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的俞先生》 第14章 终于……找到你了 褚锐因为跟秦若遥退婚,脾气不太稳定,连她熬了几天夜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关心她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有些渴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退一步来说,不让保镖跟着又如何,褚锐跟着也是一样的,给那丫头一点甜头,也能更好地掌控她。 褚柚有点慌地摆手,“不麻烦哥了,还是让保镖跟着吧。” 一直旁观没有说话的褚锐敏锐抬头,“怎么?怕做了什么事被我知道?” 他有一双跟褚宛一样的丹凤眼,气势迫人的时候眼睛像鹰隼一样精锐,特别吓人。 褚柚避开他的视线,“没有。”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褚宛一锤定音,并不担心她能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咖啡,“奖励谈过了,下面该谈谈惩罚了。” “妈妈从小教育你乖巧温顺,你刚才态度不端,言语反驳犯了大错,就罚你在祠堂跪一炷香吧。” 褚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落井下石的眼神似乎在说,跳梁小丑,你以为褚家需要你联姻,就自以为有所依仗,敢顺杆子往上爬了? 褚柚垂眸,平顺地应了一声。 转身的瞬间眼神锐亮如刀。 这才是褚宛的风格,自以为是的拿捏,不会放过任何树威的机会。 自己表现得越浮躁越张狂,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城府的,再加上刚才对她的吹捧,足以让她受用,不至于深思太久。 弱者才会让上位者掉以轻心。 而自己要的,就是他们一时的松懈。 “姿态。”褚宛在后面不咸不淡地提醒。 褚柚吸气,把包拎在腹前,身姿挺立,随着步伐摇摆出柔软的腰身。 配上收腰的连衣裙,乌黑浓密的长发,整个人乖顺多妩媚,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这是褚宛日复一日训练的成果,而她想要的无非是提高商品的价格,筛选掉家世不够的。 毕竟她的胃口可不小,一般的门当户对看不上的。 祠堂里面昏暗又冰冷。 管家拿了一块古旧的木板,上面是凹凸不平的竖纹,形状像以前的搓衣板。 放在褚柚脚边的时候心中叹了口气。 二小姐太可怜了,他活了五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 这个家踩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爬,还不许她喊一声疼,硬生生把她捆束在手心里。 看到褚柚笔直地跪了下去,他不忍心地侧过头,燃了一炷香给她。 她接过去,双臂抬平,保持敬香的动作。 管家拿起一个茶杯置于她头顶,从台案上拿起刚烧开的热水壶,倒入杯子中。 褚家的规矩,香不能断,满杯水不能洒出一滴,不然就是一顿鞭笞。 看着二小姐泛红的脸颊,额头的薄汗,只敢在心中可怜她,眼睛却还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实在是褚家对她的管教太过严苛,谁敢放水谁就要受双倍惩罚,所以没人敢为了她得罪家主。 跪完一炷香,褚柚胳膊和腿都开始发抖,她打电话给老师请了一天假,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就去敲开褚锐的房门,“哥,我现在就想散心,你有时间吗?” 褚锐正在打游戏,闻言不耐烦地收了手机,“事情真多,怎么没多罚你一会!” 褚柚侧身让他先走,没有说话。 车子开出去有一会,褚锐才想起来,“你要去哪里散心?” “青樱园。” 车子猛地在马路上停了下来,他警觉质问,“为什么去那里?” 那是个京都很偏僻的樱花公园,地势比较高,一个连一个的小山丘上都是孩童腰粗的樱花树。 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那里花朵仪态万千,美不胜收,但京都的人不会去那里赏樱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传闻,青樱园的花开得比别的地方灿烂得多,是因为用死尸做的养分。 褚柚在他的眼神下支支吾吾,“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去了。” “你最好说实话!”褚锐不管后面尖锐的车鸣声,把胳膊伸到她后面,慢慢拨弄她的发尾,“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她吓得一抖,却面带怒容,“我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爱信不信!” 他眼神微眯,看出她在装怒,指尖狠狠缠绕住她的头发,“妹妹,你又不乖了。” 褚柚吃痛出声,慌乱地去扯自己的头发,“是……是有个朋友约我在那里见面……” “谁?” 她的生活一直在褚家的监控下,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朋友了? 褚锐拿过她的手机,强硬地用指纹解锁,一眼就看到她跟一个女孩子的聊天记录。 黑夜:你是褚锐的妹妹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请你一定要来一趟青樱园。 不期而遇:你是谁? 黑夜:一个恨不得把褚锐千刀万剐的人,我知道你在褚家过得不好,我想跟你合作,让褚锐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共就这么几句话,是今天早上的信息。 他点开那个黑夜的头像,认出是谁后明显兴奋了,“找你合作?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对付我。” 把手机抛了回去,直接踩下油门,速度快得连两旁的树木都成了残影。 褚柚吓得紧紧抓住扶手,哭叫出声,“哥!哥!你慢点!我不去了!我真的不去了!” 褚锐绷了一张脸,眼神中却带着变态的兴味,“怎么能不去呢?我可太喜欢看人自掘坟墓了。” 他手里的两个玩意,要看他脸色生活的玩意,偷摸聚在一起想对付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不自量力的人了,怎么能不让游戏变得有趣起来? 褚柚似乎被他身上阴鸷的气息吓到了,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车子高速行驶了两个小时才到了青樱园。 这里的果然风景极好,入目所及都是青翠粉樱,草地柔软细密,春风和煦温柔,是在京都少有的好地方。 褚锐下车用力关上车门,活动了下筋骨,一把捏住褚柚的后颈就往上走。 走到最高处,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的背影,焦虑的一次一次揪头顶的樱花。 听到声音惊喜转身,却看到一个男人面目狰狞的笑,“终于……找到你了!” 第15章 早有预谋啊 小姑娘大惊,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人小个子矮,在樱花树林里左绕右拐,一时间如一尾鱼入了池塘,灵活地抓不到。 但终究是体力不够,几分钟后还是被褚锐给抓住,反剪了双手在身后。 于牧烟挣扎大叫,“放开我!你个杀人凶手!” 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稚嫩青涩的脸上却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憎恨。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褚锐,那样子恨不得要把他生吞入腹。 褚锐混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这么久都没消息。” “我偏不告诉你!” 他也没真要她回答,像玩玩具一样推搡了她几下,“小丫头心眼还挺多的。” 下巴往她身后的方向一扬,“整个青樱园只有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怎么?想引我过去?” 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紧张的褚柚,“这就是你俩的目的,故意露出破绽让我看到聊天记录,引我来青樱园,那让我猜猜,没有监控的地方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 他本来身上就有点阴沉的影子,现在这样在发怒的边缘,看起来更有种危险的混样。 于牧烟挑衅地瞪着他,“怎么?你不敢去?” 褚柚则故作镇定,“哥,她在激你,你千万不要去。” 褚锐细细地瞧她们两人的神情,一个好像故意表现得坦然,一个又有点此地无银。 难道是他猜测错了? 神情微动,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夺过于牧烟手上的手机,用她的指纹解开密码,把相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他想要的视频。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改为捏住她的肩胛骨,“视频哪去了?” 于牧烟小小的脸上疼得发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看到我跑什么?”褚锐用手机拍了拍她的脸,痞里痞气地威胁,“我这个人没耐心,你最好识趣点,不然你会跟视频里的女孩一个下场。” 他个子高,弯着腰才能与她平视,身上戾气又重,看起来就像一言不合要捏死她的样子。 于牧烟十几岁的小身板被他捏在手里,就像捏了一个娃娃一样容易。 她身子发抖,面上依旧怨恨,但气势削弱了很多,“视频……我藏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褚锐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在烦恼她的不乖,平静中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突然就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撞在树上,一下两下三下。 于牧烟痛得嚎叫,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他停了下来,轻声细语地问,“乖,告诉我,视频在哪里?” 衣服下微微绷紧的肌肉,无形中带着威慑。 她额头的血顺着眼睛往下,却不敢擦一下,“反正……我是不会带过来的。” 他心中一动,她的话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似有所察地看向她身后,那个青樱园里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突然想起来刚一见面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往那里跑。 人的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 正想逼问,褚柚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小声哀求,“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把她带回去也可以审问的。” 褚锐眼睛眯起来,刚才还在怀疑的事现在确定了下来。 他一下子抓住她的头发,一左一右地揪着她们俩就走。 笑得有几分自负,“一唱一和的,好手段啊,不想让我过去,是因为视频就藏在那里吧。” 早该想到的,一开始以为她们在那里做了什么,想引他去。 后来才慢慢品出味来,两个人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拦他过去,视频又没有带在身上,那说明什么? 说明她们原本是打算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见面,因为那份视频就被藏在那里! 褚柚和于牧烟被他拖着往前,两个人都一声不吭,视频不期然地撞上又分开。 走了几百米就到了一处偏僻的拐角处,胡乱堆砌的废石块已经被常年的风雨刮旧了颜色,它们离青樱园只有一堵墙那么远的距离,却像两个世界。 这里是最东边,也是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褚锐刚踏进来就顿在原地,看着眼前七八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终于有种自作聪明的不安感。 不过他向来自负,并不放在眼里,看向除了他唯一的成年人,“早有预谋啊。” 脑中像突然有根线串联起来了。 从一开始的要他陪着散心,到车上的信息,再是后来的与于牧烟演戏配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终的目的就是引他到这里来。 环顾一圈,轻蔑地笑出声,“怎么?你不会以为这些个小屁孩能成事吧?” 人多又怎么样,他一条腿就能压死两个。 褚柚慢悠悠从他手上抽回头发,又拉开于牧烟,从挂在树枝上的布包里掏出药膏给她止血,“委屈你了,疼不疼?” 于牧烟龇牙咧嘴地摇头,“不疼。” 只要能让那个禽兽付出代价,她留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褚柚心疼她的果敢,温柔地捏捏她的脸,“我们小烟真是又聪明又勇敢。” 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这才走向气息明显暴戾的褚锐,“这些小姑娘你应该都认识吧,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褚锐嗤笑一声,给自己点了根烟,“我又没有强迫她们,是她们自愿的。” “那是因为你胁迫!”褚柚知道他不要脸,但没想到这么不要脸,“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你恐吓威胁她们,还是不是个人?” 她容貌娇妍,瞳仁黑沉,这样沉下脸来,有种凛若冰霜的寒意,与刚才的样子大相径庭,倒让人发怵。 褚锐喉结滚动了几下,神情调笑不断,“她们总归是要被男人睡的,既然得到了褚氏基金会的好处,那让我先享用有什么不对?” 小姑娘们听他说得这么混,全都无措地哭了起来,只留于牧烟忙个不停地安慰她们。 褚柚真想用烟头烫烂他的嘴,“你一共糟蹋了多少小姑娘?” 第16章 你也会怕啊 “怎么?你要替她们讨个公道?就凭你?” 那个在褚家过得连猪狗都不如的养女? 那个只配在他手下求饶卖乖的商品? 褚锐斜咬着烟,挑衅又无谓地掰着手指头数,“一个……两个……十个……” 他笑得狂妄低劣,摊了摊手,“也就三十多个吧。” 寡廉鲜耻的挑高眉毛,“怪不得那么多人有恋童癖,小姑娘的身体真是又软又嫩,让人爱不释手啊。” 变态!禽兽! 要不是怕扰乱计划,褚柚现在就想甩他几个耳光。 耳朵里听着那些小姑娘隐忍的哭泣声,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都还是才十几岁的孩子啊。 这个年纪本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卖萌,可上天不公,她们没有亲人早早被送进孤儿院。 想像中的困苦没有出现,反而被褚氏基金会资助了生活和学习,让她们看到了希望。 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突然发现会有痊愈的一天,能重新展翅翱翔。 可没想到褚氏基金会就是个堆满鲜花的兽窟,她们一旦踏进去就失去了自我。 那些十几岁的女孩,怎么会是褚锐那个畜生的对手? 褚柚深吸一口气,指向那片樱花林,“所以那些被你玩死的女孩,就这么埋在地里当养料?” “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褚锐了然地看向于牧烟。 也是,她就是因为拍到了他玩死一个小女孩的视频才逃走的,既然能跟褚柚合作,那必然是看过视频了,能查到尸体埋在这里不足为奇。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面前的樱花,赞叹一句,“是真漂亮啊。” 整个青樱园,几千株樱花树,只有这个没有监控的角落里的樱花开得最灿烂。 其实京都的传闻也不全是假的。 至少这里的樱花用了死尸做养料,这个是真的。 这些年他总有失控的时候,每次弄出人命就会找朋友来这里夜钓,车子停在这个监控死角,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处理掉了。 转头看向她,语气很笃定,“褚柚,是谁在帮你?” 他不相信,一个天天在监视下生活的人会联系上于牧烟,也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查到尸体埋在这里。 好像他做的事情她都清楚,这绝不是一只金丝雀能做到的。 褚柚看都没看他一眼,对于牧烟微一点头,“可以了。” 于牧烟小路到一颗树后,从枝丫茂密的樱花中掏出一个手机,摇了摇被点了暂停键的录像界面,“褚锐,铁证如山,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现在想来真是惊险万分。 那天在基金会,她去休息室找他,本来是因为学习的事请他给个建议,没想到门没关紧,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终究好奇地推开门,她看到两具赤裸的身体,别的记不清了,只记得被压在身下的那个女孩子痛苦的样子。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这一幕录了下来,没想到那女孩子直接被他弄死了,她吓坏了,猛然意识一这个基金会是个吃人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六神无主地握着手机,害怕又恐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个手机是褚锐送给她的,说是奖励她学习进步的礼物,收到的时候有多高兴,这个时候就有多烫手。 后来浑浑噩噩的,差点被一辆车撞到,她认出坐在车上的人是京都四大家族张家的掌权人,抱着抓住浮木的心态告诉了他。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张清焕口中会配合她的人,竟然是褚柚,褚锐的妹妹。 褚锐脸色大变,冲过来就要夺她的手机,脚下却一软,整个人没有力气地砸了下去。 他费劲地摇了摇头,这才后怕起来,“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迷药?” 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褚柚走到他跟前,蹲下,掏出他裤袋里的手机扔在地上。 捡了一块称手的石头,用力砸了下去,手机瞬间四五分裂。 她拿了一块屏幕的碎玻璃,从他额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划,“是不是想不明白?” 语气温柔如水,手下的动作却越来越重,被划过的地方慢慢渗出血迹。 “你跟褚宛不一样,她是多疑又自诩聪明,而你是多疑又自负。” “直接告诉你你不会相信,暗示你也不会相信,只有你自己认为的才会相信。” “我和小烟故作弱势,不敢反抗,再演一出欲盖弥彰的戏码,你果然怀疑视频被藏在这里。” “你太自负了,总觉得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根本不会去想我们会翻出什么浪花来。” 鲜血一直顺着褚锐两侧脸往下滑,他已经痛得麻木了。 但褚柚一直划到他的下巴也没有收手,反而继续往下,那架势恨不得要划破他的喉咙。 他终于慌了,含糊不清地求饶,“不要……求求你……妹妹……” 呵,现在知道是妹妹了? 褚柚笑了一下,尖锐的碎片猛地扎进他的肩膀,“怕了?你也会怕啊?” 那些被他糟蹋的女孩子就不会怕吗? “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引你到这里来吗?” 她扔掉碎玻璃,用纸巾擦干净手指的血迹,“套你的供词只是其一,这里埋了多少女孩子,想必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今天就在她们面前好好赎罪吧。” 站起身,对那些小姑娘微笑,“现在,把你们的恨意都发泄出来,连带着那些死去的女孩一起。” 那些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动。 她们胆子小,看到褚锐脸上全是血迹,模样骇人,就已经被吓住了。 最后还是于牧烟第一个上前,捡地上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砸他,越砸哭得越大声,脑海里那个女孩的死状也越来越清晰。 那些小姑娘受到感染,纷纷上前,有的踢,有的掐,有的用树枝抽,还有的把他身上抓得稀巴烂。 她们都哭了,抱头痛哭,但是手下没有留情。 褚柚一直目露赞赏,等她们都发泄完了,才一个个给她们擦干眼泪,“你们都很棒,都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第17章 有没有受伤? 跟她们约定好了这件事是秘密,谁都不能告诉,才让于牧烟带着她们由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离开。 看着她们明显快乐起来的背影,她觉得这件事做对了。 其实本来没有必要让那些小姑娘出气,但是她自己是受过伤害的人,没有机会发泄,她不想让那些小姑娘也沉溺于伤痛,困住自己。 回头看向像狗一像趴在地上,连哼一声都哼不动的褚锐,她重新蹲下身,“忘记告诉你了,在你怀疑视频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给你下了迷药。” 褚锐眼珠子僵直地转了两下。 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还在思索,她突然扑上来让他先离开这里。 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想视频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 褚柚看起来像善心大发,“两份视频我都已经上交警局了,你的迷药剂量很小,很快就可以行动了,希望到时候你还来得及阻止。” 说完找了个地方坐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不甘的挣扎。 春风十里,樱花飞舞。 她伸手去接被吹落的花瓣,看它们在掌心轻轻颤动,思绪突然飞远。 什么时候受到褚氏基金会资助的? 好像比那群小姑娘更小的时候。 八岁还是七岁她已经记不清了。 那个时候真开心啊,基金会资助她们学习,资助她们生活。 还会随机挑选一些女孩子重点扶持,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让她们过得无忧无虑。 而她,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女孩。 幸运之神并没有降临,家只是一个被圈禁的牢笼,她们被关在里面不见天日,叫天无门。 基金会每年资助的孩子成千上万,没有人知道少了几个。 后来那些年满十八岁的姐姐们出去再也没回来,她才真的害怕。 哭闹只会换来一顿毒打,慢慢地就没有人敢再闹了。 现在想起来当时被鞭打过的地方,还会觉得疼。 眼神扫了一眼已经抱着大树站起来的褚锐,恨意在心里激荡,像怪兽一样横冲竖撞。 她声音轻得像风,“要怪就怪你是褚宛的儿子,要是死了一定要记得,是我褚柚害的你。” 看着他踉跄又匆忙的背影,虚弱不堪地扶着树干往停车的地方而去,她恶意地笑起来。 掏出手机拨给张清焕,“撞残他!” 期待已久的事。 从决定了这个计划开始,日日就在期待的这一刻。 “放心。”张清焕并不意外她这么强烈的恨意,语气刻意柔和,“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被他情绪所染,褚柚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我没事,小烟配合得很好,你的眼光很不错。” 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张清焕忽略掉心头怪异的感觉,“褚锐自己承认的视频我收到了,已经安排媒体处理了,不出半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他在自家基金会猥亵儿童,还闹出人命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其实你没必要多此一举的,于牧烟手上的那份视频拍得很清楚,足以让褚锐定罪。” 看,好像大家都会习惯性地忽视受害者。 明明是褚锐的罪,可是那个视频拿出来,就会被所有人知道那个女孩被猥亵致死。 同情的人会有,但最后还不是都在谈论她?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让那个无辜的女孩安息? 褚柚知道他理解不了,加重语气,“褚锐多疑谨慎,没有小烟手上的视频他不会来青樱园,没有我跟小烟的配合,他不会怀疑视频被藏起来,主动去没有监控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很难,可那些被他害死的女孩,总该给她们一个交代,她们被埋在监控的死角,没有人发现,褚锐应该向她们忏悔!” “我跟小烟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绝不能让视频里那个女孩死了还要遭受非议!” 她缓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们就是不甘心,也不忍心把那份视频拿出来,让她的死再呈现一遍在大众面前。” “凭什么犯了罪的人可以好好地活着,凭什么因为他的罪还要牵连一个被他害死的女孩?” “可就算我们是受害者,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自己。” 她太懂褚宛和褚锐的手段了,这些小姑娘如果报警指认,他们绝对能倒打一耙。 基金会成立了几十年,褚氏也因为这个在京都名声不错。 在拿不到实际证据的情况下,那些小姑娘只会被泼上脏水,变成不懂感恩,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典型。 一个人成年人尚且承受不住别人的指点,何况是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 所以她当时拍的供词,除了褚锐,没有任何孩子入镜。 张清焕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心头微震,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涩起来,“那你要撞残他也是因为不甘心?” “是。” 她回答得简单直接,“凭褚锐自己承认的视频,翻不出大的浪花,被关进监狱,褚宛也会花钱找关系让他早点出来,这样的报复意义不大。” “我要他变成活死人!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我要基金会声名狼藉!我要褚氏摇摇欲坠!我要褚宛只能依靠我!”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接触到褚氏的核心,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张清焕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你要基金会声名狼藉是为了救那些小姑娘?” 基金会真要爆出猥亵儿童致死的事,肯定会引起相关部门严查,里面的小姑娘就不会受制于人。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对那些小姑娘有着不同的情感,“你为什么对那些小女孩这么上心?” 为什么啊? 可能是想救当初的自己吧。 褚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游离起来,过了一会她才意味深长地问,“你猜,为什么褚氏基金会资助的都是女孩子?” 她这句话好像有重若千钧的力量,张清焕不知怎么的,猛然惊出一身热汗,“跟小锦一样……” 他说不出来了,声音中带着颤音。 第18章 我有把柄在你手上 “你猜到了。”褚柚没有否认,短促地狠笑一声,“只怪我没有能力,暂时不敢跟褚宛撕破脸,否则早就端了这破基金会,还用得着这么迂回?” 张清焕一直以为她是特别冷淡的性子,没想到还有这样泼辣的一面,想来她在褚家过得艰难,才被逼得连情绪也不敢外露。 不禁软了心肠,温声安慰,“不用急,褚氏早晚会栽在你手上,小锦会没事,你姐姐也会没事的。” 一定会栽在她手上。 否则她忍气吞声还有什么意义? 褚柚吹落手上的花瓣,看着它们飘向泥土,心中突然有几分期待,“按计划进行,你负责舆论,我负责攻心。” 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褚宛痛不欲生的嘴脸了。 他嗯了一声,挂断之前小声地说,“万事小心。” 她无所谓地挑眉,拿出白纸包好的迷药,倒在手心里,把纸张埋在泥土里,又重新换了一棵树倚着,这才嗅了一下迷药。 再次睁开眼,已经在褚宅。 视线还没看清,褚宛就满脸疯魔地扑了上来,“你做了什么?褚锐为什么会出车祸?你为什么要害他?你说啊!” 啧,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优雅了。 原来不管什么人,情绪不稳定都一样的丑。 褚柚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妈,哥怎么了?” “就是你害的!你还问我怎么了?!” 褚宛红着眼睛,边哭边撕扯拍打她,“你个该死的贱人!你把褚锐害成这样!我要剁了你给他赔罪!” 人在情绪激烈的时候力气很大。 褚柚频频避让,但之前吸入了迷药,现在浑身没劲,倒被揪着衣领打了好几下。 她小声求饶,“妈,妈,哥到底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到了青樱园就被人迷晕了,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还装!!” 褚宛声音尖厉,恨不得要把她生吞了,“不说实话是吧?我打到你说为止!!” 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直接从房间拖到了仓库,一路上喊打喊杀,模样疯癫骇人,吓得佣人远远地躲开,大气都不敢出。 另一边,颖国。 乔复把查到的关于褚柚的资料整理出来,敲开对面俞堰的酒店房门,“总裁……夫人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他言语有些犹豫,俞堰一下就察觉出来,接了过来翻看。 第一页就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褚家的养女?” 不应该啊。 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圈子里也没有人谈论这个。 他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乔复心情复杂地点头,“不单是这样,我特意找了好几个以前在褚家工作的佣人,她们都说褚总对夫人非打即骂。” 还有一直派人监视她,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从小逼着她出席各种酒会,以合作的名义让她陪酒。 都是一个圈子的,褚宛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 但他不敢说出口。 俞堰想到褚柚受过两次伤,心中微沉,抿唇继续往下看。 越看脸色越阴沉,手中的纸张被他抓成一团皱巴,短短几页纸,快二十分钟了还没看完。 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让人犹如身在冰窖。 乔复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但想到刚看到的新闻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总裁,京都刚有个大新闻。” 俞堰似有所察,抬头看他。 乔复偷偷咽了口唾沫,“褚氏集团公子出车祸变成植物人,还有一份他亲口承受猥亵褚氏基金会儿童的口供,死在他手上的女童被埋在青樱园。” “应该是有人想整垮褚氏集团,有他的口供这件事是板上钉钉,警察已经介入,封锁了青樱园现场,目前没有公布死者身份。” 没想到他们只出差了一天,京都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总裁目前还没跟夫人离婚,褚氏的丑闻对俞氏来说是不小的冲击,群情激愤的情况下,俞氏的股票一定会跌,就是不知道总裁会怎么做。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问,身为助理要懂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俞堰一下子就想到那天在褚柚的工作室,他问柳宏图的新闻需不需要他处理,她说不用,她自己有打算。 后来她虽然找张清焕撤销了新闻,但也是等发酵得差不多才撤销的。 现在褚锐又突然变成植物人,要说这里面不是她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所以,她想做什么?报复褚家? 还是她也是从褚氏基金会被收养的,遇到过一样的情况? 褚锐住院,她会不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个可能,赶紧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他扔掉手中的笔,边把电脑塞进手提包边吩咐,“我回去一趟,你留下跟合作商解释一下,替我好好赔个罪。” 不是啊,这他怎么解释? 乔复着急了,“总裁,这合作商一向只跟您谈生意,明天就要签合同了,不如我安排时间提前?” 俞堰动作没停,神情肃沉,“她没接电话,肯定是被责罚了,我必须得回去。” 之前褚宛对她下手就狠。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是养女,不知道她在褚家过得那么难,只觉得褚宛比较严厉。 现在知道了才懂,哪里是严厉,分明没把她当回事。 他可以断定,褚锐的事,褚宛一定会把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乔复看他风似的,一阵就卷出门了,懵了。 助理的命不是命吗? 但俞堰的猜测没有错,褚柚的确快要被褚宛打死了。 仓库里,她两只手分别被吊绑在头顶上方,两只脚被铁镣铐在一起,无法动弹。 她垂着头,连呼吸一下都痛,就算看不到,也知道整个后背一定是鲜血淋漓的。 褚宛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皮鞭,上面布满细小的倒刺,沾着盐水抽在人身上,那才叫痛不欲生。 她打累了,坐在小木凳上又哭又笑的,“贱人,我当初就不该收养你!我的锐儿是被你害的!” “你就是个该死的东西!被车撞的人怎么不是你?!” 褚柚微弱出声,“妈,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有把柄在你手上,我不敢的……” 第19章 你……想替他报仇? “之前因为爸的事……林氏集团想收购褚氏,当时闹得不欢而散……哥的事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还耍这些小聪明! 褚宛阴冷憎恨地侧过头去,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那为什么你没事?为什么只有褚锐被车撞了?” 她曲起手中的黑鞭,发狠地抽在她身上,面目癫狂得像快咬烂对手的猛虎。 褚柚前胸后背都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呜咽地说,“你忘了吗,当时你亲口对林家家主说……我的女儿没有价值,你要么就对我或者我儿子出手,看看我们会不会怕你……” 她想起来了。 褚宛手中的黑鞭掉在地上,脑袋像被雷击中,那天发生的事在她脑中重演了一遍。 林家家主林之耀知道褚氏资金亏空,找到她提出想收购褚氏,她没有同意。 林之耀之前是混黑道的,轻视她一个女人不识抬举,开始软硬兼施,当场就把褚柚扣住了,说既然被俞堰抛弃了,那带回去当个情人也不错。 她虽然不在乎褚柚,但在乎脸面。 当时就挑衅的笑笑,我的女儿没有价值,褚氏有价值的是我和我的儿子,你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看我们会不会怕你。 那个时候是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圈子里都知道褚氏依靠不上俞氏,但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来林之耀也不会真的把事情做绝。 心脏的血液一下子凉透了。 因为她那天逞了口舌之能,褚锐才被林之耀让人用车撞了? 又想到褚锐说的那份口供,承认基金会有儿童被他猥亵致死,这一切都好像一个套。 一个想对褚氏赶尽杀绝的套。 这些事的确不是褚柚能做得到的。 所以,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前发黑,突然就晕倒在地。 褚柚无声的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这鞭伤的疼也不是那么难挨了。 亲爱的妈妈,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被吊了多久,感觉手臂已经僵麻到完全没有知觉。 她又疼又饿,有老鼠在脚下吱哇乱叫,习以为常地动了动铁链,发的声音吓得老鼠疯狂逃窜。 胆小如鼠。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没一会儿,仓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眯着眼睛看过去,褚宛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一边走一边咳嗽,短短几步路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 把手里的小铁盒放在桌子上,打开。 看清是什么东西后,褚柚心脏一缩。 她看着褚宛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走过来,面容枯槁潮红,心如死灰的神情中又带着疯狂。 “这一夜过得好吗?” 声音嘶哑得像从磨砂纸上磨过的粗砺。 褚柚看着她,没有回答。 褚宛浑黄的眼珠平视,缓缓露出一个病态的笑,“你哥受的罪你总要感同身受才知道痛。” 捏着她的肩膀,一下连一下地扎进她的手臂,像心理障碍一样喋喋不休,“就是你害的我儿子!如果你不出门就不会遇到这些事!就是你害的!” 真的是她害的吗?褚柚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错。 她疼得嘴唇都咬破了,还是没忍住惨叫出声。 疼啊。 每一针落下都像提神醒脑的电击,想晕都晕不了。 可她心里却畅快极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就这么胆小?连褚锐是被你害的都不敢承认?” 撕开伪装的挑衅! 褚宛静了一下,突然尖叫着把针刺进她下嘴唇,“不是的!不是我害的!我没有!” 不要这么说! 她是无心的啊! 她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儿子? 褚柚被针刺得浑身开始痉挛,嘴角的血逶迤而下,神情却讽刺之极,“你把气都出在我身上有什么用?褚锐能活下来吗?” “也是,褚氏今非昔比,你不是林氏的对手,不敢替褚锐报仇!你是个没用的母亲!” 这两句话像锋利的大刀,劈开了褚宛心底的懦弱,她承受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红得吓人,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视线诡谲阴冷地看过去,“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褚柚听懂她的威胁,目露失望与愤怒,“妈,哥因为你才醒不过来,我们怎么能先自乱阵脚?难道你真不想替他报仇吗?” “你把哥害成这样,你一定不想他恨你吧?” 恨?褚宛失神。 这个字太沉重了,重得她一个母亲根本承受不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儿子着想,所有的决策都是希望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他却偏偏为自己所害,这让她怎么面对? 没有人懂她心里的逃避与悔恨。 她端量褚柚的神情,眼角的泪控制不住滑落,“你……想替他报仇?” “当然。”尽管疼得五官打结,褚柚目光却坚定坦然,“他本来可以意气风发地活着,现在成了一个废人,我们凭什么要放过林氏?” 眼神黑沉了几分,“妈,是你跟林氏一起把他变成了废人。” 褚宛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她后悔那天说的话,早就悔死了。 褚柚可没有心情看她沉溺在悔恨和伤痛中,身上疼得快要炸开。 刚才的攻心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这会只能垂着头慢慢呼吸。 自嘲一笑,再吊个几分钟,今日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见一道劲疾的脚步声而来。 这脚步声…… 她费力抬头,果然见风尘仆仆的俞堰站在面前。 他眼眶都红了,有泪水在里面打转,想伸手摸她又不敢碰她。 真糟糕啊,她想,每次丢脸的时候都被他看见了。 最后看了一眼他的模样,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 再睁开睁已经在医院了。 她趴在病床上,转了一下头,就感觉整个后背被牵扯到。 疼得‘咝’了一声,吵醒了支着脑袋在床边睡着的俞堰。 他紧张地上前,“是不是扯到伤口了?哪里疼?” 还没等她回答,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她醒了,你快过来!” 褚柚都来不及拦,失笑道,“你办事这么效率,怎么离婚这么磨蹭?” 第20章 最好此生不见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褚柚懊恼地偷看了眼他的神色,一定是刚醒还有些迷糊,说话也不过脑子。 好在俞堰好像没有多心,倒了杯水让她用吸管喝。 她顺从地喝了两口,觉得这个气氛有点尴尬,没话找话,“你不要是出差一个月吗?” 俞堰看了眼她脸上的鞭伤,眸光微颤,说出的话却不好听,“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再不回来,怕是离婚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这是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褚柚不懂了。 以前看不到她这个人,怎么快离婚了反而事事开始上心了? 想到上次见面也是怪她什么事不告诉他才闹得不愉快的,突然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们以后唯一的关系就是前夫前妻不是吗? 难道他还希望自己事事都麻烦他? 俞堰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小心地捏住她的下巴,“你就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比如呢?褚柚茫然。 他胸口无言升出一股怒气,又心疼她,只好恶声恶气地说,“先好好养你的伤吧,缠得跟个粽子似的!” 褚柚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怎么脾气这么大? 但他怎么说也救了自己,还是真诚地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俞堰想到她当时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神冷了下来,“你已经晕迷两天两夜了。” 有些话已经压不住了,但医生进来了,他又憋了回去。 等到医生检查过离开,看着她疲倦苍白的小脸,又说不出口了。 只拉了椅子坐在她床边,“多休息少说话。” 褚柚察觉到他有打算守在这里的架势,微微抿唇,“这两天麻烦你了,你也很忙,接下来的日子我找个护工就可以了。” 他们这样相处太奇怪了。 而且他既然跟许意在一起了,那麻烦他对别人也不公平。 俞堰原本打算处理公司文件的,闻言从电脑前抬头,眼神有些冷锐,“褚柚!” 他语气很重,“你是不是对自己伤得有多重没有概念?你现在让我走,我能放心?” 褚柚觉得他有点不知好歹,“那你就没有想过许意会不会高兴?” 许意两个字就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她嗓音发干,语气也比刚才淡,“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不应该再麻烦你,我们之间应该有边界感,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这些话,心里柔软的地方像坍塌了一些。 不甘心又如何?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并没有看上去的坚强,有些话说出来是那么疼,可只能直起背脊往前,不被选择的人柔弱给谁看? 他既然喜欢许意,就算再难过,她也不愿有牵扯。 可他为什么不能离自己远一点?非要让这颗心一遍一遍地体会悲怆? 俞堰放下电脑,“你现在跟我说边界感,当初要嫁给我的时候怎么不提边界感?” 她永远这样藏着心事又自作主张,什么事都不跟他商量。 每次想到这一点心里的怒就一节一节攀升,可看着她因为流血过多而脆弱的脸,心里又止不住抽疼起来。 这两天他脑海中一直回想她吊在仓库,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忘不掉接住她时浑身在颤抖,忘不掉她昏迷中也呼痛的神情,更忘不掉她后背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伤痕。 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踹了褚宛十几下。 要不是江楼和陆沥川后面赶来拉着,他真的想把她踹到死为止。 怎么敢的? 就算跟褚柚大学分手闹得难看,就算再怨恨她,最多也是嘴巴上不饶人,行动上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还没离婚就敢这么对她,真当他俞堰是死的不成? 看他神思外游,似乎想到什么恼火的事,褚柚难堪地辩解,“我当时……不知道我们的婚姻会过成这样。” 她那个时候太天真也太自负。 以为这世上有人跟自己一样一成不变地等着。 却忘了感情的事不是只有勇气就可以得到。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说?” 俞堰恨不得把她的心剖出来看看,神情冷酷嘲弄,“大学时你真的是因为钱才跟我分手的吗?你明明是褚家的养女,在褚宛手上过的艰难,柳宏图和褚锐的事也是你推波助澜,你为什么都不说?” “你心事藏着的事,你想要做的事,从来没有想过找我分担。” “所以,我们的婚姻为什么不会过成这样?” 是啊,她好像错得离谱。 褚柚觉得喉咙里似乎也有了血腥味,不知道是被他说破了一些事,还是他的语气太过悲凉,让她一瞬间心被刺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可以坦然地伤害我,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俞堰的语气愤怒又沧桑,紧握着手机的右手青筋毕现,虎口处的血液被挤压得红彤彤一片。 褚柚干涩地张嘴,却感觉嘴角有什么流了下来。 仍然艰涩地问他,“所以,这就是你爱上许意的理由?” 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有多难才嫁给他,她有多难才走向了曾经的光。 结婚后她不想把褚家的糟心事带给他,更不想因为婚姻把他牵扯到万劫不复,不管褚宛怎么逼迫,都表现得夫妻不睦,不让他有一点被褚氏盯上的机会。 她处于弱势,不管是大学还是现在,都是尽了最大的能力保护他。 可是因为这份沉默他就爱上了别人? 她以后再也没有力气追逐光了,更不敢再助长自己的贪心。 那种再次被丢弃的滋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了。 可能是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怕,俞堰变了脸色,抽了几张纸按住她嘴角的血迹,“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说话了!” 心中忍不住懊悔,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逼她说这些。 拨开她散乱在脸上的长发,他语气温和下来,“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褚柚别过脸,“你走吧,我会找护工过来的。” 走得远远的,最好此生不见。 第21章 看给他闲的! 原谅她的怯懦,她无法心平气和地直视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让他陪护,更怕无法管住这颗心,再次飞蛾扑火。 “生气了?”俞堰给她擦干净血迹,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生闷气。”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轻快。 但褚柚却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以前吗? 还真是很久远的一件事呢。 那个时候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得帅学习好,真的就是大家学生时代心目中的男神形象。 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裤,从操场上经过,都能引起一片喧哗。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互生好感,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学生会聚餐,不知道是谁拍了他跟校花的照片发到了论坛上。 配图标题都十分喜庆,恨不得当场就要送一对新人入洞房。 她的室友点开贴子疯狂尖叫,“啊,柚子你快来看啊,男神和女神也太好磕了吧!” 扭头去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俞堰给方慕青挡酒的照片。 他浅笑着举起酒杯,另一只手以保护的姿势把她护在身后。 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情侣装,尤其方慕青躲在他身后那娇羞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对有情人被人起哄的场景。 她心口像被吸满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不疼却难受得很。 只收回视线说,“是很般配。” “是吧是吧?”室友像是找到了同频的人,迫不及待跑过来跟她分享,“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真正的青梅竹马呢,而且女神也好优秀啊,学业好性格也好,跟男神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 室友喋喋不休间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推了她一下,“柚子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没有啊。”她勉强地笑了笑,“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了。” 室友看着她恍恍惚惚的表情,后知后觉地猜到了什么,笑着收起手机,“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般配啦,就是照片拍得好而已。” 托着下巴看她,“中午了,柚子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她正整理着桌上的书本,“我不饿。” “可是我很饿哎,可以吃下一头大象的那种饿。”室友夸张地做出饿得快要晕倒的动作,然后拉着她的胳膊晃,“我一个人懒得出门,好柚子,你就陪我去吃饭吧。” 被晃得失笑,没办法整理,她只好同意,“好吧。” 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俞堰和方慕青,还有一群学生会的人,似乎刚吃完饭回来,嘻哈打趣个不停,只有俞堰拿着手机落在最后面,眉头微蹙。 他偶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但她率先移开视线,任由室友挽着手越过他们。 室友小声又激动地说,“竟然是男神和女神,我也太幸运了吧,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还在那里感慨,突然感觉前面停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惊呆了,“男……男神……” 俞堰微微笑了一下,礼貌地询问,“这位同学,能借一下柚子吗,我跟她有事要谈。” 室友磕磕绊绊的回,“好……好的。” “谢谢。” 直接用力拉过她,就往校外去了。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挣脱,只记得回头看的那一眼,学生会的那些人跟室友震惊的表情现在也记忆犹新。 是因为没有见过俞堰对哪个女孩这么主动过吧,她想。 她坐在小公园的长椅子上,过了一会俞堰提着一杯奶茶过来,插上吸管递给她。 无言地接了过来,又默默喝了两口。 说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好。 他们之间毕竟还不是那种关系。 还是俞堰先打破沉默,“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会乱拍照片,还发到了论坛上。” 要不是他是当事人,那图文他自己看了都要信了。 她摇了摇头,“没事,不用跟我解释的。” 俞堰突然凑近她,坏坏的笑问,“生气了?” 她当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仍旧嘴硬,“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他似乎很开心,语气都飞扬了几分,“原来你是个喜欢生闷气的性子啊。” “我真没生气。” “是。”他闷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没生气,是我生气,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可恨?拍的那照片不是害人么?要是吓跑了我喜欢的人可怎么办?” 她当时心里一瞬间体会到了百花齐放的喜悦,根本不敢看他,“你喜欢的人不是方慕青么?我们全校皆知。” “怎么可能?”他做了一个被冤枉的动作,厚着脸皮握她的手,“我是好人家的孩子,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一辈子,三心二意可是要被老婆打死的。” 褚柚慢慢回神,等待心里那阵闷痛过去。 那个时候她生闷气是误会,他并不喜欢方慕青,可现在呢?难道许意也是个误会? 她发现自己内心其实很狭隘,在意的要死,也嫉妒得要死。 许意这两个字就像魔咒,轻易能摧毁她的自控力。 有的时候甚至阴暗的想把他捆在身边,让他日日眼里只看能到她一个人。 深吸了口气,刻意展现得疏离冷漠,“俞堰,你不该跟我说这些话。”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这里不需要你,请你离开。” 俞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良久,才直起身微挑眉梢,“原来想吃米饭啊。” 吃你个头! 褚柚快被他气死了,“我说了,这里不需要你!我也不想看到你!” “哦,还想吃清蒸鲈鱼,玉米排骨汤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然后抬头微笑,“好了,很快就送到。” 耍无赖是吧? 褚柚咬牙,“你说你一个总裁,天天在待在我这里干吗?公司的事情不用你处理吗?” 看给他闲的! 俞堰用脚把凳子勾过去坐下,侧头一笑,“你有伤在身不能吃香辣蟹,等好了再带你去。” “……” 累了,无法沟通。 直接转过头不想跟他说话。 他倒是轻轻笑出声来,好像心情不错,“现在看你,倒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了。” 第22章 你丢脸的事太多了 褚柚聪明地选择闭嘴。 她微微抿唇,被他这么一闹,好像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低落了。 空气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敲键盘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起。 过了一会,江楼和陆沥川拎着饭菜来了。 一进来,江楼就哀嚎出声,“阿堰你也太没道德了吧,竟然让我和沥川给你当搬运工?” “你知道我们一个小时赚多少钱吗?你就敢这么使唤我们。” 俞堰起身接过他手上的饭菜,放到桌子上。 然后拍了下他肩膀,示意出来一下。 江楼一脸莫名,跟着他出了病房门。 身后传来一道关门声,门内的人语气歉疚,“既然这样,就不耽误江总挣钱了,回见。” “哎。”他快步推开门,忍辱负重地笑,“刚才是我开玩笑的,我们是兄弟我怎么可能计较这些。” 开玩笑,饭可以不吃,戏可不能不看。 褚柚趴在那里,感觉有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浑身像被针扎的难受。 这算什么? 她有点看不懂了。 装睡是装不了,只能微笑打招呼,“你们好。” 陆沥川,“嫂子好。” 江楼,“嫂子好。” “……” 吓得直接咳出来。 上次,江楼跟她见面还带着敌意呢,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变了一副嘴脸? 还没来得及深思,感觉有人正在轻拍她的背部。 抬头就对上了俞堰立体分明的侧脸,紧致的下颌线就在眼前,她屏气凝神,察觉气氛怪怪的。 江楼不见外的坐在她对面,“嫂子,你都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医生都说了,要不是阿堰去得及时,你就要休克了。” 他做作的拍了拍胸口,“你那一身伤我看到都不忍心,阿堰不得心疼死啊,那天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褚总踹死,样子可吓人了。” 还踹了褚宛?褚柚下意识看过去。 俞堰正在把她喜欢吃的菜端到床头,没有看她。 想像了一下他生气的样子,竟然觉得恍然若梦。 再见他以后,他变得比以前成熟稳重,再加上那双坚毅睿智的眼睛,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情绪稳定的感觉。 再也不像大学时还会因为她没空陪他而闹情绪。 几年的时间,隔绝的又何止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江楼把她的神色收在眼底,眸子一转,“可怜阿堰连夜坐飞机回国,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就去救人了,结果累得胃病复发也不敢休息,非要在病房守着嫂子才放心。” “我跟阿堰从小一起长大,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好过……” 他胃病复发了? 褚柚偷偷观察他,江楼后面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到。 一直知道他有胃病,但平时不太喝酒和吸烟,又有专门的厨师给他调养,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 她心中愧疚,“你的胃病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俞堰拿了一个枕头给她垫在胸口位置,确保能顺利进食才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 话到了嘴边,她没有说出来。 以前冷淡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可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良久,郑重又认真地说,“谢谢你。” 尽管这三个字真的很干巴。 俞堰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轻笑了一下,“不用谢,我是心甘情愿的。” 一旁的陆沥川悄悄拽了下江楼的衣角,用眼神问,“我怎么不知道阿堰胃病复发了?” 江楼白了他一眼,“这是套路,你不懂。” 陆沥川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阿堰竟然就这么配合了?” 江楼得意的一笑,努了努嘴,“看到没?他小子装得多好,不就是想让褚柚心疼他,不好拒绝他?你以为他有多正派?让我们来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陆沥川看看他再看看俞堰,佩服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心思各异。 褚柚一直不敢抬眼,俞堰夹什么到她嘴边,她就吃什么,平常最喜欢吃的菜这会连什么味都尝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么尴尬过,感觉耳根子都在发烫。 刚才还大言不辞地说不需要他,让他离开,这会吃得倒挺欢的。 人啊,话果然不能太多,打脸的时候真的很疼。 偏偏俞堰还故意装蒜,“咦,你脸怎么红了,是发烧了吗?” 说完把手贴了上去,又摸摸自己的脸,“真的有点烫。” 他脸一下子靠近,笑得像个少年,“其实你不用难为情,毕竟……你丢脸的事太多了。” 褚柚真的觉得他很欠,每次说话都让她嘴巴开始痒。 但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胃病复发,又忍了回去。 算了,让他一次。 她抬头瞪他一眼,却愣住了。 他笑的……真的很好看。 入目的那一瞬间就像火树银花般的耀眼。 少年的率性和成年的沉稳结合在一起,像是一坛私藏的好酒,越喝越上头。 结婚后,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这么肆意。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很快乐。 这个认知让褚柚有点心慌,是因为她吗? 可是为什么呢? 一直到江楼和陆沥川走了,她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今天江楼有些反常,她知道,但不愿意深想。 可能是懦弱吧,她像个蝶蛹一样把自己包裹在里面,没有勇气再探出头去。 从小到大她是个什么都不能拥有的人,内心贫瘠黑暗,没有力量在同一个地方受伤两次。 如果再一次被舍弃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现在这样,起码她已经在学着逼自己接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等想上厕所的时候已经感觉憋得不适了。 费劲地在病房看了一圈,才发现俞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边睡着了。 本来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叫她,想来想去只能求助护士。 怕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但就差那么一点,怎么都够不着呼叫铃。 她额头渗出汗,又热又烦,一不小心带了点力道,疼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怎么了?”俞堰大步走来,语气严厉,“褚柚!你嘴长着是干嘛的?不会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