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那个非主流店主》 第1章 第一章 01 庄鸣是个高中辍学的小混混。辍学之后,就开始跟着老大闯荡江湖。 老大领着他们十几个小弟,打遍县一二三中无敌手,征战城南城北几大地盘,还大手一挥把城南一片店铺划入了保护范围。 他们的进项就是这一片店铺和县一二三中学生交的保护费,老大拿大头,庄鸣他们底下十几个小弟按照贡献分配剩下的。 庄鸣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一米八五的个头,一身腱子肉又唬人,每次打架都相当给力,是老大的得力干将,是除了老大以外分得保护费最多的。 这天,老大说:“我们应该有个名号,县四中那个鸡冠头都成立了个帮派,叫斧头帮,我们也不能输给那群吊毛。” 底下小弟附和称是。 老大冥思苦想一阵,一张尖嘴猴腮脸都挤出了褶子,终于想出一个完美的名字,“我们就叫狂风帮!怎么样,牛不牛逼?” 众小弟:“牛逼!老大想的名字太牛逼了!” 老大得意地笑了一阵,而后点出庄鸣和另外几个刚入伙的小混混,道:“你们几个吊毛太土了,一点都不潮,出去丢我们狂风帮的脸,去,找个发廊染个头发烫个锡纸烫去。” 被点到名的庄鸣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洗的发白泛黄的白T,因为长太高而成了九分裤的破洞牛仔裤,还有一双地摊买的假AJ。 加上他那跟乱鸡窝似的脑袋和好久没刮的胡子,18岁的人看着和38似的,确实和潮这个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另外几个小混混虽然也一身破烂,但还是比他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儿。 老大说得对,他这样出去会丢老大的脸。 正好最近刚收了一次保护费,几人就约好了今晚去城南烫头。 必须是最闪耀的颜色,最吊炸天的造型,不吊的不做。 02 然而事与愿违。 几人刚刚约好去烫头,事儿就来了。 县一中有个高一的刺头不听话,挑衅他们狂风帮保护范围下的学生。 这刺头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刺头,一颗海胆头冲天而起,每一根都支棱分明,看着像能戳死个人,甫一碰面,就让庄鸣等人大为震撼。 老大有些不爽自己先输了气势,冷哼一声,问那几个召唤他们帮忙的学生,“怎么了?这刺猬头揍你们了?” 三个学生瑟瑟发抖地点头,其中一个比较有种,鼓起勇气站出来,大喊道:“老大,这家伙是个变态基佬,他打架手脚不干净,趁着打架摸我们XX!” 海胆头抠了抠鼻屎,小指一弹,没反驳。 狂风帮一群人愣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都皱着眉消化了十几秒。 但庄鸣只是有些怔愣,他看了一眼那个海胆头,两人视线在空气里碰撞。 海胆头挑了挑眉,目光很是嚣张。 最后是庄鸣先收回视线,观察到周围人的表情,也做出一副气愤难当的神情。 “好JB恶心!老子今天必须揍死这个死基佬,上!” 老大率先撩起袖子,一呼众应。 海胆头很识时务,转身就跑,边跑边打电话摇人。 于是十分钟后的一个巷子转角,另一群人堵住了狂风帮。 两方对峙,却是老相识。 庄鸣一眼就认出来,对面那个护着海胆头的红色鸡冠头,正是县四中斧头帮的老大,他们狂风帮在城南的一大劲敌。 上星期他们刚开了一战,对方最近又招揽了几个身高力壮的成员,所以狂风帮上次就没讨到好,庄鸣也头一次打架挂彩,这两天背上的淤青和棍伤才刚好。 鸡冠头一来就开了嘲讽,“喂喂喂,上次还没把你们给打服啊?” 老大今天带的人多,完全没在怕,反嘲道:“少在这喷粪,你丫的收了个变态死基佬当小弟,还护得跟个宝一样呢。” 鸡冠头一滞,看了眼有些心虚的海胆头,不过他不可能在老仇人面前搞内讧,还是选择继续恶心对面:“少废话,说那么多屁话,还不是打不过老子。” 话音刚落,鸡冠头朝身后小弟使了个眼色,七个人立刻心领神会,从后腰裤子里抽出甩棍。 一方十二人,空着手;另一方八人,但有武器。 黑沉的天空应景地飘起了雨点,越来越大颗,越来越密集。 一场混战开始了。 鸡冠头他们那边虽然拿了东西,却还是有些寡不敌众,被庄鸣他们二对一甚至三对一地逐个攻破,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当然,庄鸣他们这边也是损失惨重,好几个人都捂着被敲折的腿骨在地上哀嚎。 庄鸣的手臂也挨了一下,不过他向来很能忍疼,只是闷哼一声,就一把夺过对面人手里的甩棍,开始反击,棍棍生风,拳拳到肉。 到后面站着的人里就数庄鸣最支棱,他丢了打弯的棍子,眼疾手快捡了块砖。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爆头,就听到了werwowerwo的声音。 两方人马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丢掉手中的武器,拖着己方伤员快速逃离现场。 于是这场巷战就以楼上阿婆报警,两帮人听到警车声四散而逃,匆匆结束了。 03 狂风帮此刻正聚在街边一家小诊所。 三个兄弟腿骨骨折了,大伙儿凑钱给他们垫上了医药费,约好明天再来看他们仨,就各回各家了。 但庄鸣没家回,他这个月都在网吧过的夜,这会儿也没急着过去。 刚刚在诊所厕所里照镜子,他浑身都**的,头发腻成一缕一缕的,加上破破烂烂的一身,简直像个流浪汉。 庄鸣不由得就想起了白天老大说的话,想去把自己整理整理的心情瞬间就超越了休息。 翻出满是裂痕的手机一看,还剩200块。 他也不知道这点儿钱够不够染头烫头的,但还是揣着手机出门去了。 庄鸣没有伞,就只能沿着街边雨棚走,最后走到难得还亮着灯的一家理发店门口时,浑身还是再次湿透了。 这家理发店很小,开在犄角旮旯里,装修看着也破破烂烂的,估计平日里生意也不怎么样。 这么普通一家店,放白天庄鸣肯定注意不到,但这会儿其他店都关了,街上一片漆黑,这家理发店的红蓝旋转灯筒就格外显眼起来。 庄鸣顶着一头湿发,推开小理发店的玻璃门,道:“老板,剪头。” 拄着拖把,穿着花衬衫的金发男人睨他一眼。 庄鸣身上的背心被淋得湿透,摁住门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绷,雨水沿着他身体滴落,弄脏了刚拖完的地。 很明显,人原本马上就要收工关门了。 庄鸣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对不起,一会儿我帮你拖干净。” 金发男人显然就是理发店老板,他倒没露出什么不耐的神色,只是扔下拖把,边拿毛巾擦手边问:“要剪什么样的?” 他走近了,庄鸣才看清,他脸上嵌着不少金属环扣,眉间有俩,唇角也有俩,连耳骨上也扣了仨银环。 加上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和热烈奔放的花衬衫。 本该是流里流气的,但是因为老板过于淡定的表情,和白皙俊雅的五官,愣是让庄鸣在多看了两眼后看顺眼了。 老板见他傻愣愣的不答,又问了一遍:“喂,问你呢,剪什么样的?” 庄鸣如梦初醒,道:“其实我不是剪头发,我想烫一下,再染一下,最好是……” “最好是?” “……最好是像你这样。” 那些什么不吊的发型不做,必须吊炸天的词儿,庄鸣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老板挑了挑眉,眉间那两枚银扣就跟着动了起来,显得十分生动,“你耍我来了?要烫染这个点儿来?想拉我跟你一块儿通宵是吧?” 庄鸣顺着他的话想下去,觉得这样好像也不赖。 但他不想惹老板生气,还是乖乖地换了要求:“那我先剪个头,明天再来烫。” 老板点了头,“这还差不多。” 凌晨十二点,庄鸣在洗头。 躺下时,他不小心碰到左手手臂,有些不自然地将它挪开,口里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老板一边搓泡泡,一边瞅了一眼,淡定道:“脱臼了。” 庄鸣不敢去看他脸上那些丁零当啷的银扣,只好盯着天花板,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 “打架了?” “嗯……” “多大了?” “18……” “真的假的,看着一点也不像。”老板啧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调侃,“来,侧一下头。” 庄鸣乖乖照做。 老板随即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庄鸣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哟,很乖嘛,没穿孔,看着也没纹身,居然会去打架。” 庄鸣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而且不知道是水温太高还是刚刚被捏应激了,他的耳朵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等洗完头,剪了个清爽的短发,老板又哄着他多加了个修面的项目。 庄鸣晕晕乎乎地就答应了。 可是看着镜子里自己不修边幅的脸,他又后悔了。 要不然明天洗了脸刮了胡子再过来找老板修面?现在这样子简直没办法见人…… 但老板一点儿也没嫌弃他,仔仔细细给他刮了胡子,理了鬓角,还修了修眉。 等全部搞完,一个响亮的口哨在耳边响起。 “瞧,这才是18岁的样子嘛。” 庄鸣也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此刻他顶着一头清爽短发,老板手艺很好,给他剪了个层次,又抹上啫喱抓了抓,顿时就不死板了,显得青春又潇洒。 没了胡茬的脸格外白嫩,还有被仔细修饰过的一对剑眉,整个人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庄鸣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从镜子里看见理发店老板欣赏的目光,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理发店老板温柔浅笑:“洗剪吹加修面,诚惠两百块。” 庄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04 第二天,庄鸣问老大借了500块,说下星期还。 老大揉了一把他焕然一新的头,啧啧称奇:“你小子,拾掇一下跟个乖学生一样,待会去一中门口站半小时,肯定能招一堆妹妹。” 庄鸣挠挠头,没应声,他对招妹妹没啥兴趣。 老大上下打量他一阵,又道:“就是这一身太破了,你这身都三天没换了吧,去买两件干净衣裳换换。” 庄鸣嗯了一声,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想了想,他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老大,我最近得离开一段时间,去挣点钱。” 老大又打量他两眼,点了根烟,一边吐着烟圈儿一边挥手:“去吧,回去做乖学生。” “老大,我还会回来的。” 老大轻踹他一脚,骂道:“说什么几把酸话,滚蛋,以后挣上钱请老子抽点好烟。” 庄鸣郑重地点点头。 老大向来是这样,不会多问,也不会多干涉,之前也是这样嬉皮笑脸地收留了没地方去的他。 借完钱,庄鸣去夜市地摊买了件新的白T和新短裤,转头就去找了个快递日结,老老实实干了六天,从早干到晚,挣了一千二。 他力气大,动作也利索,只顾埋头干活,不怎么和周围人搭话,反倒挺招人喜欢。 几个年纪大的正式工还关心他:“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家里能同意啊?” 庄鸣也很淡然,“家里不管。” 于是几人就是一阵感叹,吃饭的时候也会带着他一块儿,去吃工地边便宜管饱的八块盒饭。 第七天时,庄鸣休息了一天,先转了五百给老大,在小旅馆里拾掇了一番,然后揣着剩下的钱去了那间其貌不扬的理发店。 05 这次庄鸣挑了个下午去。 理发店老板正坐在店里,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听见推门进来的动静,才抬眼看过来,唇边的两枚镂空水钻钉抬高了些,“又来了?” 庄鸣点点头,在一张软椅上坐下。 理发店老板伸了个懒腰,抬得过高的手臂让衣服都往上跑,露出劲瘦的腰和两个小小的腰窝。 庄鸣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快速移开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道:“我、我这次来烫染。” “有例图吗?或者想染什么颜色?给我看看。” 庄鸣摇摇头。 “纯让我自由发挥啊?”老板捻着他半干的发梢,轻轻啧了一声,“前两天才剪短的,这长度可不适合烫,先染吧?” 庄鸣半天没回答,老板就看向镜子。 两人的目光落在镜中,通过镜子的反射静静对视。 空气静默了几秒。 老板最终败下阵来,耸耸肩道:“那我真自由发挥了,你一会儿可别哭。” 又补充一句:“老顾客就给你优惠点,染头五百,能接受就开整。” 庄鸣盘算了一下卡里有零有整的511.5,剩下的钱买点泡面馒头,还能撑到明天,于是点头。 染发的过程很漫长,但是这种漫长是那个轻松肆意的男人一直陪伴度过的,庄鸣反而有些享受起来。 甚至后面洗头的时候开始主动提要求。 “左边,再挠挠,有点痒。” “嘶,水好烫。” “我最近很累,再帮我按摩一会儿吧……” 老板用力按揉他太阳穴,暗自磨了磨牙,这小子把他当技师使唤呢。 俩小时后。 庄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总感觉没有太大变化,但又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差别。 老板拍拍他脑袋,道:“给你染了个蓝黑,你长这么一张正直脸,太浅太跳的颜色都镇不住,就这么挺好,符合你气质。” 庄鸣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次付钱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酝酿已久的那句话。 “老板,我们加个微信吧……” 话音未落,对面的金发男人已经欣然应允,“好啊,都是老顾客了,万一下回你想剪头了直接在微信上给我发消息,给你提前留位。” 庄鸣默默将对方发过来的验证消息念了两遍,然后存入备注。 祁和。 祁和。 原来老板叫祁和。 这么文绉绉的名字,和他非主流的张扬外表一点也对应不上。 06 半个月后,庄鸣头发长长了些。 于是顺理成章又来找老板烫头。 这次更贵了,足足花了六百。 老板说这叫什么莱斯利卷。 庄鸣摸着有些遮住视线的两根卷毛,心道明天上工的时候得把这两根头发捆起来。 祁和对自己新鲜出炉的作品却是相当满意,本来还有些木讷的庄鸣经过他的改造,现在已经大变样了,一双眼睛透过刘海看着人的时候,颇有些深沉的感觉。 他对着庄鸣咔咔咔拍了十好几张照片,并且好心情地降了价: “这次就当你给我做模特宣传,给我五百就成。” 他精挑细选了四张图发朋友圈,拍着庄鸣的肩膀,毫不吝啬夸赞,“你小子现在是真帅。” “嗯,老板手艺好。” “那是,换别人可做不出这效果。” 庄鸣盯着祁和唇边扬起的两颗钻,心里也挺高兴。 要是可以上手摸一模那两颗闪亮亮的小钻,那就更好了。 07 不知不觉,庄鸣出来打工已经有两个月了。 期间和老大见了两次面,一次把钱还了,请老大抽了包好烟。 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老大烟瘾更重了,原本就精瘦的一个人,眼下更憔悴了两分。 他和庄鸣说:“鸣子,昨晚出事儿了。” 庄鸣问:“什么事?” 老大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重重地吐出,像是十分难以启齿。 庄鸣这下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同寻常,不只是老大口中叫他出来聚聚那么简单,赶忙追问:“老大,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开口。” 老大瞥他一眼,这小子打工两个月倒是比之前上道了,又沉默了半分钟,才说出实情:“昨晚,阿萧被斧头帮那海胆头带着人堵在死胡同里,X了。” 庄鸣皱起眉。 老大继续道:“那海胆头还有不干不净的病,阿萧这辈子算是毁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看着嚣张,本质还是一群随波逐流没啥主见的小混混,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还没成年就辍学了,比如阿萧,他今年才16,平时嘻嘻哈哈的,完全是个小孩儿样。 遭遇这种事,庄鸣能想象到他现在的崩溃和愤恨。 “老大现在打算怎么办?” 老大将烟在桌上杵灭,留下一个黑色印记,“老子今天不废了他,鸡.儿都割了给他。” 庄鸣也跟着他站起身,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明白老大这回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就算老大不主动开口,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一晚格外惨烈。 狂风帮和斧头帮都动了家伙什。 庄鸣这两个月分拣快递练出了一身油亮的腱子肉,在此时如虎添翼。 他护着同伴,把海胆头硬生生拖进己方战圈。老大亲自把他腿打折了,又狠狠用棍子砸向他那玩意儿,最后给他脑袋来了十几下,砸得他惨嚎阵阵。 瞧着他渗血的裤.裆,庄鸣知道这人渣是废了。 斧头帮的人瞧着见了血,不甘落败。其中一人从墙角抽出提前藏好的刀,砍向背对他的狂风帮老大。 老大站的位置毫无掩护,眼见已经躲不过这一刀了。 但庄鸣的身体比脑子还要快,在反应过来前,已经伸手握住了那把刀,生生阻住了去势。 他双眼充血,全身肌肉鼓胀,鲜血从手掌汩汩流出,滴滴答答顺着刀尖落下。 对面人也没料到他会空手接白刃,看着那一片鲜红脑子就宕机了,被庄鸣趁机一脚踹翻在地,手中的刀也脱手了。 狂风帮的人赶紧围上来,有人踩着那把刀,有人抓着庄鸣的手臂用力摁着止血。 “先留你一条狗命,呸。”老大朝海胆头啐了一口浓痰,带着庄鸣跑向诊所。 庄鸣很疼。 诊所大夫对着他的伤叹了好几口气。 等到他直接往庄鸣手掌倒了一瓶酒精,庄鸣狠狠倒吸了几口凉气,面容扭曲。 倒完酒精消毒,诊所大夫又给伤口过深处缝了几针,再包扎起来。 老大一根接一根地在诊所门口抽烟,等庄鸣包扎完,他才带着一身烟味儿走进来,“怎么样,死不了吧?” 庄鸣摇摇头,“没事,皮外伤。” “我送你回去?你现在还住那小网吧吗?”老大说。 庄鸣又摇头,他唇色有些发白,颤了颤道:“老大,你……会不会有事?” 平时大家打架归打架,顶多也就是打个破皮骨折,帮派间也没人好意思去报警找条子。 但今天有点儿不一样,老大愤恨上头,废了那海胆头。庄鸣虽然年纪小,也不怎么懂法,但也知道这有点严重了。 老大摆摆手,“管他妈的,反正今天如果不这么做我肯定会后悔,条子要来找我就找我,老子要是进去了,那吊毛也别想跑。” 庄鸣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或者说他知道劝也是于事无补了,只好默默转了五百给老大。 两人擦肩而过时,老大重重地撞了一下庄鸣的肩膀,“好好养伤,然后好好上你那班吧,别回来了。” 庄鸣深深看他一眼,“好。” 老大那张尖嘴猴腮脸终于有了几分勉强的笑意。 08 庄鸣回了小旅馆以后,很快就发起了烧。 迷迷糊糊间,他知道自己伤口可能发炎了。 而祁和的消息就在这时跳了出来: “小朋友,最近开业周年大酬宾,洗剪吹特惠48一位,来剪个头?” 庄鸣想扯起嘴角笑,但是没有力气。 他觉得应该拾掇拾掇自己,至少刮个胡子再去找老板,但还是没有力气。 浑身滚烫意识不清时,庄鸣有些委屈地想,为什么这人就不能来找他呢? 不过这样孩子气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还是抵不住想见祁和的**,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头一次花钱打了个车去理发店。 又下雨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庄鸣头顶,天色阴沉沉的,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次来理发店那一晚。 他抬眼朝玻璃门里看去,一头耀眼金发的清俊男人正在忙碌,看来今天周年庆特惠还是吸引了不少人。 他在门口阴影处局促地站了半小时,等最后一个客人走出门,才晃晃悠悠地推门进去。 “老板,我……” 气若游丝的几个字出口,他眼前一花,倒了下去,还正好倒在祁和脚边。 祁和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推他:“诶,怎么回事小朋友?”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喂,你发高烧了!” “这手又是咋回事,还有血?” “喂,说话,我送你去医院?” 庄鸣撑着最后的意识睁开眼,划过视线的是一片闪耀的光彩,还有那一双焦急的眼睛。 他嘴唇蠕动两下,话到嘴边,又换成了另一句:“不要去……医院。” 09 祁和很头疼。 他把庄鸣拖回了家,凭着以前的经验,给他买了消炎药退烧药,又把对方全身衣服扒了。 然后轻轻倒吸凉气。 眼前这人正处于少年和青年的交界,胸肌饱满,腹肌清晰,还有两条笔直健壮的大腿…… 咳咳,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身上全是伤。 不止手上包扎的纱布渗了血,腹部还有两道浅浅的划伤,结了痂,不深,但血痕很长,几乎划到下腹,瞧着触目惊心。 浑身到处都是青紫瘀痕,整个人像是被反复折磨了一番。 祁和已经给他喂过药和水,这会儿稍微定了定心,脑子里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庄鸣看他的眼神不对。 不只是眼神,每一次庄鸣来找他,穿得都比上一次更板正。 除了第一回见面,后面的每一次,庄鸣都特意提前洗了头发刮了胡子。 偶尔对上自己的目光或者看见自己的笑,还会慌乱地转移视线。 祁和又不是和庄鸣一样不谙情事的十几岁小屁孩,他可太懂这是什么眼神了。 所以他也格外爱逗弄对方,时不时就以店里优惠为由把他勾过来,庄鸣每次也都乖乖上钩,傻傻任他宰。 那模样傻得祁和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不过眼下庄鸣却没法用那样灼热的眼神看自己了,祁和看着床上全身**的庄鸣,眼神晦暗。 因为高烧滚烫,床上的人不自觉微微启唇,呼吸比平时更为急促,口中时不时呓语两句,平时正直木讷的脸上也挂着两团不自然的红晕,身上也因为发热而渗出薄汗,让线条优美的肌肉更加油亮诱人。 祁和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他知道这小朋友身材很好,不用脱也知道。 平时光看那青筋虬结的手背和肱三头肌,就能猜到他衣服下是怎样的美景。 只是今晚猝不及防看到这么一个肌肉裸男躺在他床上喘息,祁和还是忍不住有点荡漾了。 他拍了拍庄鸣的脸,对方蹙眉,但又忍不住朝他微凉的掌心靠近,嘴里还舒服地叹息一声。 祁和那点挣扎的良心瞬间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他的手摸到那两道殷红的伤痕,沿着血痂往下而去。 庄鸣只觉得旁边有一个清凉的物体,正轻轻触碰着自己,下意识便往上凑。 祁和愉悦地眯起眼,对他的配合十分满意。 眉间两枚银扣闪着银光,伴随室内低低浅浅的呻吟和痛呼轻轻颤动。 第3章 第三章 10 庄鸣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烧已经退了,浑身都很清爽。 室内正开着空调,吸入鼻腔的空气凉丝丝的,让他感觉很舒服。 周围环境很陌生,但又很温馨。 米白的天花板,配套的米色床头柜和床头,被子比小旅馆里的更为松软,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另一侧稍微隆起的地方还暖暖的。 等等,暖暖的……? 那隆起的小包正好蠕动两下,一只手径直伸到庄鸣脸上,摸索一阵后停在他额头上,摸了几秒后又慢吞吞收回,将被子拉紧,整个头盖得密不透风,继续安眠。 庄鸣一时惊得反应不过来,他这是在哪里?旁边这人又是谁? 他不敢惊动对方,悄悄坐起了身,却又发现了更多不对劲。 左手手掌渗血的纱布已经换了,身上的淤伤也上了药,只是……他总觉得下腹有些不舒服,隐隐有点虚脱,还有点黏腻不适。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一塌糊涂,干净的床单被单都被黏腻的□□弄得乱七八糟,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只有他自己的,还是还有旁边这人的…… 庄鸣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昨晚高烧烧昏了头,混沌间,脑海里只有理发店老板那一头金发,还有那些闪亮亮的小钻和银扣在眼前晃来晃去,压根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所以被子另一端的人会是谁? 庄鸣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右手轻轻拈起被角,没扯动,这人裹被子的力气奇大。 但庄鸣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又加大几分力道,继续扯动。 本就睡得不安稳的祁和被他弄得不厌其烦,被子一掀,没好气道:“大清早的,闹什么?” 庄鸣:“我……老板……不是……我们……” 祁和完全没清醒,还困得要死,直接反手把他摁回床上,又霸道地将人箍在怀里,一条腿压在庄鸣身上,嗓音粗哑低沉,“乖乖睡觉,等我睡醒了再说。” 皮肤相接处源源不断传来温暖,庄鸣大脑这下彻底停止转动了,被子下的脏乱也顾不得了,自己为什么和祁和躺一块儿也不想问了。 只剩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被祁和大腿无意间压到的部位也悄然起了变化。 庄鸣有些羞赧,但又觉得很幸福。 这样被人抱在怀里,是他一辈子都没有过的体验。 尽管对方只是把他当一个小屁孩,想压制住他别乱动,根本没有别的念头。 11 两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祁和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发现庄鸣早就醒了,正睁着眼呆呆地看他。 他一边接电话应付之前预约好的顾客,说好让对方明天再来做头发,给个优惠,终于把人打发了。 等电话挂断后,庄鸣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对不起,老板,麻烦你了,还耽搁你做生意……” 这都是他提早打好腹稿的话,但此刻说出来还是有点舌头打结。 祁和还保持着半个□□似的动作,一条腿跨在庄鸣身上,他丢开手机,懒洋洋道:“哦,然后呢?” 然后?庄鸣完全没预料到他会追问,绞尽脑汁片刻,答道:“不如……我赔你吧?” “哪个赔?”老板的金发凌乱地支棱着,饶有兴味地继续追问,嘴角笑意更甚。 这还能有哪个赔?庄鸣一脸迷茫。 “就是,老板你昨天和今天耽搁的生意,我全都赔给你……” “这就想打发我?”祁和挑眉,“你昨天闹腾了一晚上,缠着我又亲又抱的,还硬拉着给你来了一发……” 祁和伸出右手虚握了握,暗示性十足。 “这可是妥妥的性骚扰,你说说,我受到的精神伤害你要怎么赔?” 庄鸣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真的?” 自己竟然真的在无意识的时候做了这些事?那些闪过眼前的画面居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发生的吗? 老板眼里的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肯定猥琐又恶心吧! 性骚扰一个男人,强行对着别人又摸又抱……那他不是成了和那个海胆头一样的死变态基佬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庄鸣脸色更难看了。 祁和见他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很是莫名其妙,“怎么?享受完了不认账,不想赔?” 庄鸣没有回答,而是默默推开祁和,从床上离开。 正在祁和疑惑这小子想干嘛的时候,便听扑通一声。 庄鸣双膝跪地,脊背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睛里满是哀求与羞耻,他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老板,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 “你别讨厌我,行吗?” 事态发展太神奇了。 祁和愣了好半晌。 庄鸣却把他的沉默理解为了厌恶至深,心下更为痛苦煎熬,只能继续恳切道歉:“我会好好赔你的,如果说你想报警告我也可以,我一定乖乖坦白,绝对不狡辩。” 他却完全忽略了,自己身上被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伤势,以及那只关切试探他体温的大手,还有祁和说“性骚扰”时调侃戏谑的语气。 何况他一个烧到昏迷的病人,哪来力气性骚扰别人呢,被人狠狠揩油还差不多。 “庄鸣……”祁和语气幽幽。 被这个人第一次念出自己的名字,庄鸣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等待着接下来的处刑。 “你小子……”祁和坐起身,居高临下。 庄鸣羞愧地低下头。 “是不是暗恋我?”祁和勾手挑起他的下巴,一双桃花眼格外潋滟,“说实话。” 庄鸣全身一震,在祁和长久的注视下,挺直的脊背慢慢变得佝偻。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祁和眯起眼,掐住他下巴的手瞬间收紧,掐得庄鸣都有些疼,“真的?” “嗯。”庄鸣视线移向一旁的床头柜。 “那你昨晚对着我发什么情呢?”祁和脸上笑意尽消,语气不爽。 庄鸣垂眸,不说话。 他此刻片缕未着,祁和也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祁和的身体,就感觉又有些口干舌燥,赶紧将头压得更低,看向地板。 “好看吗?” 庄鸣不敢答了,他隐约察觉出祁和现在有点儿生气,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刚刚祁和说他性骚扰的时候还没那么生气,反而在自己道歉后变得生气了,庄鸣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少说少错。 但祁和不会容忍他的逃避,抓住他后脑的头发,直接往下压去。 庄鸣眼睛猛地睁大,还来不及思考,呼吸的空间就被剥夺了,只能从喉间逸出两声无力的喘息。 他一只手下意识撑地,微微抬眼征求祁和的意见,眼里有些迷茫又有点惊喜,像是被天大的馅饼砸中一般。 祁和将庄鸣往下摁了摁,轻轻抚弄他头顶乱翘的卷发,像给心爱的长毛大狗顺毛,“乖了,听话。” 于是庄鸣就听话了。 得到的奖励是老板性感低沉的喘息声。 第4章 第四章 12 善后工作最后还是祁和做的。 中途庄鸣一个激动,伸手想抱祁和,后者抓住他乱动的手,庄鸣左手手心那道伤口就又崩了,疼得他忍不住闷哼,祁和也跟着嘶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放松。 再度沦为伤员的庄鸣套了件祁和的旧衣服,就被赶到了客厅,僵硬地坐在小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老板干活。 祁和为人懒散随意,但做起事来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将弄脏的床单被罩扒下丢进洗衣机,又简单洗漱了下,恢复了平时潇洒清爽的模样,神色如常地招呼:“走,出门。” 庄鸣却还没刚刚的事里回过神来,愣愣道:“啊?去哪?” 祁和对着等身镜又撸了撸头发,睨他一眼,“你那手缝得乱七八糟的,肯定要去医院返工啊。” 庄鸣剑眉拧紧,“不去。” “为什么?” “就是……不想去。” 祁和昨晚虽然顺着他,没带他去医院,但那是不知道庄鸣伤这么重,包扎又这么差劲的前提下。 他的原则向来是不管则已,一管就得管到底。况且刚刚庄鸣的表现确实不错,一教就会,生涩但卖力,生怕他有一点儿不舒服,让祁和心情很是不错,既然如此,当然得给对方一点奖赏。 他却没想到庄鸣能这么犟,怎么说都不肯去。 眼见着祁和面露不悦,庄鸣终于软和下来,跟个挨批的小学生似的,焉焉儿地说出实情:“我没钱。” 昨晚去小诊所付了诊费,又转了五百给老大,庄鸣现在口袋比脸还干净,剩下那仨瓜俩枣估计就够付个挂号费,所以才在昏倒前坚决地说不去医院。 他实在不想让老板看见自己捉襟见肘的样子。 祁和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我当什么呢,原来是担心这,行了,哥有钱,哥给你付。” 庄鸣犹豫一下,“我一时半会可能还不上。” 他手伤得不轻,得歇上好一阵,这段时间没法干日结,就没有经济收入。 不过话刚出口他马上又后悔了,心底暗骂自己蠢蛋,还不上后面不就有借口多来找几次老板了吗? 可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也想不到办法收回,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祁和。 祁和表面还绷着,内心已经笑疯了,这口是心非的小子,嘴上明明说着婉拒的话,脸上却写满了“快带我走吧”几个大字。 他忽然又觉得庄鸣像条狗了,如果这小子能长出尾巴,现在肯定已经摇成螺旋桨了吧。 祁和绷住笑,伸手摸了摸庄鸣的脑袋,道:“没事,不用还了,就当做你刚刚尽心服务的小费吧。” 庄鸣眼睛睁大了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尽心服务”是什么,耳根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两小时后,两人从医院出来时,庄鸣手里多了一堆药,内服的外用的,啥都有。 祁和开车送他回了小旅馆,就转身毫无留恋地走了。 他又不是庄鸣的爹妈,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叮嘱,做好事做到这份上已经差不多了。 庄鸣心里却很是失落。 明明两人现在关系应该比以前亲密了,但又好像还是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他连个挽留对方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庄鸣不由得胡思乱想——在老板眼里,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一夜情?不对,他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朋友?可是朋友会在负距离接触之后还跟没事人一样吗? 从来没有纠结过感情的青年头一次迷惑了。 13 时间很快又过去一个月,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庄鸣后面再问老大,对方都一律回复没事。 而且没多久就把那五百还给了庄鸣,还额外多转了三百,附言道:“把伤养好了再来孝敬你老大我。” 他这么说了,庄鸣也不再继续转来转去地客套,听话收了钱,窝在小旅馆养了大半个月的伤。 等手掌伤口结痂,他也没闲着,跑出门去找了个发传单的活儿,这活儿不需要重体力,正适合他现在干。 和派活儿的中介商量后,庄鸣顺利分到了城南那片的传单任务。 于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祁和老是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晃悠。 一开始是顶着炎炎烈日在路口发传单,这人还是不怎么会说话,来来去去就是一句“健身房了解一下”,被拒绝了脸上便是一阵尴尬,左手的白色绷带格外显眼。 后来是连绵阴雨天里,这人支着个小摊,帮补习班发宣传资料,拦着路人快速说着什么,手上绷带已经没了,肤色也晒黑了不少。 …… 现在,祁和也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偶遇”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商场门口那个高大的毛绒玩偶,他嘴边叼着根烟,但没点着,就这么叼着。 商场门口,一个青年正穿着厚重闷热的玩偶服揽客,因为实在热得有点受不了,正将头套取了透气。 几个小朋友走过去说了些什么,他便摸摸他们的头,重新戴好头套,摆出搞怪的姿势,和孩子们合影,嬉笑声不时传入耳中。 等几个孩子挥手离去,有两个黑衣男人靠近了毛绒玩偶,掏出两本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玩偶服里的人便将头套再次摘下,脸上的笑容转为凝重。 祁和眯了眯眼,突然咬住香烟滤嘴。 车内另一人从游戏中回过神来,抬头问他:“哥,还不走?” 祁和摆摆手,继续盯着那个笨重的身影,看着他走回商场,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又跟着那两个黑衣男人上了车。 他迅速将那串车牌号记下,松手刹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 车内的人被吓了一跳,惊道:“我去,哥你干啥啊?!刚问你走不走你不走,现在突然又要走了,也不打个招呼。” 随着嘟哝一句“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就又埋头打游戏去了,正开团打野呢,他没空关心祁和要开去哪儿。 那辆车和祁和双双在城南派出所门口停下。 只是前者停了几秒便开进去了,祁和却是找了好半天,才在附近找到个停车位把车停好。 高岭抬眼一看时简直莫名其妙,震惊道:“大哥!你到底要干嘛???” 他以为祁和只是找个地方买点东西,万万没想到这人会一声不吭把车开到派出所来了。 当祁和快步朝派出所里走,边问边找一个叫“庄鸣”的人时,高岭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庄鸣是谁?他可从来没听祁和提起过,祁和也不是个会为了陌生人两肋插刀的人。 最后两人在大厅就被民警拦下了,说是无关人士只能在这等,又多看了两眼满脸钉子的祁和,眼神狐疑。 祁和大大方方任她打量,民警于是很快收回目光,让他们先去一边儿坐着等,只是时不时还往他们这儿投来几眼。 两人并排坐在大厅的金属椅子上,高岭问:“哥,那‘庄鸣’是谁?你朋友啊?犯事儿了?” 祁和闭了闭眼,憋闷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跑过来干嘛?” “高岭你话那么多呢。” “切,不说算了。” 祁和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倒不是不想告诉高岭,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来了。 好奇吗?应该是好奇吧,是好奇使然,才会跟了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还是个挺听话的傻孩子,他也不想看着他出事儿。 14 讯问室内,庄鸣隔着张长桌,和两个民警大眼瞪小眼。 民警翻着材料,问:“你叫庄鸣,对吧?” “对。” “知道找你什么事不?” 庄鸣犹豫几秒后,摇头。 民警又给了点提示:“曹旭你认识吧?” “认识,他怎么了?”曹旭是老大的名字,这会儿提起,庄鸣心中的不安又多了两分,就是不知道警察找到他是因为之前打架斗殴的事,还是上回废了海胆头那事儿。 民警拍了下桌子,“还问怎么了,曹旭组织你们十几个人成立帮派,到处去收保护费,骚扰附近学生和商户,要不是看在你们大部分是未成年,又没闹出什么大事,现在就不是这么温柔地对你了,该上铐子了,明白吗?” 庄鸣再次乖巧点头,他又问了一遍:“警察……叔叔阿姨,曹旭人呢?还有其他人也进来了吗?” 另一个民警见他还挺配合,不由心生好感,安抚道:“放心,他们在其他地方做笔录,不过你们暂时不能见面。” 庄鸣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于是将之前参与收保护费的过程全都说了,又主动表示愿意归还收的钱,和当事人道歉,让两个民警面色更缓和了些,心道这孩子还有救。 一开始疾言厉色的民警道:“虽然你还差几天才成年,还属于未成年人,但是不要有侥幸心理!你小小年纪就拉帮结派,还有斗殴的情况,这么大的事必须通知家里人,你把你家长叫过来,我们和他们沟通一下,必须好好批评教育你。” 庄鸣摇摇头,“他们不管我。” 这种情况民警也是见多了,“世界上哪有真狠心不管孩子的父母,你们年纪小不懂事出来瞎胡闹,最后担心的还是家长。这样吧,你如果不愿意打电话,就把号码告诉我,我来联系。” 庄鸣无法,只能摸出满是裂痕的手机,翻出两个电话号码。 民警挨个拨了过去,第一个是空号,第二个则一直没人接。 两人面面相觑,问庄鸣:“那……微信呢?” 庄鸣就又翻出满屏红色感叹号的微信聊天记录。 无数个夜里他把这些聊天记录找出来咀嚼和翻看,但是无论他再发出多少消息,前面都跟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再也没有得到过一条回应。 民警们耐着性子看完,都哑火了。 那备注为“妈妈”的聊天记录上,左边是大段大段的小作文—— “我为了你已经痛苦太久了 你知道吗我怀你的时候你爸根本不回家 在外面找小三 什么都丢给我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我的孽!、现在我已经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的生活 你不要再来破坏我的生活了好吗 就当是我求你了好吗 鸣鸣你看我现在过的多好 我再也不用和你爸爸那个烂赌鬼在一起了 你看 你还有了小弟弟 你看他可爱吗 你就算看在弟弟的份上也不要再联系我了我再和你说一次 如果你真的还当我是妈妈 就不要再联系我了否则我就从你面前跳楼死在你面前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真的要疯了!!!” 右边则是一条条简短的呼唤: “妈,我饿了” “妈你能借我二十吃饭吗” “妈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妈,在吗” “妈” …… 没有一条呼唤被接收。 庄鸣问:“还要看我爸的吗?” 民警硬着头皮道:“看一下吧。” 庄鸣于是又随手点开另一个备注为“畜生”的微信。 这边聊天记录很少。对面的人一直在问庄鸣要钱,让他去要饭去偷去抢也要给他弄到钱,不断承诺明天就还给他双倍甚至三倍的钱,只要等他翻本,只要等他赢一次,他就会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全都后悔…… 最后庄鸣先把他拉黑了。 两个民警哑口无言。 庄鸣神色平静。 讯问室里气氛有点尴尬,两个民警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孩子。 还好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打破了沉默,来人在一个民警耳边说了点什么,后者便对庄鸣说:“你表哥来找你了。” 又小声问推门的民警:“那人叫啥?是不是我们掌握范围的人?” “不是吧,他好像说自个儿叫祁……祁什么来着?” 一直没什么大反应的庄鸣突然抬头,道:“祁和。” “对,没错,好像是叫这个。” 庄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15 庄鸣很快就和祁和见上了面。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庄鸣表哥。”祁和面不改色地和民警握手。 庄鸣眼巴巴盯着他。 一旁真正的表弟:“?” 民警怀疑地看着他。 祁和摸了摸耳骨,理直气壮道:“民警同志,我只是爱好有点小众,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民警确实也没少见各种各样的人,看他和庄鸣的话都能对上,言谈举止也确实是个靠谱成年人的样子,便拉着祁和教育了一顿,说就算父母不称职,做哥哥的对弟弟关爱也不能太少,家里教育方式要注意等等。 祁和一一应下,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同,“对,没错,您说得对,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又狠狠拍了两下庄鸣的头,骂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庄鸣跟在他身边,低着个头,被揍了也只是捂着头,一副乖巧鹌鹑样。 最后民警再度警告庄鸣再也不能参与这种组织,下周来派出所和受害人道歉,这段时间随时接受讯问,才放他跟着所谓的表哥走了。 祁和拎着人上了车,一路沉默。 几乎快被遗忘了的高岭用余光偷瞟庄鸣,问道:“呃,所以,这是?” 祁和这次点燃了烟,整个车里都是呛鼻的烟味,“今晚我给你开个酒店,你别过来了,睡外边。” 高岭有点不爽了:“咋了咋了,不是说好睡你那的吗?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人才不让我来的吧?” 祁和更不爽,“再废话睡天桥底下去。” 高岭缩了缩脖子,气哼哼地又开了一把游戏,睡酒店就睡酒店,反正也是祁和付钱,不睡白不睡。 庄鸣:“……” 他在高岭和祁和之间看了一圈,心里有些警铃大作。 高岭气质干净,长相俊朗,身材也很高大挺拔,是很招人喜欢的类型,难道…… 现在祁和把他赶走了,是不是因为要带自己回家? 他的猜测很快就应验了。 将高岭安顿好后,祁和径直开车回了家,没让庄鸣下车,但也没和他攀谈,庄鸣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一路无言。 回到熟悉的小二居,祁和三两下把衬衫脱了,打个赤膊坐客厅地毯上,面前摆着一打冰啤酒。 他今天有点儿久违的烦躁。 庄鸣愣愣地跟着他进门,又跟着盘腿坐下,看他一罐接一罐啤酒地喝。 自从把他从派出所带出来起,祁和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让他心里有点不安。 两罐酒下肚,烦躁的情绪终于稍微消减,祁和随手丢了一罐给庄鸣,“喝。” 庄鸣于是也跟着喝。 祁和很快就有了醉意,脸上和脖子都泛起了粉色,不过看着还很清醒,他问庄鸣:“今天的事,讲讲。” 庄鸣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干脆就从自己辍学被老大收留那天讲起,一直讲到一个月前报复海胆头的事。 前因后果也不长,很快就讲完了。 庄鸣一边喝一边讲,也下肚了五六罐,却是面色不改,他酒量一直很好,干半斤白干也脸不红心不跳,何况只是低度的啤酒。 见祁和手边空了,便乖觉地去冰箱又搬了一打过来,放在祁和触手可及的地方。 祁和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庄鸣盯着他翕张的水润嘴唇出神,摇了摇头。 祁和狠狠拍了他一下,道:“现在还不知道,真是蠢货!” “嗯,我错了。”庄鸣一脸求教。 “你错在遇到了这一对垃圾父母!现在明白了吗?” 庄鸣闻言有些怔愣。 没有骂他堕落,没有骂他小混混,没有指责他不走正道……预想中的所有话都没有到来。 他神色几变,有些动容。 面前这个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祁和又摸了打火机点了根烟,才继续道:“还好你们没闹太凶,不然等着进去蹲局子吧。” 他们出来前警察已经说了,会拘留老大一阵子,其他未成年都是批评教育,叫家长带走了,从头到尾倒是没有提起过海胆头的事。 庄鸣听完,这才肯乖乖跟着祁和离开。 这会儿对祁和说的话都言听计从,“嗯,以后不会了,我已经不干那些事情了,明天就去赔礼道歉征求原谅,我最近挣了一点,应该可以还给几个人。” “这还差不多。”祁和挪到庄鸣身边坐下,朝他脸上吐了口烟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道:“喂,说起来,你小子最近好像是在努力挣钱啊?” “发传单、拉人头、520卖花、商场门口揽客……” “还有什么?嗯?” 酒气混着烟味喷在庄鸣脸上,让他有点发晕,再不复刚才的冷静,“我……没、没有了……” 其实他还当过理发店附近新开奶茶店的排队演员,也偷偷在祁和家附近的面馆吃过好多次面,甚至在思念上头时雇过两个托儿去剪头发,替他看看老板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但是这些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他偷偷摸摸做的这些,只能“偶然”被祁和撞见,是绝对不能主动告诉对方的。 现在这个人好像发现了……庄鸣的心跳骤然加快,颇感心虚。 祁和捏着他的脸,逼得庄鸣不得不与他对视。 只开了一盏壁灯的幽暗客厅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似乎有什么幽暗绵长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滋长。 片刻后,祁和问:“想要吗?” 庄鸣眸底燃起两团幽幽的火苗,心跳狂跳,他几乎是瞬间就听懂了,渴望而坚定地点头,“想。”特别想。 祁和也呼出一口气,轻柔地拍拍他脑袋,道:“很好,那就听话。” 然后就在庄鸣茫然而痴迷的眼神中,循循善诱地,润物无声地,教会了他怎么听话。 庄鸣眼前的星光不停闪烁,而光源正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人。 即使疼痛不适,也只觉幸福得快要落泪。 看文的小伙伴留个评吧,一个评论真的能让渣作者开心一天[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