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散兵]生之光》 第1章 第一章 “……从今往后,不论是「散兵」也好,亦或是「倾奇者」也罢,这两个名字,都将不复存在。那些死在踏鞴砂的,与我有关之人,都应该过上另一种生活。” “我会给出一个完全干净正确的答案……” 沙哑喟叹回响于异界空间,提瓦特大陆每一条信息化作流星自参天巨树流淌而下,继而将少年瘦削的身影笼罩在深蓝寰宇里。逆光中,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深深地注视眼前的金发少女,幽深紫眸中迸射出某种孤注一掷的微光: “……再会了,旅行者。” 透明圆形屏障内,旅行者瞳孔紧缩! 望着那义无反顾迈向世界树的决然身影,似是猛地意识到什么,她全然不顾被遏制之力,强行唤出降临之剑,顷刻腾空跃起,飞身就向屏障边界刺去—— 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散兵将自己的存在从「历史」之中抹杀! 力量于四肢百骸疾速流逝,持剑双手指节霎时青筋暴起,涔涔冷汗顺着额角极速滴落。 正当利刃将要划破边界时,只听哗啦一声轻响,方才还完好无损的屏障竟奇迹般猝然消失! “!!!” 神之力彻底失效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但还来不及思索,旅行者紧咬牙关,将全身元素力汇聚在持剑双手,试图硬生生止住,但元素爆发一经使出,巨大的惯性如同脱轨的飞车正死死拽着她冲向深红之渊。 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眼睁睁看着剑身赫然折射出散兵的森白后颈! “不、不,散兵快躲开——!” 散兵双手微顿,皱眉回头一望——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无限拉长,所有动作如同被放慢一千倍! 女孩恍若天神降临般持剑向他逼近,熠熠金光自利剑而发,将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映照得更加惨白,透过她惊恐的金眸,散兵甚至能窥见那个怔愕无比的自己!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放下了手,缓缓闭上了双眸,一如跋山涉海的倦鸟,终于跌入属于他的归巢。 “……死在她的剑下,也算是个安宁吧…”散兵驱散了元素力,恰在此时,唰啦一声,利刃哗然贯穿散兵的胸膛! · 与此同时,居民楼内。 林雨瞳决然割开动脉! 嘭地一声,少女瘦骨嶙峋地身躯如泥跌倒,鲜血从她瘦削苍白的手臂汩汩爬落在地,转瞬汇成一片血洼,继而倒映出她黯然失神的深棕双眸,但在污迹斑驳的门后,母亲的震聋咒骂仍然穿透墙壁撕破她的耳膜: “——你这个贱杂种!一天天的,学也不上,门也不出,你怎么得了?!少跟老子说你们学校那点儿破事,他们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我看你就是懒,就是不想去上学,老子一学期给你交这么多钱,全都打了水漂了——!” “你看看你,到底像哪个,像阴沟里面的耗子一样,房间里乱成这个样子了,你都不收拾一下,你日妈就是耗子生的娃儿,老子一天在外头上班这么幸苦,你倒好,就在屋头享清福,安逸得很……” 啪啪啪啪啪! 房间外,是各种家具碗筷破碎在地发出的刺耳脆响。 林雨瞳的脸倒在脏污狼藉的彻骨地面上,蟑螂如饥似渴地舔舐鲜血,她都浑然不觉。 面若死灰的脸上,惟有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还依稀闪烁着破碎的泪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却还要把我生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爱我的同时又恨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会在乎我的情绪,只觉得全部都是我的过错? 如果我,从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林雨瞳耗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母亲摔在地上,那早已破碎不堪地百元手机。 碎裂成蛛网的屏幕上,折射出一个俊秀隽永的少年。 ——是散兵。 忽然,林雨瞳失去血色的脸上,逐渐荡漾出一个似有若无地微笑。 但那实在是太过短暂了,就仿佛昙花一现,又如同转瞬即逝。 林雨瞳艰难遏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睡着,但眼皮灌铅似的如坠千斤,血液极速向外流逝着,眼前的世界被无穷的昏暗所淹没。 还不能睡……还不能……至少最后让我再看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而林雨瞳打工挣来的手机也早已奄奄一息,就如同连同了她的命运般,在黑暗的角室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但林雨瞳再也没有力气去看那个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留念之物,身体中就像是有一双大手死死地拽着她,紧紧拉着她跌入黑暗深渊。 母亲的咒骂渐渐远去,她的身体很轻、很轻,仿佛在一艘小船上,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中随波飘荡、飘荡…… 缓缓飘向彼岸——那是一个再也没有咒骂、痛苦、悲伤和眼泪的新世界。 手机中,散兵的笑容依旧不羁张狂、傲骨磷磷,就像是他有与整个世界抗衡的决心。 但林雨瞳知道,那不论多么令人费解的疯狂,都只是保护脆弱内里的表象罢了…… 咔嗒。 最后一丝电量被耗尽,散兵的笑靥顷刻消逝如烟。 角室里陷入长久地黑暗,而正是这淹没双眼的黑暗,无声地为一个正直花季的少女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散兵是在一阵阵剜心剖肉般的剧痛中惊醒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膛,却发现胸前那被利剑贯穿所留下的伤口奇迹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右侧手腕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痕。 “……” 散兵幽深的紫眸忽地闪过几分惊讶,但他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窦,转而先抬头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他现在身处的是一片灰茫茫的空白,大块大块的灰色单一色彩占据了他的视网膜。 而这片灰暗仿佛绵延万里,毫无尽头。 就像是,置身在一片虚无之中。 散兵皱眉,猛一抬手—— 嘭! 灰白的空白处哗然破开一个大洞,散兵释放的雷元素力在灰白处劈啪作响,但即使是这万钧的雷霆依然无法全然贯穿。 散兵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个洞中浩瀚寰宇缓慢流淌,一如方才的世界树内部,而大洞也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愈合。 这说明,他还是身处于世界树中。 自己原本应该传送到巴尔泽布创造他之前的时间线,然后将自己的存在抹除才对,但现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却被世界树传送到了这里。 呵,绊脚石还真多啊…… 散兵冷笑一声,抬起手就又欲击打这片虚无,但右侧手腕出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猛得止住,甚至倒吸一口凉气。 是那道伤口! 这是非同寻常的,他作为被巴尔泽布所创造出盛放神之心的「容器」,虽并非刀枪不入的存在,但经过「博士」那个疯子的改造,和这几百年的残忍厮杀,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口在以前连皮外伤都算不上,但此时此刻,散兵莫名体会到了普通人类的痛感。 他手腕这道伤痕又深又重,能看出这是由利器一下刺穿造成的,全然是孤独一掷的决然了断。 但这明显是自残的伤口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手上? 自己胸口处的伤痕又怎会凭空消失? 这种种一切都透露出难以言喻的诡异。 “……” 散兵凝视着他手腕这道狰狞伤口良久,没有任何言语。 “散兵……散兵……” 倏忽,仿佛从遥远的灰白深处传来了少女温柔的呼唤,那声音无忧无虑,就像是跳跃在石上的清泉。 就连散兵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原本紧锁的眉头,忽地解开了。 他寻声朝身后一望,惟留一片空空荡荡的灰白虚无,这是连风都无法到来的世界,就恍若方才少女的声音只是错觉。 散兵眼神一暗,无意识攥紧了拳。 “嗨,你是在找我嘛?” 突然,耳后响彻起少女的声音,就像是贴在他的耳廓轻轻私语,每一个美妙的音调都蕴着缱绻。 散兵眼神微动,猛然转身—— 一位娉婷优美的少女,神迹般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正微笑着背手注视他。 什么时候出现的? 散兵不经意间后撤一步,有意识地和她保持着一定安全距离。 虽然散兵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的少女没有任何主动攻击他的欲动,但多年来刀口舔血的黑暗日子还是让他万事小心为上。 似乎是看出了散兵的警惕,少女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摊开手向他友好地示意:“你好散兵,我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我其实……”少女顿了顿,卷翘鸦羽般乌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复又抬起眼来轻轻说,“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 “什么意思?”散兵抱起手臂,冷冷地注视眼前的少女。 他并未完全相信这个来路不明,倏忽显现于他眼前的少女,只是眯着眼探究地打量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的人。 “你原本是来世界树内部,是为了将自己在「提瓦特」大陆上的存在抹除,对吗?”少女平静的说。 “!” 散兵立刻放下手臂,冷冷盯着眼前的少女,他的眉眼很深邃,就这样盯着什么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像是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而他的右手不易察觉地开始发动雷元素力。 少女见状,只是笑了笑,然后主动向他轻声开口:“这解释起来很复杂,散兵。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总而言之,我是来自一个名为「地球」的世界,那个地方没有元素力,没有尘世七执政,国家和人民都由各自国家的政府所治理。” “你是怎么知晓「提瓦特」的存在?”散兵驱散了元素力,保持戒备,但他的深紫色双眸依旧泠然。 闻言,少女开始思忖,散兵也没有急于求答,只是默默观察着她的仪容相貌。 她其实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女,有着一头乌黑柔亮的长直发,深棕色的眼波仿佛能淌出水,浑身都显露出温婉的特质。 而她的面容,那是从青山绿水和雾霭迷蒙中孕育出来的,散兵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想起了那个依海而建的璃月港。 是只有那飘扬着欢声锣鼓的神秘东方国度,才能承载着她身上的璃月韵味。 即使在这个只有灰白的世界,散兵也能肯定,她是这里最为鲜活的一抹色彩。 正当散兵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少女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向他靠近了半步:“散兵,虽然这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我所说的不会有半点虚言,事实上,我是「提瓦特」大陆上,你最为熟悉的旅行者……” “而你,是一个名为《原神》的一款开放世界游戏中的角色。” “……” 散兵没有说话,但是少女能很清晰地捕捉到他脸上那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惊愕。 这一次,换散兵陷入了良久地沉默。 半晌,散兵才沙哑道;“……你是说,「提瓦特」、愚人众、尘世七执政都是、七国、所有人民、所有花草树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游戏?!” “……我应该怎么相信你?” 少女叹了口气,然后说:“斯卡拉姆齐、雷电国崩、散兵、还有……流浪者,这些都是你的真名。并且,你成功的从世界树中抹除了自己的存在,而在须弥你与小草神的博弈中,你短暂地成为正机之神,但最终,你失败了。” “……” 散兵眼神一暗,紧接着他冷笑一声,唇角浮现出嘲讽:“呵,失败?就像那个女人认定我是残次品残次品一样?你凭什么单方面裁判我的结局?” 少女静静注视他,没有说话,但散兵却分明从她流淌着不忍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呵呵呵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哈哈——————” 散兵近乎于疯狂的笑声霍然响彻在灰白虚无中,每一个回音都无比令人心惊胆战,但那疯狂的大笑,掩饰的却是无能为力的苍白。 少女看着散兵的这副模样,心里一阵绞痛,她多想抱一抱眼前这个受伤的少年,但却不能够,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扶额苦笑。 是啊,任谁都不可能接受自己所出生长大、赖以生存的世界只是他人的一场游戏。 这对散兵来说,太无可奈何,也太过于残忍无情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散兵沙哑地说,刚才的一切疯狂仿若如潮水退去,遗留下来的是暗礁般的崎岖刚硬。 ——散兵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少女暗自叹了口气,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散兵的右侧手腕,才缓声开口:“我是来指引你前往你应当前往的世界的人,你应该回「提瓦特」了,散兵。” “……” 散兵抱着手臂静静地凝视着少女。 少女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任谁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告知残酷狰狞的事实都无法接受。 散兵在面对如此之事下的卓群冷静,已然是超乎常人的存在。 也许,默默地陪着他,也能算是一种安慰吧。 少女想着,情不自禁地又向散兵靠近了一小半步:“散兵,我知道现在你的心情一定不好受,抱歉,我没有给你一定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少女的轻声安慰回荡在这片灰白虚无里,她深棕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散兵深紫色的眼神晦暗不明。 “……喂,我说,你这人的脚是不是没有安装什么固定器?”忽然,散兵那有些不耐的声音从头顶闷闷传来。 少女顿时小脸一红,连忙摆手后退一大步,因为退的太快,她猝然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噗嗤。” 少女惊讶地抬头一看,发现一个如烟花般灿烂的笑容绽放于散兵俊俏的脸上。 “!” 但那实在太过短暂了,还未等她看清就消逝了。 但那一瞬间带给她心灵的震撼是长久的,散兵的笑与以往任何孤傲肆意的笑不同,他的五官仿佛活了过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深红眼尾就像是洒在雪地中的一抹血,道不出来的和谐自然。 就仿佛,他本就应该这样笑。 少女不禁看得痴了,愣愣地盯着散兵。 “咳咳…”似是觉察到少女那过于炙热大胆的目光,散兵抬起手放在唇边,然后哼了一声,“某些人不是说要带我回「提瓦特」?怎么了,是元素力失效了?我不介意把某些累赘丢在这里。” 虽然散兵的嘴巴依旧毒辣,但少女分明看到他白皙耳垂上的红晕。 他刚刚,明明就是在笑嘛! 少女有些忍俊不禁,但也很识趣地没有戳穿他,只是伸出左手悬在半空中,笑着说:“建立连结需要我们共同的力量,所以先委屈你把你的千金贵手贴上来啦。” “……” 散兵注视她良久,半晌才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这才大发慈悲般将他的千金贵手贴了上来。 而当贴在女孩小手的一瞬,散兵心里顷刻就闪过一个词, ——如坠冰窟。 女孩的手冰冷彻骨,犹如极寒之巅上终年凝结的浑厚冰晶,阵阵寒意流向散兵的四肢百骸。 饶是生为「人偶」的他,手心的温度都不会低到这种程度。 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真的是一个活生的人么? 哼,但这又与他何干呢? 散兵垂下眼眸,凝视着面前闭眼念咒的少女。 她面色如桃,肌肤泛着象牙色的柔光,卷翘的睫毛轻轻扑朔着,红润的唇瓣微微翕动,吟诵着他从未听过的异世语言。 如果不是将手贴了上去,这完全就是一个气血很足的家伙。 “……喂,我说,就你们这种效率,真的没有人投诉你们么?”散兵似是等的有些不耐,正欲开口,却见少女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在一瞬间,少女的脸色苍白,嘴唇乌黑!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贴在他掌心中的那双手,骨瘦如柴。 散兵心下一惊,几乎是生存本能的将他的手猛地抽出。 啪! 下一秒,一只形如枯骨的粗硬手指骇然攥紧他的右手! “!” 散兵的手掌中登时汇聚雷电,噼啪炸裂的电流顺着他的手飞速向少女蔓延、 但少女就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样,依旧吟诵着他听不懂的异世语言,但是吟诵的速度越来越快。 “仁爱慈悲的世界树啊,求求您回应少女的祈愿吧,将这命定之人带往我的世界吧!仁爱慈悲的世界树啊,求求您回应少女的祈愿吧,将这命定之人带往我的世界吧!仁爱慈悲的世界树啊……” “你到底……要干什么?!”散兵蓦地抬起左手,一团闪电轰然朝少女脸上飞去—— 正当那蕴含着十万伏特的高强闪电就快要打到她脸上时,少女倏然睁眼!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时间被一双无形大手拉到无限长,就连闪电都被猝然定格! 而那位少女,抬手轻轻地拨开了散兵的闪电,然后向散兵微微一笑,紧接着噗嗤一声,口吐鲜血! “!?” 散兵蓦然上前,把即将跌倒在地的少女猛地搀扶在手上:“你……” 少女靠在散兵的胸膛里,竭力说着什么,但那声音细若蚊蝇,散兵皱眉俯身,几乎把耳廓贴在了少女冰凉的唇上才勉强听清:“对、对不起…” “……” “我、我擅自把坐标改到「地、地球」了…因为我想、想让你帮我……咳咳咳…”不断有鲜血从少女的唇边渗出,旋即悄然滑落,洇深了散兵的衣襟。 “……闭嘴,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散兵皱眉换了一个姿势,好让少女更舒服一点,“但为什么是我?” “因、因为我们是共同旅行过的伙伴呀……你、你忘了嘛……”少女哽咽了,泪水染红了她深棕色的双眸。 散兵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但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具有东方韵味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与那个金发碧眼的旅行者肖似的地方。 “散、散兵……”少女犹如在深海中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这完全就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恳求:“帮、帮帮我……” 只在这一瞬,散兵恍惚了。 … 天是淡紫色的,灰头土脸的少年抱着刚摘下,还闪烁着露水的天云果实兴高采烈地拍开茅屋—— 咚咚咚咚! 天云果实嘭然滚落,刹那果肉四溅。 少年因惊恐而瞪大的紫眸中倒映出另一个瘫倒在血泊中的瘦削小男孩,鲜血像花瓣一样散落在他周身,凝固在他唇角。 ——他已经死了。 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布娃娃。 而他手里还紧攥着一个淌着泪的,与我无比相似的布玩偶…… 这是想送给我的么…? 少年紧紧搂着昔日「同类」已然凉透的小小身体,他不敢置信地颤抖着,随之而来的是近乎疯狂的咆哮飘荡在他们共同筑建的归巢上空: “快醒来——快醒来——谁允许你擅自睡觉的?!你以前都会等我回来再睡的!快醒来——!快醒来——!!” “我给你摘了新鲜的天云果实,你每次都说这个很甜,快醒醒,起来吃吧!” “再不起床,你就连最后一个天云果实都吃不到了——” “……为什么,要背叛我…” “为什么……” …… “不、不能,你还不能睡!”散兵眼神涣散,当他清醒过来时,怀中小男孩紧闭双眼的模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苍白破碎的小脸。 散兵眼睛慢慢聚焦,顷刻,他对上了一双满是浓得化不开悲伤的深棕眸子。 原来早在不知何时,散兵把少女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他双手猛地一顿,但是并没有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正当少女以为散兵不会答应她的请求时,散兵有些苍白的唇翕动了一下。 “……知道了。” 散兵凝视着少女那欣喜又悲伤的双眸,抚慰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但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好奇你所谓的那个「地球」罢了…” 闻言,少女好似笑了一下,嘴唇颤动着吐露着什么,但散兵已经无法辨认了,因为少女已经在他的怀里永远沉眠,转瞬化为星辰,逐渐汇聚成一扇洁白的传送门出现在他眼前了。 “……” 散兵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他的背影是那么单薄瘦削,在这灰白世界里如此孑孓渺小。 他一直维持着抬头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手起身,当传送门那恍若天堂的圣光笼罩他时,一滴热泪,被永久地埋藏于这片虚无之中…… 第一次写文,求花花,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眩晕,昏沉,窒息…就仿佛过往的一切,幻化成碎片,飞速划过周身…… 创造者的抛弃,家人们的憎恶,「同类」的违约…种种的一切都逐渐褪去,随之而来地是前方更加未知深邃的黑暗。 就仿若宇宙之无限长,又犹如短暂地一刹那;突然,一股深重轰鸣地力量骇然打至散兵心灵—— 嘭! 灵魂,被不可名状之巨力强行贯入了某种躯壳! 黑暗褪去,散兵睁眼。 ——是陌生的天花板。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未曾全然清醒的意识像闷锤般在太阳穴狠狠鼓动,持续的钝痛如鞭子般窜过着他的□□。 散兵蜷缩了一下手指,手腕上的疼痛瞬间就蜿蜒了上来! “嗯……”散兵闷哼一声,皱眉抬手,只见自己的右手被缠绕着精致的绷带,但也许是扭动的原因,鲜血霎时就染红了绷带上的蝴蝶结。 “……” 呵呵,还真是多管闲事。 散兵嘲弄一笑,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转法则,以及那个少女的夙愿。 他将身体上厚重的被褥一掀,猛然起身—— 嗡! 散兵两眼一黑,登时头晕目眩,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他堪堪将手撑在坚实的墙壁上,这才没有跌倒。 像是意识到此刻着脆如薄纸的自己,一股对自己的厌恶从灵魂深处陡然攀升,噼啪带闪一路灼烧到喉管! 这副躯体,怎么能脆弱到这种程度…… 透过光洁剔透的窗子,一张苍白失血的脸倒映在散兵深黝的紫眸深处。 散兵手撑着墙,无意识攥紧拳。 他突然,有点后悔答应那个少女的请求了,但下一秒,少女满怀希冀的惨败小脸又在他眼底浮动了。 ……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过去自己犯下的蠢事已经做了,难道要抽自己两耳光么? 这样想着,散兵头眼前清明了一点,他慢慢直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装潢典雅的起居室,木质地板明光锃亮,深绿色的帷幔斜斜遮掩了窗外的疏影婆娑,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如同午后骄阳洒在风车菊上的馥郁气息。 莫名的,让散兵联想到了那个巨大风车缓缓转动的国度。 那个,和旅行者第一次相遇的国度。 如果那个在灰白虚无中死去的少女真的是旅行者,那么,她还会存在于「提瓦特」大陆上么? 还是说,「世界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抹去了曾名为“旅行者”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或许是这殊途同归的似曾相识;亦或是在少女身上自我的投射,散兵的眸子前所未有地深沉了。 他凝伫在窗边,维持将手抱在胸前的姿势,瞳孔深处是思虑时的失神涣散,映出枝桠摇曳和遥远处飘动的云彩。 ——「地球」,会不会也是一个巨大的「虚假之天」? 嘭嘭嘭! 突兀地敲门声将散兵的思绪猛地拽回现世,散兵身体僵了一下,随后像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贴到门边,他屏息凝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动雷元素力。 “!” 冷汗从额角蜿蜒爬入脊梁,随之而来地是惊愕万分的瞳孔倒影出毫无任何变化的,纤长冷白的手指。 怎么可能?! 神之力,失效了?! 像是不愿相信眼前元素力消失的自己,散兵闭眼复睁,集中精力将意识汇聚在右手掌心,但以往在「提瓦特」上力随我心的飘逸之感完全消失,他只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像是被阻绝了,倒像是,从未拥有过元素力一般…… 就如同那些,渺小的蝼蚁…… 散兵咬紧牙关,想要再次尝试,但是敲门声似乎有些迟疑,但又仿佛下决心了似的,咚咚咚地,愈发急切了。 散兵心下一凛,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会更加引人怀疑, 思忖着,散兵无声无息地握在门把手上。 “阿竹,你起了吗?你今天想去上学吗?我让老刘送你怎么样……”门外,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无比担忧而又小心翼翼。 阿竹?那是谁? 散兵将左耳贴在门上,他紧握着门把手,手心顷刻渗出了一层薄汗。 这样的姿势可以确保他面对敌人的射击伤害时,以便迅速反应,从而闪避。 虽然他的元素力失效了,但不意味着敌人没有神之力。 这个世界,或许远没有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阿竹,还没起床吗?今天不想去学校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妈给你请最好的私教老师,啊,听话,开开门,让妈看看你……”女人祈求地声音近乎哽咽,就如同世上千般万般的可怜只汇聚于她一人。 散兵皱眉,握着门把手的右手刚想解锁,另外一阵雷鸣般的敲门声接踵而至—— 咚咚咚咚咚!! “——霍竹!把门给我开开!别以为你把我们锁在门外我就拿你没办法!把门给我打开,听到没有——!!”男人的怒吼好似要将整个天花板掀翻,实木门经受不住般颤抖着呻吟。 散兵:“……” “好了老霍,好了…儿子今天不想去上学就不去,你不要逼他啊……”女人就像是搬到救星般,声音逐渐洪亮,“老霍,你先回去,让我来劝儿子,你身体不好,不要大动肝火……” 门外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但就像是被这番话刺激到了一般,又是阵阵震天撼地的拍门声,实木门呜咽得更加凄惨了。 “——霍竹!你今天必须给我出来听到没有!我跟你妈到底还要怎么劝你,你才肯听我们家里人一丝一毫的话?!”男人拼命扭动着门把手,然后声音逐渐走远:“田芳,你走开,我今天非要把这门踹开不可!!” 嘭——! 眼前的实木门不堪重负地狠狠抖动了一下。 霍正义撸起袖子,刚想腆着肚子飞身一脚再向紧闭大门揣去,却被身旁瘦弱的望田芳拦伸手住了。 “……老霍啊,儿子的病刚好没多久,你不要激他啊……”王田芳死死握着霍正义的手腕,一行浊泪在饱经沧桑的脸上翻涌。 霍正义双眼通红,看着糟糠之妻满面愁容的老脸,一下就甩开了王田芳的粗手:“哭哭哭、哭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老子的病就是被你哭出来的!” 王田芳嘴角嚅嗫了一下,刚想反驳,但霍正义像是解读出她在心里暗骂的神情,登时一股无名火就熊熊燃烧了,“好啊…你还反了天了你……!” 说着,就伸出他那肥硕粗狂的手二话不说朝王田芳呼去——! “不、不要啊……救、救命——!” 啪! 实木大门被轰然拍开! 霍正义挥舞在空中的手顿住了;王天芳紧张的神情凝固了,一切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头一望—— 只见,他们的儿子霍竹的右手紧紧握着门框,脸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阴鸷深沉,简直就像是被滚滚乌云吞没了一样。 王田芳顿时喜出望外,一股脑儿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一步朝她的宝贝儿子跑去:“哎哟……我的宝贝儿阿竹你可算是舍得出来了……” 她顷刻就拦腰抱住了散兵,散兵猝不及防地被她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散兵暗骂一声,但脸上的更多的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惊愕。 因为他能感觉到,他自己这幅躯体并不排斥眼前这个苍老瘦弱的女人。 散兵试图挣扎了一下,但是女人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禁锢在他的腰上,甚至箍得越来越紧。 “……” 散兵放弃了挣扎,耗尽全身气力才堪堪忍住推开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的冲动。 王田芳被许久才见到儿子时的巨大喜悦冲昏了头脑,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以往优柔寡断的儿子此刻正死死盯着方才将要殴打她的,她自己的丈夫。 那冰冷的深紫色眼眸,就如同猎豹的兽瞳,折射出寒铁一般的凌光,犹如一柄淬了毒的宝剑。 见他正盯着自己,霍正义无意识咽了口唾沫,但又挺起了有些佝偻的脊背:“看、看着我做什么……” 此话一出,霍正义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生涩沙哑。 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儿子的眼神如此狠厉,他可是连说话都姿态扭捏,不敢拿正眼瞧对方的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无比陌生,明明外表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但他总感觉此时此刻的霍竹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就像是,面前站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样。 就在这无言地对峙中,霍正义突然觉得自己的地位开始岌岌可危起来了,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同时夹杂着同为雄性动物的欣赏,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落日西山的无能为力,以及对年轻雄性身体那满得快溢出来的嫉妒。 种种复杂的神情,扭曲了霍正义的老脸,最终,他喟叹般嚅嗫着:“还真是长大了……还真是长大了……”说罢,再度凝视散兵时,霍正义恍若苍老了十岁,原本的趾高气昂,在自己的儿子年亲的身躯面前,眨眼灰飞烟灭了。 霍正义顿了一下,神情软和了下来,他年老珠黄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散兵,随后几乎是带有一些求和的声音说道:“……阿竹,先吃点东西吧。” 散兵冷冷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就算是经历颇多的他自己,对于方才的这场闹剧,也鲜少地觉得荒谬绝伦。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完成那个少女的夙愿,然后找机会回到「提瓦特」。 他全然无视了眼前这个貌似是“父亲”的低下蝼蚁,将自己腰上的王田芳解开,王田芳又急切地想要搂他,却被散兵侧身闪了过去。 他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躁郁无处发泄,本来就应该在「世界树」中抹除掉自己的存在,但却牵扯出这等子事,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么? 与其在这里被他们胡搅蛮缠,倒不如先到外面去熟悉一下这个世界。 霍正义王田芳就这样看着散兵像是把他们当空气般从他们身旁略过,他们二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惊讶。 霍竹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无视他们,忤逆他们的。 霍正义内心那股火又噌地一下再度蒸腾上来了,就像是不堪忍受被无视般,他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就想去抓散兵的手腕,“别以为你现在长大了就敢忤逆我,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家规,什么叫礼法……” 话音未落,散兵就像背后长眼睛了一样,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霍正义在空中向他伸来的肥硕油手,旋即狠狠一拧! “啊——!”霍正义的脸扭曲了,发出了吃痛的叫声。 “……阿、阿竹快放开,他可是你爹啊…”在旁边的王田芳捂着嘴哑声开口。 霍正义似乎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以前任他如何拳打脚踢都一声不吭的出气筒怎么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他拼命挣扎着,霍竹修长的手看起来明明如此瘦弱,但霍正义就是无法将自己的手从那苍白的手中抽出来哪怕是一丝一毫。 就如同被死死钳住般。 “你、你放手——!”霍正义冷汗止不住地掉,但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霍竹的眼神,那种冰冷彻骨,仿若毫无感情的嗜血眼神,让霍正义的脊背发凉,瞬间脑海中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腥画面。 霍竹漠然的眼中,映射出的是一具倒在地上血肉四溅的尸体。 而那具尸体狰狞的脸,分明是他霍正义自己! 霍正义慌了,几乎是求生本能在驱使着他,“儿、儿子…有话好好说,咱、咱先把手放开,行不……” 旁边吓傻了的王田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附和着劝道:“对对对,阿竹……有话好好说,你爸他只是年纪大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计较……”说着,就扑了上来想要掰开散兵的手腕。 但散兵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霍正义,紫眸毫无任何波澜,有的只是长时间杀戮所带来的漠然,以及是霍正义那异常惊恐的脸。 如果霍正义在此刻再度挣扎,散兵就会像以往一样,轻而易举地拧断敌人的手腕。 就像那些死相惨状的愚人众一样。 而当王田芳那粗糙皲裂的手触碰到他时,才仿佛从遥远的世界将散兵被拉回,他转头就对上了王田芳那双心疼而又苍老的眸子。 “……乖,听话啊,把手放开,你爹他就是年纪大了…”王田芳一边说一边用她那粗红手抚摸着散兵的头发。 散兵身体一僵,这种来自他人的抚摸让他的肌肉尽数绷紧,强烈地不适感涌了上来,更何况,王田芳的手简直就像是糙硬的树皮一样,上面破了的老茧甚至勾着他的头发。 但正这种不适感,却让散兵前所未有地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一种揣着厌恶却糅杂着渴望之感。 “……乖啊阿竹,咱先把手放下来,乖……”王田芳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散兵的头发,“乖啊…阿竹……” … 在王田芳不停地劝说和抚摸下,散兵渐渐松开了紧钳着霍正义的手。 霍正义登时将手抽出,一阵剧痛就从手腕出鞭笞上了神经末梢,他咽了口唾沫向下一看,只见五根深红的手指印像鬼魅一样烙在他的手腕上。 霍正义立刻捂着手痛得嘶嘶叫,王田芳又扭着小脚向他扑了过去,连忙吃力地搀扶着他,就像是安抚做错事的婴儿般抚摸着大腹便便的霍正义,而她扭头散兵的眼神都流淌着恐惧,就像是在看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怪物一般。 “……” 散兵唇角缓慢地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旋即再不看这两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直到霍正义看到散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时,他才一把甩开王田芳的手,像是在维护某种早已被碾为齑粉的自尊心般,故意提高音量大声说:“别、别以为我是在怕他,我只不过是今天没有发挥好……” 散兵推开了别墅的大门,烈阳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双眼。但正是这直来直去地光,让他恍若有了一种重回新生的感觉。 滴滴滴—— 伫立在台阶上的散兵回眸,只见,一辆黑色的大东西缓缓驶入他的面前。 滋啦一声,前面的那块灰色玻璃就滑动下来,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立刻探出头。 “霍少爷,要去学校吗,要不要我送你上车?”大东西里的男人亲切活络地说。 散兵没有动,只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得体,虽然年纪很大,但是他将头发打理得井井有条,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与他年龄相符的老成,虽然看似热情,但他眼神却很有定力,方才的二人跟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男人见许他久没有声音,便有些奇怪地眯着眼睛又问了一遍,但奈何他视力不好,全然未曾看到霍少爷那冰冷的眼神,“霍少爷,再不上车就要迟到了,你如果想去学校的话,就得搞快些……” 原来这大东西叫车,呵呵,有意思。 散兵虽然不愿意上这个男人的车,但听着从别墅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噼里啪啦声与咒骂声,他眉头一皱,身体比意识先一步驱使着他朝大东西走去。 而男人则下来打开了黑色的门,然后绕在后面帮他开了后面的门。 看着一脸亲热的男人,散兵唔了一声,从嘴里含含糊糊说了句“谢谢”,随后弓腰钻进了这个小空间里。 男人顿时爽朗一笑:“跟我老刘客气啥,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客气哈哈——。” 而当车嗡嗡嗡地跑起来的时候,散兵看着玻璃外愈渐远去,最后之剩下一个小点的房子,他像是暗自松了口气般,才从新转身注视着前方。 “霍少爷,”老刘突然开口。 散兵透过上面的镜子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随后散兵就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打开了右侧座位上的抽屉,紧接着左右摸索着:“诶?怎么不见了?我明明就放在这里面的呀…” 散兵身体紧绷着,他的左手开始缓缓地伸向老刘的侧颈。 他这么能如此大意,这个世界不比「提瓦特」,刚来到得时候就怪事连连,那两个神经质的夫妇简直令他大开眼界,而这个老刘,虽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但他也不能为之小觑。 老刘一边开车一边在车里摸索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老刘打着方向盘,手一顿,就像是摸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与此同时,散兵霎时出手,顷刻就捏上了老刘的脆弱脖颈! 这完全能就是冲着把他的脖颈拧断的架势去发力的,散兵紫眸迸射出和以往一样的冰冷,瞳孔深处唯余无尽杀戮时的习以为常。 滋啦——! 黑色大东西突然往前重重一倒,散兵登时重心不稳,手指从老刘的脖颈堪堪擦过,一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 但还没等散兵说话,老刘率先摇下黑色玻璃,伸出头去就破口大骂:“加塞加塞,你加个毛线的塞啊,这么短的距离你都要加塞,你真当你的车屁股很短吗——?!” 散兵立刻收起微楞的神情,向外定睛一瞧,前面确实有俩白色的大家伙直挺挺横贯在了他们的车前。 而里面的人表情悻悻,仿佛也自知理亏,还是夹着尾巴溜了。 “现在的人啊,还真是……”老刘意犹未尽地感叹着,这才感觉到肩上有点沉,“咋了霍少爷,我肩膀上有东西吗?哦对了,这个你拿着……” 老刘从抽屉里变法宝般掏出一个绷带和凝血剂,头也不回递在散兵眼前,他瞥了一眼散兵的右手,然后语重心长道:“去学校,还是要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散兵这才发觉,自己右手上的绷带早已被血染红,乍眼看去,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 这种无聊的施舍,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散兵凝视着老刘手中的绷带和凝血剂良久,才帮他将肩膀上的绒毛弹了下去,然后将想要冲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谢谢。” 闻言,老刘一摆手,表示完全小事一桩。 车内,陷入了沉默。 老刘怕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便认真地开车。而散兵则将头抵在玻璃上,连成一线的绿意盎然从他眼眸飞速划过。 他到底应该怎么帮助那位少女? 散兵的脑中毫无头绪,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未曾留给他,便悄然地走了。 在这偌大的「地球」,他真的能够帮助到她么? 散兵第一次,内心动摇了,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没有「愚人众」庞大的关系网,没有引以为傲的元素力,甚至没有与那个女人的仅有联系。 就像普通的凡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自己真的能做到么? …… 黑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天穹之上,滚滚乌云吞没了晴朗,将整个天际晕成云墨色。 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水流蜿蜒而下,将散兵的紫眸渲染得更加晦涩不明。 呜哩呜哩呜哩—— 救护车刺耳鸣笛划破浓墨长空,撕裂着熊熊怒吼由远及近,车水马龙纷纷避让,让出生之道路。 “哎,又是哪里出事儿了吧。”老刘叹息一声从窗外收回头来,“都到市区了还这么堵,前面肯定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后座的散兵维持着将额头抵在窗子上的姿势,闻言,他纤长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而就在此刻,那辆救护车闪烁着红蓝光芒顷刻冲破大雨,从他们车旁咆哮而来—— 散兵漠然抬眸,霎时对面车窗上的猩红映入眼底,转瞬呼啸而过。 散兵垂眸,轻轻合上眼,而在此刻,他登时感到一阵心悸,一种没来由地蚀骨寒冷像蛇一样缠上了他! “嗯……” 散兵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倏地倒在后座,汩汩鲜血从他的右手腕处爬出,霎时洇红了皮革座椅。 他就像失了力般,翕动着唇想要发出声音,但是不论他如何呼唤前座还在认真开车的老刘,那声音都细若蚊蝇。 我、我到底怎么了了……? 求生本能让散兵咬牙从车坐上匍匐着,涔涔冷汗顺着他额角滑落,将他白皙的皮肤几乎洗刷得透明,右侧手腕得巨痛让他几度失去意识,而下一秒却又猛然睁眼,蚀骨钻心的痛疼无休止地鞭策着他。 ……再坚持一下…就、就要到了…… 再坚持…一下…… 嘭! 当老刘听到这声音时赫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视镜一瞥,顷刻被吓得目瞪口呆,冷汗突突往外冒。 只见,方才还活蹦乱跳霍竹现在正无声无息地掉在地上,遍布的血液甚至把整个地毯都染红了。 “霍、霍少爷……!”老刘哑声开口,连忙打转向灯靠边然后掏出手机报警,“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散兵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便是老刘猛拍开车门,进而那头也不回冲进倾盆暴雨中的背影,旋即幻化成另一个小小的背影、桂木的背影、御舆长正的背影,最后是一个金发少女的背影,却又转瞬变成黑发少女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暴雨深处…… ……又要被抛弃了么?散兵模模糊糊地想。 不、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我不想……再只剩下我一个人…… 散兵的眼睛被无穷黑暗淹没,最终晕倒在了血泊之中。 求花花,求收藏[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