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佑我》 第1章 所谓真正的死去活来 人的一生总归是单调且枯燥的。 当手下的汽车不受控制的与对面那辆车相撞时,圣维音迷迷糊糊地想。 她是有机会活下去的,这场车祸诡异的只杀死了对面那位倒霉的副驾驶,其余的人都只受了轻伤,就连造成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圣维音也无大碍。 就像被神明控制了一样。 但是,又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死亡是一切的终点,仅仅是为了无聊的人生就放弃在这里死去的念头,可真是——太丑陋了,她想。 那就,选一个好一点的死法吧,比如,死于时间? 她抹除了自己的时间。 “诶诶诶?明明我控制好力度只打算杀死一个人的呀!” 耳边响起缥缈的声音。圣维音睁开眼睛,恍惚着开口:“原来,我没死啊,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不。”那个缥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更正道,“你死了,现在是灵魂在我的领域里面哦。” “你这个自称神明的人也太言而无信了吧?明明你答应过我不伤及无辜的!” 圣维音抬眼望去,瞧见她的面前站立着两个人,一个人头顶光环,神情悲悯,另外一人眼眸翠绿,愤愤不平。 很明显,刚才出声的是愤愤不平的那位。 “没办法啦,毕竟我答应你之前她就已经死啦,而且多个帮手对我们的计划不是更好吗?所以我就拉她入伙啦。”头顶光环的神明摊手,语气是与神情不符的愉悦,“同样的话我才不想说第二遍,小米你就到那边再和她好好解释吧!” 圣维音看着小米深深吸了口气,正欲吐出些什么话来,一阵柔和的白光就模糊了她的视线。 视线终于归于清明,便被不远处滚烫的热源吸引了注意……好烫,她想。 令人窒息的火焰仿佛灼烧起她的喉咙,沙哑到可怕的声音便因此诞生。 不,那些火焰并不能伤害她,而这也只是一个狭小温馨的木屋而已。 她不应该有这些错觉。 “这应该算是游戏刚开始时候的安全屋了。”小米轻声解释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 圣维音神情淡漠,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解释下去。 很不礼貌的态度,但,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开口。 所幸,对方并不在意她无礼的行为,继续认真的解释着。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所谓的神明杀死我们后让我们穿越到漫画世界,命令我们为漫画世界赚取更多的人气,为读者提供一个精彩的引人入胜的故事。” “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画到漫画上公布出来,无论是作为反派还是炮灰。” “我们接下来的一生都只是为了故事而活。” “不过我们也还是有一些好处的,如果我们两个人赚取的人气达到了某个额度,那个神明就会实现我们一个愿望。” “任何愿望。” 圣维音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对于神明的厌恶,没有对自己接下来的遭遇的哀叹,更没有对于愿望的渴望。 她说:“这听起来很诱人,也很像一个陷阱。” 小米笑眯眯的卷着自己的发尾,她拖长了声音说到:“做人别这么悲观嘛,我们都付出那么多了,一个愿望又怎么了?我们可不是自愿做这事的。” “对了,我叫洛米,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为什么要告知她的名字给自己,又为什么要询问自己的名字……没有用不是吗?一段不得不接受的缘分而已。 明明自己突兀的到来影响对方的计划了吧?一开始不就说了任务只有对方一个人做吗? 自己的死亡分明是意料之外的事。 无所谓了。 “圣维音。”她说。 “圣维音,真是……奇怪的名字啊。”洛米伸了个懒腰,往后倒在木屋的沙发上,半阖着双眼,“维音,我们待会还会收到关于漫画世界的信息,大部分是关于主角团的,那个神明应当会直接把信息塞到我们脑子里,做好心理准备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成功了,你想许什么愿望?我的话,则是和我妹妹有关喔。” 我唯一的愿望只有死亡。 死于真实,死于自我。 “没有,”圣维音眨了眨眼,嗓音沙哑的开口,“我不需要愿望,也懒得完成任务,反正在你的计划里,我是可有可无的那个吧?” 毕竟,我的到来如此突兀。 “诶?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是吗?而且消极对待任务会被那个神明大人抹杀哦。”洛米轻蔑地将“神明大人”四字说出口,眼底是浓厚的不在意。 就在此时,漫画世界的信息被神明传输过来了。 接收到关于漫画世界主角团信息的圣维音短暂地陷入沉默,她缓过那阵令人差点晕厥的头疼,开口说出的声音更加沙哑,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那就让她抹杀吧,我迫不及待的想去死了。”她这么回到。 而洛米也不回话,不知是因为过载的信息量还是其他的什么,但这又与圣维音何干呢? 她打开木屋的门,扑面而来的狂风几乎要将她吹倒。 圣维音僵着脸,抬步走入风雪之中。 “我应当没有来到南极吧?不,应该说,《咏唱黎明》里,是没有南极这个地方的,那这里是,霜言的结界之中。”她呢喃道,出口的声音被风吹散,只余下模糊不清的音节。 《咏唱黎明》是圣维音现在所处的漫画世界,现在的剧情进行到了主角去讨伐s级魔兽霜言。 而讨伐霜言这件事的起因只是主角发现有魔兽伪装成他已故的母亲,那只魔兽,也就是霜言。然后主角一怒之下就开始了讨伐霜言的旅途,主角团的其他人则是陪着主角胡闹。 这部漫画的基调本来就偏向轻松沙雕。 “啊,糟糕透了,无论是异能者还是魔兽,又或者是其他有生命的物体,都在这个走向尽头的世界挣扎求生,真是丑陋级了。”她缓慢开口。 …… 漫画主角团这边。 漫画主角顾缺带领着他的同伴艰难地在风雪里游荡……前进。 他扯着嗓子大喊:“糟糕透了!这么大的风雪,我们没走散都不错了,还指望我们找到霜言?开玩笑吧?” 魔法师糖言则鼓励他道:“别气馁啊,毕竟是你提出的讨伐霜言,你这个先提出来的人怎么能先放弃呢?我们可是都被你拖下水了啊。” “顾缺!你别喊了!我耳朵都被你喊疼了!别等下.体力不支和我们走散!”这句话来自队伍里的治疗师残柔。 探查员青虹也想跟着附和几句,却眼尖地看见了远处在风雪中行走的小黑点,他喊:“队长!远处有人!但不是霜言。可它却是冲着我们来的!” 顾缺拔出他腰间悬挂着的剑,双手紧握,甩出一个自以为很酷的笑容,道:“别怕!都躲到我身后来,我会保护你们的!” 谁知,他的队员竟齐齐开口:“队长你还是控制控制别让手这么抖吧!” “……” 他们的话语随风飘散,却又越过了时间,越过了空间,完完整整的献到了圣维音面前。她抬步向前一迈,眨眼间就来到了顾缺他们面前,甚至有闲心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残柔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直视着圣维音的眼睛,极端的不适涌入那个构造精密的大脑里。 但她没有移开看着圣维音眼睛的视线,即使她知道这是令她感到不适的原因。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圣维音的眼睛,就像是凝视着腐朽的死亡本身。 她的眼睛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泯没的焰火;像是埋没鱼群的水底的淤泥;又像是瘟疫降临过后的,死寂的城邦。 一双令人惧怕的,令人窒息的眼睛。残柔想。 率先开口的是顾缺,他喊:“喂!我劝你不要对我的同伴下手,不然,我手下的剑可不会留情!” ……她说就不应该让这个蠢货率先进行沟通,这样就算对方本来没有恶意也会被惹恼的吧?回过神的治疗师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我并没有恶意,”圣维音轻轻开口,声音有一种不常说话的沙哑,“我只打算问个路,仅此而已。那么,你们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恶趣味的神明提供的信息是残缺的,在风雪里打转许久的圣维音不得不选择与主角团沟通。 分明,她看得到外面。 “不行的,你已经进入了霜言的结界里了,除非它放你走,又或者,你杀掉它。”机械师余伸手拽了拽兜帽,将面容隐藏在阴影下。“这是属于世界的准则。” 而温柔的魔法师则关心地问:“你不冷吗?就穿这一件衬衫,还在这风雪里走这么久,整张脸都没有气色了。” 说着便掏出一块血红的晶体,低头喃喃了几声咒语后递给圣维音。 “接着吧,可以暖身子的。” 圣维音:“……不,我不需要。” 不知从何生出的善意只会让她无措。 “诶诶?你们没被迷惑吧?难道你们不觉得她很可疑吗?没准她是魔兽伪装的又或者是心怀不轨的来刺杀我们的刺客呢?”顾缺喊。 残柔反驳到:“怎么可能呢?魔兽可不会做这种事吧?而且就算是来刺杀我们的,那又怎样呢?她要是想杀那我随时恭迎。” “估计队长是想和上次的事硬杠上吧,魔兽伪装成他妈妈给他送蛋糕,这种事连做梦都梦不到啊。”终于插上话的探查员青虹故作老陈的感叹。 “不!我才没错!我可是亲眼看见了!”无奈的队长气急败坏的抱怨。 残柔:“那也有可能是别人伪装的啊,你到是小心别掉到别人的陷阱里,换一个队长很麻烦的。” 无法离开吗?好烦躁,无论是无法离开这件事还是他们在旁边叽叽喳喳,都好烦躁。 这种热闹,真令人不适。 圣维音皱了皱眉,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无所谓的,她想。 魔法师母亲般温和注视着圣维音变换的表情,安慰:“别担心,队长他们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没有恶意的。” “毕竟谁也不会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托付信任,对吧?队长本来就是有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身上的,他上次还说他看见魔兽伪装成的母亲给他送蛋糕,给他过生日,很离谱吧?” “我们都知道,魔兽是只有本性的,即使再聪明再狡诈,它们也没有人性。在它们的世界里,只有进食、生存以及…屠杀。” “喜欢吃人的魔兽呢…”糖言轻笑一声,“像那种陪队长过生日的行为,对于它们来说,毫无意义。” “不!那就是魔兽!我亲眼看见它这么伪装的!”被众人质疑的主角仍旧坚定自己的想法。 好无聊,圣维音耷拉着双眼,明明只要…… “明明只要抓住那只魔兽再搜寻一下他的记忆就好了,有必要这么争执吗?”圣维音扭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洛米。 “魔法师做到这些很简单,对吧?” 第2章 霜言(一)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当然明白,所以现在正在实践当中。”魔法师解释到,“话说回来,你们两个都是空间系异能吗?如果是的话,你们应当不建议一起讨伐霜言?” “我们都是空间系异能哦,对吧,维音?”洛米朝圣维音眨了眨眼。 “……”她轻轻颔首。 “她叫维音?难道你们两个之前就互相认识了?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残柔惊讶开口。 想认识她更多…想接近这记忆里相似的黑色深渊。治疗师垂眸,掩住自己卑劣的移情。 洛米下意识瞟了一眼圣维音,只撞见一副终年不变的淡漠。 “……嗯,我们认识,因为我害维音误入了魔兽的结界,所以我们大吵了一架,之后维音就气鼓鼓的离开了,我好不容易才追上呢。” “谢天谢地,她没事,要不然我会内疚死的。”她笑眯眯地感叹着,翠绿的眼眸像被太阳照射着的森林,闪闪发亮,似是真的开心于圣维音没事。 但,这是虚假的,是自从她们来到这里就开始的戏剧。 是一个为了私欲而搭建的无聊舞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糖言拍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谁知道是真信假信呢? 顾缺则又喊—— 天知道他嗓子怎么长的,这么耐用:“喂,不是,你们就这样接受了她们吗?!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可疑吗?” “这个叫‘维音’的家伙从认识我们到至今都没有告诉我们她的名字,而旁边那个家伙更可疑了!她可是一直避重就轻的回答我们的问题诶!”队长激动的比比划划,肢体语言明显更丰富。 糖言:“算不上可疑吧,毕竟天下那么大,总会有几个人奇怪一点的。而且……” 他们有足够的自信及能力,确保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团队。 更何况,如果她们是无辜的,他们又这样防备她们…那不就太残忍了吗? 这是独属于善良者的傲慢。 “所以,你们现在要讨伐的霜言,就是伪装成他母亲的模样的魔兽吗?”洛米姑作无知的问。 “那是当然的,我会让它知道,冒充我亲人的下场。”顾缺握紧了悬挂在腰上的剑,杀意愈加浓厚。 残柔翻了个白眼,作为治疗师,她最看不惯顾缺这种情绪上头就不顾伤亡的战士,也最不理解他们的热血上头。 她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自己的指尖,眼角余光始终注视着那抹淡色的身影:“有没有这种事还另说呢。” 死寂的、无言的、仿佛随时要离去般的。 “ 不无聊吗?整天与魔兽打打杀杀的日子。”圣维音开口,嗓音依旧沙哑,“无论是伪装成你母亲这件事,还是被发现真实身份后并没有趁你孤身一人击杀你,只是逃回了自己的结界,不都表明了这个魔兽对你们没有恶意吗?所以为什么还要费劲心思讨伐它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置身事外不好吗?” 无法理解,无法共情。 “这难道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吗?”糖言捂着嘴笑了起来,柑橘色的眼睛流淌着不知名的讽意。 她轻声呢喃,“自从第一只魔兽出现以来,你们人类,就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夹带着恨意,述说着失去。 圣维音垂眸,而魔法师仍旧是一幅温柔的模样,似乎从来没有说过那种话,那种,如地底下深埋着的滚烫的岩浆般汹涌着无尽厌恶的话语。 主角团的其他人都表情正常,就连洛米,也仍无变色。 不应该,糖言不会是这样的性格。 在神明的信息里,她是一个温柔到典型的人。 善良,怜悯……几乎所有正面的词汇都能用来形容她。 只有我能够听到吗?她想。 还是说,这是展现给读者们看的?展示给读者们看,那是一个烂掉的白月光。 “你难道不知道吗?魔兽与我们,从诞生起,就是相互对立的存在。” “魔兽以我们为食,我们异能者也以魔兽为食,一些聪明的魔兽会伪装,像猎人一样布置陷阱,等待猎物上钩。我可保不准霜言是不是聪明的那一类。”探查员开口解释。 “虽然,他们离奇的讨厌人类。” “魔兽讨厌人类,却又不得不以人类为食,这就是他们在末世生存的方法,没有之一。”残柔耸耸肩,接着青虹的话解释,她看着洛米始终保持的笑容,开始逃避,逃避已经让她不安的黑色眼眸。 “它们需要异能者的异能分子来巩固自己,要不然它们会消散。”温柔的魔法师接下了最后一段解释,贴心的没有询问她们为什么不知道这些在末世里人人皆知的知识。 “但异能者跟魔兽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异能者也需要魔兽的异能分子,不然异能者也一样会消散。” 她没有把自己归于异能者的范围内。 “哎,如果这么说的话,如果霜言属于聪明的那一类,你们不是已经上钩了吗?毕竟你们现在已经在它的领域中喽。”洛米摸着下巴,煞有介事的说。 她笑着,意有所指:“有这么多异能者在这里,看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溃散了呢。” 顾缺舔舔嘴唇,扯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它可是s级魔兽诶,我们也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溃散了。” 魔兽和人类可真像啊,一样的可悲,一样的丑陋,一样的做着无所谓的垂死挣扎 。 所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呢? 明明死去就能永恒安逸了。 圣维音垂下眼帘,晦暗的眼神被纤长的睫毛遮挡,整个人像是橱柜里的洋娃娃。 众人的表情被定格了,就连那飘飘荡荡的雪花都定在了空中,无法下坠,亦无法继续飘荡。 就像时间停止在这一幕上。 那个熟悉的飘渺的声音传来,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哇哦,你们可真厉害,这么快就凑够一章的剧情了,要来看看吗?我就知道选你们是正确的选择!” 洛米捂着嘴,故作惊讶地附和:“哇哦,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这么厉害,能够让神明大人你亲自给我们送漫画过来呢。” “哎呀,小米,你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我离你那么远都能听清楚啦,你这么做不会被人讨厌的吗?” 洛米则继续惊讶:“什么,原来神明大人你是人吗?” “……”神明没有再回话。 “看来神明被你气跑了。”圣维音低头划拉着手机——那是自时间停止后就自动出现在她手上的。 手机里面只有一个软件,是漫画软件。点开,则只能看《咏唱黎明》这一部漫画,其他的都是一团不知所谓的马赛克。 “天呐,这也太落后了吧,只能看一部漫画,这让我怎么对比同期漫画水平啊。”她听见洛米喃喃到,随后,对方又拍着胸口舒气,“幸好,幸好,评论还是能看的,要不然我就要投诉了。” 圣维音径直点开漫画最新一章,掠过众多情节,有目的地寻找着。 没有……糖言的那句话没有画下来,但,漫画最后一页分明的刻画着她刚才的心里所想。 刻画着那句“明明死去就能永恒安逸了。” “……”真厉害啊,能够听到别人的心声。 洛米:“哎,维音你好受欢迎哦,不像我,都把反派两字刻脸上了,虽然我本来就打算扮演反派。” “哦,受欢迎的是脸吧。”圣维音随口敷衍到。 “哎呀呀,别这么想嘛,喜欢你性格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洛米摆摆手,翠绿眼眸闪着的,是与糖言如出一辙的讽刺。 她拉长了语调,一字一顿慢悠悠的道,“一个善良的,自厌的,厌世的,连魔兽都想拯救的——好人。哈,这可真是……” “……这是他们自己的想象吧?就算把我真实的心理摆到了明面上,他们所热爱所喜欢的,都是他们自己心里的维音,与我又有什么关联?” “更何况,来自神明断章取义的心理描写所导致的,是愈发虚假的‘圣维音’。”圣维音垂下眼睫,声音沙哑。 “可又有谁是真实的呢?”洛米依旧微笑着,像戴在脸上的假面,“你好像太执着于‘真实’了,但实际上,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片面的。没有人会在别人的心里是真实的,毕竟人是会不断变化的生物呢。” 没有绝对真实,只有相对真实吗? 她将手里的手机抛下,像抛下自己漫游到不知处的思绪:“不,你弄错我的意思了,我想表达的是,我不承认漫画里的那个圣母病是我。” 连那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能曲解为对那只魔兽的求情…… 所以说沟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用词太夸张了吧?难道她不应该被形容为‘善良’吗?‘圣母’就太过了点。”洛米心痛地望着那部埋进雪里的手机,为漫画里的“维音”打抱不平。 “无论你怎么拒绝,那群读者只能这么认为不是吗?毕竟我们一开始就打算把你往那地方塑造啊,”飘渺的声音忽然响起,“难道小米没有告诉你,你该表演的剧本?” 到底什么样的剧本需要一个圣母病。 “哎呀。原来神明大人你一直在这听着呀!我还以为你回家吃饭去了呢。”洛米神情坦荡,没有一丝隐瞒别人后被揭穿的羞愧,“而且,我认为人在最无知的情况下,所表现出来的,不是更真实更可信吗?” “至于读者他们怎么想,只要引导一下就可以啦,不是么。” 圣维音轻轻挑眉:“那么看来我的戏份还挺重的。” 一开始就计算好了我的死亡吗?那么,又为什么要装做不知情呢? 到底多傲慢,才能就这样决定她的剧本。 “答对了。”洛米笑嘻嘻的打了个响指。 “好了,讨论环节结束,时间将重新流动。”顽劣的神明这么宣布到。 随着话音的落下,时间开始缓缓流动,雪花随风拍打在脸面上,像是一场不顾生死的拥抱。 “算了吧,别在这讨论了,还是正事要紧。”魔法师眨巴着眼睛,一无所知地继续着时间暂停之前的话题。 她歪着头对圣维音微笑“维音…对了,你是叫维音的吧?你和……”糖言卡了一瞬。 “我叫洛米哦。”洛米识相的开口。 “维音你和洛米都是空间系异能,能劳烦你们到前面探路吗?但如果遇到什么不对,可以躲我们身后哦”魔法师自然的说到,一举一动都带着些刻板的温柔。 顾缺满脸疑惑,正欲说些什么时便被忍无可忍的治疗师捂住了嘴巴。 就连一贯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机械师都叹了口气,嘴唇蠕动着发出细碎的音节——失去了空间这个概念的圣维音能清晰听到,那是一句“蠢货”。 是在对糖言信任不满吗?还是单纯认为不该让她们做这种高风险的事呢? 算了,无所谓。 圣维音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她扯着洛米的衣角,拉着对方去往队伍最前面。 “你需要那个愿望。”她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洛米听到,又不被其他人发现。 “你迫切的需要那个愿望。” “……哈。”洛米一点一点地扯出她的衣角,视线像蛇一样在圣维音淡漠的表情上巡游,黏腻又富含危机,“我确实很需要那个愿望,你愿意帮我吗?……维音?” 圣维音扭过头,注视着前方被风雪淹没的小路,对她的视线秉承着无所谓的态度:“我会。” “噗……哈,你在骗谁呢?”洛米笑了出来,毫不顾及其他人讶异的眼神,就这么张扬而又疯狂的笑着,“亲爱的,你骗不了我的。” “你根本不在乎这一切,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决择,所以……帮助我?开什么玩笑啊。” “如果我没有拖你下水,你永远、永远会弃我而去。” 圣维音抿了抿嘴唇,她可有可无的说到:“但我讨厌被算计。” 是这样的吗?或许是吧? 又或许,我只是单纯讨厌现在的你。 洛米没有回话,她朝身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喊:“没事,不用在意,我跟维音聊天呢。那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她揽着圣维音的肩膀,靠得极近,一字一顿地问:“你是选择我还是死亡呢?” 第3章 霜言(2) “死亡。”圣维音这么回到。 “啊,选我或死亡,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的。”洛米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所以我就当你选择了我。” “老实说其实我们并不需要赚人气值的,毕竟那是我骗你的,那个神明才不打算抹杀我们呢。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创造一个火一点的漫画世界。” “如果我们不赚人气值的话,还有千百个、千万个人会帮她干活儿。她才不在意我们呢。” “但我需要那个愿望,需要的不得了。”她几乎是懒洋洋的撒娇到,“所以拜托了你啦,没有人气值,那个神明不会实现我的愿望的。” “你忍心看我这么可怜,只能自己一个人赚人气值吗?” 算计不成,改成道德说服了吗? 圣维音:“……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需要你做些什么呢?嗯……让我想想。”洛米用食指抵着额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哎呀呀,不多不多,你只需要在现在杀了我,在以后杀了你。当然,现在不是现在,以后…我也没想到什么以后。” “你得允许我挑一个漂亮的时间段。”洛米伸手在空气中晃了晃,然后一把匕首由虚转实的出现在她手上,她把匕首递给圣维音,“诺,你犯案的凶器。” 圣维音瞟了几眼身后的主角团,不动声色的将匕首接了过来,便顺手塞进了随身空间。 来自空间的眷顾总是让她无需亲眼“看见”——反正,失去这个概念后,这一切都混杂进眼底了。 于是,她可以看见,可以听到所有,一切的所有……塞进随身空间后,隔着那层近乎虚无的空间薄膜,这把匕首反而更清晰。 没有和其他东西混杂在一起的,清晰。 它的形状很像一个被扭曲过的十字架,交叉的地方刻画着一个睁着的眼睛,眼珠部分是镶进去的红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眼睛的后面画着一个类似太阳的圆圈,放射出去的线条同匕首一起扭曲着,有着一种诡异又协调的美。 “看起来很像某种邪.教的用品对吧?” 圣维音:“原来你也知道啊。” 洛米兴致勃勃的点头,上扬到离奇的嘴角则让她显得有些疯疯癫癫:“它当然得像啦,那可是我所创立的教会的……呃,怎么说来着?反正它在我那个教会很重要。” “你还创立了教会?”圣维音反问。 洛米:“嗯,将来时态。” “呃……两位?秘密谈话该结束了吧?”糖言伸手拍了拍洛米和圣维音的肩膀,温柔地提醒道。 “我打算作为诱饵去引霜言出来,你们谁能够帮我呢?只需要传送一点距离就好了,不用担心生命危险,我会帮助你们的。” “不,”洛米伸出食指摇了摇,翠绿的眼眸半眯着,一瞬间恢复到正常状态的微笑让她整个人都充斥着阴谋的气息,“我可是很怕死的,所以我需要知道你们的计划。” “全部计划,比如你是怎么联系他们,又是怎么保护我的。” 顾缺皱起眉,正欲开口,却见糖言对他轻轻摇头,又把话咽下去了,最后只得愤愤不平地瞪了洛米一眼。 糖言眼神柔和,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样子:“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你的。” “作为空间系异能者,你需要和我一起去引诱霜言,而我会在霜言出现的第一瞬间,在顾缺身上释放指引魔法,指引他们我们的所在地,维音小姐则负责将他们传送到我们这里。” “至于将他们传送到这里之后,你们就不需要担心了,只等着瓜分霜言剩下的异能分子就可以了。” “而在他们传送过来之前,我会施展保护罩,把我们两个罩住,免得有性命之忧。” “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糖言温和的望着洛米,像一位耐心而又有善心的老师。 “嗯……”洛米拖长了音调,懒洋洋地回,“不太清楚呢~所以我们在没有和顾缺他们汇合时是处于失联状态?” “而且你为什么不亲自.杀掉它呢?为什么我们非要待在一个保护罩里面?” 糖言:“对于你的第一个疑问,我只能回答,是的。至于第二和第三个疑问,他们则是同一个答案,‘只有异能可以杀死异能’。” “哦~”洛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你知道了所有,那么,可以带我去了吗?”糖言伸出手,动作优雅中带着些珍重,恰到好处的微笑挑不出一丝败笔,像邀请洛米共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当然,魔法师小姐。” 圣维音望着她们逐渐虚化的背影,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虚无,柔顺的黑发在风雪中凌乱的翻飞着,安静的充当着背景板。 “糖言,她是最后一名魔法师吗?”她轻轻开口,嗓音是一贯的沙哑,像烈日下的戈壁荒漠,又像沙漏里下落的流沙。 “魔法与异能不能共存,而魔法师是魔兽最好的补品,是吗?” 青虹:“……是的,‘只有异能可以杀死异能’,‘魔法是异能的最好补品’,在这种情况下,魔法师的灭绝几乎是注定了的。而糖,她确实是最后一名魔法师了。” “……‘屠龙者’顾缺,‘起死回生的奇迹’残柔,‘鹰眼’青虹,‘机械国王’余,‘魔法师’糖言,冒险队‘GR’。” 青虹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迟疑地问:“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们太耀眼了,耀眼的像夜空中的星星啊。”圣维音答非所问。 她轻声呢喃:“但是耀眼的星星被更耀眼的太阳所覆盖,魔法师是太阳,异能者是星星。在一般的漫画里,主角总是失去同伴之后才成长的。” “那么那个耀眼的太阳该下山了。” “夜晚的时代该来临了,时代再也不需要魔法师。” 青虹:“你在说什么?” “没有说什么,我只是在感叹魔法师的悲惨命运。”圣维音随口敷衍。 她比划出一个沙漏的形状,对着青虹解释道:“就像把漏完沙的沙漏翻转过来,最上端的沙子落到了最下端,魔法师也像上端的沙子一样垫底了。” “……很形象的比喻。”青虹艰难地评价。 顾缺则暴躁地反驳:“才不是这样呢,在我心里魔法师的地位永远是最高的。” “可我觉得她的比喻很好。”机械师拢了拢身上的黑袍,整张脸缩在阴影里,苍白的手指逗弄着面前的机械鸟。 圣维音:“但在社会上的魔法师的地位不是已经跌入低谷了吗?” “不!才不是呢!”顾缺大吼,就像……无法接受这件事实。 “魔法师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圣维音歪了歪头,一针见血地问。 “……” 治疗师轻飘飘地扫了眼陷入沉默的队长,侧着头,避免对上那双黑色的眼,提醒:“不要再提魔法师了。” “这一整个小队,都不喜欢这个话题。” …… “亲爱的魔法师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是选择魔法,还是选择异能呢?”洛米拉着糖言的手在雪中漫步,状若无意的问。 “我想这是并不需要思考的问题,”糖言含笑的声音在洛米耳边响起,“作为一名合格的魔法师,我是并不需要选择异能的。” “可惜了,太可惜了。”洛米摇摇头,感叹道,“如果你选择异能的话,那么你还可以活下去,但是,作为魔法师的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洛米甩开糖言的手,像飞鸟展开双翼般张开双臂,绯红悄然爬上她的眼尾,翠绿的眼眸里像承载着漩涡,雪白的玫瑰状的花纹在她右脸颊上显现,她的声音洋溢出激动和蛊惑: “来吧,霜言,让这位被时代抛弃的小姐永远留在这里!” 她的背后风雪凝聚,缓慢升起一朵巨大的冰晶之花,那是诡异的,扭曲的,又是圣洁的,纯净的,就像被冰封在风雪里的虔诚的朝圣者的尸骸。 糖言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按在胸口的手心微微发亮:“我能不能活着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洛米的神情忽然悲悯了起来,她淡淡开口,声音如微风般缥缈:“很抱歉,此地禁止使用魔法。” 随着话音的落下,糖言手心的亮光忽的变暗。她皱起眉头,拔起腰间的匕首,如闪电一般往洛米方向刺去。 洛米灵巧地向后一跃,避开了糖言的攻击,而她背后的霜言则在风雪中屹立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没有丝毫护主的意思。 洛米轻轻叹气,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说道:“真是的,我就知道,如果她这么容易控制的话,那她就不是她了。” “魔法师小姐,倒是有一件事我很在意。你能趁着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跟我解释解释吗?”洛米深情地望着糖言,语气里满是真挚。 “为什么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你,还会想活下去并保护人类呢?” 糖言的瞳孔猛的紧缩,神情不复温和,向终于张开獠牙的毒蛇,她声音尖锐,质问到:“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我明明我明明……” “你明明把所有知道这些事的人都杀了。”洛米微笑着接过她的话,她把双手虔诚的放在胸前,用着祈祷的语气道,“哦,愿神明原谅你,毕竟你手上血流成河。” “所以请你死去吧,已经活了近百年的老妖怪。只有死去才能让神明亲手原谅你,不是吗?” “不可能!不会有人知道那些事的……除非……”糖言的右手紧紧抓着匕首,左手则紧握成拳,在掌心里留下一道道月牙。她凝视着洛米的眼,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洛米灼穿。 “……哈,我知道了……杀了我吧,杀了这个虚假的我。”糖言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又戴上了那张温和的假面,柑橘色的眼睛像流动的糖浆,温和的包容他人的一切过错。 她扔掉匕首,动作间带着些随意的潇洒。 洛米点点头,左手指尖在右手臂上轻轻一划,刹那间 ,鲜血涌出,裹挟着风雪,往霜言方向散去。 “不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需要等到维音他们来,见证一个时代的落幕。” …… 圣维音听到了,实际上,这些混杂在一起的空间让她无法不去听。 慷慨的世界唯独不愿意给予她空间与距离。 “……我并不喜欢做决定,所以,这件事让命运烦恼去吧。”她想。 正面离开,反面过去。 圣维音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抹冷硬的银白色在她的指尖跳跃,她将硬币向上一抛,硬币在空中翻飞,她却头也不抬,甚至没有抬手接下硬币。 “这是被人为干涉的命运呐。” 青虹疑惑的问:“你在抛硬币,为什么?” 圣维音轻点下巴,回到:“是啊,为什么呢?是为了窥探一些既定的命运吗?” “我怎么就忘了呢?这个世界是有神明的。”她呢喃。 那位神明可不会允许她偏离剧本。 青虹:“……我发现你总在思考一些哲学的问题。” “总有人要负责思考。”圣维音如此说。 她走在队伍前头,前方是时代的死亡,而后方,是被风雪掩埋着的,两面都是反面的硬币。 一步,两步,三步……到了。 她的脚下浮现出银白色的法阵,在苍茫的白雪中几乎不起眼,法阵快速的、隐蔽的扩大 ,直到囊括他们的所有人为止。 传送,开始了。 真可惜呀,圣维音感叹。他们可真倒霉,不断、不断的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却永远也得不永眠。 因为神明需要热度,他们的灵魂会不断、不断的被投入世间,去创造一个又一个崭新又灿烂的故事。 他们的灵魂得不到安息,他们的灵魂永远充满活力和热闹非凡。 她望着顾缺和青虹,那是只有她能看见的,关于灵魂的磨砺和轮回。 他们与我不一样,我的灵魂是一潭死水,它随时可以干涸,随时可以与死亡同眠。 “所以为什么呢?”她呢喃,“连命运都不愿让你们坠入那短暂的沉眠。” 第4章 霜言(三) “维音,你来得可真慢啊。” 不需要抬眸,脑海里就能清晰浮现洛米那含着笑意的翠绿眼睛 ,带着连圣维音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熟悉。 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久远的回忆重新流转到她面前,来自过去的残骸对她欢欣的打了声招呼。 圣维音不知道她对洛米的印象来自何时,她引以为傲的大脑总是在不停的吸收着信息,以至于她的过去与现在一样混乱。 死亡对于他人是一场终结,一次落幕,对她来说,却是永恒的开始。 死去的一切的一生都将在她眼前徐徐展开,恍若开启了一场或乏味,或壮阔的电影。可惜这一切都太过庞大,无数的事物的一生都融入一个大脑里,混杂交织的经历构成了如今的圣维音。 她是活着的墓碑,是行走的历史,却唯独不是她自己。 所以才无趣,所以才痛恨,这个无能的、乏味的世界。 “糖!”身旁,一直明朗欢快的顾缺抽出长剑,面容是沉静下来的严肃,“洛米,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与霜言间,会有强控制契约吗?” 强控制契约是一种契约魔法,在《咏唱黎明》中,糖言曾用它控制了一个坏事做尽的人类基地领主。 理论上来说,魔法对魔兽不管用才对,现在这种情况,是神明为洛米开的后门吗?圣维音慢不经心地推测。 “显而易见,她可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用魔法影响魔兽的,东西呢。” 率先开口的反而是糖言,她抿唇温柔微笑着,柑橘色的眼睛却冷得可怕,甚至,流露出毒蛇般的狰狞。 “我的死亡只是你疯狂计划的一步奠基,”糖言面对着笑得诡异的洛米,那个圣洁又污秽的魔兽的实际控制者,“你的妄想永远也不会得到实现。” 听起来像是一部热血少年漫的经典台词,但圣维音却觉得糖言的语气不太对,不像是普通的宣言,倒像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哀叹。 为什么? 很快,圣维音就没空思考为什么了。 闪着寒光的箭矢指着她的脖颈,探查员威胁似的高声喊:“让糖言离开霜言的攻击范围,不然,我们也有可以牵制你的人质。” ……真有趣呀…偏偏选择了我来威胁她吗?…也是,毕竟,在他们眼里只有我才认识她 圣维音偏过头,轻轻扬了下唇角。 偏偏是我这个不在乎生命,无数次渴望着死去的人吗? 无需抬眸注视,受时空眷顾的幸运儿便能看见那双骤然紧缩的绿色眼眸;看见那颗受情绪影响加速跳动的心脏;看见颤抖的肌肉拉扯起僵硬的笑…… 荒唐的熟悉感几乎淹没了她。 “瞧!多有趣啊!”洛米突兀的狂笑了起来,像一个无所畏惧的精神病人。 不在乎生,不在乎死。 无所谓离去,无所谓到来。 她歪头,笑着问:“维音,为我而死好不好?”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选择死亡,既然你无论如何都选择真实,那就为我而死好不好? “……” 圣维音沉默的抵上了那把锋利的箭矢。 “杀了我。” 本不该这样的,她本不该在现在死去,太浪费了,太冲动了,太……无用了。 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那么当她死的时候,还能看见吗?看见独属于“圣维音”的一生。 ……无所谓了。 可惜,洛米做出选择的速度快到出乎所有人预料。 魔法师呼吸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透明晶莹的冰锥贯穿了她的身体,从左侧的肩胛骨到右侧的心脏。 她可以清晰的听到,冰锥与血肉的撕扯声,骨头的碎裂声,以及在霜言见到顾缺的那一瞬间,它的呻.吟——“救救我。” 她可以清晰的看到,碎裂在肉.体内的冰晶,染红雪地的鲜血,以及,尚且温热的尸体不知朝向哪里的脸部上,与洛米如出一辙的微笑。 多么清晰,多么美妙,这生命的流逝,这时代的终结……就像一场黑夜里绽放的烟火,像一场轰轰烈烈的雪崩,灿烂又盛大。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有那么多的死亡,唯有这一个,完全占据了她的视野。 魔法的时代扣响了最终的落幕。 “!” 无法理解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无法信任自己带来噩耗的眼睛,青虹下意识将手下挟持的少女推开,往糖言倒地的地方赶。 比探查员更快的是提着大剑的身影。 几乎就在被青虹推开的一瞬间,属于他人的情感与记忆涌上脑海,占据了那双漆黑眼眸望向的所有景色——于是,就溺死在这里吧,溺死在他人记忆的河。 圣维音顺从的倒在雪地上。 她注定迷失在这数以万计的死亡里,她注定迷失在这数以万计的记忆里。 —— 糖言……不,唐是一个天赋高超的纯血魔法师。 一个有着光明的前途,爱她的家人,仍旧热爱世界的魔法师。 而孕育了这样一位魔法师的时代,是属于魔法、冒险与和平的。 似乎人人都有资格去拥有一场冒险;似乎人人都可以去成为吟游诗人口中的英雄…似乎人人都可以享受世界。 多美好的一切。 她曾经以为这样美丽、这样温馨的世界会永远存在,直到人类腐烂也不会止息。 而她,可以永远享受这一切。 可是魔兽兵临城下,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死亡,魔法师们发现了——魔法对魔兽起不了任何作用。 甚至,他们是魔兽最完美的养料。 于是,抛弃开始了。又或者说,圈养,人类圈养了魔法师。 每当魔兽来临,他们就派出一个魔法师去当诱饵,去引导魔兽往远离人类聚居地的地方走。 多好用的方法。 一名魔法师由什么构成呢? 一份对世界的祝福,一个热爱着世界的纯洁灵魂,以及——100%的善良。 所以!他们是自愿去赴死的啊! 她看着一个又一个亲人的离去,她看着贪婪扬起了大火,终于抑制不住咽在咽喉深处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是魔法师呢? 凭什么,又凭什么,她死也要为这些人类铺路?! 她不是魔法师,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没有魔法师会无法控制的去憎恨,憎恨魔兽,憎恨人类,憎恨这个糟糕透顶世界,以至于,憎恨她自己。 那最后一位魔法师……哈,她早就死了呀。 她笑着,质问着,迷茫着。 为什么人类即使是觉醒异能了也要对魔法师出手呢?为什么人类会和魔兽一般姿态的贪婪呢? 最后,她的疑问埋葬在了被鲜血染得深红的土地下。 连带着属于魔法师的唐一起。 “名字?”旅途中的“魔法师”遇到这样一个询问。 “糖言。糖果的糖。” 意思是,这恶魔般的东西口中,是裹着蜜糖的谎言。 在临死之前,她恍惚间听到了,仿佛穿过时间,越过了空间,带着如沙漏流逝般的沙哑的声音。 那个声音毫无感情的说:“恭喜。” 恭喜你终于逃离了这个肮脏的泥潭,恭喜你终于挣脱了你的枷锁。 恭喜你终于死亡。 ……哈。 由祝福构造的魔法师是死去时是什么样呢? 那是消散于天际的光点,如此柔和,如此刺眼。像小美人鱼的泡沫,浪漫又空虚,连存在的痕迹都不曾存在。 “……” 顾缺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曾有光点温和的亲吻。 假的吧?怎么会呢?糖言怎么会就怎么死了呢?她……她可是魔法师啊。 一个被神明亲吻过的种族,一个无数次在漆黑的淤泥里捧起希望与祝福的种族……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的死在了魔兽手中的呢? 一定是,骗人的吧? 为什么?魔兽到底为什么要存在啊?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毁了多美好的种族? 哦,他忘了!那是一群只有本性的魔鬼,只有本性的东西怎么会有错呢?他们都只是想活着而已呀! 活着有什么错呢?为了活着杀一两个人,灭一个种族也没错吧?所以我的母亲作为魔法师死在了这场浩劫里,其他的魔法师死在了这场浩劫里,就连糖言,她也死在了这场浩劫里……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顾缺缓缓攥紧拳头,手中的剑逐渐变得鲜红而诡异。 妈的。 治疗师不满的撇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青虹,不得不赶紧开口劝阻她处于发疯边缘的队长:“顾缺!你冷静一点!那个魔兽不值得你同归于尽!” “想想GR,想想我们!” “如果糖言还活着的话,她也不会同意你以命换命为她报仇的!”见自己的劝阻没有丝毫起色,残柔咬咬牙搬出了魔法师。 “不对哦。” “不对哦。” 两个不同特色的嗓音此时说出了同一句话。 站立在风雪中,背对着那朵诡异绮丽的冰晶之花,洛米的笑容愈发真切,她抬手按在右脸上的雪白玫瑰符文,带着几乎童真的残忍说道。 “糖言,是一个如果你为她报仇,就开心的不得了的,魔法师呢。” “毕竟你根本就不了解你所处的小队吧。”是那个极具特色的沙哑声音。 圣维音扔躺在雪地上,只是,用右手捂着脸,透过指缝可以窥见,她扬着的微笑多么……极端又疯狂。 “整个GR除了你,都是魔法师的狂信徒啊。”沙哑的声音像死去的鬼魂一样缠上了她的脊背。 “你看!她创造了一个随时能为她出生入死的骑士团!”那翠绿而又恶毒的眼眸里倒映着缓缓举起双剑的“屠龙者”。 妈的。 我恨写对话[裂开] 可以让大家都变成哑巴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霜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