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人类的我被困荒岛后》 第1章 第 1 章 温漆铜决定把毕生积蓄用来出版《人类驯服阴间室友早期实录》——如果她能活着离开这见鬼的精神病院。 “第十七次。” 她低声数着,认命地把打湿的被褥摊开在阳光下晾晒,余光扫过缩在窗台角落的罪魁祸首,语气幽幽:“真想报警把你抓起来。” 就在五分钟前,她才把黑皮书“带回来”的满地战利品——混杂着泥沙和不明水渍的污物扫进垃圾桶,地面仍残留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明明给柜子上了两道锁,怎么还会往外跑,这么灵异的物件,不应该不具备语言系统啊。”温漆铜咬着苹果核,“难道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温漆铜并不是一开始就怀疑黑皮书的。最初,她只怀疑自己梦游——毕竟她生活在一个科学至上的世界,哪怕身处精神病院,她都坚信自己没病。 直到她强迫自己熬了一整夜,亲眼目睹黑皮书在午夜准时消失。为了弄清真相,温漆铜还冒险违反了医院的夜禁,幸好这里的安保形同虚设,值班人员懒散,她才没被抓个正着。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能弄清书去了哪里。 温漆铜坐回铁架床上,手掌抵住,忍不住叹息:“唉……” “怎么又唉声叹气了?” 三下叩门声带着空洞的回响,门锁簧片弹开的轻响甚至比来人的声音更早一步。伴随着带笑的疑问,白大褂的衣角卷着腥风推门而入。 孟瑾把病历夹往胸前一收,从推车上拿起包装盒递过来,“昨天我托人带了Laderach的巧克力,给你留了一份。” “谢谢孟医生。”温漆铜两手接住这一大板巧克力,指尖轻轻擦过包装盒上的字体,“是黑巧榛子?”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选了一款我以前尝过的。”孟瑾的声音顿了顿,“你不喜欢?” 温漆铜摇摇头,又笑:“我不爱吃巧克力,唯独这个口味例外,看来我和孟医生真的很投缘呢。孟医生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 “甜品能让人分泌多巴胺,多笑笑。”孟医生回应,“自从你知道短时间内没法离开,人都没精神了。” 钢笔的金色笔夹在孟瑾胸前口袋闪烁,随着呼吸起伏明明灭灭。温漆铜的视野在炙热的光照下逐渐扭曲模糊,与过去的某个片段重叠。而恍惚中,有个声音穿透记忆的迷雾突然变得清晰,说着同样的话,连停顿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我也不想。”温漆铜揉揉眼角,伸手将窗台上的黑皮书捞进怀里,“医生说是创伤性失忆,可我三年前被送进医院时分明还好好的。” 这本书的封皮漆黑如墨,没有任何暗纹和图案,纯粹的能吞掉光线。如果没有那些离奇的遭遇,这样普通的书,即便放在书店最显眼的橱柜里,恐怕也不会引来半分注目。 但在三年前,医护人员把它从她僵直的臂弯中撬出来,在那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巨月日,连同她的生命一起。 据说,那时她重伤濒死,医护人员却仍难以将书从她手中抽离。 身体好了以后,她就从医院转到绿藤,但……半个月前的某天早上,她睁开眼睛,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虽然温漆铜在这呆了三年,那段记忆却如同隔世的梦境。每当医护人员提起过往,她总觉得自己在翻阅别人的日记——字迹依稀可辨,内容却陌生得令人心悸。 温漆铜没给孟瑾回答的机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皮书的封皮,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我的精神鉴定结果……应该出来了吧,如果没问题,是不是就能……” 孟瑾停笔,重新把笔夹回白大褂口袋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才开口:“还没有。” 温漆铜的目光在孟瑾身上多停留了一刻,便让他慌了神,欲盖弥彰地四下转了一圈,而后强装镇定似地直视她。 估计结果不乐观吧。 这半个月来,每个医护人员都像约好了似的对过去避而不谈。就连床头那张泛黄的老病历卡,也在某个夜晚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崭新的空白表格。 温漆铜明白他们的用意。在这座精神病院里,能维持清醒的认知已是难得的恩赐。 可她总觉得,被她丢失的记忆里,有对于她很重要的、一定要去做的事情。让温漆铜在精神病院的这些日子里,始终焦躁难安。 孟瑾从推车里掏出两块水果硬:“你不要太着急,院长说依照现在的状态,最多半年,你就可以出院了。”他安慰人并不熟练,仅仅只是靠近说几句话,耳根子便红了一片。 “也是。”半年,太久了。可当温漆铜目光扫到孟瑾发红的耳尖时,这句话却被堵了回去。 温漆铜的指甲刮过玻璃糖纸的褶皱,发出细碎的响尾蛇吐信声。“听说孟医生会画画?”尖锐的虎牙咬住糖块,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那双清透的眸光中,倒映出孟医生骤然收缩的下颌线。 在医院里,温漆铜绝大多数都披散着头发,那头暗哑的卷发几乎把她大半张脸都遮盖住。因此,很少有人留意过,温漆铜眼睛的颜色。 但孟瑾注意过—— 那是很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色的黑,像极了他深夜爬山写生遇到的,生长在峭壁岩缝中的“黑珍珠”。分明脆弱神秘,却又根系于苦寒之地,盛开在石髓之间。 也因此,当那双终日隐藏在卷发下的浓色眸子穿透过来时,孟瑾恍若失智般,身子一抖,腰上的金属扣和钥匙串相撞,在空廊回响——如同谁的心跳落了拍。 “温小姐怎么知道?” 温漆铜轻声笑:“前天起床的时候看见你在湖边画水彩,那么早就过来了,做医生可真幸苦啊。” “不辛苦的,医院有员工宿舍。”分明和温漆铜相处不是一次两次,孟瑾却难得紧张起来,“晚上,可以住在员工宿舍里,有什么事也可以第一时间过来。” “孟医生,应该很受人喜欢吧。”温漆铜说,“不管是对待病人,还是对待工作都很认真。”她含着糖块含糊开口,“这糖,是橘子味的?” “你不喜欢?”年轻的医生莫名有些紧张。 “不,我喜欢橘子。”被柑橘香浸透的口腔发出愉悦的呼噜声,温漆铜手指夹着镭射糖纸折成的蝴蝶,手指轻轻擦过孟瑾腰际的冰凉,然后把蝴蝶勾在孟瑾腰间大衣口袋上,看起来,就像蝴蝶从血肉中破茧一样。 “我们真是……”金属的冷意还残留在她指尖,温漆铜的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太有缘了。”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孟瑾推来药片和水,“你……吃完药就好好休息吧。” 温漆铜顺从点点头,接过水杯,吞了两粒药片。把手中的水杯还给医生。 “再见,医生……”温漆铜躺回到床上,背对着门躺下,用气声呢喃。 啪嗒一声灯响,光线亮起,金属车轮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而在摇摇欲坠的白炽灯管下,温漆铜侧身缩在被子里,再睁开眼的刹那,舌尖顶出黏在臼齿的药片,任由苦味在床缝间蔓延。 可今天不知为什么,即便没吞下那粒药,温漆铜依旧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像被困在一层透明的薄膜里,耳边飘荡着扭曲的声音——像疯魔的尖笑,又像垂死的悲鸣。突然,黑暗裂开,无数惨白的手臂蜂拥而出,指甲深深楔进她的皮肉,她挣扎着想要尖叫,却被汹涌而来的黑浪吞没。 直到失重般地坠落,沉入深海,温漆铜才猛地从床上弹坐起,身体弓着,手指插进发顶,半只手抵在额前,透过凌乱垂落的发丝,她看见一片刺眼的白光。 墙上的钟滴答作响,随着梦境的消退,逐渐清明。 “九点了?” 很难想象这一觉居然跨越了大半个个时钟圆周,早上晾晒的被褥被褥四四方方的叠在她床头,窗帘严密地拉起。 难以想象,不吃药居然比吃了药睡的时间还长,不过最重要的是—— 温漆铜摊开手心,掌心因为长时间紧握被印出了长条的印子,那一小串金属被体温熨的发烫。孟瑾分明进来过,但这串钥匙却没有被拿走,整整九个小时,就是脑子灌满水泥的蠢货,也该意识到东西丢了。 可它没有丢…… 那串钥匙被提着金属圈悬到温漆铜眼前,细细端详。 这究竟是示好的橄榄枝,还是诱人上钩的饵食 切,随便啦。 温漆铜打着哈欠,穿了拖鞋下地,手拢着睡得蓬松的卷发快步走向门口。右脚落下的瞬间,鞋底传来轻微的爆裂感。 温漆铜没有低头确认,只是左脚自然地跟上,完成了这个行走的连贯动作。直到门把手下压,锁舌发出“咔”的开门声,她才打着哈欠说了句: “又是这些该死的虫子,没完了。” 走廊沉浸在浓稠的黑暗里,唯有尽头的窗户漏进一束惨白的月光,将地面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 温漆铜摸索着按下电灯开关,随即倒退着退出病房。她纤细的手指勾着门把,看着门缝渐渐收窄。在最后一线光亮消失的刹那,病房内的黑暗仿佛有了实体,浓重得能拧出水来。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走廊上空无一人。医生护士查完房后早已离开,就连监控室的张大爷也照例早早下班,根本不见有人来交接。 温漆铜揉着眼角,踩着应急通道投下的光斑,大摇大摆在走廊中间走。 新涂好漆的木地板在脚跟落下时发出轻微的嘶哑,在黑暗中,似野兽嚎叫。温漆铜正要迈出下一步的脚踝突然僵住——她斜后方泛起一团浑浊的暖黄,如同深夜坟茔间飘荡的磷火。 刺眼的光斑扫过她三秒前站的位置。 温漆铜旋身闪进消防柜后,肩胛骨撞上铁柜的闷响惊得喉头一颤。那束光却径直穿透了她身前的阴影,在墙上勾出个扭曲的圆。冷汗顺着脊柱滚进后腰时,她终于看清光源——本该熄灯的护士站里,有个黑影正举着手电。 我嘞个! 有人护士站怎么不开灯! 温漆桐屏息数着光斑移动的节奏,后颈汗毛簌簌立起。那团黄晕正以龟爬的速度向她藏身的凹槽逼近,光柱已经扫到她身前三寸。 残存的睡意瞬间蒸发殆尽,她脑子里全在哀嚎:完—犊—子了! 被抓是小事,这么千载难逢的时机可不多得,她脑子是秀逗了吗?果然久睡影响脑子! 不然…… 温漆铜眯起眼睛朝护士站方向瞥去。这么近的距离,要么赌一把冲过去,要么...她摩挲着指节,盘算着将那个护士放倒的可能性。拿到资料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病房,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正好还能顺手把钥匙扔在护士站,省得再为这烫手山芋费心。 一举两得。 温漆铜脸堆堆笑,一锤定音,和善的目光迅速锁定光源,正要迈步。 光柱却在距她半步之遥戛然而止。 温漆铜:“?” 手电筒的光柱转了半圈,光线一闪而过,刹那的闪光照亮护士的半身,调转了方向。 咋不找了,巡逻好敷衍哦。 危险暂时解除了,那计划还执不执行?温漆铜舔舔虎牙,眼神一眯:要不还是干吧,这样更利人利己。 温漆铜还没动身,就见护士台的黑影又站了起来,光柱左摇右晃,往南边岔道走了。 呀,这咋走了? 想着手电筒光一闪而过时看见的护士服,温漆铜小小困惑了会。这是哪个护士,护士服这么花哨,还挺有审美。 温漆铜定回神,目光从光线消失的通道收回来,慢悠悠走过连廊,拐过一个弯角,攥着钥匙打开医生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不能开灯,但勉强看得清。抽屉上锈蚀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钥匙串里最小的那把正好契合。 打开抽屉,里面只有一本。 温漆铜看见这病历本照片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年代还用影印? 照片上那个女人蓝白条纹病号服,卷发,不知道是不是影印技术的缘故,她的眼神很阴沉,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嘴唇微微上翘,分明在笑,可眼眸漆黑无光。 黑我? 温漆铜看着照片上的女像,吐槽:“这是我吗?给我拍成女鬼了?” 她把这叠观察报告抽出来,翻看里面的内容。 入院时间是三年前,这倒没错。原因是……狂躁症、精神分裂?!温漆铜挑着眉往下扫,纸页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详细记录着她曾如何在苏醒期攻击医护人员和办案警察,最终被转送至绿藤病院的重症区。 而在接下来的每日记录里和月结里,她没有清醒过,一直被拴在五楼的重症区里。当时她的主治医生邱柏溪在纸上写,她醒来就要攻击人,睡了又梦魇不断,每日要靠大量的安眠药才能安眠。 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足足持续了一年之久。 温漆铜大致扫过后往下翻,这面还没看全眉头就拧起来,瞄了一眼日期……这个时间,温漆铜捻着书页向前翻。怎么突然跨度这么大,一下子就到近半年了? 这部分的她判若两人:住在轻症区,谈吐正常,甚至配合完善了个人档案。 温漆铜下意识去看主治医生的签名栏,是空白。 她一连后翻几页,都是空白,只有近两月才填上孟瑾的名字。这位年轻的住院医师显然还保持着初入职场的热情,记录详尽到令人发指。 可惜太过天真。短短半个月,除了死守她的病历外,医院里里外外的信息都被他无意间透露得干干净净。 温漆铜合上本子,把一切整理回来时的模样,推开门,退出房间。 走廊的黑暗比来时更浓稠了。 子时的穿堂风掠过耳际,带着梅雨季特有的潮气。温漆铜贴着墙绕过拐角,两指指尖揉不开皱起的眉心,那口叹息哽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直到一泓银光泼上锁骨。 那光带着初雪凝华的凛冽。 银光粒子在她脚踝飞舞,顺着胫骨攀爬至颤抖的眼睫,温漆铜无意识蹭了蹭小腿,却蹭不散那种被蛛网缠绕的痒。她在这银白色中抬头,看见那轮银月悬在连廊西侧的漏窗正中。 比以往见到的月亮要大一些,浑圆地近乎完美。月光呈现出金属抛光后的冷硬质地,连常有的柔光晕都消失了。 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股诡异的吸力,仿佛要将人的视线、呼吸都一点点抽离。她的鞋尖无意识摩擦过地面,向前蹭出半步,又半步,直到她手指微抬,能触碰到窗棂。 玻璃上的水雾被手指晕开,她的影子在玻璃上倒映显现。 月光突然暗了半度,然后在刹那间,所有沐浴在银光之下的色彩从温漆铜眼中抽离。在阴影中,温漆铜如同被丝线牵引的木偶,瞳仁机械地镜中倒影的右侧。 她瞳孔中映着玻璃双重影像,自己的脸,以及廊柱下那具脊椎反折的躯体。 温热的吐息弥漫住镜面倒影。 温漆铜瞳仁缓慢持续地移回正位,她转过身,走出连廊。 离开连廊后,温漆铜远远就看见病房的门,还有病房门口附近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温漆铜,过来。” 哇吼,耍我! 温漆铜后槽牙酸痛——早知道就该直接动手,现在被人蹲守病房门口,简直不讲武德。 等温漆铜硬着头皮走近,她才发现耍她的何止一件。 当时在护士站外温漆铜只是匆匆一瞥,并不真切,现在再看,这小护士身上哪是什么花纹,分明是喷溅的血液,前胸透出的巴掌大小的铁锥布满了不知道是血还是锈的褐色分泌物。 小护士脸很熟。 就是这个伤口的颜色和形状,好像不是耍我。 “这个时间,不在病房里睡觉,瞎跑什么。” 林护士走得很近,近到温漆铜可以清晰看到她身上很多细节。比如她被削掉大半个的耳朵,比如几乎横断她一张脸的刀伤。 皮肤外翻,已经露出里面发黑的肌肉组织。 “林护士……” 温漆铜像是不敢置信,向前走了两步。 再发出声音时,温漆铜已是一副哽咽的嗓音,她几乎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两眼含泪地扑上去,死死搂住护士的腰,两根手指攥到发白,磕磕绊绊的哭,“林护士,林护士……” 温漆铜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是我。”一节泛着青灰的手臂手臂虚环着她,尖锐的指尖擦过她后颈,“别哭,发生什么了。” “有鬼……我的屋子里有鬼!” “鬼并不存在。”回答带着教科书般的机械 温漆铜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只是一味摇头,身体抖得像筛糠,“可我真的看到了,他们,他们就在我屋子,一直看着我,我好害怕,我,我……” 护士长歪着头看着她,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要我——送你回去吗。” 护士长的脸几乎贴上温漆铜,无需仔细看温漆铜就能看见护士长毫无光彩的皮囊下有什么在不停蠕动。 “不。” 温漆铜恐惧地摇头,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死死缠住林护士,“那里有好多鬼……我不要回去……我今晚能不能和你呆在一起。” “我和你一起去。”护士长说,“别怕。” 护士长缓缓推开虚掩的门,温漆铜从她身上探出身体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屋子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隐约照亮了房间的一角:什么也没有。 “你看,就在这里……”温漆铜的声音颤抖着,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房间的角落。 护士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头紧皱:“那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温漆铜声音带上哭腔,突然抓住护士长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们就在那,那个烧焦的男人……还有他们,你闻不到那些腥气吗!” “温小姐,你……”护士长转过身,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 温漆铜的脸色惨白,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在剧烈收缩。她的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指节发白。这种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们,在看着我。”温漆铜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到最后已经变成痛苦的嘶喊,“他们都在看着我……” 温漆铜的声音引来走来尽头的亮灯。 孟医生带着两个值班医生跑过来,在看见漆黑一片的房屋后联想到温漆铜的反应,搂住她安抚:“没事,他们都是假的,别怕。”一边对护士长口语,“拿镇定剂过来。” 感受到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温漆铜将头埋在孟医生肩膀,微微勾唇,目光从重新出现在孟医生腰间的钥匙串转移回房间内,那群总是悄无声息出现在阴影里,默不作声,俯视着她的尸群。 他们破败的躯体上挂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料,数十人密密麻麻挤在屋内,那个皮肤焦黑皲裂,已经看不清轮廓的人形,为什么在灯开的一刹那,消失得那样不情愿。 温漆铜看着出现变得空旷整洁的房间,回想起睡觉前孟瑾打开灯的举动。 孟医生是知道他们存在的,可为什么在他的记录上,这些小家伙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2章 第 2 章 滨宁,西交越北,南交南部湾,是名副其实的沿海城市。而绿藤,则是滨宁区东南沿岸的一座精神病院。 绿藤的建筑风格,整体仿照古欧式哥特风,内外部的建筑物都呈深灰色调,窗户狭小不透风,据说在战争时期曾作为监狱使用。因而有传闻说每每在深夜,都能听见怨灵的鬼嚎声。 对于这些略带灵异元素的讲述,温漆铜并不发表看法,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 就在几个小时前,当镇定剂的液体被注入体内,倒下那刻,温漆铜还以为自己会被送回病房或者重症监护室看管,却没想到会在院长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 眼前这个还在滔滔不绝的男人,就是绿藤的院长。 能认出他来,得益于孟医生的玩笑话,他说:院长像是新旧时代的分割线。现如今看来,他说得不假,与时代不符的长衫大褂,还有面上那副可以进博物馆的眼镜,显得格格不入。 院长本人却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在窗边说了那一通历史后,他又重新坐回到温漆铜对面。 “我很喜欢这里,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喜欢,都是我亲手……” 后面的话,院长说的模糊,温漆铜只听见疑似“培养、培育”这类的词,带着浓厚的怀念。 而温漆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心里升起一抹没由来愧疚。 来没来得及对这股莫名的情感追根溯源,温漆铜就看见院长指尖摩擦着茶杯,继续说:“为此,我甚至付出了我绝大多数的时间,为了保护这里,更为减少不必要的……意外,我不得不在院内设置严禁的夜禁。” 温漆铜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但似乎温小姐并不认同我设下的这条规定。”在温漆铜圆溜地双眼直视下,院长轻抿一口茶,继续道,“否则温小姐也不会接连几次,旁若无人地在走廊里乱逛。” 邹院长语态温和,话中却透着锐意。听上去,像要追责? 温漆铜脸上的笑连弧度也没变。 “院长大人理解一下脑子空空的可怜人吧,失忆的人总是喜欢追寻过往。”温漆铜秒认错,整个人坐地倍直,语气亲近地憨笑着,“院长对病人这么好,应该不会和我置气吧。” “我如果想置气呢?”院长反问。 “额……这个……”温漆铜吞吞吐吐,语气迟钝,“不给吃喝?关小黑屋?” 温漆铜又想到什么,整个人几乎要钻进沙发里,颤颤巍巍,话语最后已经不和肆意的尖叫起来,“你不会要拿电电我吧,这是不合法的,我已经没有人权了吗!!” 她演的实在是太假,甚至在话说完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邹森泉被温漆铜的话逗笑,他咳了两声,试图恢复自己原本严肃高冷的外在,几次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忍不住笑起来,“这都什么和什么,我可是一匹好人,怎么会做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伴随着这两人的相互玩笑,温漆铜与邹森泉之间的氛围也没有原本那样紧张,反而多了一点好友之间的松弛。 “在这里待的怎么样,有什么不习惯吗?”邹森泉友好询问。 “挺好的,就是……”温漆铜回应着,目光望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好,绿藤的深灰色建筑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压抑,哪里都是青灰色的光,“光线有点暗,好多时候屋子里都透不进光。” “光线?”说着,邹森泉低着头,没有和温漆铜对视,尾调却是上扬的,把杯里的茶倒进盆栽里,“没准是怨灵呢。” 温漆铜被逗乐了,一双眼睛都笑得弯起来:“您真幽默。” “你昨晚不是也看到了。” 温漆铜脸上的笑容连停顿也没有,灿烂依旧,看着将斟满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的男人的笑脸,重新审视起这位院长:“我不懂您说的,看到什么?” 邹森泉的表情很无奈,像看到了一个低劣的谎言:“白天还活生生的人,到了晚上,却变成截然不同的行尸走肉。” “或许是药物,或许是光线,只是怨灵这个说法……”温漆铜把目光转向他左手边书柜上,笑着回应:“您一个唯物主义者,居然也会信,很多人都认为它们是歪理邪说呢。” 邹森泉顺着温漆铜的目光回头看向书柜,柜上摆着一本厚厚的《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书脊上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神经质地把书抽出来,又塞回去,最后发出几声低沉的闷笑。 “一切超出科学认知范围的事,最开始的时候,不都说成是歪理邪说吗?就像你,温小姐,你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一个谜。”邹森泉走到窗台前,拉开窗帘,挥手示意温漆铜过去。 温漆铜不明所以,但还是向窗边走去,动作搅乱了屋里空气的流转。 屋内满是清新剂的气味里突然混进一丝异味,温漆铜鼻尖轻轻抽动,往前迈步的脚步瞬间停住。 什么味道? “往哪看呢。”邹森泉食指弯起,敲敲窗玻璃,“是让你看这里。” “哦哦,好。”温漆铜收回视线,快速走到窗前,往楼下看。 院长室是绿藤最高层,从这看下去,她能将整个绿藤收进眼中。铁栏杆在地下投出网状的阴影,在阴影中走动的小黑点,是外出透风的病人。 温漆铜不明白邹院长要她看什么,这底下除了精神患者就是绿荫树植。紧接着,温漆铜听到邹森泉的声音,像在讲述一件枯燥的历史故事:“它存在得有百年时间了,历经风霜,也聆听过世人的心愿,目睹有些人在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也付出了代价。” “您在说这座建筑?” “是那棵树。”邹森泉轻轻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镜片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不过它300年前就被一群小孩砍掉了,后来修了那座喷泉。” “可惜,现在它也干枯了。”看着那座已经不复昔日荣光的洁白底座,轻声感叹,“院长来找我,难道只是闲聊?” “当然不是。”院长突然补充道:“友情提示,接下来的内容温小姐还是回沙发上最好。” “为什么?”温漆铜反问邹森泉。 “啊……”他左右踱步,皮鞋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像某种倒计时的信号。 而温漆铜看着邹院长带笑的眼,心头突然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开。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只余下几缕挣扎的金光。 温漆铜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邹森泉的身影在黑暗中分裂出无数重影。她试图抓住什么,但手指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耳边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茶里有一些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小东西。”邹院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温漆铜费力地眯起眼,看到院长面向她,伸手推了下镜框,在光线下他半张脸都匿于黑暗之中,“鉴于一些事实,我不得不这么做。”邹森泉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温小姐会更喜欢和我坐着交谈呢。” “其实坐着也一般,如果可以的话……”温漆铜思考一番,笑着回应,“我想躺在沙发上,就是不知道院长大人能不能准许了。” “当然可以。”邹森泉回答地很爽利,却迟迟没有动作。 温漆铜躺在地上,等等脸颊下那一块冰凉的地板都沾染上体温的余热后,她才终于意识到某些人并不打算对她伸出援手,只好抬起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皮笑”。 “院长大人不会是想让我自己爬回沙发吧。”温漆铜看向邹森泉,眨巴眨巴眼,“这就体面了?” 邹·我怎么会做这么不体面的事·森泉:“……” 他好像确实有说过这句话。 “冒犯了。”邹森泉走到温漆铜身边,揽着她的腿弯和腰将人抱起来。温漆铜身体一歪,头撞在邹森泉的胸口。 邹森泉浑身一抖,差点把手里的人扔出去。强忍着不适把温漆铜放回沙发上坐好。 温漆铜窝在沙发里,看着很快恢复平常的邹院长。 邹院长不像是会拒绝接触的人,他胸口有什么? 那股香味也是,只有离得近了,才能从邹院长身上闻出一点浅薄的气味——只有他身上有。 “这么淡定,你是早就想到会发生这一幕了吗。” “不要乱扣帽子哦。”温漆铜双手交叉竖在胸前,鼻子都要仰到天上去,“我乃聪明果敢,智力担当的智慧女神下凡,等雕虫小技怎么可能逃得脱我的眼睛。” 邹森泉不信,邹森泉面露怀疑。 “好吧。”最后温漆铜认输,只收敛了两三秒,又开始眼睛放光,“就紧张了一小会,但很快就被聪明睿智的我发现了源头,是你得到关于我身份的新消息了?我是刺客?邪教组织?还是什么恐怖分子啊?” “你怎么看起来还挺兴奋的。”原本打算维持高冷的邹院长再度三秒破功,笑着扶额。 本来严肃的场合,接二连三地被温漆铜搅乱,连邹森泉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三番两次被这个“小胚胎”影响。 邹森泉整理好凌乱的衣领:“要不要我们对一下颗粒度,方便开展后续。” “也行。”温漆铜鼻尖微动,那股气息已经微不可闻了,她整理好目前已知的线索后,说,“我是北方人,孤儿院长大,九岁时被一个富商资助开始上学,跳级毕业,之后去了国外,并在那里工作。” “没了?” “啊。没了。” “温小姐了解的还真是冰山一角。”邹森泉笑着把一沓纸递过去。 文件最上头是一张影印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制服,是个女性。照片的右侧是性别,籍贯。甚至还有她小学、初中乃至大学就读的学校。显然,这是一张个人资料。 照片很正式,卷发干净利落地扎成低马尾,露出五官,应该是她高中时期的证件照。 温漆铜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女性。 很阳光啊。 温漆铜的目光落到第二张纸上一份复印的合照:“这是利奥波第研究院,G国那个?” 邹森泉注意到温漆铜的目光落在第二张纸上的一张合照上,语气惊奇:“是啊,你能去到那很不容易呢。从小就体弱多病,八岁时一场高烧差点把脑子烧傻,幸亏老天保佑,才活下来。” “老天保佑……”温漆铜手指卷着头发,发笑:“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事在人为,听起来顺耳些。” 邹森泉笑着点头,算是附和了。 “但最后我离开了。” 邹森泉诧异:“你怎么知道?” 温漆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扫视了一圈屋子,半开玩笑的打趣:“如果没离开,我现在应该在G国忙工作,而不是漂洋过海来到这,门都出不去。” 院长点头,予以补充:“两个月前,你突然辞去工作,买了回国的机票。你的行踪连警方都查不到,再见到你时,就已经是你浑身是伤被海水冲到岸上了。” 温漆铜捏紧杯纸张的边缘,面上却绽开更温软的笑意:“也许我只是想回家呢。” “家?”院长轻笑,“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孤儿,回哪个家?” 温漆铜立马露出委屈可怜的蔫样,缩起来不服地狡辩:“孤儿就不能回家吗?我毕竟在那里长大。”说完,她低下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邹森泉,像个邪恶的小炮弹,“我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邹森泉看着温漆铜故意装出的愤愤不平,又无奈又好笑: “你真的这么想?” “不是啊。”温漆铜满嘴跑火车,否认的速度倒是快,“院长大人的茶又不是吐真剂,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能说得出来,我现在也是一团乱麻呢。” 这句话是真的。 那个身份、地位的她,要什么有什么,能让她抛下一切的又会是什么……或者,她遭遇了什么? 让她抛弃所有,隐瞒行踪,甚至不惜生命。 “看来,我从温小姐口中,得不到问题的答案了。”邹森泉很懂得把持尺度,用温漆铜最熟悉的方式缓解气氛,“看来我得回到过去,才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帮我也问一嘴。”温漆铜接话,“我也好奇。” “那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院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温漆铜。 邹森泉似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他甚至还有闲情剥个橘子。 橘子皮剥开露出果肉,其中的一瓣他递过来,温漆铜不厌其烦地撕掉那些白色的橘络,浅薄的橘子气味却让她的太阳穴突然刺痛:“既然我是被海水冲上岸的,那从哪落水的?根据落水的时间和当时的洋流,没有办法锁定吗?” “是海洋。” 温漆铜斟酌着想要补全他的话:“是海洋上的某个岛屿?” “不。”邹森泉却否定了她的说法,“就是海洋。”他的表情很认真,她知道邹院长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你想起别的线索,我非常愿意聆听,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我也可以随时为你解答。”院长善意地扶起温漆铜,把她扶回椅子上坐好后,在对面坐下,从小柜里重取一套茶具,浓茶斟满一杯:“请。” 温漆铜低头,又抬头。 那杯茶温漆铜没碰,她盯着杯中微微摇晃的水,问:“之所以设下黑夜禁行的禁令,是因为那些白天与黑夜截然不同的怨灵吗?” “温小姐不是说,那些都是歪理邪说吗。” 温漆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邹森泉含笑的脸。 几分钟后,邹森泉像是挫败似地投降认输:“温小姐是怎么猜到的?” “不需要猜啊。”温漆铜说,“您在一开始就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不得不设下宵禁’,院长先生因为怨灵惹下的祸端才注意到这些差异事件吗?” “并不是。”因为这几句话,邹森泉似乎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中,手指一直摩擦着杯沿,“比那更早,在不知道第几个完全陌生的人进入医院后,我发现了他们。我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家医院的,我也没有招聘他们的印象,只是突然有一天,他们就成了这里的医生护士,各司其职。他们有着丰富的专业知识和医疗素养,在他们共同的协助下,绿藤成了远近闻名的精神医院,我甚至也以为他们是上天带来的恩赐,直到那件事,让我意识到,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幸运。” 温漆铜有了猜测:“有外出的病人死了?” “是。”邹森泉在这段话题中表现的异常沉默,兴致不高,远没有审问温漆铜来得积极,“那个病人和我说,外天见到的护士,在夜晚变成了会动的尸体,我没有放在心上,我知道他有幻视的症状,甚至第二天他的死,我也没有多怀疑,直到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我才不得不相信,他们说的荒诞的现实。” “但院长找出了解决的办法。”结合宵禁来看,所有病人都在晚上被禁止出行,隔绝了与他们的见面,温漆铜想到一点,“是不知者无罪吗?” “是。”院长回答。 不知道,就不会有意外,所有的异状都被隐藏在寻常之下。 “记住。不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异样,不要让他们发现,你已经看出他们的异常,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安稳下去。” 邹森泉从柜子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温漆铜,“补充点糖分,有人来找你了。” 温漆铜惊诧地回头,是孟瑾。 跟着孟医生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时,温漆铜整个人还是茫然的,顶楼长廊透不进光,只有院长办公室半掩的门投出一点橡白的光亮。 袖子里的纸团早就被水浸湿,水汽沾染到袖口,路过垃圾桶时,温漆铜悄无声息地把它毁尸灭迹了。 幸好就抿了一口,不然该露馅了。 “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孟医生看温漆铜一直在愣神状态,有点担忧,“真相就像杯里的茶,是什么,只有泡茶的人才知道。你的记忆,你总会想起来。” 这话…… 温漆铜一挑眉,看向在不远处等她的人:“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懂。” 孟医生是个刚出茅庐的大小伙,不自在地挠挠头,说:“是院长说的。” “偷院长的名言?” “什么叫偷。”孟医生急了,“我这叫,叫平移了一个坐标!” “好好好。”温漆铜不跟他争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楼梯下走,院长室离她病房不远,下楼梯后穿过十三病区,再走一个大长廊就到了。 十三病区建于地下,是重症区,里头的病人…… 温漆铜有印象,很疯。 “那个……你现在这待会。”温漆铜被孟瑾拽到角落里,又畏手畏脚地探出头看,“那边好像出事了,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我,等我回来就送你回去。” 说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温漆铜,她此时有两点疑惑: 第一:这么怂,还送? 第二:这好像是重症区,门结实吗?他们要跑出来的话,我打他算互殴还是自卫? 温漆铜站着等了一会,突然听见摔东西声。 温漆铜辨别了下声音来源——她身后? 她身后哪有…… 温漆铜盯着一块不足五十厘米的黑色方块,慢慢后退,这居然是一扇门? 温漆铜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门,等着另一边的回应。 “温小姐。” 温漆铜回头,看见孟瑾从走廊那侧跑过来,看样子他已经处理好走廊内斗了。 “这也是病房吗?” 孟瑾话也没回地把温漆铜拉走:“听别人说,这里面关着的是院长的妻子,生病了,放出来就咬人,院长没办法只能把她关起来,慢慢照顾。” 放出来就咬人?丧尸啊? 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温漆铜不好过问,最后往那个小门张望一下,跟着孟瑾离开。 半路孟瑾又遇到个急活,果然还是年轻气盛的大学生,朝气蓬勃的,给温漆铜打开最后一道权限门后,乐乐呵呵就去了。 穿越过十三病房区后,水腥气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再往前走,就是离休息区很近的中症监护室。 温漆铜的病房就在那,再走两三步她就能看到。 温漆铜本身烦躁,这股味道更让她头痛欲裂。 这是个坏循环,她得到的消息多了,但疑惑没有随之减少,抛去精神病院不谈,她本身就疑点重重……如果能回到G国,或许能从她就职单位的同事口中得知之前她一些异样,要是手机卡还在她手里就好了,也许一些软件的历史浏览能有重要线索。 但可惜她现在一没钱,二没权限,连绿藤都出不了。 “别想这么多,没准哪天一切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现在一些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温漆铜自我安慰。 在经历短暂的胡思乱想后,温漆铜站在门前,不知为何,她突然停下了动作,盯着房间的门,感觉有什么事情被遗忘了。 温漆铜缓慢地蹲下身子,视线与夹在门缝中一根不起眼的黑发平齐。这是她醒来后的养成的小习惯,但现在,这根头发好像比它离开前高了几厘米:有人进来过,而且刻意将头发放回原位。 医生护士不会在意这根头发,更不会把他夹回门缝里。 推开房门的瞬间,温漆铜已换上茫然神色,哼着走调的小曲拉开抽屉。借着翻找衣物的动作,余光将房间每个死角扫过三遍。 房间里一片寂静,但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陌生的气息,像是衣服上的淡淡的香薰味。 最后,温漆铜在窗户与床头的夹角处找到一个黑色的旅行包,和卡在旅行包上粉色的信封。在光线下它的颜色泛着青灰,信封没有一丝褶皱,就好像精心准备的诱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