶心,甚至连音乐也不想听。”他仿佛随着台上的希毅渐渐暗淡,直至透明,连能糊弄自己往前走的胡萝卜都找不到。 郑敦敦见他表情果然不太好,根据经验,希毅真正不高兴的时候嘴角就会像现在这样微微向下。 郑医生详细询问了对方最近的情况和症状,问他现在要不要做一次催眠。 希毅缓慢坚定地摇头,“你不问问我今天崩溃的理由?” 郑敦敦摘下眼镜,讲不讲随你。情绪会平和,自然也会崩溃,又不是外星人来攻打地球。剑走偏锋还是倒行逆施,你向来有主见。 半晌,希毅又问他知道徒手攀岩吗? 郑敦敦给他倒冰牛奶,“只看过一部奥斯卡纪录片《Free Solo》,挺震撼的,那些真实场景还以为是特效。” 确实震撼,希毅讲述了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场徒手攀岩。 起初听他讲述,似乎五感尽失,让郑敦敦一度感觉到要调整治疗方案。随着故事深入,发现希毅这家伙仍有很强的共情力。无动于衷的人根本不会心跳、激动、吓出一身汗。往往超强的同理心的背后,是对自己的漠视和冷淡。 娱乐圈向来纸醉金迷,人一旦心性不稳,便会坠入深渊。希毅是其中一股清流,他活得太清醒,太明白。 以前严重的时候,希毅的世界被一分为二,只有“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而不是“想做的”和“不想做”的。吃喝拉撒都变成枯燥艰巨的任务,他不过是为了生存而活着的机器人,而现在他主动早睡早起,三餐准时——学术派郑敦敦瞬间支棱起来了,前方没有胡萝卜有什么关系?旁边好像有一个超能量的小太阳在烘着他啊! “你也觉得我很矛盾,对吧?”希毅问。 很多心理测试都反映了他有严重的自毁倾向,这些年,他无数次自主掌控了那些外溢失控的情绪。 郑敦敦没有反驳对方的说法,委婉地提出建议:“我认为不要先去定义什么,定义正确与否、定义矛盾与否,你明明正在经历,对吗?” 他建议希毅继续坚持随时记录情绪,无论是何种情绪,都别先定义,接受它的存在。 从52层的心理咨询室望向天空,夕阳有别致的美,橘色霞光将整座城包围,浪漫而温柔。鳞次栉比的大厦,楼面和窗户上投映着金红色晚霞,像浸透的颜料。 希毅眼中闪过一丝氤氲。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不愿意接受当下,宛如落叶在泥潭中堕落腐烂,一出无声的、隐蔽的悲剧。 从前至今,他总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席毅之”总是被首先放弃的那一个,他的事永远都不重要。暮色即将来临,希毅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和势单力薄的对抗,一颗心逃不过黑夜的深渊。 手机嗡的一声振动,头头发信息:【回家吃晚饭吗?】 家?这个词让希毅眼前恍惚了一下,手指已经迫不及待做出回应。 他惊讶自己回应的速度,喻知予宛如一面暖烘烘的镜子,那赤诚的正义感,轻易地照出他虚伪的逃避情绪。再多的奇妙能力,都比不上她。 希毅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得很快。一直被荆棘包裹的心脏,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摘除出来。 他何时开始依赖这强烈的阳光了? 适者生存,风雪夜中的旅人,无法不奔向唯一的光源。 苦尽甘来般,希毅满腔翻滚的情绪无从发泄,他的确有过惨烈的人生轨迹,但他获得了更珍贵的宝藏。 “今晚还是老地方吃饭吗?”郑敦敦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我订了包间。” “你自己吃吧,我要回家。”希毅起身,回头又说,“我请客,随便点。” 夕阳的光在他脸上,郑敦敦惊咋他的话:他说他要回家。 回家??? 希毅颔首,走路的步子像是被喻知予同化了,语气也轻且快:是,家去!!! 说完,突然笑了下。 他平时连笑都不怎么笑,发现调动面部肌肉好像也没那么艰难。 【分享这篇码字的全新体验】 当时写了快20章,敦仔甚至连大纲也没有,全靠主角们把剧情带出来,是他们告诉我他们想怎么做。 俺只是个无情码字的工具敦,常常变成:啊?怎么是这个剧情啊! 所以,作者自己也非常好奇故事的走向!(一定是平行空间的敦仔过来码字了,摩多摩多(握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十九首歌 第20章 二十首歌 回到山风攀岩馆,已经夜深。 一层主厅的大灯都熄灭,只有入口处留了一盏小灯。小小的光圈蕴藏着无限大的能量,努力照亮晚归的人。 希毅走进去时,感到一种轻盈、舒畅、尘埃落定,或许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入圈十年,在山风的日子是希毅真正休息的时光:什么都不做,认真地沉淀下来思考,思考人生,思考自己,没人催赶他前行。 从希毅的纪录片开始,喻知予听了他出道至今的所有歌曲。学渣的她还认真阅读英文歌词的每一句中文翻译,蜗速“研究”一首歌起码得半小时,终于把七张专辑的主打曲“看”完了,算是完工。 喻知予满脸倦色,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读书比攀岩累多了,好像传说中的一夜七次郎,身体被掏空。 倒是收获满满,通过作品重新认识了希毅。难怪每次在现场,他有绝对信心,让全场观众一起挥手:如果你喜欢我,举高你的手。如果不喜欢?那就提高你的品味。 那首圈粉神曲Rap里有段歌词,大意是很多人不相信我的能力,那么我就在这里证明给你看。 HipHop人永远不觉得自己是个Loser,一个人是一支队伍,对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他敢挑战一切规则,他将战斗到最后一刻! 评论区里说他是天才他是疯子也是神话他就是希毅。 喻知予不太喜欢“天才”这个词,一句“他是天才”,轻易地把背后的努力打得无影无踪。 高大的身影蓦地盖住投影光线,“你在看我的作品?” “嗯,一听就停不下来,你在MV里好帅啊!” “本尊就在你面前,你确定要盯着一个冰凉的屏幕吗?” 喻知予笑起来,单侧脸颊显出一个酒窝。开心至极,酒窝愈发深邃,连带着希毅也被拽进那漩涡里。 “希毅,你的音乐让我很有共情。”喻知予说,她第一次深度了解一位音乐人,她朝他印证以前采访的真假:“你会为一个可以押韵的韵脚去翻整夜的词典吗?” 被夸赞的本尊面色平静,过了会儿像是确认,问她:“真的是第一次?” 他俯身朝她说话,曲起食指,停在她脑门儿旁,眼底带着点意味不明。不苦就势从他左肩跳到了她肩膀,像一颗小石子砸入清澈的池塘,掀起水波。 喻知予心里痒痒的,痒意在末梢神经到处乱窜,说不出哪儿痒。 希毅凝视她一会儿,食指从她眼前虚晃而过,弹在了不苦的头顶,“如果你敢骗我,我就让你提前见到星星。” 无辜蜥蜴被挡枪了,拿长长的尾巴扫他。 似乎一如往常,喻知予觉察到了不对劲。希毅的情绪很像夏洛克,低落时尾巴耷拉着,装得再若无其事也能一眼看出来。 喻知予不了解娱乐圈的生存规则,功成名就也许是她理解的一次完攀。 但是,一棵树能在它的地方长高长大,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啊! 希毅根本不在意红不红,当初他进圈,纯粹觉得唱歌写曲能填补他的空白,不需要全世界都喜欢他,也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他的歌,更不是所有人,他都想让他们听。 娱乐圈从不缺少有天赋的后浪,不进则退,所有人都在不眠不休地往前赶。入圈十年,他把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一如他对郑敦敦说的:“我找不到当初那种单纯地想要唱歌的冲动,讽刺的是,音乐在我耳里变成了痛苦的耳鸣。”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轻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希毅想知道这黑暗的后面,会不会有光? 希毅没察觉,自己正在仔细地、专注地凝视着喻知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眼前这道光。 喻知予则在想别的,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零食,递给他——心力亏空严重的一个常见标志:敏锐度严重下降,尤其对美食的敏锐度。用好吃的零食重启心灵,相当喻知予的喻知予疗法。 零食包装上醒目的三个字:唐僧肉。 Q版唐僧小人儿对他笑弯了眼,希毅诧异:“......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诶?你没吃过吗?”喻知予以为每个小孩的童年都吃过唐僧肉。今天上攀岩课的学生送给她时,喻知予还难得感性地回忆了童年。 “唐僧肉是辣条,鲜香爽辣,劲道十足,吃起来很有弹性,越嚼越有劲。”喻知予说完,“唔”了声,反应到希毅从不吃辣。下次去超市给他买包老鼠屎吧。 希毅瞳孔微震:老鼠屎??? “你小时候不吃零食吗?”喻知予捏起拇指和食指,小小的一粒,口味类似陈皮和话梅。小时候她和小伙伴们演武打戏时,吃这个可以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希毅努力地去理解。 喻知予在山上玩泥巴的年纪,少年希毅已经唱着自作曲登上世界舞台。那时候他的作品风格像是操纵重型武器,说唱融合了强烈的感情。一曲听完,一锤下来直接送走的那种。 “Verse是什么意思?”她问。《Deeper and Deeper》这首歌里,有段是希毅最快的Verse,每秒11.5个音节。 “Verse,一段独立的歌词或韵句。Bar组成了Verse,通常几段Verse加上Hook组成一首完整的歌曲。”希毅的歌词长度很随意,写到哪儿算哪儿。 “Hook又是什么?”网上说希毅是唱Hook的好手。 “想想Hook的词义,钩子——就是你觉得歌曲里最抓耳的那部分,通常是重复的**部分,一段旋律、歌词或节奏都行。” “那Diss呢?唱一曲儿来过过招,能逼逼绝不动手。”喻知予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Rapper爱说Peace又爱Diss别人呢?两个人都在歌里玩命儿骂对方怎么还是自尊和友爱?” “并不矛盾。Diss作品也是音乐作品,Rapper双方通过作品的质量让听众来绝对谁胜谁负。那些夸张的歌词是想象力跟组织语言能力的一种体现。” Diss类的歌曲大多数充满着攻击性跟谩骂,针对说唱音乐当中一个充满争议的“Diss”文化,希毅说,Peace和Diss是说唱音乐的对立统一,Rapper用说唱表达自己的看法再正常不过。 实际上很多厉害的说唱歌手在出Diss作品时很少带脏字的,至于到底是带脏字好?不带脏字好?答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听众不是傻子,自然会支持真正有实力的Rapper。 喻知予挠挠头,似懂非懂。 这模样太乖了,希毅不由自主地讲起说唱文化,从上世纪70年代的美国贫民窟开始,讲经济衰退、贫富差距、音乐风格、匪帮文化、激进思潮和百家争鸣...... 喻知予越听越瞪圆双眼:哇——Rapper好像武侠小说里快意恩仇的游侠豪士! 希毅讲得喉咙快冒烟,忍不住点点她脑袋,“正所谓‘质胜文则野’,Keep it Real。” 喻知予竖起大拇哥儿:“希毅,你真的很厉害!我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描述,你知识特别渊博,特别厉害!” 顶楼客厅是南北通透的开间格局,喻知予开了窗,对流的风呼啸着灌入,少女额角毛绒绒的头发乱飞。 希毅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喻知予扬起脑袋。 希毅关上一扇窗,喻知予几步跳到他面前,翘起的头发在她头顶站岗,大声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鼓励朋友、倾听烦恼、提供意见或者单纯地赞赏......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是朋友。喻知予咧开嘴,笑了,愈发澄澈无暇。 他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手还不经意搭在窗户把手上。 都说上帝仁慈,即使给你关上一扇窗,总会再打开另一个出口。喻知予就是那无畏的穿山甲,突突突地钻开他紧闭的房门,吵吵闹闹的、祥和平静的,都是她。她无法被定义,因为她没有轨迹可循。 “开开心心每一天!”喻知予竖起大拇指,反应过来,又弹起小尾指,比了个数字六,“Keep it Real。” “喊谁‘老六’呢。”希毅笑,抓起眼前乱晃的小手,把她食指也同时竖起来。 握着她的手,像他们所拥有的现在。 *** *** 正闹着,希毅忽然感觉腿被轻轻碰了一下,低头一看,一个乌黑湿润的狗鼻子朝他迎面而来。夏洛克几乎直起身子,张开嘴巴,粉红色的舌头吐出来,哈哈地朝他喘气。 大黑狗最会卖萌撒娇,平时出去溜不少人夸它漂亮,在满满的爱和夸赞里,夏洛克成长为一只傲娇的大狗子。见希毅连连躲它,夏洛克又扑向喻知予:【妈妈酱!瓦达西也要加入你们,加入这场游戏!】 喻知予摆摆手,找她没用,还得另一个人同意。她朝希毅一指:你找他谈。 希毅已经退到墙角再无处可退,“你别过来,我、我、我有巧克力!吃一口送你飞去意大利!” 一激动,连Rap都说上了。为了让自己保持气势,于是又伸出拳头佯装拿了一块巧克力。 夏洛克:嗯???他在说什么啊? 狗子只听懂了一个“吃”字,好耶! 喻知予见希毅双手嫌弃地揣进兜里,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和夏洛克在玩“你躲我闪”,她仰天嘎嘎笑。 “头头......” 有人求救口气更像撒娇。 “你第二次喊我‘头头’呢!” 喻知予捞起不苦给自己戴上哥斯拉帽子,两手叉腰,笑得更大声了,这回变成了鹅鹅声。 希毅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在台上变成木头人时,也没现在狼狈。顶多说不出话,挪不动脚,直接昏迷被人带下台。 这只笨蛋大黑狗明显地狗仗人势,喻知予笑得越大声,它蹭得越起劲,他真是喊破喉咙都不管用了。这一主一狗本性暴露,特能气人,他也得说点什么吓吓她。 正欲开口,眸光撞到她眼底,笑意流转,希毅脑袋一空,什么也说不出来。那口气抵在他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恢复呼吸。 大闹一场,体力消耗巨大,连不苦也多吃了半碗苹果泥。 喻知予说,这也是她独家物理疗法,启动身体的大笑功能。人的一口气顺了,心情自然好。心情好,磁场也强了,好运自然滚滚来。 希毅看她:“还有呢?” “所有人都戴着自己的滤镜在看你。对于讨厌香菜的人来说,优秀的香菜和差劲的香菜,没有不同。” 连喻知予有时也忍不住很主观,你可能是树上最甜的苹果,但就是有人不喜欢苹果。不要总是期待被所有人喜欢,而是要专注成为自己喜欢的那个自己。 希毅微微颔首:“继续说。” “喜欢听?” “多多益善。” “音乐是全宇宙唯一通用的语言,听歌是人类的本能。希毅,你有能力把你脑中美妙的想法创造出来,写了那么多好听的歌,更能唱出好听的歌,是神赐给少数人类的礼物。你就是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闻言,挺直背脊。 “怎样?” “措辞很浮夸,但我挺喜欢。” 巴掌和蜜糖一起糊到脸上,喻知予笑眯眯看向他,眉眼飞扬,“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花期。希毅,花开花落、花落花开,你的时运还在后头呢!” 比心理学教授郑敦敦还会忽悠。希毅心尖软软的,却说没想到喻知予最后也回到了玄学跑道、老土的宿命论和心灵鸡汤。 喻知予再次以鹅鹅的笑声作答:毕竟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啊! *** *** 希毅发现自己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越来多地提到了喻知予,简写成了YZY,光是这种对称感足以让他赏心悦目。 本来这段时间的睡眠和饮食都规律了一些,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和施压,希毅又开始失眠。喻知予知道后,带了一只土拨鼠抱枕过来送他,强调是某次抓娃娃赢来的奖品,干净无毒,并纠正他这不是土拨鼠,叫“卡皮巴拉”。 卡皮巴拉,英文是Capybara,喻知予学它的叫声“wuyiwuyi”,给他看卡皮巴拉的小视频:就算是被动物界嘴最欠的鹈鹕夹住,卡皮巴拉也能佛系的心如止水。 “它可爱又简单,喜欢你就过来蹭蹭,不喜欢你就咬两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喻知予很喜欢赋予某种稳定情绪符号的卡皮巴拉。 希毅有时翻个身,正好对上枕头旁眯着眼睛的卡皮巴拉。它仿佛永远只有这一个安静呆萌的表情——反射弧之长......真是像极了喻知予。 但一只卡皮巴拉的时速可以达到50公里每小时,跟马的速度差不多,因为在卡皮巴拉老家南美洲的亚马逊河,跑不快可是会被天敌吃掉——这点也随了喻知予,是个隐藏的运动好手。 希毅在备忘录里写,卡皮巴拉算是他“养”的第一只有毛的宠物。放在以前,他是绝对无法想象自己能和除不苦以外的动物共处一室。 消极度日谁不会?苦中作乐才叫本事。 奇妙的是,人一旦打通了某些关卡,Buff就会自动叠加,然后升级到另一个新世界。 希毅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赠些什么?可他能回赠给她什么呢?一两重的真诚,胜过十吨重的聪明。 他像一枚坠落的硬币,围观者都在关心:硬币到底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 唯有喻知予在问他:你还好吗? 桑尼对此不满,他也有问艺人:你还好吗......如果不加上后半句“什么时候可以开工啊?” 希毅不理他,吃了一大口紫菜饭团,塞得一边腮都鼓了起来。虽然不影响整张脸的美貌度,但禁欲王子的气质稍稍打了个折扣,反而有种居家的温柔。 桑尼震惊:肯定是被头头独有的松鼠吃法影响了,以后在外面可不能这么吃,万一被拍到丑照可怎么办? 希毅无所谓:“我现在没工作,而且工作又不靠脸。” 经纪人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既然不靠脸,为什么要全副武装来逛商场? 希毅老干部式背起双手,第一次独自逛商场,店铺里商铺琳琅满目,这些世俗的礼物统统都配不上喻知予。 桑尼这回真不懂了。 “我只是不想欠她人情。” 桑尼:“哦……你最好是这么想。话说回来,有件事情我也是刚从粉丝那里知道的,咱们确实欠了头头一个人情。” 经纪人附耳,如此这番地跟希毅讲了下来龙去脉。 希毅听得蹙眉:“你确定?” 桑尼给他看手机:“当时都出新闻啦,人证物证俱在,被业内做了典型公关案例,头头肯定很难受。” 希毅才刚说自己现在没工作,下一秒就来活了,也挺好。不然连夏洛克也觉得他像个可怜的无业游民,好心的狗子吃鸭胸肉也要分他一块。 此刻最兴奋的是经纪人,桑尼脑袋一靠就要枕他的肩,被希毅嫌弃地拿食指推开。 桑尼不管不顾,原地蹦跶:让头头见识一下咱们Lizard的实力! 人生实在是起起起起起起落起起起。他相信低谷只是暂时的,希毅一定会再次成为燎原之火。 现在某人的喜欢还只能想到用买买买来表达。 以后就变成:啵啵啵啵酱酱酿酿命都给你嘿嘿嘿 *** 再次分享喻知予的独家大笑法:物理启动身体的大笑功能。人的一口气顺了,心情自然好。心情好,磁场也强了,好运自然滚滚来。敦仔先笑为敬: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二十首歌 第21章 二十一首歌 从前希毅失眠的时候,习惯与音乐相伴。他练就了一身把自己的情绪封锁起来进入音乐的本领。 现在无端的耳鸣,音乐变成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希毅也找到了新的事情来替代:把所有与音乐有关的思绪从大脑里清出去,枕着卡皮巴拉和不苦一起看视频。 房间里投影幕布占据了整面墙,他原本躺着看着,目光微凝,渐渐坐直了身体。 画面远超乎他想象,无限叹服之余,不停闪现在脑海里的就一个词——Unbelievable。难以置信,这就是喻知予未来要做的事吗? 有人叩叩敲门,隔了一会儿见没反应,又喊了声:“希毅。” 他才缓过神来,迅速切换了视图,屏幕里变成在草原里慢悠悠散步的大象。 门开了,毛茸茸的脑袋探过来,“你还好吗?” 希毅表情有些不自然,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敷衍应她,“今晚吃多了一口,撑。” 太奇怪了,从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时刻,他向来做什么都随心所欲,可现在好像被握住了什么命运的后脖颈。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 “谁鬼鬼祟祟了!”希毅梗着脖颈。 “不是问你,是问它啦。” 喻知予说话的时候,人已经摸到了床边,抽出希毅背后的卡皮巴拉,电光火石间,重拳出击。 希毅:???!!! 一顿“还我漂亮拳”之后,被压扁的卡皮巴拉又恢复了玩偶应有的圆鼓鼓的模样。 喻知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半夜起来喝水,瞥见希毅房间门缝里有光,还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了。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女人面前承认自己很弱,他只是“恰好”最近几次发烧、呕吐、头晕、耳鸣都被她“碰巧”撞上而已。 “我刚刚看完恐怖片。” Rapper忽然想到这个理由,来显示自己某方面意志的强大。 听起来不错,喻知予很感兴趣,下次一起看吧,但现在她实在太睏了。运动好手的身体遵循严格的生物钟,睡眠质量相当棒。通常到点倒头就睡,一夜无眠。今晚确实吃多了,连她也多喝了两碗汤。 说睏的人转过身摆摆手示意晚安,步履悬浮,披个白色蚊帐就能扮聂小倩,梦游似的飘了出去。 希毅跟上前,杵在门口盯着以防她摔跤。看她一路飘啊飘,飘回卧室关上门了,才收回视线。 除了血缘关系的天然联系,陌生人与陌生人能成为朋友,真是一件神奇的事。他和喻知予性格截然不同,人生经历更是千差万别,希毅却直觉有些事情不会止步不前,到底是什么呢?可能他自己的新爱好也并不是看那些视频。 想不出为什么,他先打了个呵欠,被喻知予的瞌睡虫传染了。 *** *** 天微微亮,喻知予起床准备晨跑。经过楼梯口,瞥见走廊另一边紧闭的房门——昨晚做了个梦,她好像进去打了他一顿。 嘿嘿嘿,这是什么奇怪的梦,真好笑!喻知予扬起嘴角,热身动作后,一步跃下了几级台阶。 今天山风攀岩馆格外热闹,几位退役的前国家队大神来切磋。 希毅双手抱臂,摆出与不苦同款冷酷眼神,看着显示器里活跃的喻知予,人群里发着光。哼,她是属萤火虫的吗? 喻知予告诉他今日白天时间二楼的健身区可能会有外人在,提醒希毅不要被发现了。如果他觉得无聊,可以看监控偷师:一楼有他们千载难逢的攀岩大师课,讲述各种攀岩技巧。还有隐藏彩蛋,如何达到心流境界。 心流?希毅勾了勾嘴角,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喻知予兴奋的声音:“就是忘记时间、忘记一切,完全沉浸攀岩的状态。感受到轻盈、超现实、超越一切的感觉。”她要练什么武林神功吗? 希毅对攀岩大师课才没什么兴趣,倒是那句“不要被发现”?他是什么金屋藏娇吗? 没等见到某人脸上浮现的乌云,喻知予已经欢天喜地带着夏洛克下楼了。 没错!连一条笨蛋大黑狗都有入场券,他这位出名一票难求的Rapper却只能窝在犄角旮旯里坐冷板凳。希毅暗暗咬牙,下次他开演唱会,干脆也不带喻知予。生气的时候,Rapper暂时忘记了自己现在根本没法唱歌也不知何时能恢复的事。 他努力地不去看,但大脑似乎卯足了劲儿要和他作对。 实时监控的视频里,喻知予尝试借助惯性让整个身体挂在岩壁上,但做到一半就掉了下来。几位年长的男人在一旁席地而坐,指着头顶的岩板讨论什么。只有一个人上前摸摸她脑袋,喻知予笑嘻嘻伸出掌心给他检查。不是一般的笑,是傻傻甜甜的笑。 那人接过来仔细摩挲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放心。 除了一位“夏洛哥”,还有一位“燕升哥”,希毅一扭头望向窗外,兀自冷笑出声,他是什么保安吗?监控视频有什么好看的! 三楼窗台积了薄薄一层痕迹,昨晚雨点敲在地板和落地窗上像打鼓,几乎整夜都没消停。胡乱下的雨,生生浇灌出琐碎的焦躁来。 不苦依旧待在原本属于燕子们的花盆里,它似乎特别喜欢。希毅发现,不知何时,花盆里竟然长出了一根绿色的嫩芽。大蜥蜴和燕子们在花盆里来来往往,这根小草不受影响,仍然茁壮地成长。 果然什么主人就养什么样的植物,他被宿命感攀住心房。希毅相信,有一天这根不起眼的小草会长成冲破云端的超级植物。 希毅伸手拿掉了不苦头顶的一颗玉米——早晨时喻知予随手放在蜥蜴脑袋上的,傻蜥蜴就这么顶了几个小时。 她发现不苦除了爱花盆,还很爱照相,相机一对着它,蜥蜴甚至会自己抓镜头。由此开始,喻知予时不时在它头顶上放朵小花,放颗番茄......蜥蜴模特总是非常配合地拍照。 全世界敢这么折腾他的蜥蜴唯有喻知予一人。 “我们不苦已经是一只独当一面的帅蜥蜴啦!”喻知予大笑,给希毅看不苦头顶卡皮巴拉的照片,两者如出一辙的佛系淡定。 希毅扯了扯耳朵,喻知予的大笑幻听才淡了些。监控镜头里,古灵精怪的人儿又攀上了高处。这样纤细的小小身躯,哪儿来的一股巨大韧劲?人群气氛极佳,无论成功失败,总会有人鼓掌予以鼓励。 他还在想今早桑尼的来电,劝他那天不该顶撞某人,差点断了Lizard一切出路和资源。刚平复的网络海啸或许要再次卷土而来。 “当不当一家人不重要,在同一条船上是不争的事实。” 希毅听得沉了面色,显然不认同,Lizard与那人无关。入圈第三年他已经提前赢了与那人的一纸对赌,赎回自由身。凭借超强的吸金能力,再用资本将自己变成资本,恰恰也让幕后那些人吃到了数不尽的红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希毅。 在这世上,唯有利益才是永恒。只要希毅肯向那人认错讨饶...... “绝不可能!” 希毅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软弱」这个词。 “难道我们继续无限期放假?或者你去旅游、写写书,做点什么也好。”被下了隐形封杀,桑尼最近四处碰壁,愁得头发更稀疏了。 “无限期放假,Lizard也会负责所有人未来30年的养老金。” “为什么是30年啊?” “因为你们还有自己的人生啊!” “《盛夏光年》是唯一敢顶住压力向我们抛来橄榄枝的综艺......” 末了,桑尼留给他一道选择题。他自然清楚希毅绝不会低头,这才是经纪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想要维持曝光和提高国民度,综艺是一条捷径。 “希毅,你说过自己想要站在舞台,死也要死在舞台。”桑尼提醒他,他现在没有舞台。 这句话像一面镜子,擦亮后,希毅看到了镜子深处的影子,犹如黑暗中蛰伏的蛇。忽然从镜面伸出一只手来,将他大力按在地上。直到通话结束许久,他还觉得自己匍匐在地面,半晌直不起身来。 *** *** 天色暗了下去,听着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明显是喻知予和夏洛克。 “二比零!我又赢了!”喻知予气喘吁吁,眼神依旧清澈闪亮。 连上楼也要比速度,一人一狗怎么跟汤姆和杰瑞似的?希毅看着夏洛克傻乎乎累得直吐舌头,知道它也是随主人。 “攀岩大师课结束了?” “结束了,又开始了。” “嗯?”希毅从书页里抬起头。 喻知予点点花盆里不苦脑袋,眼睛眨一眨,说大伙儿决定在一楼打火锅。有水手、禹燕升,还有图尽欢,“图图是我最好的朋友,都不是外人,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他们保证天然无公害,不含防腐剂。你想跟我的朋友们一起玩吗?”她双眼灼灼望着希毅,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又实在架不住图尽欢的糖衣炮弹,图图可是专门为了见大明星来的。 可她也知道希毅最近引以为傲的创作已经延滞好几天了,听不了音乐,也没法开口唱歌,今天更是异常慵懒高冷。喻知予其实挺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毕竟她每回考试写不出作文的时候也很烦躁。 “不用,谢谢。我不吃热食。”希毅如实说,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火锅」二字。 “我给你做个头头独家的水煮蛋白凉拌蛋黄酱吧。”喻知予仰头睇他,眉眼在期盼的浸透下变得愈加漆黑,又纯又灵动。 希毅垂眼瞥了瞥,见她双手握拳微微比在胸前,仿佛不答应的话就要像昨晚的卡皮巴拉一样挨一顿铁拳问候。 “......你的手,没事吧?” 许是灯光折射,映得希毅敛着的眉目异常深邃,将他睫毛的阴影拉长。 嗯?喻知予偏了偏脑袋,恍然大悟:“你也看到我摔下来啦?” 磨破了点皮而已,小事!就是摔下来的样子太滑稽,像一脚踩空的壁虎,又笨又傻。 那个一脸明媚、浑身放着光的少女,蹦蹦跳跳从视频里跳到了他面前。她摊开掌心,皮肤泛出淡淡的粉色,宛如桃花舒展的花瓣。 希毅下意识捧起她的手,在这一瞬间,他脑袋里浮现了许多念头,刚才禹燕升也会感到心疼吗? 他放开她,攥起双拳。喻知予敏锐地发现,那张素来冷酷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平时见不到的细微的松动表情。 “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好吗?” 那眼神追着他,亲昵而克制,还又有一丝雀跃,迫切等他回应。 希毅在喻知予眸底看到另一个自己。 “好不好呀?”喻知予等不及,凑近,两扇长睫扑闪着,像蝴蝶振翅,撩拨着人的神经。希毅单是看着就心头发痒,恨不得伸手摁住它们。 “也行......”话说出口,希毅怔了两秒,果然在心脏跳动频率失常的情况下,人会做出计划之外的回应。 “好耶!”喻知予本来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决定当一只大力兔子,拔一拔这个固执又娇气的白萝卜。 没想到毫不费力,喻兔子忍不住惊喜地欢呼一声:“耶——”。 希白萝卜轻轻捏住那嘴:“静音。” 看兔子猛点头应允,才松开手。 喻知予咧开嘴,笑得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希毅是一个界限感非常强的人,相处至今,她感觉到希毅的城墙防御在她这里并不严苛。她想回报他对她的这份信任。 她或许不知道自己像正午的太阳,赤诚、热烈,犹如大自然的明眸。 耳边笑声明朗,之前积累的莫名情绪突然得到缓解,好像被她拉着一步步走出深海回到陆地。希毅摩挲指尖,转身轻轻弹了下不苦的脑袋。 出事以来,除了郑敦敦例行公事,没有人问过他一句心里是否难受,有没有压力。 喻知予是唯一一个问他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高兴点的人。只有她。 The one and only,一个人一旦被加上特殊限定词,这感觉就变得微妙起来。他想回报她对他的这份关心。 下次开演唱会,或许也可以给她最好的位置。从黄昏向黑夜过渡的这段时间,日暮西沉,Rapper又暂时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法唱歌且不知何时能够恢复的事。 “走!” 还等什么呀,喻知予摆臂,做好起跑姿势。 夏洛克也“嗷嗷”地催他:【快走呀!我们仨一起比赛谁先跑到一楼,肉和骨头在等我们!禹医生做的大骨棒可好吃啦!】 “等一下,”希毅却抿抿唇,视线落在衣架前,问她,“你觉得我穿哪件衣服更合适?” 众所众知,对某人的口嫌体正直,喻知予是有春风化雨的能力在的,何解? 希毅:因为她天生适合我的灵魂。 喻知予(好肉麻哎):重拳出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二十一首歌 第22章 二十二首歌 水手一见喻知予下楼,先去检查她手上的伤痕,关怀备至:“疼不疼?” 喻知予举起爪子学招财猫:“你再晚五分钟回来,就看不到伤口喽。” “有大神在,你就兴奋,万一真伤到,可不是因小失大吗?”水手神色凝重,“休息,是非常重要、关键时刻起决定策略的一步。头头,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高效地使用有限的体力。” 许是关心则乱,水手越说越快,无意识地换成另一种语言。预料在场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相当于加密式通话。 喻知予听着听着垂下了头,小时候最开始她一句都听不懂,粤语?客家话?闽南语?后来知道了,原来是虎纠话(*福州话)。 凛若冰霜的铮铮铁汉,开口就是一通软糯糯的“哇嘎哩贡(*我跟你讲),灰熊厚(*非常好),诶白吗(*懂了吗)?丫霸丫霸(*很棒)。以后谁敢欺互你,依舅一脚踢灰他们”——想到这里,喻知予快绷不住了,握起拳头,差一点要笑裂开。 “拉萌,妹灾度糗仇捞哇(*傻瓜,眼泪都笑出来了)。” 水手早发现那毛茸茸的脑袋忍笑忍得一耸一耸,切换回普通话,“你先给我分析一下,刚才怎么完成的线路?又怎么滑脚的?” 攀岩运动员不仅要锻炼身体素质,还要考验赛道分析能力。 “那倾斜度只有5度,中间两个脚点几乎平行,上方没有手的着力点。”喻知予边说边比划。 “原本可以依靠左脚和大拇指的对抗稳住身体,反抠在坡面借点力,并准备表演一个完美的岩壁空手道踢腿......没想到重心推移到了右边,右脚不小心踩滑。反应过来时,已经掉下来了。” 她承认自己当时想炫技,导致身体过于向后靠,降低了重心,浪费了体力。 听到“炫技”,水手拧眉,又准备跟她开启加密式训话。 “我们头头已经知道错了,刚刚还在跟我深刻反省呢。” 禹燕升上前,摸摸喻知予脑袋,柔声道,“休息有助于培养肌肉记忆,抢时间不一定是最好的Beta(*完线),具体看线路对耐力的需求。不死磕,学会放下,好吗?” 喻知予嘟起金鱼嘴,立刻挪着碎步往他那边靠。碰一下禹燕升,又螃蟹挪步移动到水手身边,可怜兮兮地竖起爪子说得到教训了,被石头剐蹭的那几下可疼啦。糯糯的脸,细看还是一团孩子气。 水手碰到小狗狡黠的目光,发现生不了气,反而自己先被她带笑了,在喻知予的后脑勺上用力呼噜了一把,原本凝重的表情瞬间放晴。 希毅看明白了,大家都把喻知予当宝贝疼。被宠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他向来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有时因为工作不得不应付场面,为避免太过难堪,保持着克制的距离。而喻知予则相反,她很享受这种融入在人群中的快乐。 被批评时还沮丧垂头的喻知予是世界上最容易哄好的小狗,一下就精神起来,嚷嚷要帮大家干活。 聚餐吃火锅的好处是,大伙儿一起参与备菜、涮肉、捞丸子,聊八卦扯闲......齐心协力,胃是暖的,气氛也冷不到哪儿去。 他们就这么边准备火锅材料边聊,聊赞助、设备和进展,聊山风攀岩馆的线上业务和线下开课。从前预判不到的困难,像雨后春笋,一个个自己冒出来。忙起来馆长喻知予也得亲自下场当客服,生生被磨炼成谈判专家。 很少听喻知予直白地诉说她的困难和烦恼,如果不是在最信任的朋友面前,她一定会深深藏起小女孩的脾性。 图尽欢随口问起这次赞助取消的大乌龙,喻知予演技劣质地捂嘴咳嗽,视线用力一斜。图尽欢莫名其妙,疑惑地抿紧嘴巴,顺着目光转头望去,惊讶地瞪圆双眼。 几步开外站着像山一样的身影,好高大的身量,质感高级的黑色运动装,银色长发随意挽起,冷白色的皮肤呈现曜目的玉质光泽——舞台上的矜贵与气势其实是与生俱来,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希毅双手虚插在裤兜里,剑眉微蹙,直盯着喻知予,眼神有几分没来由的不耐:看来某人终于想起他了。20分钟前不知道是谁和夏洛克一起撒娇,怂恿他下楼一起吃火锅。 Rapper目标所向,使命必达,而某人随手指了件衣服就跑,将他遗忘。金鱼的记忆力都比她长久。 许是星光璀璨晃了眼,喻知予揉揉眼,发现自己胡乱一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简直把这件衣服的好看发挥到了极致。难怪说明星是老天爷赏饭,随便穿也有熠熠光辉。 希毅在这里并不拘束,除了刚见面的图尽欢,这女孩子大眼睛娃娃脸,跟喻知予差不多年纪,一身西瓜红在装修风格偏冷调的岩馆里格外醒目,开始还沉浸在“我的好友真厉害”情绪中,和他的沟通上有一种近乎朴实的真诚,少女脸红红地请他在一张专辑签名:【To 隣晨,心想事成!】 ......然后,再没把他当艺人。毕竟是喻知予的好朋友,心只能一个比一个大。爱吃的人,能有什么坏心呢? “小心小心——” 水手端着鸳鸯锅出来,菌菇泡在浓郁的白色骨汤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另一半的红汤,下满了新鲜的佐料。 话题被食物的香气中断,夏洛克“嘤嘤”哼着,口水淌了一地。图尽欢拿牛肉诱惑它,狗鼻尖馋起了一个大泡泡,泡泡又“噗”的一声破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相比自己大快朵颐,希毅更喜欢看喻知予大口吃肉。她的胃口……怎么会那么好?这是希毅除了如何创作音乐之外,最大的人类学困惑。 希毅与禹燕升目光相汇一秒,点一下头,权当打过招呼,又不经意地错开。算是男人间的觉悟和共识。 也只有喻知予才以为他们是为了吃顿火锅才山遥水远地来聚餐,至少禹燕升是来“监视”这位寄宿者的。喻知予半边缘化地活到现在,除了攀岩相关,她简直跟夏洛克一模一样:心很大。 “心很大”小姐热情地推销起了她做的鹌鹑蛋糖葫芦,只不过是将煮熟的鹌鹑蛋串起来,并没什么技术含量。当她举着两串“糖葫芦”朝希毅笑时,希毅心头没由来地一软,接过糖葫芦,故意道:“敷衍。” “今天的鹌鹑蛋可香啦!”喻知予眼神真挚,将他骨子里的冷漠消融掉一些。 希毅举着两串鹌鹑蛋上楼,听见身后有“哒哒”的脚步声,狗狗祟祟。一回头,迎上夏洛克亮晶晶的眼睛,狗子是全场观察力最细腻的动物:除了希毅,其他人都已经投喂过它。那么,跟着希毅,它有很大概率再次得到食物。 准备进门前,希毅缓缓举起拳头,然后朝虚空一个投掷动作,趁夏洛克转身之际立刻进门关门。下一秒,果然听到狗子吱哇汪叫,估计是愤怒的骂骂咧咧。 傻狗,喻知予给他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喂狗呢? 发现希毅中途消无声息地离席,图尽欢问喻知予没事吧?喻知予摇摇头,没事。有的人需要独处才能充电,有的人在朋友堆里嘟咕嘟咕吸收元气。希毅就是前者。 喻知予举起一小包番茄酱,使劲挤压半天,瞧,一滴也不剩,楼上那位也已经掏空了。 图尽欢别有意味地看她:“......你最近感性多了,还会用比喻句了。” 成功摆脱贪吃鬼夏洛克,两串鹌鹑蛋的平静还未持续五分钟,桑尼又发来信息。希毅这两天拒接他的电话,经纪人只好时不时发几句文字。 希毅正了正运动衣领,松开一粒并不存在的扣子,仍觉窒息。在外人眼中,他有退路,反正赚够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退圈躺平享清福又何尝不可。但他真可以吗? *** *** 等希毅再次从房间出来,喻知予窝在沙发里打盹。她作息规律,通常一天黑就上床,是那种闭上眼睛就能睡着、香喷喷打呼噜到早上的人。但今晚大家都玩嗨了,不轻易让她走。 喻知予最后困得睁不开眼睛,一路飘着回来,还没回到卧室,就先会周公了。 夏洛克窝在她腿边守护,听到动静,抬头见是希毅,又把脑袋枕了回去。 她闭上眼睛,他才能肆无忌惮看她。只要她不睁眼,他就不挪眼。睡着的喻知予有种久违的恬静气质,唇角微微上扬,巴掌大的小脸带着素然稚气,显然是好梦正酣。希毅蜷了蜷手指,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条件反射——看到她没盖被子,就想替她盖上。 希毅微哂,指尖点点不苦脑袋,“喏,给你个任务,你去陪她吧。” 边说边把它往喻知予的方向送了一送。 蜥蜴尾巴一扫,熟练地爬到沙发一隅,闻了闻喻知予的头发,不再动了。它喜欢她又软又蓬松的头发,散发出阳光的味道。 喻知予睡得好香,他喜欢她这样蓬勃的生命力。鼻息咻咻的少女,有无尽生命力,力量感跟线条美,不是健身房里能养出来的花。像种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岩石中,会统治荒芜旷野的那种种子。希毅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跟那两只动物差不多,只拧开旁边的壁灯,也坐在了地毯上。 身侧的呼吸声平缓下来,希毅的眼皮低了低。寂静衬托出胸口不间断的跳动,愈发清晰。吊桥效应。他冷静地告诉自己。 夏洛克粘人,虽然眼前这家伙才拿空气欺骗了狗狗的感情,但它想跟希毅亲近,噗呲舔一下他的手背,狗头卯足了劲儿直往他膝盖蹭,瞬间打破了静谧的场面,希毅连连往后退。 喻知予被动静吵醒,睁眼就瞧见希毅嫌弃地拿食指抵着夏洛克的脑门,口念定身咒,希望把它彻底定住。 “你们在干嘛?”她问。 希毅被她看得呼吸一滞,稍缓的心跳错乱几拍。 唯一能说人话回答的那位,总不能说“我们在看你睡觉”,会被当成变态。 于是夏洛克趁机抢了他的台词,狗头巴巴杵在沙发边缘:【妈妈酱!嘤嘤嘤、呜呜呜......】 希毅轻咳一声,面无表情起身,捞过喻知予头顶的蜥蜴。 “你是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想找我商量吗?我现在正好有空哦。” 别人总是看到他的冷酷,只有喻知予对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能看穿他实际的脆弱和寂寥。 希毅稍一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讲,亦或是要不要讲。他习惯了自我剖析,潜意识里排斥对除自己以外的人敞开自我。 “我不太擅长分析道理,但我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喻知予眨眨眼。 “我不喜欢做未知的、不确定的事,总好像下一脚就会踩痛一条蛇,被它吐露尖牙与信子,狠狠招呼一口......” 纷乱的情绪归拢于一腔,一点点沉淀。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尝试打开自己,希毅发现倾诉原来并不太难。 “我是歌手,从没参加过什么综艺节目。”希毅向来爱惜羽毛,他不喜欢观众对他有音乐以外的联想。人气不过肥皂泡,唯有作品和舞台是永恒的。 “你的舞台取决于你的选择。”喻知予觉得他想在哪里唱歌,唱给谁听都行,都不会影响他是歌手这个事实,“难道你也怕丢脸吗?” “当然怕啊,”希毅坦言,“但我更怕做不到想做的事。”毕竟他现在连最擅长的事都做不到。 很多事不是没能力去做,而是不敢去做。还未开始,就已经体面地放弃、体面地失败了。 喻知予从他脸上看到了不能输的神情,也感觉到他的孤独:此时此刻,她该是唯一一个能够共情他的人。 “我除了攀岩什么都不懂,能考上大学其实是沾了体育特长的光。你比我见识广、比我有钱有社会影响力......或许我没资格这么说你,但连我都不怕输,你怎么会输不起?” 攀岩很难,常常让人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不停地攀爬、跌落、继续攀爬、再落再攀——过程反复曲折,力量不足就加练,技巧不行就多学,难道一次攀不上,五次十次还不行?迎面而上,关关难过也要关关过。 喻知予拍拍心口,“为自己感到骄傲吧!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也值得你为之感到开心。”正面能量的思维方式会给人插上翅膀。水手可没少跟喻知予煲心灵鸡汤。 “对了!我还有个神奇的制胜法宝。”喻知予反手从沙发底下掏出一对圣杯。 希毅:“......” 喻知予笑意愈深,“这不是迷信,当你拿不定主意时,你就抛一下圣杯。重点不是它落下什么结果,而是你在扔的时候,希望它是什么杯。” 这时候人就能看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希毅,让舞台以外的人,让更多的人,也认识你吧。按娱乐圈的标准,喜欢你的人越多,就越成功。当做打发时间也好,说不定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许是初入社会,喻知予仍抱有“只要赤诚努力,就会得到好成绩”的天真幻想。她是个经常保持情绪饱满的人,期待为理想灵魂激荡。 不知为何,希毅不想打破她这份美好想象。最初见到那个在绝壁高处攀登的女孩,眼里锐气盈盈。他明白,自己就是被喻知予身上这股热腾腾的锐气所吸引。他也知道就算自己被踩死了,那些人也会争抢从尸体上捞好处。在商言商。利益不一致,父子都没情讲。不要讲什么情怀,讲什么脸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希毅是懂得个中意义的。 十岁以后,他一直被卡在了一个透明的、奇怪的壳子里:自从妈妈从别墅顶层坠落,音乐、说唱,他曾经选择的家人和梦想全都没有了......现在的希毅,没有弱点和牵绊,还惧怕什么可失去的呢?他感觉自己很割裂,明明拼命地往前跑,又被过去拉着。 “可人都是这样构成的呀:一部分活在过去,一部分活在当下,还有一部分活在未来。少了任一部分,我们都没法成为自己。” 希毅很意外,这个难题被喻知予轻而易举地破解了,他也被她看透了。 “希毅,丫霸丫霸,”喻知予学水手鼓励她的话,眼眸簇起明灭的火星,“如果想开一扇窗,不如先去掀翻屋顶吧!” 他的心情在喻知予的掌握下,仿佛感应灯一样,刚暗下去,听完她这番话,又亮起来。他们好像天生处在同一个波段上,恰好能够接收到彼此的信号,情绪总有出口,世界终有回声。 “好,”希毅垂眸,低沉的嗓音略显柔和,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松弛:“头头,我试试。” 希毅:只爱听老婆的心灵鸡汤,老婆说什么都对! 【不是情报的情报】 迄今为止某位感性男主对喻知予的动物塑:自由勇敢的羚羊、人群中发光的萤火虫、举爪的招财猫、世界上最好哄的小狗、比金鱼记忆还短的金鱼... 【不是彩蛋的彩蛋】 图尽欢*隣晨的故事在隔壁《我们的凌晨比白天更火热》。 众所周知,青梅竹马(狗)是最配的! 咸鱼妹宝*男德拉满卷王学霸 图尽欢(图图) x 隣晨(铛铛) 欢迎宝子们收藏支持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二十二首歌 第23章 二十三首歌 确定以飞行嘉宾的身份参加一期综艺《盛夏光年》的录制,希毅没感觉生活有什么不同。 压力给到经纪人和团队,桑尼带了造型总监和公关总监来找喻知予帮忙。即使是真人秀,艺人通常也有剧本和人设。希毅没这方面的经验,对观众的喜好和雷点一概不知。 喻知予挠挠脑袋,啊?这回录制,她也要跟去照顾不苦吗? “不苦不去。”这回财神爷留家坐镇,桑尼略松一口气。 希毅双手抱肩,目光直直盯着电视屏幕。屏幕里传来抑扬顿挫的对话,Rapper此刻正在观看古早动画片《樱桃小丸子》......这操作已经让众人初登门时吃惊一场,心理稍微适应后再看,还是无法平静。这完全不像是希毅会做的事。 喻知予给出解释:“透过生活看本质嘛。” 她这回恰好和桑尼想到一块了,录这种综艺得带点儿生活气。毕竟观众喜欢看天神下凡尘。可希毅对“生活气”缺乏想象,她就从片库搜了这部动画片。本来想给他看喜羊羊,但正主钦点了这部。 剧情演到家人们出去游玩,只剩小丸子和爸爸在家。父女俩决定去吃大排档。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大咧咧的小丸子和食客们相谈甚欢,后来趴在桌上睡着了,被爸爸背着回家。父女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温情的生活图景,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也许平凡才是生活的真谛。 希毅完全没有经历过正常家庭关系,童年时期除了酗酒的母亲,再也没有其他长辈。捧着母亲的遗物,律师告诉他门外的那男人就是他的父亲,那人甚至连门不想进,看他的目光更是厌憎。 年轻男人久久未动,桑尼摸不透老板在想什么,也跟着看动画片。边看边琢磨:想做希毅的心腹,就得刀口舔血,富贵险中求嘛! 桑尼拿眼神觑对面的喻知予,眼角细纹徐徐扩散。搭上联络天线后,拇指食指握圈,比了个“三”的手势:【头头,靠你了!这次也是三倍酬劳!】 喻知予只当他比“OK”手势:【好哒!她试试!】 “希毅,你真的什么准备都不做吗?”喻知予开门见山问。 希毅这才从动画片里出来,稍细了细眼睛,相由心生,面前的喻知予宛若樱桃小丸子的真人版,大大咧咧、外向开朗,同样喜欢小动物和绿色植物,喜欢牛奶布丁......倘若刘海让夏洛克啃一啃修剪一下,简直不能更像了! 男人动了动嘴角,像是极浅极浅地笑了一下。 “什么?”喻大丸子没听清,挟带周身热气倐地靠近。巴掌大小的一张脸,眉眼如此鲜艳。 “头发。”希毅掩口虚咳一声,“那就剪头发吧。”他想修短一些,再重新补染一下这段时间长出来的棕色原生发。 “得嘞!”桑尼欣喜,“我叫小黄带造型师准备好。” “不用了,你们下班吧。我自己剪就行。” 哪能辛苦老板亲力亲为呢?桑尼又比“三”的手势:【再加三倍!】 喻知予点头会意:【OK!送客!】 桑尼瞪眼:什么??? *** *** 当机立断,希毅开始动手给自己修发型。 男人颅顶线条优越,侧颜的线条堪称完美,左右两侧铲剃也能营造出高级感。 是网上流传的狼尾鲻鱼头吗?喻知予越瞧越新鲜,越看越入迷,螃蟹挪步从门口一点点移到他身边。 剪短的银发落在地上,夏洛克好奇地过去嗅:【哎呀呀,大个子掉毛了,需要补充鱼油养护毛发。】 电动理发器“嗡嗡”响,忽然停下来,希毅对着镜子道:“喻知予,你别靠这么近......” 这家伙知道自己的视线挟带压力吗?瞬间让人被网在一种经纬严密的眼神里。 “我看你总背着手,不方便操作,我帮你嘛。”他个子高,浴室镜子矮,喻知予自告奋勇,她是熟手技工,老手艺人了,人在口碑在。 许是她的语气听起来太自信,希毅也被蛊惑,把理发器递给她,指了指“施工”范围:懂? 喻知予忽地眼睛一亮:懂!!! 她在半空中虚试了第一下,掌握刀片的力度,像模像样,然后正式开始。以希毅的身高,即使坐着,她也得微微抬起手操作。 桑尼悄悄溜回来,抻长了脖子凑过去探头探脑地张望,发现这两人倒是认真——确切说是喻知予认真剃头,希毅认真看着镜子里的喻知予,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俩无关。 然而,下一秒,短暂的安静被桑尼的一声尖叫打破,喻知予还举着嗡嗡作响的理发器,左顾右盼。咦?刚才发生什么了?怎么希毅的头发半边长及肩膀,另半边短得像要出家? 哦豁豁......大件事!大乌龙!熟手技工兼老手艺人喻师傅不小心把这颗脑袋当成夏洛克的了。 “对不起,我每次给夏洛克剃毛时,明明很干练。” “你说的熟手,是给夏洛克剃毛?”桑尼翻着眼儿问,心道这姑娘可是第一个把希毅当狗的人啊! 希毅很快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目光如同潮涌又一瞬平息。喧闹不已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好像终于找到一个栖息之处——现在说不定也是个告别过去的仪式。 他从仍在懵懂发呆的喻师傅手里接过推发器,干脆给自己推了个极致。两鬓铲青,浓密短寸没有任何多余修饰。 最容易暴露短板的寸头发型,在他身上反而锦上添花。去掉长发的遮挡,整个五官优势完全凸显出来。镜子里仿佛换了一个人,经纪人忆起刚出道的少年Rapper,凌厉嚣张,一出场便惊艳众人。 桑尼万万没想到这效果意外地好。喻知予刚刚那一下差点没把他直接送走。又怕希毅生气,自说自话夸道:“错有错着,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很漂亮!” 漂亮是男人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希毅不以为然地挑挑眉,看了看喻知予,把少女头顶的问号换成了蜥蜴。 喻知予顶着不苦送走桑尼,回来看见希毅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姿态,坐在沙发上神情肃穆。以他的洁癖和精致,竟然能忍受肩膀衣服上留有不少碎发。 “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喻知予,我不想照镜子。”希毅摁了摁睛明穴,闭上眼睛,像在等待什么。 还没适应寸头造型吗?喻知予心怀内疚:“......你干脆到我的浴室洗吧。” 希毅倔倔的,没讲话,直到喻知予伸爪在他的腰上戳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自己浴室里没镜子。 痒痒肉被碰到,希毅的高冷人设便维持不住了,竭尽全力忍笑。 “我浴室真没镜子。” 是镜子的问题吗?至今还没听喻知予夸他好看。希毅思考了一下如何不让自己的目的过于明显,但思考无果,对方是拥有神奇脑回路不按常理出牌的喻知予。 “去我浴室洗吧,真的很干净。” 希毅没动。 喻知予又拽了拽,毛茸茸的脑袋学夏洛克歪了歪。 幼稚是幼稚了点,还是很可爱的。某人心里别扭着,嘴上却答应:勉强也行......吧。 *** *** 希毅和喻知予的房间分属同一长廊的两极,各带独卫和阳台。在山风共住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进她的主卧。 喻知予先说:“浴室的门锁坏了,平时我也没关,留道缝就当通风了。” 对上希毅视线,她摆摆手:“我不会偷看你洗澡的!夏洛克也不会。”她已经提前给夏洛克戴上项圈了。 等希毅站进浴缸,准备打开莲蓬头淋浴,听到喻知予还站在浴室门口絮絮叨叨:“希毅,你用最里边儿那瓶没开封的新沐浴露。”她可是很大方、不吝分享的屋主! 瓶......封......隐隐传来,什么屏风? 希毅望向浴帘,是这个吗?回复:“我已经拉上了。” 夹杂水声,喻知予听了个七七八八,非常热心地询问:“啊!你拉肚子?疼不疼啊?要不要吃点保济丸?”他总是吃冷食,内脏受寒了才会闹肚子。 隔着一道门,希毅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那小脑袋想什么呢!谁家大明星洗澡还要玩玩具啊!“不玩玩具!我洗澡,让我静静地洗个澡!安!静!” 进进进?别是拉肚子虚脱,在浴缸脚滑了吧?喻知予顾不上敲门,把浴室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大半个身子,“你还好吗?” 水从希毅脸上缓缓淌过,他感觉这水估计也进到他脑子里了。 两人年纪轻轻都空耳倒是不要紧,因为听到了空气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水手喊喻知予,“头头?头头......” 男人的声音由远而近,轻叩浴室门,“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电光火石间,喻知予一个箭步掀开浴帘,跨进浴缸,并重新拉起浴帘,“我、我在洗澡呢!” 水手说给她留了牛骨黑豆汤,“你嗓子怎么听起来不舒服?” “我在洗头,洗发水进嘴里了!不说了!” 莲蓬头下,热气氤氲,四目相撞,都怔住了。希毅的眼睛深邃难辨,牢牢锁住她。喻知予呼吸一窒,心脏紧张得要罢工,仿佛这瞬间,时间也停止了流动。 灯光在头顶摇曳,唯独浴帘交接处折射了一道光瀑。那水声湿漉漉一片,像是浇在她身上,滴滴答答,以至于喻知予忍不住抬手看了看掌心,干的——她并没有被淋湿。 祛除衣物,光线描绘男人的轮廓,身材修长,肩宽腰窄,不是硬吃蛋白粉练出来的突兀肌肉,十分匀称好看......艺术品般强烈的视觉攻击,喻知予不自觉继续往下看去,眼睛蓦得瞪成了铜铃大:哇!!! 那目光直接大胆,希毅眉微一挑,屈指弹她额头,你乱哇什么! 喻知予的想象力乘着翅膀飞上了高空,她这会儿确实像猫科动物,不过并非自称“仙气飘飘”的挪威森林猫,分明是凶猛的盯档猫。眼底余光溜到他腰间有浴巾,幸好他反应比她更快。 水手还杵在门口絮絮念冰箱里预留的食物和各自的加热时间及方法,喻知予只得随口应下...... 场面确实挺尴尬,像那个什么爱情的动作片。喻知予从没跟异性以这种架势、隔得这么近。一拳距离都不到,她身上每一颗细胞,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但事已以至此,必须坚持到水手离开。 爱情的动作片?希毅以口型询问。 就是两个小人脱光了衣服在各种场景里打来打去嘛!喻知予瞥他一眼,大概是自己的幻觉,他的颧骨浮起了一层暗红。不止脸红,准确说是从脸侧到耳骨,侵染上薄薄的绯色。 水蒸气稍微散开些,空气里还残留着沐浴露馥郁的香味。他颌边还在往下滴水,无声地滑落消失在浴巾边缘里。 喻知予竖着耳朵,全神贯注聆听外面动静。希毅“嗤”地笑出了声,立刻被人捂住:嘘嘘嘘!!! 她的眼睛里依旧纯净,什么都没有——别人看向他的会夹杂情绪、算计和索求,于是眼光里会有杂质,而喻知予的不同,晶亮的眸子像初春的湖,清澈平静。希毅莫名生出了一股挫败感。 水蒸气将浴室打成雨季的热带雨林,渐渐打湿了她的衣服,曲线也一览无遗。紧致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整个人散发着健康的魅力。希毅抿了下嘴角,转过头。 觉察到动静,喻知予以气声问他:怎么啦? 男人眼眸深沉,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她的:“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磁性低醇的嗓音,如同沉厚的水流淌过耳际。 深渊?喻知予低头一看,“啊”的捂住胸口。她绕开他准备走,可又被希毅挡住去路,像丛林里惊慌乱窜的猴子,还差点撞他赤袒的肩膀上。 “你、你要做什么啊?” 难得看见少女红透的耳垂,希毅忽然有种无以复加的满足感,努力做着从来没有过的表情管理,指尖的水滴弹她脑门儿:“喻知予,反正都湿身了,干脆一起洗吧。” 一滴水沿着额间缓缓滚落,痒痒的,酥酥的。 喻知予的眼睫蒙着湿润的水汽,缓慢眨了两下,希毅居然会开玩笑了?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呢。 “看!有灰机!” 她忽然指向天花板,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了对方浴巾一角。 希毅:怎么和我期待的浴室戏份不一样-_-|||| 敦仔:看!有灰机!(俺先遁了 【不是情报的情报】 本章感性Rapper对女主的动物塑:凶猛的盯裆猫、丛林里乱窜的猴 不熟手技工喻师傅:剃头时把某人当狗 夏洛克:某人=大个子同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二十三首歌 第24章 二十四首歌 大巴飞驰在广袤盆地上,远处红山延绵不绝,被高温揉折成一道道隐约的轮廓,透出几分海市蜃楼的瑰丽。数千年来,无数人经过这里,开辟了连接中西方的商道——丝绸之路。 海城电视台重磅出品的远行真人秀《盛夏光年》第一季最后一集收官作,即将在此展开拍摄。 “吐鲁番”在维语里译为“最低地”,深居内陆,远离海洋,地势与沿海城市不同。驶出市区后,胡杨树成为唯一一抹珍贵的绿,沙地从公路延展至山势险峻的坡壁。 火焰山,古书中称为“赤石山”,《山海经》里叫做“炎火之山”,《西游记》中那个充满奇幻色彩的地方。烈日下高温难耐,山峦沟壑犹如烈焰,砂石灼灼闪光。 窗外的景致渐渐变了,放眼看去,除了一望无际的砂砾土堆,零星有几丛灌木植物,被日头晒得发焉。希毅推开车窗,狡猾的风立刻拧成一股股热浪袭入。他庆幸这趟没带不苦和喻知予来,一个怕热,另一位可能会被石头烤熟。 不过,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怕什么?敢捉弄他的蜥蜴,敢给他铲平头,还敢扯掉他的浴巾......扯的同时跳出了浴缸,边跑还边问他“为什么穿着裤子洗澡”,还好心地解释她“不小心余光瞥见”。这辈子没人跟希毅开过这种玩笑。 想到了什么,希毅给喻知予发信息:【我在距离你4000公里外的地方,不苦还好吧?】 微信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良久未有一个字发过来。希毅干脆打过去,问电话那头的人,“是准备给我写论文吗,迟迟交不了稿?” 那头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高兴,“我和不苦正在自拍呢,每次一说‘茄子’,它脑袋就离开镜头了。”喻知予只能拍到自己和模糊的蜥影。 “拍不到蜥蜴也没关系,我看看你......”希毅顿了顿,欲盖弥彰地补充,“总之,人在蜥在,你好好的,我就默认不苦也好好的。” 喻知予果然补了一个死亡视角自拍:运动后脸红得如烈焰,前额皮肤蒙了层汗,一双眼也红彤彤,像刚从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窜出来的孙猴子。 希毅嘴角微动,拇指下意识点了保存。 出发前,节目PD姜劲柔专程与他和桑尼沟通了两次,诚意满满。许是双方都没想过合作如此快速敲定。其他明星带着资本和代言的任务而来,希毅不同,他不信所谓露个面就能拉近路人缘的说辞,他就是来纯玩的。 如果这地方不错,下次可以考虑带喻知予和不苦来。喻知予不是最喜欢山间那些奇特的峡谷、陡峭的悬崖和奇形怪状的岩石么?希毅想象了一下喻知予开心雀跃的模样,自己也不经意弯起唇角。 罕见的冰山展颜一笑被立刻被摄影机捕捉到镜头里。 *** *** 私人飞机往返海城与吐鲁番,当日凌晨飞,拍摄完毕,午夜回。 喻知予做好了漫长分离并独自照顾不苦十几天的心理准备,可第二天起来晨跑时,桌上竟然放着希毅专程带回来的特色早餐:烤包子、咸奶茶和馕。 连夏洛克窝里都有一根羊骨棒,大黑狗啃得嘎嘎响,双眼盈盈有光:【这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大骨棒!!!】 筋道的面皮,包裹着羊尾巴油的馅料,原来这就是著名的新疆烤包子。混合油脂和蛋白释放的香气,太诱人了。喻知予一口气狂炫五个包子,碳水 肉,能量满分! 至于希毅这趟综艺首秀到底拍了什么内容,连跟了全程的桑尼也卖关子,让喻知予等一周后看节目直播。 节目官微已经发布了预告视频。不到五分钟转发就突破十万。 【盛夏光年V:我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Rapper希毅@吕景川@苏家佳@菠萝菠萝蜜@尹清鹤Lucas】 歌词与影像仿佛约好了似的,完美契合: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像夏花一样绚烂。 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视频结尾最后缓缓打出:【悠悠夏日长,光年正值当。】 退出视频,喻知予点进官微刷微博的最新评论,所有与希毅有关的评论她都一字一字看完了。 【@只要你开心:啊啊啊,竟然请到了希毅,有生之年系列!!!】 【@不苦不苦:不够看不够看呜呜呜。饭饭!饿饿!敲碗等!】 【@菠萝菠萝蜜转发:一周时间等得太难熬了!】 【@RapperBot:板寸是检验颜值的唯一标准,神颜希毅!流鼻血/流鼻血/流鼻血/】 【@幻梦Lizard:真诚地建议大家听一听希毅的音乐作品,那种大杀四方后淡然收剑入鞘的感觉。一定要去听(别逼我跪地安利)!】 #希毅复出#和#希毅短寸#的词条也一点点爬上热搜,没有水军,是网友们自发积攒的力量。 喻知予松了口气,尤其大家对希毅的新造型赞不绝口,不少大V借此分析希毅剪掉了标志性的长发,意喻“从头再来”。谁知道真相是她手滑了呢。可见媒体舆论并不全然可信。 风口浪尖被热议的当事人刚刚给不苦修剪完指甲,正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趁他心情不错,她忍不住问:“你那天拍摄都顺利吗?” “不然呢?你觉得我会怎么拍摄?” 喻知予看了前几期《盛夏光年》,大伙儿都玩得非常欢脱,连高冷的影帝也变成了过暑假的快乐小孩。出发前一晚,桑尼拜托她24小时看手机,万一真有什么事随时远程来安抚希毅。当然这些不能告诉希毅。 “我看预告,吐鲁番也太热了。你会不会不习惯?”她仔细看希毅,肤色依旧白皙如雪,可以直接演吸血鬼那种。 “喻知予,你知道自己一撒谎就会眨眼吗?” 喻知予一噎,眨眨眼,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人不撒谎也会眨眼! “你直接问我有没有在现场发脾气?耍大牌?或者犯病?”毕竟团队里所有人都这么战战兢兢地跟了全程。 喻知予摇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热,能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坚持,谁都不容易。你又不是无端发火的霸王,很多人都被网上的说法蒙蔽了双眼。你一点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天分,你天生就属于舞台。 ” 她清楚希毅是怎样的人,谁家耍大牌的艺人能做到每天坚持把租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光是这份认真已经秒杀很多同龄人了。 那对眸子如墨般黑而亮,衬得眼神异常清澈,凝视着人的时候,不由自主会有种摄人心魄的光彩。 希毅不自然摸摸鼻尖,“别猜了,我有听你的话,好好拍完了。” 他清楚一个音乐人凭借一档综艺翻身是不可能的,歌手不用作品为自己证明,连他也会看不起自己。 喻知予还想说什么,被希毅轻轻捏住嘴巴,“在机场的时候,有记者问我为什么选择接这个综艺?”他自顾自地说,“因为想去屋顶看看。”说完也不管车外的反应,提上车窗,把记者们此起彼伏的问题挡在了外面。 如果想开一扇窗,不如先去掀翻屋顶吧——这话好耳熟啊,喻知予蓦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我们这周五一起看直播呀。” “你......和不苦一起看吧。”希毅稍稍移开视线,琥珀色的瞳孔往别处瞟。 男人新生的乌发短到鬓角,眉眼愈加清晰分明,整个人的气质有了几分清冷俊秀的少年感。 “诶?希毅,你刚刚是不好意思吗?你现在不说话的时候,好像漫画里的男神啊。”喻知予凑近他,骤短的距离压缩空气,热腾腾的包围感瞬间把希毅拉回了那个同样热烈的吐鲁番。 “为什么是不说话的时候?”有人不满,偏偏要说话。 “因为漫画只能看图想象啊!你很帅,声音又好听,偶尔光听你说话,我会不小心分个神。你还记得上帝捏你的时候,给你吃过什么润喉糖吗?”喻知予讲这话时神色如常,多一分油腻,少一分不甜。 希毅抿直唇线,在内心里强行平复了情绪。他意识到,跟喻知予就不能按照正常聊天的思路。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认可让他心情很好,开心指数远远超过其他人的赞誉。 “我给你的那些防晒,你用了没?”他话锋一转,“怎么感觉你的肤色跟不苦一样了?” 不苦一身黑金色铠甲,威风凛凛。替换成喻知予的模样,那是晒成黑炭的黑妞。 “你背着我,偷偷去攀火火了?” “没!”喻知予矢口否认,她答应过希毅,不再自己单独去攀火火。 “那你是跟不苦一起晒紫外线了?” 喻知予发现希毅这对眼睛不仅漂亮,简直堪比显微镜。不过,她真的晒成炭了吗?平时不怎么照镜子,她确实没注意。 “那你去哪儿了?”希毅步步靠近,“还记得说谎的人会眨眼吧?” 喻知予猛地闭上眼睛,招供:“我和燕升哥一起,我没自己攀。” “哦?你们约会去了?”希毅心想,喻知予可真行啊,他才离开一天,她就把和他唯一的秘密告诉了别人。 喻知予说没有,是禹燕升从她头盔上的GoPro里发现了忘记删除的记录,发现她之前去爬火火了。于是要求跟她一起去。毕竟禹医生精通攀岩和运动康复,是很棒的队友。 “哪有时间约会,大家都很忙,人都凑不齐。”喻知予的概念里,约会=聚会吃火锅。 这话意外悦耳,希毅问,“就这么不想被水手知道吗?” 水手也是因为喻岚的原因,既支持喻知予,又担心喻知予。她暂时不想让他承受这种矛盾的负担。 “选择徒手攀岩,会后悔吗?”希毅没想到自己竟也问了这么一个很俗的问题。 “不会。”喻知予唇角微弯,“我爸爸如果还在,也只会说,头头快乐就好了。” 【不是彩蛋的彩蛋】 综艺《盛夏光年》出自隔壁完结甜饼《狐狸假面》 ★姜劲柔 vs 尤树 ★综艺PD * 无人机工程师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可盐可甜温柔美人 * 又苏又欲专一忠犬 ★腻乎腻乎酸酸甜甜的姐狗文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二十四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