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日记》 第1章 001 雨下得很大，只有巷子口一盏昏黄的路灯照在地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路灯旁边的雨棚下，站着两个人影，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 江水墨躲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一个烂水缸旁边，定定地看着那两个背影，听着他们含糊的谈话声。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出现在这条巷子里了。 第一次，她是被雨浇清醒的，她下意识地一张嘴，就接了好几滴豆大的雨珠，刚开始她以为这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看到路灯下的那两人影也只觉得这是梦中的幻影。 她在原地蹲了一会儿，还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看到巷子口冒出来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人刚出现，外面守着的两个人就冲了过去，将他按在墙角。 “妈的，……好久了，狗东西，欠钱……” “哥，我……工资……就还……” “……妈的屁！” 几段不是很清晰的对话后，那两人就对瘦子拳打脚踢。 江水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见那个瘦子毫无还手之力，顿时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住手，警察来啦！”她大叫道。 她这一叫，的确起到了让那两人停下来的作用。其中一个高个子扭过头，定定地盯着水缸的位置。 江水墨看不清那人的眼神，却本能地觉得不妙，她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高个子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操，这儿躲了个人？”高个子一把将江水墨拎了起来，盯着她的脸。 “你跟他认识？”高个子贱兮兮地笑着。 江水墨看不清他的脸，只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味。 “不认识。” “不认识凑个屁的热闹。” 不等江水墨接话，一股强劲的力道就扇在她脸上，她顿时眼冒金星，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次，江水墨感觉自己是被憋醒的，晕过去之前那瞬间的惊吓，让她心脏狂跳不止。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躲在这个水缸旁边。 见鬼了，她骂了一句。 刚刚那股酒味似乎还在江水墨的鼻腔里游离，她捏了捏鼻子，探出去看了一眼，那两个人还像之前一样在那里站着，显然是在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梦中梦？ 江水墨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已经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了，只感觉鼻腔发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想回到寝室，她想回家，怎么这个梦就不能马上醒来？ 江水墨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环顾四周，这巷子大概有一辆三轮车那么宽，两边堆放着很多杂物，很拥挤。 前方那两个人站的地方就是巷子口，差不多有十几米的距离，而后方，江水墨往后瞟了一眼，没有灯，只有二楼一扇窗户散发出昏黄的光芒，这么看过去，距离另一头巷子口应该有二三十米吧。 那个瘦弱的身影又出现了，和上次一样，那两个人又按住了他，再次拳打脚踢。 江水墨这次没出声，如果这是梦，就算她不出声应该也没关系。很快那个被打的人就开始大声呼喊救命，这声音在雨声和雷声中，显得那么微弱。 高个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狠劲，一脚狠踢在瘦子的腹部，他哼了一声，就歪在地上不动弹了。 江水墨后背一阵发凉。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不出声也没关系，江水墨安慰自己，人在这种时候，还是要保住自己的命要紧，更何况那三个人说不定是黑吃黑，管她一个无辜的人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不知不觉地挪到了江水墨身边。江水墨刚开始没注意到这个影子，直到她感觉一股热气扑在脖颈上。 江水墨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才看见两只散发着绿光的眼睛，还有扑面而来的滂臭的口水味。 “汪——汪——汪——” 没等江水墨开口，这只大黑狗就要扑过来。 江水墨脑袋发懵，拔腿就往另一头跑，她发誓，她就算大学体测都没跑这么快过，但是偏偏黑狗跑得更快，她刚跑几步，小腿腹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江水墨两眼发昏，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狗日的，吓死老子了。” 江水听到身后传来咒骂的声音，没等她爬起来，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重击了一下，她再一次晕了过去。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江水墨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如果要摆脱那两个人，就只能往巷子另一头跑，但肯定会遇到那只恶狗，想要干净利索的跑掉，一定要收拾它。 虽然她不想伤害动物，但现在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那只黑狗莫名其妙咬她一口呢，现在她小腿还有点虚幻的痛感。 江水墨摸索了下，在水缸旁边摸到了半块砖头，她心一横，提起砖头就往巷子另一头跑。果不其然那只黑狗窜了出来，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吓得江水墨浑身发麻，但让她意外的是，黑狗这次好像没有要扑她的意思，也没叫唤。 江水墨想要砸死这只狗的念头转瞬即逝，她听到身后传来骂人声，还有脚踩雨水发出的声音，她心一横，把砖头朝身后扔去，接着她似乎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哼声，但不真切，她也顾不上。 前面的路灯越来越近了，江水墨不顾一切跑到了巷子口，一头扎进另一条小路上。 要不是有两边居民家散发出来依稀的灯光，江水墨恐怕什么都看不清。她被雨淋透了，身子因为惊吓不住地发抖，她只得扶着墙走。 墙壁很粗糙，颗粒感很强。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江川市，更像是一个小镇。 江水墨这样想的时候，脑海里就冒出来了一个地名——周水镇。 这个地名她曾经在经济学课堂上听到过，是一个落寞的工业小镇，很少被人提起，她最近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在昨天。 昨天下午，她去图书馆自习完后，去学校附近的一家旧书店转了转，淘了几本书，还有一个旧日记本。 那个日记本里记录了二十五年前在周水镇发生的一个连环杀人案，本子里贴了当时一家媒体发表的关于这个案子的系列报道。 江水墨没见过这样的日记，便饶有兴致地问老板要多少钱，店主看是一个破日记本，二话不说就送给她了。 回到寝室后，江水墨就独自一人读了这本日记。 这本日记所记载的内容很现实，也很残酷，日记上一共记录了五个女人的死亡，她们都是在周水镇被杀死的，死法各不相同，有的是淹死，有的是被掐死。 但即便死法不一样，警察还是把这些案子当成了一起连环杀人案。案件在当地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宿舍就江水墨一个人，她越读越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尤其是这本日记的最后有一行字，更让她不寒而栗。 凶手至今未抓获。 这里不会真的是周水镇吧？江水墨腹诽，难道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怎么会如此真实呢？ 江水墨顶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路上走着，她一边走一边还有留意那两个人是否追上来，确认他们真的没有跟来后，她如释重负。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江水墨顺着墙沿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了一片淡黄的光芒，那户人家大门开着，看起来像是一家杂货店，里面还隐约传来聊天的声音。 江水墨的内心顿时燃起来了一点希望，她决定过去问问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走近之后，江水墨才看见了这家店的招牌，上面写着张明粮油店几个字。江水墨才刚满二十岁，这种老式招牌，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她脑海中顿时又冒出另一个念头，这里该不会是影视城吧？ 江水墨磨磨唧唧走到屋檐底下，又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才走进店里。她一进门，就看到另一边有几个人在打扑克。 正对着门的那个座位，是一个身材微壮的男人，他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陌生人出现在店里，吃了一惊。 “哎，姑娘，你怎么出门不带伞啊？”他问。 “我……忘了。”江水墨下意识地回答。 “你要什么东西，你自己拿。”他道，“你看着面生，是外地的？” “嗯。”江水墨的视线在店里扫来扫去，不一会儿视线就落在了挂在货架上的日历上，那日历上赫然写着1990年，她顿时只觉天旋地转。 “我就说嘛，从来没见过你。”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江水墨，但片刻似乎意识到不妥，便收回了目光。 江水墨不自在地把身上的衣服抻了抻。 “最近别到处乱跑，矿山上刚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死的就是你这个年纪的女的。”他说。 “哎呀，”这时从背对着江水墨的大姐转过了头，看到江水墨，她原本平静的脸，瞬间露出了欣喜又震惊的神色。 “江圆？” 江水墨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说一声？”那个大姐站了起来。 “我不叫江圆。”江水墨否认。 江水墨对这个名字很熟悉，非常熟悉。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在某个地方出现过，对，就是那本日记。 随榜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 第2章 002 找到尸体的时间：1990年8月30日。 江水墨的脑海里很清晰地浮出了这个时间节点，这就是江圆的尸体被找到的日子。 她6月中旬从亲戚家离开说去打工，3个月后，在周水镇隔壁镇的一个村子的竹林里找到了她的尸体，推测她的死亡时间在7月中下旬，死因是被殴打致死。 “怎么不是，我是你姨，你还能骗我？”那位大姐走到了江水墨身旁，眼睛在江水墨身上扫来扫去，“是有点不不一样了，胖了，还长高了一点……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城里朋友给你的？” “我真的不是江圆。”江水墨再次否认。 大姐根本不搭理江水墨这一茬，她继续说道：“小圆，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说你出去打工，我不拦你，但是你现在说你不是江圆，是什么意思呢？你爸那个人，是脾气差，但是你妈，你妈没有对不起你吧？她还把你送到我这里来，还支持你出去打工……” “我真不是……哎，”江水墨反驳无力，“我想去派出所。” “派出所？”另一个一直在听两人说话的男人发出了疑问，他戴了一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近视眼镜。“为什么要去派出所？” “对啊，你去派出所干什么？”大姐也纳闷。 “我要报警。” “报什么警？”男人问。 “杀人案，我有线索。” 江水墨到达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了，她是在大姐和眼镜男的陪同下过来的，实际上，他们听到江水墨有杀人案的线索都很吃惊，反复确认后，才答应带江水墨去派出所。在路上，江水墨知道了大姐的名字，她叫王春莉，在街上开一家豆腐店，叫江圆的女孩是王姐的远方亲戚，两个月前开始寄住在她家，半个月前她说要出去打工，就离开了。 尽管江水墨一直说自己不是江圆，但王姐根本不信，一直念叨她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连那个眼镜男也跟着她一起教训江水墨。 江水墨沉默无言。 派出所门口“周水镇”几个字格外扎眼，里面的灯还亮着，江水墨走进其中一间办公室时，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老警察正焦躁地揉头发，看见有人进来，他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老徐，你们这么晚来干什么？” “曲所长，她说她有杀人案的线索。”陪江水墨一起来的眼镜男对老警察说。 老徐的话让两个警察都大为吃惊，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江水墨，显然是在怀疑江水墨说这话的真实性。 王春莉看两个警察的表情，抓着江水墨的胳膊，：“江圆，你想清楚了啊，这里是派出所，说错话了要被抓进去的。” “我们不会随便抓人。”曲所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漉漉，二十出头的女孩，不由得心头起疑。“你从哪儿来的？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你该不会遇到凶手了吧？”小丁插话道。 他的质疑让在场所有人都脊梁骨发凉，曲所长的目光也一下子凌厉起来。 “没有，”江水墨否认道，“我没遇到凶手。” 曲所长眼神缓和了下去，“那你说说，你到底想报什么警？” 江水墨道：“我要报警，我想告诉你们，这只是第一起杀人案，之后还会发生更多。” “啊？”王春莉失声大叫，“小圆，这是派出所啊，你别瞎说，要负责任的。” “我没瞎说，都是真的。” “真的？”曲所长站了起来，“事情都没发生，你就知道是真的？怎么啦，你跟杀人犯认识？” 王春莉听到这话，尴尬地把江水墨往背后拽。 “所长，她一个外地来的丫头，她知道什么，肯定不认识啊。” “这话你说了不算，”曲所长抱着胳膊，“小丁，带她去隔壁审讯室。” 小丁蹭地一下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上前抓住江水墨的胳膊。 见到此情此景的王春莉急了，“曲所长，她又没犯法，为什么要带她去牢房啊？” 曲所长瞪眼道：“那不是牢房，就是一间办公室，我们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问话！” 反正迟早这件事要说清楚，现在说清楚，说不定派出所还能把那些人救下来，江水墨想。 但到了审讯室，她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这两个警察刚才在外面蔫蔫儿的，估计是被案子折磨，但一进来两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他们把江水墨安置在木椅上，就各自落座在江水墨对面的办公桌前。 那个被叫做小丁的警官，身子很端正，他拿起桌上笔和纸准备记录。 江水墨没见过这个阵仗，再加上浑身湿透，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吓着了？”曲所长咔擦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 “没……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江水墨，宁舟人。” “宁舟？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小丁诧异。 “这个说来话长……” 曲所长冷哼一声，“你刚刚说，这只是第一起杀人案是什么意思？” 江水墨正色道：“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之后周水镇还会死掉四个女性。” 曲所长和小丁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都不相信江水墨的说辞。 小丁：“你怎么知道还会死四个人？难道你跟凶手认识？” “不，不，不，”江水墨急忙否认，“我不认识凶手。” “那就奇怪了，你不认识，怎么知道还会发生四起杀人案？你是预言家啊？” 江水墨摇头，“我不是预言家，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曲所长皱起眉，盯着江水墨，过了几秒钟，他道：“那你说说，还会死哪四个人？” 那五个人的名字江水墨依稀记得，她组织了下语言说：“第一个叫林水花，这个人你们已经找到她的尸体了，第二个叫……陈婷婷，第三个叫黄月，第四个叫——江圆，第五个……” “等等，”小丁探出身子，“你刚刚说第四个人叫什么？” “江圆。” “我没记错，刚刚那位大姐就叫你江圆吧？” “不是，我叫江水墨。” 小丁摇了摇头，“我刚刚听见了，她就叫你江圆。” “小丁，”曲所长摆了摆手制止小丁，“你继续说。” “第五个是林晓云，没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消息的？”曲所长皱着眉头问。 “这个……”江水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来历，不说吧，她的话一定可信度都没有；说吧，眼前这些人会相信吗？ 她穿越时空，也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事啊？ “我说了……你们相信吗？” “你不说怎么不知道我们信不信？” 江水墨沉吟片刻，说：“我现在是在1990年的周水镇吗？” “没错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小丁不解。 江水墨低下头，沉吟道：“我来自于2015年的江川市，是江川大学大三学生，最近我刚放暑假，在在学校附近的旧书店看到了一本日记。那本日记里记的就是1990年夏天在周水镇发生的五起杀人案，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在宿舍读完了那本日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穿到这里来了，看到地点和时间，我才想把真相告诉你们，希望能帮你们尽快抓到凶手。” 曲所长和小丁的眼睛里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神情。 “咳——”曲所长咳嗽了一声，“你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大学生，是吗？” “是。”江水墨点头。 “既然你说你来自未来，你跟我说说2015年周水镇那时候怎么样了？” 江水墨一愣，回答道：“嗯……周水镇，那时候矿场已经关闭了，应该比较萧条吧。” “关闭？”曲所长冷笑一声，“你是说这里没人了？” “也不是没人，”江水墨解释道，“应该还是有不少老居民住在这里，只是矿场关了，不像现在这么热闹。” 曲所长和小丁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浮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你跟我说实话，你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曲所长问。 “什么我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江水墨觉得莫名其妙。 曲所长神色陡然变得严肃，他厉色道：“刚刚外面那个堂客，叫你江圆，我没记错吧？” “她是这么叫，但我不是……” 曲所长摆手示意江水墨别再狡辩。 “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是第五个被杀的人？” “是…不……是……”江水墨语塞。 “你想想这说得通吗？除了这里有问题，我还能怎么理解？”曲所长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江水墨：“……” 果然，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 曲所长见江水墨两眼发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很忙，没功夫陪你瞎折腾。丁成，带她出去吧。” “所长，你听我说……” 江水墨还想说两句，但曲所长已经起身，小丁见所长起身，也三步并两步，把江水墨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走吧，别添乱了。”他说。 从审讯室出来后，江水墨沮丧得要爆炸了。 王春莉看到她平安出来，倒是松了口气。“曲所长，我都说了，她肯定跟杀人案没关系。” “确实没关系。”曲所长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她是你亲戚对吧？” 王春莉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是我远方亲戚，很懂事的孩子。” 曲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水墨一眼，说道：“有空去医院看看吧，她脑子可能出问题了。” 第3章 003 江水墨被赶出了派出所。 她气死了，淋了一场大雨，好心好意说出可能会发生连环杀人案，还被人当做精神病…… 已经凌晨了，她没地方可去，只好跟着王春莉回家。 在回家路上，王春莉一直喋喋不休，但江水墨什么都没听进去，她的脑海里乱七八糟，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穿越的？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江水墨当然希望是梦，可眼前的黑暗和持续不断的雨，都太过真实，这些人也很真实，每个人都那么鲜活，甚至连审讯室那种烟味都还在她的鼻腔里回荡。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她该怎么回去呢？ 江水墨脑海里浮现出了来到这里前，最后记得的场景。当时，她应该是在宿舍，外面也在打雷下雨，而她坐在书桌前看那本日记…… 难道是因为雷雨？ 江水墨脑海中灵光一现，如果是因为雷雨来到的1990年，那么雷雨应该也能让她回去吧？ 只是今天虽然下雨，但好像没有雷电，她回去的计划恐怕要落空。 王春莉家是临街的几间红砖瓦房，有后院，后院还有一个棚子。到家后，在王春莉张罗下，江水墨洗了澡，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被王春莉送回了江圆住的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很干净整齐，墙上贴着几张港台明星的海报。 “好好歇着，别胡思乱想。”王春莉眼神流露出怜惜的神色，“明天我找人给你妈托个话，你要是真的身体有个什么情况，我也不能做主。” “我不去医院，”江水墨知道王春莉的意思，“我刚刚就是淋雨发烧有点恍惚了，姐，你千万别跟我妈说。” 王春莉蹙眉，“你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江水墨连连摇头。 “我看不像，”王春莉面色沉重，“还有，我是你姨，不是你姐。” 江水墨尴尬，她急忙挽尊道：“我烧糊涂了，姨——” 江水墨暗暗跟江圆说抱歉，她不想冒充江圆，但至少在今天她需要这个身份，不然连个住处都没有，更何况就算她不承认是江圆，这些人也不会当真的，只会把她当做一个疯子。 也许明天，这场梦就醒了，她还在宿舍里，而不是在这个房间。 这一夜，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江水墨什么梦都没做。第二天天刚亮，她就在一阵晃动中被吵醒，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在她眼前晃动。 她吓了一跳，嗖地一下从床上竖了起来。 “你谁啊？”江水墨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趴在床边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身上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 “你醒了？” 江水墨盯着小女孩看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她可能是王春莉的女儿，因为和她长得太像了。 “嗯，你怎么进来的？” 小女孩没回答江水墨的问题，反而伸出了手。 “干嘛？”江水墨不明白小女孩的意思。 “你不是说，你赚到钱了，给我买好吃的吗？” 江水墨愣了一下，这是江圆答应小女孩的事，但她身无分文，根本圆不了这个愿望。 “不好意思，我……没钱。” “没赚到钱？”小女孩神色有点吃惊，“你出去这么久了，一分钱都没赚到？” “这个……赚钱……也没那容易。”江水墨说完挠了挠头。 这时，小女孩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是我姐姐，对吧？” 江水墨身子一颤，她没想到小女孩这么敏锐。 “我怎么不是了？”她问。 “肯定不是，表情不一样，动作也不一样。”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我姐才不会挠头，她说挠头，头就秃了。” “哦……” “说吧，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姐？我姐她去哪里了？” 江水墨叹了口气，要是大家都像这个小孩这么敏锐就好了。她思考了一会儿，便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说给女孩听，只是她不忍心说出江圆会死亡的事，看小女孩对这个姐姐的态度，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很好。 “总之，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梦，现在看来不是梦，你看你都这么真实。” “嗯……”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该不是梦，但问题是，你在这儿，那我姐去哪儿了呢？” “你姐她……应该在打工吧。你知道你姐姐的联系方式吗？”江水墨想要提醒江圆。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过我听我妈说过她在江川市锦绣纺织厂。你想要给她写信？” “写信？”江水墨一咯噔，“写信几天能到？” “我没写过啊，但我有同学给江川的笔友写过信，好像要一个星期吧。” “一个星期？那也太久了？就不能打个电话？” “打电话多贵啊，邮局打电话一分钟五毛钱呢。” 五毛？放江水墨的时代肯定是不贵的，但现在她连一毛钱都拿不出来，别说五毛了。 “我要去上学了，今天考试，等回来我再跟好好审问你。”小女孩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出了房间。 被她一打扰，江水墨也睡不着了，她起床收拾了下，就出了门。 后院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豆香，王春莉和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老太太在对面的房子里忙碌。 江水墨小跑步跑了过去。 看见江水墨进来，王春莉露出了笑容，“哎呦，你回去吧，好好歇歇。” “我是来帮忙的，”江水墨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我想要几块钱的工钱。” “工钱？活儿都没干，就要上工钱了？”老太太不乐意。 “哎呀，妈，”王春莉插话道，“小圆，我买了新鲜的包子，热乎的，你先去吃，等你吃完后就去送豆腐，送豆腐得来的钱归你。” “谢谢。”江水墨感激地说了句，她挤满小跑步，去厨房喝了碗粥，又吃了两个包子，然后才回到后院拿起王春莉早就准备的一大篮子豆腐，就往供销社去了。 王春莉怕她不记得，还特意说了供销社的位置。 今天天气还是阴沉沉的，街上很热闹，有陆陆续续去上学的学生，有很多去准备矿上上工的工人，还有一些吆喝着卖东西的小贩。 江水墨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这个镇子的情况，镇子上的房屋大多都是红砖瓦房，地面做了硬化处理，但还有雨水的痕迹，她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镇政府门口，镇政府门口斜对面就是邮电所，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派出所。 再往前走个两百米，就是供销社了。供销社已经开了门，有不少人来这里买东西，江水墨进了供销社大门，问了售货员食堂的位置。 江水墨把那一篮子豆腐交给了供销社食堂里的一个大叔，从他手里拿到了三块钱，接着她就提着空篮子往邮电所去了。 虽然以后黄页这种东西不流行了，但在这个年代却刚刚萌芽，江水墨是偶尔一次在课堂上知道的，只要她能在黄页上找到锦绣纺织厂的联系方式，打个电话过去，让江圆注意安全，或许就能让她逃过一劫。 邮电所这个时候刚刚开门，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还在柜台里打着哈欠，江水墨看见柜台上有一本厚厚的册子，径直走了过去。 她翻了几分钟，就找到了锦绣纺织厂的电话，她掏出卖豆腐得到的五块钱，给锦绣纺织厂厂办打了过去，很快那边就有人接起来了。 “谁啊？”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语气有点慵懒。 “你好，请问是锦绣纺织厂吗？” “是，你哪位？” “我是……我是周水镇的，我姐姐在纺织厂打工，但联系不上，我想看看你们能不能找到她。” “周水镇……你姐姐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 “江圆，江水的江，方圆的圆，应该是半个御前去的。” “嗯……”那人顿了一下，“厂里好几百号人，我得找找，你过一刻钟再打过来吧。” 没等江水墨继续说话，那人就把电话挂了。 江水墨一口气憋在嘴里，这一通电话花了她五毛钱，她把钱给了工作人员，就在邮电所门口等。看着邮电所墙上的钟跳过了十五分钟后，她又打了回去，接电话的还是那个人。 “我找了，没有你说的这个人。”那人的语气还是慵懒。 “没有？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江水墨下意识地说道。 “你这人……我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找的，确实没有江圆这个名字，而且最近一个月，我们也没有招新员工。” 什么情况？江水墨心头一紧。 江水墨急忙跟那人道了谢，就挂了电话从邮电所出来了。她有些纳闷，江圆明明说的去纺织厂打工，但是却没去，难道是找到了别的工作？还是说，她在去的路上就发生了意外？ 距离发现她遗体的时间，还有两个月，她要是不在工厂里，这要怎么找她？ 江水墨琢磨了会儿也没有头绪，她干脆决定在这个镇子上转转，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认识江圆的人，通过他们口中知道点什么。 江水墨从供销社旁边的一条巷子里，穿了过去，来到了一条小溪旁，对面远处就是矿山，可以依稀听到那边传来的轰隆声，小溪对面是成片的职工宿舍楼，这边和对面沿着小溪边还有成排的房屋。 江水墨注意到这里的店铺和主街道有所不同，都是录像厅、歌舞厅这些，她走了百把米，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直到她看到一条小巷子里有一个水缸。 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巷子口的灯，还有旁边黑漆漆的发廊，都让她想起昨晚的场景。 显然，这就是昨晚她出现的地方。 江水墨感到脊梁骨一阵发凉。 就在她准备加快脚步时，突然听到有人叫江圆的名字。 江水墨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留着小寸头，穿着海魂衫，皮肤黝黑的男青年朝她跑了过来。 “江圆，你怎么回来了？”男青年咧着嘴，乐开了花。 终于遇到熟人了。 “你认识我？”江水墨问道。 “当然认识啊，你这才没出去几天，怎么皮肤都变这么好了，个子也长高了，果然外面的世界比较养人。” “不好意思……”江水墨停顿片刻，“我最近撞头了，记性不太好，你叫什么名字？” 男青年眉头一竖，“你这怎么回事啊，我叫刘建设，咱俩可是同学。” “同学？什么时候的同学？” “小学到初中啊，哦，对了，之前我问你的事，你到底怎么想啊？” 江水墨一愣，她正琢磨到底是什么事呢，就看到刘建设的耳根有些泛红，她虽然也没谈过恋爱，但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这个……”江水墨结巴，她也不好替江圆做主啊。 “刘黑皮，你别缠着人家，她不想跟你谈对象。” 江水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从刘建设后面走来了几个人。 这声音如此熟悉，江水墨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说话的人就是昨晚出现在巷子里的人。看到他额头上的纱布，江水墨更加明确这一点。 而在他身边的，应该就是另一个跟他一起的人。 “管你们屁事。”刘建设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是不管我们的事。但这一片都是我们在管，这个妞在这儿，自然也归我管。”绑着纱布的男青年吊儿郎当地着走到了两人身边，他一抬手，就搭在了她肩上。“是吧，美人儿。” “把手拿开！”江水墨怒色。 “脾气这么大，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兄弟们去玩玩。”高个子一下子揽过江水墨。 说时迟那时快，江水墨下意识地踢了高个子小腿一脚，只听他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 “哎呦，你怎么踹我！” “踹的就是你！”江水墨气得 ，“你耍流氓啊，干嘛动手动脚？” “我……”高个子头一回在小弟们面前被驳面子，气得脸通红，“你你你……跟我走！” 他拽住江水墨的胳膊，江水墨被拽得疼，她想甩开，也甩不开。 她急中生智，又抬腿踢了高个子一脚，高个子啊呜一声，放开了手。 江水墨拔腿就跑。 站在一旁的刘建设都懵了，看到江水墨跑了，才反应过来，急忙拦住那一伙人。 “江圆，快跑！我帮你拦住他们！”刘建设喊道。 “你拦个屁啊……” 江水墨只听到身后传来争吵声，她回头看见他们几个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还有两个人正在冲她跑过来。 江水墨加快了速度，钻进了一条小巷，她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头顶突然又下起雨来，轰隆隆的雷声子，便急忙钻进了一条小巷。 这条巷子窄极了，江水墨一进来就头昏脑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右手侧似乎有一扇木门，便推开钻了进去，拴上了门。 门外传来扑通扑通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江水墨心脏扑通扑通跳，她眼前天旋地转，似乎一切都在扭曲。 为什么这么模糊？ …… “嘭嘭嘭——” “开门！” 江水墨一激灵，蹭地一下从宿舍椅子上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