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的俞先生》 第14章 终于……找到你了 褚锐因为跟秦若遥退婚,脾气不太稳定,连她熬了几天夜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关心她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有些渴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退一步来说,不让保镖跟着又如何,褚锐跟着也是一样的,给那丫头一点甜头,也能更好地掌控她。 褚柚有点慌地摆手,“不麻烦哥了,还是让保镖跟着吧。” 一直旁观没有说话的褚锐敏锐抬头,“怎么?怕做了什么事被我知道?” 他有一双跟褚宛一样的丹凤眼,气势迫人的时候眼睛像鹰隼一样精锐,特别吓人。 褚柚避开他的视线,“没有。”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褚宛一锤定音,并不担心她能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咖啡,“奖励谈过了,下面该谈谈惩罚了。” “妈妈从小教育你乖巧温顺,你刚才态度不端,言语反驳犯了大错,就罚你在祠堂跪一炷香吧。” 褚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落井下石的眼神似乎在说,跳梁小丑,你以为褚家需要你联姻,就自以为有所依仗,敢顺杆子往上爬了? 褚柚垂眸,平顺地应了一声。 转身的瞬间眼神锐亮如刀。 这才是褚宛的风格,自以为是的拿捏,不会放过任何树威的机会。 自己表现得越浮躁越张狂,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城府的,再加上刚才对她的吹捧,足以让她受用,不至于深思太久。 弱者才会让上位者掉以轻心。 而自己要的,就是他们一时的松懈。 “姿态。”褚宛在后面不咸不淡地提醒。 褚柚吸气,把包拎在腹前,身姿挺立,随着步伐摇摆出柔软的腰身。 配上收腰的连衣裙,乌黑浓密的长发,整个人乖顺多妩媚,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这是褚宛日复一日训练的成果,而她想要的无非是提高商品的价格,筛选掉家世不够的。 毕竟她的胃口可不小,一般的门当户对看不上的。 祠堂里面昏暗又冰冷。 管家拿了一块古旧的木板,上面是凹凸不平的竖纹,形状像以前的搓衣板。 放在褚柚脚边的时候心中叹了口气。 二小姐太可怜了,他活了五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 这个家踩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爬,还不许她喊一声疼,硬生生把她捆束在手心里。 看到褚柚笔直地跪了下去,他不忍心地侧过头,燃了一炷香给她。 她接过去,双臂抬平,保持敬香的动作。 管家拿起一个茶杯置于她头顶,从台案上拿起刚烧开的热水壶,倒入杯子中。 褚家的规矩,香不能断,满杯水不能洒出一滴,不然就是一顿鞭笞。 看着二小姐泛红的脸颊,额头的薄汗,只敢在心中可怜她,眼睛却还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实在是褚家对她的管教太过严苛,谁敢放水谁就要受双倍惩罚,所以没人敢为了她得罪家主。 跪完一炷香,褚柚胳膊和腿都开始发抖,她打电话给老师请了一天假,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就去敲开褚锐的房门,“哥,我现在就想散心,你有时间吗?” 褚锐正在打游戏,闻言不耐烦地收了手机,“事情真多,怎么没多罚你一会!” 褚柚侧身让他先走,没有说话。 车子开出去有一会,褚锐才想起来,“你要去哪里散心?” “青樱园。” 车子猛地在马路上停了下来,他警觉质问,“为什么去那里?” 那是个京都很偏僻的樱花公园,地势比较高,一个连一个的小山丘上都是孩童腰粗的樱花树。 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那里花朵仪态万千,美不胜收,但京都的人不会去那里赏樱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传闻,青樱园的花开得比别的地方灿烂得多,是因为用死尸做的养分。 褚柚在他的眼神下支支吾吾,“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去了。” “你最好说实话!”褚锐不管后面尖锐的车鸣声,把胳膊伸到她后面,慢慢拨弄她的发尾,“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她吓得一抖,却面带怒容,“我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爱信不信!” 他眼神微眯,看出她在装怒,指尖狠狠缠绕住她的头发,“妹妹,你又不乖了。” 褚柚吃痛出声,慌乱地去扯自己的头发,“是……是有个朋友约我在那里见面……” “谁?” 她的生活一直在褚家的监控下,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朋友了? 褚锐拿过她的手机,强硬地用指纹解锁,一眼就看到她跟一个女孩子的聊天记录。 黑夜:你是褚锐的妹妹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请你一定要来一趟青樱园。 不期而遇:你是谁? 黑夜:一个恨不得把褚锐千刀万剐的人,我知道你在褚家过得不好,我想跟你合作,让褚锐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共就这么几句话,是今天早上的信息。 他点开那个黑夜的头像,认出是谁后明显兴奋了,“找你合作?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对付我。” 把手机抛了回去,直接踩下油门,速度快得连两旁的树木都成了残影。 褚柚吓得紧紧抓住扶手,哭叫出声,“哥!哥!你慢点!我不去了!我真的不去了!” 褚锐绷了一张脸,眼神中却带着变态的兴味,“怎么能不去呢?我可太喜欢看人自掘坟墓了。” 他手里的两个玩意,要看他脸色生活的玩意,偷摸聚在一起想对付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不自量力的人了,怎么能不让游戏变得有趣起来? 褚柚似乎被他身上阴鸷的气息吓到了,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车子高速行驶了两个小时才到了青樱园。 这里的果然风景极好,入目所及都是青翠粉樱,草地柔软细密,春风和煦温柔,是在京都少有的好地方。 褚锐下车用力关上车门,活动了下筋骨,一把捏住褚柚的后颈就往上走。 走到最高处,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的背影,焦虑的一次一次揪头顶的樱花。 听到声音惊喜转身,却看到一个男人面目狰狞的笑,“终于……找到你了!” 第15章 早有预谋啊 小姑娘大惊,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人小个子矮,在樱花树林里左绕右拐,一时间如一尾鱼入了池塘,灵活地抓不到。 但终究是体力不够,几分钟后还是被褚锐给抓住,反剪了双手在身后。 于牧烟挣扎大叫,“放开我!你个杀人凶手!” 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稚嫩青涩的脸上却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憎恨。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褚锐,那样子恨不得要把他生吞入腹。 褚锐混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这么久都没消息。” “我偏不告诉你!” 他也没真要她回答,像玩玩具一样推搡了她几下,“小丫头心眼还挺多的。” 下巴往她身后的方向一扬,“整个青樱园只有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怎么?想引我过去?” 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紧张的褚柚,“这就是你俩的目的,故意露出破绽让我看到聊天记录,引我来青樱园,那让我猜猜,没有监控的地方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 他本来身上就有点阴沉的影子,现在这样在发怒的边缘,看起来更有种危险的混样。 于牧烟挑衅地瞪着他,“怎么?你不敢去?” 褚柚则故作镇定,“哥,她在激你,你千万不要去。” 褚锐细细地瞧她们两人的神情,一个好像故意表现得坦然,一个又有点此地无银。 难道是他猜测错了? 神情微动,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夺过于牧烟手上的手机,用她的指纹解开密码,把相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他想要的视频。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改为捏住她的肩胛骨,“视频哪去了?” 于牧烟小小的脸上疼得发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看到我跑什么?”褚锐用手机拍了拍她的脸,痞里痞气地威胁,“我这个人没耐心,你最好识趣点,不然你会跟视频里的女孩一个下场。” 他个子高,弯着腰才能与她平视,身上戾气又重,看起来就像一言不合要捏死她的样子。 于牧烟十几岁的小身板被他捏在手里,就像捏了一个娃娃一样容易。 她身子发抖,面上依旧怨恨,但气势削弱了很多,“视频……我藏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褚锐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在烦恼她的不乖,平静中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突然就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撞在树上,一下两下三下。 于牧烟痛得嚎叫,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他停了下来,轻声细语地问,“乖,告诉我,视频在哪里?” 衣服下微微绷紧的肌肉,无形中带着威慑。 她额头的血顺着眼睛往下,却不敢擦一下,“反正……我是不会带过来的。” 他心中一动,她的话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似有所察地看向她身后,那个青樱园里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突然想起来刚一见面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往那里跑。 人的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 正想逼问,褚柚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小声哀求,“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把她带回去也可以审问的。” 褚锐眼睛眯起来,刚才还在怀疑的事现在确定了下来。 他一下子抓住她的头发,一左一右地揪着她们俩就走。 笑得有几分自负,“一唱一和的,好手段啊,不想让我过去,是因为视频就藏在那里吧。” 早该想到的,一开始以为她们在那里做了什么,想引他去。 后来才慢慢品出味来,两个人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拦他过去,视频又没有带在身上,那说明什么? 说明她们原本是打算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见面,因为那份视频就被藏在那里! 褚柚和于牧烟被他拖着往前,两个人都一声不吭,视频不期然地撞上又分开。 走了几百米就到了一处偏僻的拐角处,胡乱堆砌的废石块已经被常年的风雨刮旧了颜色,它们离青樱园只有一堵墙那么远的距离,却像两个世界。 这里是最东边,也是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褚锐刚踏进来就顿在原地,看着眼前七八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终于有种自作聪明的不安感。 不过他向来自负,并不放在眼里,看向除了他唯一的成年人,“早有预谋啊。” 脑中像突然有根线串联起来了。 从一开始的要他陪着散心,到车上的信息,再是后来的与于牧烟演戏配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终的目的就是引他到这里来。 环顾一圈,轻蔑地笑出声,“怎么?你不会以为这些个小屁孩能成事吧?” 人多又怎么样,他一条腿就能压死两个。 褚柚慢悠悠从他手上抽回头发,又拉开于牧烟,从挂在树枝上的布包里掏出药膏给她止血,“委屈你了,疼不疼?” 于牧烟龇牙咧嘴地摇头,“不疼。” 只要能让那个禽兽付出代价,她留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褚柚心疼她的果敢,温柔地捏捏她的脸,“我们小烟真是又聪明又勇敢。” 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这才走向气息明显暴戾的褚锐,“这些小姑娘你应该都认识吧,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褚锐嗤笑一声,给自己点了根烟,“我又没有强迫她们,是她们自愿的。” “那是因为你胁迫!”褚柚知道他不要脸,但没想到这么不要脸,“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你恐吓威胁她们,还是不是个人?” 她容貌娇妍,瞳仁黑沉,这样沉下脸来,有种凛若冰霜的寒意,与刚才的样子大相径庭,倒让人发怵。 褚锐喉结滚动了几下,神情调笑不断,“她们总归是要被男人睡的,既然得到了褚氏基金会的好处,那让我先享用有什么不对?” 小姑娘们听他说得这么混,全都无措地哭了起来,只留于牧烟忙个不停地安慰她们。 褚柚真想用烟头烫烂他的嘴,“你一共糟蹋了多少小姑娘?” 第16章 你也会怕啊 “怎么?你要替她们讨个公道?就凭你?” 那个在褚家过得连猪狗都不如的养女? 那个只配在他手下求饶卖乖的商品? 褚锐斜咬着烟,挑衅又无谓地掰着手指头数,“一个……两个……十个……” 他笑得狂妄低劣,摊了摊手,“也就三十多个吧。” 寡廉鲜耻的挑高眉毛,“怪不得那么多人有恋童癖,小姑娘的身体真是又软又嫩,让人爱不释手啊。” 变态!禽兽! 要不是怕扰乱计划,褚柚现在就想甩他几个耳光。 耳朵里听着那些小姑娘隐忍的哭泣声,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都还是才十几岁的孩子啊。 这个年纪本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卖萌,可上天不公,她们没有亲人早早被送进孤儿院。 想像中的困苦没有出现,反而被褚氏基金会资助了生活和学习,让她们看到了希望。 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突然发现会有痊愈的一天,能重新展翅翱翔。 可没想到褚氏基金会就是个堆满鲜花的兽窟,她们一旦踏进去就失去了自我。 那些十几岁的女孩,怎么会是褚锐那个畜生的对手? 褚柚深吸一口气,指向那片樱花林,“所以那些被你玩死的女孩,就这么埋在地里当养料?” “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褚锐了然地看向于牧烟。 也是,她就是因为拍到了他玩死一个小女孩的视频才逃走的,既然能跟褚柚合作,那必然是看过视频了,能查到尸体埋在这里不足为奇。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面前的樱花,赞叹一句,“是真漂亮啊。” 整个青樱园,几千株樱花树,只有这个没有监控的角落里的樱花开得最灿烂。 其实京都的传闻也不全是假的。 至少这里的樱花用了死尸做养料,这个是真的。 这些年他总有失控的时候,每次弄出人命就会找朋友来这里夜钓,车子停在这个监控死角,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处理掉了。 转头看向她,语气很笃定,“褚柚,是谁在帮你?” 他不相信,一个天天在监视下生活的人会联系上于牧烟,也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查到尸体埋在这里。 好像他做的事情她都清楚,这绝不是一只金丝雀能做到的。 褚柚看都没看他一眼,对于牧烟微一点头,“可以了。” 于牧烟小路到一颗树后,从枝丫茂密的樱花中掏出一个手机,摇了摇被点了暂停键的录像界面,“褚锐,铁证如山,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现在想来真是惊险万分。 那天在基金会,她去休息室找他,本来是因为学习的事请他给个建议,没想到门没关紧,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终究好奇地推开门,她看到两具赤裸的身体,别的记不清了,只记得被压在身下的那个女孩子痛苦的样子。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这一幕录了下来,没想到那女孩子直接被他弄死了,她吓坏了,猛然意识一这个基金会是个吃人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六神无主地握着手机,害怕又恐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个手机是褚锐送给她的,说是奖励她学习进步的礼物,收到的时候有多高兴,这个时候就有多烫手。 后来浑浑噩噩的,差点被一辆车撞到,她认出坐在车上的人是京都四大家族张家的掌权人,抱着抓住浮木的心态告诉了他。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张清焕口中会配合她的人,竟然是褚柚,褚锐的妹妹。 褚锐脸色大变,冲过来就要夺她的手机,脚下却一软,整个人没有力气地砸了下去。 他费劲地摇了摇头,这才后怕起来,“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迷药?” 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褚柚走到他跟前,蹲下,掏出他裤袋里的手机扔在地上。 捡了一块称手的石头,用力砸了下去,手机瞬间四五分裂。 她拿了一块屏幕的碎玻璃,从他额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划,“是不是想不明白?” 语气温柔如水,手下的动作却越来越重,被划过的地方慢慢渗出血迹。 “你跟褚宛不一样,她是多疑又自诩聪明,而你是多疑又自负。” “直接告诉你你不会相信,暗示你也不会相信,只有你自己认为的才会相信。” “我和小烟故作弱势,不敢反抗,再演一出欲盖弥彰的戏码,你果然怀疑视频被藏在这里。” “你太自负了,总觉得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根本不会去想我们会翻出什么浪花来。” 鲜血一直顺着褚锐两侧脸往下滑,他已经痛得麻木了。 但褚柚一直划到他的下巴也没有收手,反而继续往下,那架势恨不得要划破他的喉咙。 他终于慌了,含糊不清地求饶,“不要……求求你……妹妹……” 呵,现在知道是妹妹了? 褚柚笑了一下,尖锐的碎片猛地扎进他的肩膀,“怕了?你也会怕啊?” 那些被他糟蹋的女孩子就不会怕吗? “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引你到这里来吗?” 她扔掉碎玻璃,用纸巾擦干净手指的血迹,“套你的供词只是其一,这里埋了多少女孩子,想必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今天就在她们面前好好赎罪吧。” 站起身,对那些小姑娘微笑,“现在,把你们的恨意都发泄出来,连带着那些死去的女孩一起。” 那些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动。 她们胆子小,看到褚锐脸上全是血迹,模样骇人,就已经被吓住了。 最后还是于牧烟第一个上前,捡地上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砸他,越砸哭得越大声,脑海里那个女孩的死状也越来越清晰。 那些小姑娘受到感染,纷纷上前,有的踢,有的掐,有的用树枝抽,还有的把他身上抓得稀巴烂。 她们都哭了,抱头痛哭,但是手下没有留情。 褚柚一直目露赞赏,等她们都发泄完了,才一个个给她们擦干眼泪,“你们都很棒,都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第17章 有没有受伤? 跟她们约定好了这件事是秘密,谁都不能告诉,才让于牧烟带着她们由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离开。 看着她们明显快乐起来的背影,她觉得这件事做对了。 其实本来没有必要让那些小姑娘出气,但是她自己是受过伤害的人,没有机会发泄,她不想让那些小姑娘也沉溺于伤痛,困住自己。 回头看向像狗一像趴在地上,连哼一声都哼不动的褚锐,她重新蹲下身,“忘记告诉你了,在你怀疑视频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给你下了迷药。” 褚锐眼珠子僵直地转了两下。 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还在思索,她突然扑上来让他先离开这里。 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想视频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 褚柚看起来像善心大发,“两份视频我都已经上交警局了,你的迷药剂量很小,很快就可以行动了,希望到时候你还来得及阻止。” 说完找了个地方坐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不甘的挣扎。 春风十里,樱花飞舞。 她伸手去接被吹落的花瓣,看它们在掌心轻轻颤动,思绪突然飞远。 什么时候受到褚氏基金会资助的? 好像比那群小姑娘更小的时候。 八岁还是七岁她已经记不清了。 那个时候真开心啊,基金会资助她们学习,资助她们生活。 还会随机挑选一些女孩子重点扶持,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让她们过得无忧无虑。 而她,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女孩。 幸运之神并没有降临,家只是一个被圈禁的牢笼,她们被关在里面不见天日,叫天无门。 基金会每年资助的孩子成千上万,没有人知道少了几个。 后来那些年满十八岁的姐姐们出去再也没回来,她才真的害怕。 哭闹只会换来一顿毒打,慢慢地就没有人敢再闹了。 现在想起来当时被鞭打过的地方,还会觉得疼。 眼神扫了一眼已经抱着大树站起来的褚锐,恨意在心里激荡,像怪兽一样横冲竖撞。 她声音轻得像风,“要怪就怪你是褚宛的儿子,要是死了一定要记得,是我褚柚害的你。” 看着他踉跄又匆忙的背影,虚弱不堪地扶着树干往停车的地方而去,她恶意地笑起来。 掏出手机拨给张清焕,“撞残他!” 期待已久的事。 从决定了这个计划开始,日日就在期待的这一刻。 “放心。”张清焕并不意外她这么强烈的恨意,语气刻意柔和,“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被他情绪所染,褚柚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我没事,小烟配合得很好,你的眼光很不错。” 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张清焕忽略掉心头怪异的感觉,“褚锐自己承认的视频我收到了,已经安排媒体处理了,不出半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他在自家基金会猥亵儿童,还闹出人命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其实你没必要多此一举的,于牧烟手上的那份视频拍得很清楚,足以让褚锐定罪。” 看,好像大家都会习惯性地忽视受害者。 明明是褚锐的罪,可是那个视频拿出来,就会被所有人知道那个女孩被猥亵致死。 同情的人会有,但最后还不是都在谈论她?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让那个无辜的女孩安息? 褚柚知道他理解不了,加重语气,“褚锐多疑谨慎,没有小烟手上的视频他不会来青樱园,没有我跟小烟的配合,他不会怀疑视频被藏起来,主动去没有监控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很难,可那些被他害死的女孩,总该给她们一个交代,她们被埋在监控的死角,没有人发现,褚锐应该向她们忏悔!” “我跟小烟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绝不能让视频里那个女孩死了还要遭受非议!” 她缓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们就是不甘心,也不忍心把那份视频拿出来,让她的死再呈现一遍在大众面前。” “凭什么犯了罪的人可以好好地活着,凭什么因为他的罪还要牵连一个被他害死的女孩?” “可就算我们是受害者,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自己。” 她太懂褚宛和褚锐的手段了,这些小姑娘如果报警指认,他们绝对能倒打一耙。 基金会成立了几十年,褚氏也因为这个在京都名声不错。 在拿不到实际证据的情况下,那些小姑娘只会被泼上脏水,变成不懂感恩,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典型。 一个人成年人尚且承受不住别人的指点,何况是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 所以她当时拍的供词,除了褚锐,没有任何孩子入镜。 张清焕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心头微震,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涩起来,“那你要撞残他也是因为不甘心?” “是。” 她回答得简单直接,“凭褚锐自己承认的视频,翻不出大的浪花,被关进监狱,褚宛也会花钱找关系让他早点出来,这样的报复意义不大。” “我要他变成活死人!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我要基金会声名狼藉!我要褚氏摇摇欲坠!我要褚宛只能依靠我!”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接触到褚氏的核心,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张清焕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你要基金会声名狼藉是为了救那些小姑娘?” 基金会真要爆出猥亵儿童致死的事,肯定会引起相关部门严查,里面的小姑娘就不会受制于人。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对那些小姑娘有着不同的情感,“你为什么对那些小女孩这么上心?” 为什么啊? 可能是想救当初的自己吧。 褚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游离起来,过了一会她才意味深长地问,“你猜,为什么褚氏基金会资助的都是女孩子?” 她这句话好像有重若千钧的力量,张清焕不知怎么的,猛然惊出一身热汗,“跟小锦一样……” 他说不出来了,声音中带着颤音。 第18章 我有把柄在你手上 “你猜到了。”褚柚没有否认,短促地狠笑一声,“只怪我没有能力,暂时不敢跟褚宛撕破脸,否则早就端了这破基金会,还用得着这么迂回?” 张清焕一直以为她是特别冷淡的性子,没想到还有这样泼辣的一面,想来她在褚家过得艰难,才被逼得连情绪也不敢外露。 不禁软了心肠,温声安慰,“不用急,褚氏早晚会栽在你手上,小锦会没事,你姐姐也会没事的。” 一定会栽在她手上。 否则她忍气吞声还有什么意义? 褚柚吹落手上的花瓣,看着它们飘向泥土,心中突然有几分期待,“按计划进行,你负责舆论,我负责攻心。” 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褚宛痛不欲生的嘴脸了。 他嗯了一声,挂断之前小声地说,“万事小心。” 她无所谓地挑眉,拿出白纸包好的迷药,倒在手心里,把纸张埋在泥土里,又重新换了一棵树倚着,这才嗅了一下迷药。 再次睁开眼,已经在褚宅。 视线还没看清,褚宛就满脸疯魔地扑了上来,“你做了什么?褚锐为什么会出车祸?你为什么要害他?你说啊!” 啧,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优雅了。 原来不管什么人,情绪不稳定都一样的丑。 褚柚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妈,哥怎么了?” “就是你害的!你还问我怎么了?!” 褚宛红着眼睛,边哭边撕扯拍打她,“你个该死的贱人!你把褚锐害成这样!我要剁了你给他赔罪!” 人在情绪激烈的时候力气很大。 褚柚频频避让,但之前吸入了迷药,现在浑身没劲,倒被揪着衣领打了好几下。 她小声求饶,“妈,妈,哥到底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到了青樱园就被人迷晕了,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还装!!” 褚宛声音尖厉,恨不得要把她生吞了,“不说实话是吧?我打到你说为止!!” 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直接从房间拖到了仓库,一路上喊打喊杀,模样疯癫骇人,吓得佣人远远地躲开,大气都不敢出。 另一边,颖国。 乔复把查到的关于褚柚的资料整理出来,敲开对面俞堰的酒店房门,“总裁……夫人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他言语有些犹豫,俞堰一下就察觉出来,接了过来翻看。 第一页就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褚家的养女?” 不应该啊。 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圈子里也没有人谈论这个。 他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乔复心情复杂地点头,“不单是这样,我特意找了好几个以前在褚家工作的佣人,她们都说褚总对夫人非打即骂。” 还有一直派人监视她,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从小逼着她出席各种酒会,以合作的名义让她陪酒。 都是一个圈子的,褚宛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 但他不敢说出口。 俞堰想到褚柚受过两次伤,心中微沉,抿唇继续往下看。 越看脸色越阴沉,手中的纸张被他抓成一团皱巴,短短几页纸,快二十分钟了还没看完。 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让人犹如身在冰窖。 乔复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但想到刚看到的新闻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总裁,京都刚有个大新闻。” 俞堰似有所察,抬头看他。 乔复偷偷咽了口唾沫,“褚氏集团公子出车祸变成植物人,还有一份他亲口承受猥亵褚氏基金会儿童的口供,死在他手上的女童被埋在青樱园。” “应该是有人想整垮褚氏集团,有他的口供这件事是板上钉钉,警察已经介入,封锁了青樱园现场,目前没有公布死者身份。” 没想到他们只出差了一天,京都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总裁目前还没跟夫人离婚,褚氏的丑闻对俞氏来说是不小的冲击,群情激愤的情况下,俞氏的股票一定会跌,就是不知道总裁会怎么做。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问,身为助理要懂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俞堰一下子就想到那天在褚柚的工作室,他问柳宏图的新闻需不需要他处理,她说不用,她自己有打算。 后来她虽然找张清焕撤销了新闻,但也是等发酵得差不多才撤销的。 现在褚锐又突然变成植物人,要说这里面不是她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所以,她想做什么?报复褚家? 还是她也是从褚氏基金会被收养的,遇到过一样的情况? 褚锐住院,她会不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个可能,赶紧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他扔掉手中的笔,边把电脑塞进手提包边吩咐,“我回去一趟,你留下跟合作商解释一下,替我好好赔个罪。” 不是啊,这他怎么解释? 乔复着急了,“总裁,这合作商一向只跟您谈生意,明天就要签合同了,不如我安排时间提前?” 俞堰动作没停,神情肃沉,“她没接电话,肯定是被责罚了,我必须得回去。” 之前褚宛对她下手就狠。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是养女,不知道她在褚家过得那么难,只觉得褚宛比较严厉。 现在知道了才懂,哪里是严厉,分明没把她当回事。 他可以断定,褚锐的事,褚宛一定会把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乔复看他风似的,一阵就卷出门了,懵了。 助理的命不是命吗? 但俞堰的猜测没有错,褚柚的确快要被褚宛打死了。 仓库里,她两只手分别被吊绑在头顶上方,两只脚被铁镣铐在一起,无法动弹。 她垂着头,连呼吸一下都痛,就算看不到,也知道整个后背一定是鲜血淋漓的。 褚宛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皮鞭,上面布满细小的倒刺,沾着盐水抽在人身上,那才叫痛不欲生。 她打累了,坐在小木凳上又哭又笑的,“贱人,我当初就不该收养你!我的锐儿是被你害的!” “你就是个该死的东西!被车撞的人怎么不是你?!” 褚柚微弱出声,“妈,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有把柄在你手上,我不敢的……” 第19章 你……想替他报仇? “之前因为爸的事……林氏集团想收购褚氏,当时闹得不欢而散……哥的事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还耍这些小聪明! 褚宛阴冷憎恨地侧过头去,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那为什么你没事?为什么只有褚锐被车撞了?” 她曲起手中的黑鞭,发狠地抽在她身上,面目癫狂得像快咬烂对手的猛虎。 褚柚前胸后背都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呜咽地说,“你忘了吗,当时你亲口对林家家主说……我的女儿没有价值,你要么就对我或者我儿子出手,看看我们会不会怕你……” 她想起来了。 褚宛手中的黑鞭掉在地上,脑袋像被雷击中,那天发生的事在她脑中重演了一遍。 林家家主林之耀知道褚氏资金亏空,找到她提出想收购褚氏,她没有同意。 林之耀之前是混黑道的,轻视她一个女人不识抬举,开始软硬兼施,当场就把褚柚扣住了,说既然被俞堰抛弃了,那带回去当个情人也不错。 她虽然不在乎褚柚,但在乎脸面。 当时就挑衅的笑笑,我的女儿没有价值,褚氏有价值的是我和我的儿子,你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看我们会不会怕你。 那个时候是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圈子里都知道褚氏依靠不上俞氏,但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来林之耀也不会真的把事情做绝。 心脏的血液一下子凉透了。 因为她那天逞了口舌之能,褚锐才被林之耀让人用车撞了? 又想到褚锐说的那份口供,承认基金会有儿童被他猥亵致死,这一切都好像一个套。 一个想对褚氏赶尽杀绝的套。 这些事的确不是褚柚能做得到的。 所以,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前发黑,突然就晕倒在地。 褚柚无声的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这鞭伤的疼也不是那么难挨了。 亲爱的妈妈,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被吊了多久,感觉手臂已经僵麻到完全没有知觉。 她又疼又饿,有老鼠在脚下吱哇乱叫,习以为常地动了动铁链,发的声音吓得老鼠疯狂逃窜。 胆小如鼠。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没一会儿,仓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眯着眼睛看过去,褚宛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一边走一边咳嗽,短短几步路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 把手里的小铁盒放在桌子上,打开。 看清是什么东西后,褚柚心脏一缩。 她看着褚宛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走过来,面容枯槁潮红,心如死灰的神情中又带着疯狂。 “这一夜过得好吗?” 声音嘶哑得像从磨砂纸上磨过的粗砺。 褚柚看着她,没有回答。 褚宛浑黄的眼珠平视,缓缓露出一个病态的笑,“你哥受的罪你总要感同身受才知道痛。” 捏着她的肩膀,一下连一下地扎进她的手臂,像心理障碍一样喋喋不休,“就是你害的我儿子!如果你不出门就不会遇到这些事!就是你害的!” 真的是她害的吗?褚柚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错。 她疼得嘴唇都咬破了,还是没忍住惨叫出声。 疼啊。 每一针落下都像提神醒脑的电击,想晕都晕不了。 可她心里却畅快极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就这么胆小?连褚锐是被你害的都不敢承认?” 撕开伪装的挑衅! 褚宛静了一下,突然尖叫着把针刺进她下嘴唇,“不是的!不是我害的!我没有!” 不要这么说! 她是无心的啊! 她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儿子? 褚柚被针刺得浑身开始痉挛,嘴角的血逶迤而下,神情却讽刺之极,“你把气都出在我身上有什么用?褚锐能活下来吗?” “也是,褚氏今非昔比,你不是林氏的对手,不敢替褚锐报仇!你是个没用的母亲!” 这两句话像锋利的大刀,劈开了褚宛心底的懦弱,她承受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红得吓人,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视线诡谲阴冷地看过去,“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褚柚听懂她的威胁,目露失望与愤怒,“妈,哥因为你才醒不过来,我们怎么能先自乱阵脚?难道你真不想替他报仇吗?” “你把哥害成这样,你一定不想他恨你吧?” 恨?褚宛失神。 这个字太沉重了,重得她一个母亲根本承受不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儿子着想,所有的决策都是希望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他却偏偏为自己所害,这让她怎么面对? 没有人懂她心里的逃避与悔恨。 她端量褚柚的神情,眼角的泪控制不住滑落,“你……想替他报仇?” “当然。”尽管疼得五官打结,褚柚目光却坚定坦然,“他本来可以意气风发地活着,现在成了一个废人,我们凭什么要放过林氏?” 眼神黑沉了几分,“妈,是你跟林氏一起把他变成了废人。” 褚宛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她后悔那天说的话,早就悔死了。 褚柚可没有心情看她沉溺在悔恨和伤痛中,身上疼得快要炸开。 刚才的攻心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这会只能垂着头慢慢呼吸。 自嘲一笑,再吊个几分钟,今日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见一道劲疾的脚步声而来。 这脚步声…… 她费力抬头,果然见风尘仆仆的俞堰站在面前。 他眼眶都红了,有泪水在里面打转,想伸手摸她又不敢碰她。 真糟糕啊,她想,每次丢脸的时候都被他看见了。 最后看了一眼他的模样,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 再睁开睁已经在医院了。 她趴在病床上,转了一下头,就感觉整个后背被牵扯到。 疼得‘咝’了一声,吵醒了支着脑袋在床边睡着的俞堰。 他紧张地上前,“是不是扯到伤口了?哪里疼?” 还没等她回答,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她醒了,你快过来!” 褚柚都来不及拦,失笑道,“你办事这么效率,怎么离婚这么磨蹭?” 第20章 最好此生不见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褚柚懊恼地偷看了眼他的神色,一定是刚醒还有些迷糊,说话也不过脑子。 好在俞堰好像没有多心,倒了杯水让她用吸管喝。 她顺从地喝了两口,觉得这个气氛有点尴尬,没话找话,“你不要是出差一个月吗?” 俞堰看了眼她脸上的鞭伤,眸光微颤,说出的话却不好听,“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再不回来,怕是离婚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这是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褚柚不懂了。 以前看不到她这个人,怎么快离婚了反而事事开始上心了? 想到上次见面也是怪她什么事不告诉他才闹得不愉快的,突然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们以后唯一的关系就是前夫前妻不是吗? 难道他还希望自己事事都麻烦他? 俞堰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小心地捏住她的下巴,“你就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比如呢?褚柚茫然。 他胸口无言升出一股怒气,又心疼她,只好恶声恶气地说,“先好好养你的伤吧,缠得跟个粽子似的!” 褚柚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怎么脾气这么大? 但他怎么说也救了自己,还是真诚地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俞堰想到她当时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神冷了下来,“你已经晕迷两天两夜了。” 有些话已经压不住了,但医生进来了,他又憋了回去。 等到医生检查过离开,看着她疲倦苍白的小脸,又说不出口了。 只拉了椅子坐在她床边,“多休息少说话。” 褚柚察觉到他有打算守在这里的架势,微微抿唇,“这两天麻烦你了,你也很忙,接下来的日子我找个护工就可以了。” 他们这样相处太奇怪了。 而且他既然跟许意在一起了,那麻烦他对别人也不公平。 俞堰原本打算处理公司文件的,闻言从电脑前抬头,眼神有些冷锐,“褚柚!” 他语气很重,“你是不是对自己伤得有多重没有概念?你现在让我走,我能放心?” 褚柚觉得他有点不知好歹,“那你就没有想过许意会不会高兴?” 许意两个字就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她嗓音发干,语气也比刚才淡,“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不应该再麻烦你,我们之间应该有边界感,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这些话,心里柔软的地方像坍塌了一些。 不甘心又如何?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并没有看上去的坚强,有些话说出来是那么疼,可只能直起背脊往前,不被选择的人柔弱给谁看? 他既然喜欢许意,就算再难过,她也不愿有牵扯。 可他为什么不能离自己远一点?非要让这颗心一遍一遍地体会悲怆? 俞堰放下电脑,“你现在跟我说边界感,当初要嫁给我的时候怎么不提边界感?” 她永远这样藏着心事又自作主张,什么事都不跟他商量。 每次想到这一点心里的怒就一节一节攀升,可看着她因为流血过多而脆弱的脸,心里又止不住抽疼起来。 这两天他脑海中一直回想她吊在仓库,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忘不掉接住她时浑身在颤抖,忘不掉她昏迷中也呼痛的神情,更忘不掉她后背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伤痕。 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踹了褚宛十几下。 要不是江楼和陆沥川后面赶来拉着,他真的想把她踹到死为止。 怎么敢的? 就算跟褚柚大学分手闹得难看,就算再怨恨她,最多也是嘴巴上不饶人,行动上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还没离婚就敢这么对她,真当他俞堰是死的不成? 看他神思外游,似乎想到什么恼火的事,褚柚难堪地辩解,“我当时……不知道我们的婚姻会过成这样。” 她那个时候太天真也太自负。 以为这世上有人跟自己一样一成不变地等着。 却忘了感情的事不是只有勇气就可以得到。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说?” 俞堰恨不得把她的心剖出来看看,神情冷酷嘲弄,“大学时你真的是因为钱才跟我分手的吗?你明明是褚家的养女,在褚宛手上过的艰难,柳宏图和褚锐的事也是你推波助澜,你为什么都不说?” “你心事藏着的事,你想要做的事,从来没有想过找我分担。” “所以,我们的婚姻为什么不会过成这样?” 是啊,她好像错得离谱。 褚柚觉得喉咙里似乎也有了血腥味,不知道是被他说破了一些事,还是他的语气太过悲凉,让她一瞬间心被刺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可以坦然地伤害我,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俞堰的语气愤怒又沧桑,紧握着手机的右手青筋毕现,虎口处的血液被挤压得红彤彤一片。 褚柚干涩地张嘴,却感觉嘴角有什么流了下来。 仍然艰涩地问他,“所以,这就是你爱上许意的理由?” 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有多难才嫁给他,她有多难才走向了曾经的光。 结婚后她不想把褚家的糟心事带给他,更不想因为婚姻把他牵扯到万劫不复,不管褚宛怎么逼迫,都表现得夫妻不睦,不让他有一点被褚氏盯上的机会。 她处于弱势,不管是大学还是现在,都是尽了最大的能力保护他。 可是因为这份沉默他就爱上了别人? 她以后再也没有力气追逐光了,更不敢再助长自己的贪心。 那种再次被丢弃的滋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了。 可能是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怕,俞堰变了脸色,抽了几张纸按住她嘴角的血迹,“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说话了!” 心中忍不住懊悔,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逼她说这些。 拨开她散乱在脸上的长发,他语气温和下来,“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褚柚别过脸,“你走吧,我会找护工过来的。” 走得远远的,最好此生不见。 第21章 看给他闲的! 原谅她的怯懦,她无法心平气和地直视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让他陪护,更怕无法管住这颗心,再次飞蛾扑火。 “生气了?”俞堰给她擦干净血迹,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生闷气。”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轻快。 但褚柚却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以前吗? 还真是很久远的一件事呢。 那个时候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得帅学习好,真的就是大家学生时代心目中的男神形象。 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裤,从操场上经过,都能引起一片喧哗。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互生好感,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学生会聚餐,不知道是谁拍了他跟校花的照片发到了论坛上。 配图标题都十分喜庆,恨不得当场就要送一对新人入洞房。 她的室友点开贴子疯狂尖叫,“啊,柚子你快来看啊,男神和女神也太好磕了吧!” 扭头去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俞堰给方慕青挡酒的照片。 他浅笑着举起酒杯,另一只手以保护的姿势把她护在身后。 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情侣装,尤其方慕青躲在他身后那娇羞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对有情人被人起哄的场景。 她心口像被吸满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不疼却难受得很。 只收回视线说,“是很般配。” “是吧是吧?”室友像是找到了同频的人,迫不及待跑过来跟她分享,“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真正的青梅竹马呢,而且女神也好优秀啊,学业好性格也好,跟男神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 室友喋喋不休间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推了她一下,“柚子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没有啊。”她勉强地笑了笑,“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了。” 室友看着她恍恍惚惚的表情,后知后觉地猜到了什么,笑着收起手机,“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般配啦,就是照片拍得好而已。” 托着下巴看她,“中午了,柚子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她正整理着桌上的书本,“我不饿。” “可是我很饿哎,可以吃下一头大象的那种饿。”室友夸张地做出饿得快要晕倒的动作,然后拉着她的胳膊晃,“我一个人懒得出门,好柚子,你就陪我去吃饭吧。” 被晃得失笑,没办法整理,她只好同意,“好吧。” 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俞堰和方慕青,还有一群学生会的人,似乎刚吃完饭回来,嘻哈打趣个不停,只有俞堰拿着手机落在最后面,眉头微蹙。 他偶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但她率先移开视线,任由室友挽着手越过他们。 室友小声又激动地说,“竟然是男神和女神,我也太幸运了吧,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还在那里感慨,突然感觉前面停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惊呆了,“男……男神……” 俞堰微微笑了一下,礼貌地询问,“这位同学,能借一下柚子吗,我跟她有事要谈。” 室友磕磕绊绊的回,“好……好的。” “谢谢。” 直接用力拉过她,就往校外去了。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挣脱,只记得回头看的那一眼,学生会的那些人跟室友震惊的表情现在也记忆犹新。 是因为没有见过俞堰对哪个女孩这么主动过吧,她想。 她坐在小公园的长椅子上,过了一会俞堰提着一杯奶茶过来,插上吸管递给她。 无言地接了过来,又默默喝了两口。 说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好。 他们之间毕竟还不是那种关系。 还是俞堰先打破沉默,“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会乱拍照片,还发到了论坛上。” 要不是他是当事人,那图文他自己看了都要信了。 她摇了摇头,“没事,不用跟我解释的。” 俞堰突然凑近她,坏坏的笑问,“生气了?” 她当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仍旧嘴硬,“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他似乎很开心,语气都飞扬了几分,“原来你是个喜欢生闷气的性子啊。” “我真没生气。” “是。”他闷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没生气,是我生气,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可恨?拍的那照片不是害人么?要是吓跑了我喜欢的人可怎么办?” 她当时心里一瞬间体会到了百花齐放的喜悦,根本不敢看他,“你喜欢的人不是方慕青么?我们全校皆知。” “怎么可能?”他做了一个被冤枉的动作,厚着脸皮握她的手,“我是好人家的孩子,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一辈子,三心二意可是要被老婆打死的。” 褚柚慢慢回神,等待心里那阵闷痛过去。 那个时候她生闷气是误会,他并不喜欢方慕青,可现在呢?难道许意也是个误会? 她发现自己内心其实很狭隘,在意的要死,也嫉妒得要死。 许意这两个字就像魔咒,轻易能摧毁她的自控力。 有的时候甚至阴暗的想把他捆在身边,让他日日眼里只看能到她一个人。 深吸了口气,刻意展现得疏离冷漠,“俞堰,你不该跟我说这些话。”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这里不需要你,请你离开。” 俞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良久,才直起身微挑眉梢,“原来想吃米饭啊。” 吃你个头! 褚柚快被他气死了,“我说了,这里不需要你!我也不想看到你!” “哦,还想吃清蒸鲈鱼,玉米排骨汤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然后抬头微笑,“好了,很快就送到。” 耍无赖是吧? 褚柚咬牙,“你说你一个总裁,天天在待在我这里干吗?公司的事情不用你处理吗?” 看给他闲的! 俞堰用脚把凳子勾过去坐下,侧头一笑,“你有伤在身不能吃香辣蟹,等好了再带你去。” “……” 累了,无法沟通。 直接转过头不想跟他说话。 他倒是轻轻笑出声来,好像心情不错,“现在看你,倒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了。” 第22章 你丢脸的事太多了 褚柚聪明地选择闭嘴。 她微微抿唇,被他这么一闹,好像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低落了。 空气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敲键盘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起。 过了一会,江楼和陆沥川拎着饭菜来了。 一进来,江楼就哀嚎出声,“阿堰你也太没道德了吧,竟然让我和沥川给你当搬运工?” “你知道我们一个小时赚多少钱吗?你就敢这么使唤我们。” 俞堰起身接过他手上的饭菜,放到桌子上。 然后拍了下他肩膀,示意出来一下。 江楼一脸莫名,跟着他出了病房门。 身后传来一道关门声,门内的人语气歉疚,“既然这样,就不耽误江总挣钱了,回见。” “哎。”他快步推开门,忍辱负重地笑,“刚才是我开玩笑的,我们是兄弟我怎么可能计较这些。” 开玩笑,饭可以不吃,戏可不能不看。 褚柚趴在那里,感觉有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浑身像被针扎的难受。 这算什么? 她有点看不懂了。 装睡是装不了,只能微笑打招呼,“你们好。” 陆沥川,“嫂子好。” 江楼,“嫂子好。” “……” 吓得直接咳出来。 上次,江楼跟她见面还带着敌意呢,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变了一副嘴脸? 还没来得及深思,感觉有人正在轻拍她的背部。 抬头就对上了俞堰立体分明的侧脸,紧致的下颌线就在眼前,她屏气凝神,察觉气氛怪怪的。 江楼不见外的坐在她对面,“嫂子,你都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医生都说了,要不是阿堰去得及时,你就要休克了。” 他做作的拍了拍胸口,“你那一身伤我看到都不忍心,阿堰不得心疼死啊,那天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褚总踹死,样子可吓人了。” 还踹了褚宛?褚柚下意识看过去。 俞堰正在把她喜欢吃的菜端到床头,没有看她。 想像了一下他生气的样子,竟然觉得恍然若梦。 再见他以后,他变得比以前成熟稳重,再加上那双坚毅睿智的眼睛,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情绪稳定的感觉。 再也不像大学时还会因为她没空陪他而闹情绪。 几年的时间,隔绝的又何止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江楼把她的神色收在眼底,眸子一转,“可怜阿堰连夜坐飞机回国,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就去救人了,结果累得胃病复发也不敢休息,非要在病房守着嫂子才放心。” “我跟阿堰从小一起长大,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好过……” 他胃病复发了? 褚柚偷偷观察他,江楼后面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到。 一直知道他有胃病,但平时不太喝酒和吸烟,又有专门的厨师给他调养,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 她心中愧疚,“你的胃病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俞堰拿了一个枕头给她垫在胸口位置,确保能顺利进食才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 话到了嘴边,她没有说出来。 以前冷淡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可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良久,郑重又认真地说,“谢谢你。” 尽管这三个字真的很干巴。 俞堰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轻笑了一下,“不用谢,我是心甘情愿的。” 一旁的陆沥川悄悄拽了下江楼的衣角,用眼神问,“我怎么不知道阿堰胃病复发了?” 江楼白了他一眼,“这是套路,你不懂。” 陆沥川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阿堰竟然就这么配合了?” 江楼得意的一笑,努了努嘴,“看到没?他小子装得多好,不就是想让褚柚心疼他,不好拒绝他?你以为他有多正派?让我们来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陆沥川看看他再看看俞堰,佩服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心思各异。 褚柚一直不敢抬眼,俞堰夹什么到她嘴边,她就吃什么,平常最喜欢吃的菜这会连什么味都尝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么尴尬过,感觉耳根子都在发烫。 刚才还大言不辞地说不需要他,让他离开,这会吃得倒挺欢的。 人啊,话果然不能太多,打脸的时候真的很疼。 偏偏俞堰还故意装蒜,“咦,你脸怎么红了,是发烧了吗?” 说完把手贴了上去,又摸摸自己的脸,“真的有点烫。” 他脸一下子靠近,笑得像个少年,“其实你不用难为情,毕竟……你丢脸的事太多了。” 褚柚真的觉得他很欠,每次说话都让她嘴巴开始痒。 但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胃病复发,又忍了回去。 算了,让他一次。 她抬头瞪他一眼,却愣住了。 他笑的……真的很好看。 入目的那一瞬间就像火树银花般的耀眼。 少年的率性和成年的沉稳结合在一起,像是一坛私藏的好酒,越喝越上头。 结婚后,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这么肆意。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很快乐。 这个认知让褚柚有点心慌,是因为她吗? 可是为什么呢? 一直到江楼和陆沥川走了,她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今天江楼有些反常,她知道,但不愿意深想。 可能是懦弱吧,她像个蝶蛹一样把自己包裹在里面,没有勇气再探出头去。 从小到大她是个什么都不能拥有的人,内心贫瘠黑暗,没有力量在同一个地方受伤两次。 如果再一次被舍弃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现在这样,起码她已经在学着逼自己接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等想上厕所的时候已经感觉憋得不适了。 费劲地在病房看了一圈,才发现俞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边睡着了。 本来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叫她,想来想去只能求助护士。 怕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但就差那么一点,怎么都够不着呼叫铃。 她额头渗出汗,又热又烦,一不小心带了点力道,疼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怎么了?”俞堰大步走来,语气严厉,“褚柚!你嘴长着是干嘛的?不会叫我吗?” 第23章 他应该很累吧? 吓得一哆嗦,差点又扯到了后背。 她没好气地看他,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死个人? 顺着他托着的力道,像乌龟一样又慢慢挪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就那么坐在床头看着她,瞳仁又黑,莫名让人胆战心跳。 褚柚本来是垂着眸的,但被他这道视线盯得实在受不住了,认命地闭上眼睛,“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 干什么非得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俞堰面皮一松,像是突然注入了神采,“你刚才想干什么?” 她哪里好意思说,“没事。” 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在床边蹲下身子,两只手带着她慢慢挪到床边,然后再背对着,“上来吧。” 褚柚不太好意思地摆手,“我还是叫护士帮忙吧。” 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帮这种忙啊。 俞堰回头看她,眉毛微挑,“快点,怎么能随便麻烦外人?” 那你是什么人?褚柚视死如归地爬上他的背。 实在憋不住了。 被他帮忙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时,她真的体会到无地自容,地上要是有条缝她都恨不得挖开了跳进去。 一瞬间身体所有的热度都涌进了脑袋里,只能咬牙微笑,“谢谢。” 俞堰轻笑了一声,拉长声音回,“不用谢~我心甘情愿的。” “……” 好好好,就这么让她社死是吧。 好在他说完之后就出去了,关上门的时候说,“好了就叫我一声。” 褚柚脸都快热得爆炸了,含糊地应了一声。 解决完之后,伸手扶着墙站起来,刚抽了两张纸在手里,门就被外面的人推开了。 她恼羞成怒,“你有病啊?” 也不管别人方不方便的,直接就这么进来了。 俞堰目不斜视地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纸帮她擦干净,然后又弯腰提起裤子。 这才义正词严地说,“脑子里想什么呢?你伤得那么重不能乱动,万一再扯裂伤口怎么办?” 那也用不着给她擦干净吧? 对上她的一双怒目,他神情恹了下来,“我胃病没好还想着照顾你,却忘了你现在不愿我碰你。” 背对着她弯下腰,语气低落,“对不起,我只是太紧张你的伤,没有控制住自己,下次不会了。” 褚柚的一腔怒火还没有发泄就被堵在胸口处,差点没给她憋死。 面皮控制不住地抽了两下,放缓语气,“你的胃又疼了?” “没……”俞堰唇角微扬,话说出口又转了个弯,“没什么大事,能忍得住。” 说完还配合地发出一声闷哼。 她有点急,伸长脖子去看他的脸色,却不想他突然转过头来,嘴唇一下子亲在他耳根处。 长久的死寂。 褚柚小心地一点点把头缩回去,心里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她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该不会认为自己在欲擒故纵吧? 一到病床上,她就拉过被子装睡,"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过了一会都没有听到声响,悄悄睁开一只眼打量,却见俞堰笑得有点坏,“其实你不用偷偷亲我的,光明正大的我也不会拒绝。” 神情回忆地摸了摸耳根,“我记得你每次一亲我这里,就会被我欺负得直哭。” 看向她的眼神已经算不上纯洁了。 褚柚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他这些话脑子闪过一些画面,身子发麻,紧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痛楚从心口升起。 他们一年的婚姻里,并不甜蜜的回忆,现在说起来像是裹了糖的砒霜。 如果不去怀念,似乎内心支撑她走下去的勇气就消失了。 如果怀念,玻璃破渣围起来的过往轻轻一碰就碎了,还会把她扎得一身伤。 她目光平淡地与之对视,重复了一遍,“胃病还没好,你该回去休息了。” 俞堰察觉到她竖起的围墙,脸色微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我往外推?” 他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言明的默契,经过她受伤的这件事,很多事情已经浮在明面上,他不愿再撕开她的伤口,让她把过往据实相告,但他们的关系会慢慢修复起来。 曾经执念于心,想要一个理由,现在他已猜到七八分,剩下的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 往后的日子,只要携手共进就好。 但她总是放松一会又像刺猬一样把自己缩起来,留下满身的刺对着他。 追根究底,她对自己还是没有敞开心扉,还是没有想过要与他共同进退。 病房里的空调发出轻微的运作声。 褚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些,乌黑的眸子看向他,“俞堰,你不觉得自己对感情不忠诚吗?” 他们今日的相处已经够多了,也应该到此为止。 她不知道别的快要离婚的夫妻是不是这样相处的,但她不想要这样的相处。 这会让她痛苦。 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俞堰目光慢慢失望起来,“到今天你还是不懂我。” 不懂我为什么愿意跟你结婚。 不懂我为什么想守着你。 不懂我为什么放弃了一直想知道的原因。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侧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下。 褚柚心里微痛,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还是因为他高大的身子睡在沙发上太过憋屈,“你……” “别说话。”俞堰打断她,翻了个身背过她,“睡觉。” 很快呼吸就趋于平静。 他应该很累吧?褚柚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江楼说,他是从颖国连夜坐飞机回来的,为了救她还犯了胃病,早应该精疲力竭了。 她还这样气他,真的有些过分。 也想贪恋这一时半会的温情,编一个虚假的谎言骗骗自己。 骗自己他多在意,多心疼。 可她天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木头怎么会浮于水面呢?它只会沉到水底。 因为它太重了,重到一个谎言也兜不住。 闭了闭眼,等心底的隐痛过去。 就这样也挺好的。 快要睡着的时候,俞堰叫她,“褚柚。” “嗯?” 他沉默了一下,“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对吗?” 第24章 你也太卑微了吧? 哪个从前呢?褚柚沉思。 是那个被一道光拉住的从前吗? 那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僵硬地扯了下唇角,想表现得坦然一点,“是啊。” 话音一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俞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我明白了。” 不需要过多的询问。 他能听明白她话语中的坚决。 也正是因为明白,心头才涌上一丝荒谬的感觉。 她是打定主意想离婚的,从拿出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竟然还以为她受制于褚宛,是迫不得已才离婚的。 以为理解了她的无奈与苦楚,他们会回到以前。 他甚至心里升起隐隐的雀跃,打算好好跟她谈谈许意的事,让两个人之间再无隔阂。 原来心里怨她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他说,但在她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时候,好像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没有什么能比她已经放弃了更重要。 也许,他真的应该放手了。 两个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褚柚醒的时候,俞堰已经不在病房了,只有一个女护工在。 护工看她醒了,赶紧上前问,“褚小姐,您醒了。” 褚柚有点懵,“你是……” 护工微笑,“我是俞总找的护工,我姓黄,您可以叫我黄姐。” 她愣愣地点了下头,眼神下意识地在病房里看了一圈。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昨天的对话。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除了去民政局,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也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无措地握紧床单,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吧,她想。 黄姐观察着她的神情,“俞总一大早就走了,他把一些注意事项和您的喜好忌口都写给了我。” 怎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值得吗? 褚柚嘴里尝出苦涩的滋味。 一连在医院住了五天,她终于可以下床轻微地活动。 这期间俞堰一次也没有来过,倒是他的助理乔复来过一次。 知道她伤口有好转后,客气地问她有没有什么需求后就离开了。 她没有问有关他的任何情况。 这样很好。 像是被纠缠在一起的两条线突然解开,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过各自的人生。 又过了几天,她出院那天,小朱和老师来了,还有两个工作室的同事。 小朱一看到她就哭了,扑到床头眼泪巴巴地看她肩头的伤,“柚子姐,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啊?” 老师也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告诉我们一声,就请了个假自己在医院硬抗?” 褚柚内心有点动容,笑笑,“我这不是怕老师担心嘛。” 又朝站在床尾的两个男士礼貌点头,“大壮哥,恒哥。” 他们两人负责工作室一切需要出差的事项,平时在外面走动比较多,没想到他们也会来探望她,倒有点受宠若惊。 大壮把一束鲜花放在床头柜上,客气地问,“今天你出院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褚柚摇了摇头,“我都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医生签个字就好了。” 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出院的时候东西也不多,没什么可收拾。 不过有点她倒是挺好奇的,“老师,您是怎么知道我住院的?” 寒梅看了眼成哭包的小朱,“这丫头看到褚锐的新闻说担心你,找到了你家里,这才听褚家的佣人说你住院了。” 是吗?褚家的佣人会知道她住在这个医院? 褚柚压下心底的疑惑,好笑地给小朱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 “呸呸呸!”小朱赶紧连呸三声,不高兴地说,“柚子姐不许乱说话!” 她失笑,让黄姐给大家切了点水果,倚在床头陪他们说话。 医院走廊里,俞堰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往前走,他身后跟着江楼和陆沥川。 江楼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没想到才几天就来了。” 俞堰看他一眼,“今天她出院,我怕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江楼直接拆穿他的借口,“我懂,就跟上次装醉一样,都是需要找个理由遮掩一下的。” 陆沥川笑出声来,难得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完蛋了,以后阿堰有的头疼了,那得找多少理由遮掩啊。” 俞堰没心情搭理他们,刚到了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形。 褚柚倚坐在床头,正微笑着听大家说话。 眉眼弯弯,乌木的眼睛里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对着他时的疏离。 心口突然有点闷疼,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面前已经连最真实的情绪也没有了。 “阿堰?阿堰?”陆沥川叫他。 他回过神来,把手里的鸡汤递给江楼,“让她喝一点再出院。” 江楼有点心疼他了,“兄弟,你也太卑微了吧?” “我送的她不会喝。” 那天晚上两人算是说清楚了。 虽然谁也没有说得多绝情,但俞堰觉得,这比吵架说那些狠话还是无情。 越是平平淡淡地说出来,才越证明她早已是深思熟虑。 他现在再出现在她面前,定会叫她心里不痛快了吧。 病房里的褚柚听到门口的动静,侧头来看,不期然就撞上了俞堰的眼里。 他瘦了,原本清湛深沉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迫人,下巴有微微绷紧的痕迹。 今天穿得比较休闲,藏青色的西装外套下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柔和一些。 可是他怎么会来? 褚柚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像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两个人莫名地僵在这里。 还是身后的江楼跳出来打招呼,“嫂子,医院通知阿堰,说你今天要出院,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说完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黄妈,“这是鸡汤,你等下喝点再出院,不然没有体力。” 褚柚微微一笑,“谢谢。” 余光扫了一眼保湿桶,没有缘由地就笃定这是俞堰带来的。 第25章 你一个字没听? 但他假助他人之手,也是为了跟她保持距离,自己也没必要说穿。 气氛又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寒梅视线落在后面的俞堰身上,看他气度不凡,英姿挺拔,跟离得不远的大壮和木恒想比,简直就是一个断层似的碾压。 她慢慢收回视线,感慨地暗叹一句,怪不得有的人天生就站在顶端,别的不说,单周身的气派就遥遥领先。 只是没有上次见到时精神,站在那里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又看了眼唇角笑意有点僵硬的褚柚,突然就对她的心疼达到了顶峰。 忍不住握紧她的手,放柔了语气,“先好好养伤,其它的什么都别想。” 褚柚有点走神地望过去,对上她眼底的关切,鼻子突然开始发酸。 她跟俞堰结婚一年相敬如宾,快要离婚的传闻在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旁人或许会看她的笑话,嘲讽她无能,联姻一年也没能让俞堰同意与褚氏有合作上的来往,俞堰得多看不上她才会一点情面也不给啊。 可是只有老师会像长辈一样心疼她。 她无声地笑了笑,回握住老师的手。 寒梅拉了一把旁边抹眼泪的小朱,“好了,再哭医院都要被你哭淹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管他们夫妻现在怎么样,但既然来了,他们这些外人还是不掺和得好。 小朱顺从地站起来,还恋恋不舍的拉着褚柚的衣服,“柚子姐,你出院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褚柚哭笑不得,再三保证她才松开了手。 大壮和木恒也坐起来,礼貌地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柚子你好好休养。” “好,谢谢大壮哥和恒哥来探望我。” 等他们都离开病房,江楼又活跃起来了,“嫂子,你身体好了吗?干嘛那么急着出院?想给阿堰省钱啊?” 对了,住院费用。褚柚突然想起来。 看向俞堰,“多少费用到时候你告诉我,等我出去买了手机就转给你。” 她的手机上次从青樱园回来就被褚宛拿走了,现在肯定已经报废了。 本来想麻烦常欢的,但怕她担心,想来想去还是等出院了再联系她吧。 俞堰黑沉的眸子看了她一会,终于微一点头,“好。” 既然已不需要他,他不会再造成她的困扰。 走到床头,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了一碗出来,递给她,“你今天中午吃得太少了,先垫点,不然等下会饿。” 你怎么知道我中午吃得不多? 褚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他神情平淡,她也压下涌起的暗潮,平静接过来,“谢谢。” 这明明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呢? 看着他眉眼像之前那样疏冷,那天那个灿如少年的笑不期然浮现在脑海中。 她慢慢搅拌着手里的鸡汤,等待心里的酸涩过去。 那样快乐的笑容,她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吧。 一旁的江楼看看你再看看他,最终被他们之间奇怪的相处方式搞傻了,“你们是在玩小夫妻间的情趣游戏吗?” 他懵懵地做出一个冷漠的表情,“所以今天的剧情是久别重逢,生疏表达?” 不然为什么一个装得不熟,一个配合得不熟? 什么鬼? 褚柚一口鸡汤差点喷出来,咳得脸都涨红了。 俞堰一边小心地拍她后背,一边瞪向无辜的江楼,“不会说话就闭嘴!” 知道她身上伤得重,还在她喝汤的时候说这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要是伤口被扯裂了,一定把他的按在地上摩擦。 江楼耸了耸肩膀,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样,“要不是我这张嘴,你们现在能离这么近?” 还自认为装得挺像的,这下意识的反应能是骗得了人? 两个人靠那么近互相都没有排斥的意思。 哼,他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褚柚下意识地远离后背那只手,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又控制不住闷咳起来。 她捂着嘴,小声地连续咳了起来。 俞堰赶紧倒了一杯水送到她唇边,对上她黑亮的眸子,平静解释,“你要是伤口咳裂了,又要多住几天院,到时候我就不一定有时间来处理出院的事了。” 他的助理不能处理吗?褚柚有点想不明白。 但从住院开始一直都在麻烦他,也确实不能再耽误他的事。 她顺从地接过杯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触感温热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那股温热像有自己的思想,游走到了她的胸臆中。 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卫生间不小心亲到他的耳后根,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到现在好像还在。 她微微用力地握紧杯身,垂下眸子喝水,刻意不再去想那些画面。 江楼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郁闷地从桌子上拣了粒葡萄塞进嘴里,“拜托,你们俩能不能把我跟沥川当个人?” 他可一点也不想看小夫妻间的口是心非剧情。 还没时间来处理出院的事。 他都替自己兄弟臊得慌。 他自己听听呢,这个借口像不像未成年才能想出来的? 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陆沥川,同仇敌忾地吐槽,“沥川你说,阿堰现在是不是越来越狗了?今天怎么都要让他大出血一次吧!” 说来说去,原来是想让人请客了。 陆沥川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江楼看看他,再看看他电脑上的数据表格,有种心梗的崩溃感,“不是吧,你一个字没听?” 那他说了半天说了什么?连个观众都没有! 敢情就他一个人当了跳梁小丑呗? 好好好,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江楼自闭了。 褚柚却被他说得有点心态不稳。 有些事情不说破还能装作不知道,一旦说破了那就只剩下尴尬了。 她也没想到俞堰没跟他的兄弟说他们之间的事。 这会江楼恐怕还真以为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 倒叫她有点迷茫无措起来。 索性掀开被子下床,没事找事的把自己的换洗衣服又叠好了放进背包里。 她正把拉链拉好,一只手从左侧过来握住,“我来拿着吧。” 第26章 生什么气? 褚柚没有跟他争,侧过身子,“谢谢。” 俞堰眸色好像升起些许阴霾,冷硬地回,“不用。” 留给他一个往门口而去的背影。 褚柚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黄姐送到她医院楼下,就离开了。 看着等在前面的俞堰,默默地走近,“把包给我吧。” 话音刚落,江楼和陆沥川的车子一前一后地停在他们面前。 江楼笑得有点欠揍,“我们是很有眼力见识的,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 陆沥川则是矜持的微微点头。 两辆车很快混入车流中不见。 俞堰这才看向褚柚,“怎么回去?” “打车。” 医院门口别的不多,出租车可是真不少。 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师傅问她要不要走了。 俞堰收回视线,“你有钱?” “呃……” 褚柚这才想起来,她手机没了,身上一分现金也没有。 讷讷地说,“等下司机送回去我再上楼拿钱。” 说话间,乔复已经开车停在他们面前。 俞堰上前一步拉开车门,“走吧。” 西装笔挺,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眉宇间却隐隐有种清冷的执拗。 这是干什么呢?褚柚有的时候很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那天她说得很清楚,想必他也听得很明白。 明确地表示不需要他,这对高傲的俞堰来说,是一种羞辱。 换做以前,他大概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吧。 她也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觉悟,只要静静地看着他跟许意幸福就够了。 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俞堰了。 看她思绪万千地站在那里,俞堰略略嘲讽的一笑,“我不把你安全送到家,如果半路发生什么事,还得受你牵连。” 考虑得真周全。 褚柚说不上自己心里是失望多些还是轻松多些。 他变成了之前那样疏冷的模样,言语生分,举止有距离。 也是奇怪,他说话越是欠,她反而能被他点燃怒火,一言不合就怼回去。 现在这样,她反而说不出一句话。 可能是心里在下雨,没有阳光的照耀,她陷在泥土里爬不出来。 汽车在路上疾驰,除了有微风窜进来的声音,再无半点声响。 褚柚有点坐立难安,趴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 天气不错,阳光和煦地散满大地,有光线透过两旁的绿树,忽明忽暗地透射在间隔的花盆里。 杜鹃花迎风摇摆,花枝颤颤巍巍地跳舞。 明明是一派明媚的景象,但她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穷途末路前的挣扎。 争分夺秒的争奇斗艳,也不过是为了用短短几天时间,证明自己曾经来过,然后黯然退场。 就像她的未来一样,有什么意义呢? 正出神间,身侧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到了。” 褚柚回神,这才注意到车子停在她的公寓前,看样子已经有一会了。 她不好意思地开门下车,接过俞堰从窗口递过来的背包,“谢谢。” 俞堰下巴绷得有点紧,讽刺地笑了一声,“不用,再没有下一次。” 褚柚惊诧于他语气中的自厌,本来想问什么时候去民政局,但对上他布满寒意的脸,又咽了下去。 车子已经走远,她还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才自嘲地扬了扬唇角,婚还没有离就把许意带在身边,这么迫不及待想跟她在一起,离婚的事他应该比自己着急。 回到公寓她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家里。 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弄湿了一块抹布到处擦拭。 下午的时候出了门,重新买了一个手机补办了手机卡,一开机跳出来好多信息。 褚柚找了个公园的角落坐下,一条一条地看下去。 大多数是工作室的同事,还有张清焕和常欢的信息,她一条一条回过去。 只剩下最后一条,她看着屏幕上的显示,从一开始的语音通话,到后来的语音信息,再到最后的文字信息。 时间是……她被褚宛关在仓库的那天,也是他连夜从颖国回来的那天。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一条语音,俞堰急切又紧张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小跑时的气喘声。 她心脏蓦然一缩,胸臆中的酸涩铺天盖地地将她掩埋。 那是个下雪的冬天。 打工回学校时已经很晚了,鹅毛大雪飘洒的地面有十公分厚,地铁已经停止了,一眼看过去,空旷的大街上白茫茫一片,只有她一个人。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不过她也无所谓,没有人会找她。 这个点室友都睡了,而俞堰前两天跟她吵了一架,已经两天没见到人了。 戴好帽子一个人在雪地里慢慢往前走,很快裤腿和鞋子就全湿透了。 但她居然不觉得冷,可能是因为有的比较吃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着眼前的银装素裹,居然隐隐有种眼前发晕的迹象。 她分辨不出方向了。 所有的楼宇树木都被大雪覆盖,已经完全看不出标志,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街道,可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本来就是路痴,这下更是晕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远远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听出来是俞堰的声音,下意识高声回应。 俞堰挥了挥手,一路小跑过来,语气控制不住的后怕,“褚柚!你怎么回事?这么晚为什么还不回学校?” “你傻了吗?下这么大的雪一个人在外面乱逛什么?” 等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话却没有停下,拉着她左看右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当时茫然地看着一脸紧张的他,“俞堰,你怎么会来?” 他们不是已经冷战两天了吗? 俞堰没好气地帮她掸了掸身上的雪,“我就今天回家没看着你,你就出状况?” 她才知道原来他这两天晚上还是等她下班的,只是躲在暗处没有让她发现。 让她知道了,他似乎很羞恼,扬高声音质问,“你不回学校,走这么远来干什么?” 这都过了学校出去一千多米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我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俞堰不可思议地瞪她一眼,“这么点路你都找不到?” 第27章 她不需要我 她那个时候多羞啊,恼怒地捶他,“谁让你跟我冷战的,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走错路的!” 俞堰错愕于她的厚颜无耻,捏着她的脸问,“褚小柚,你的脸皮现在怎么这么厚了?” 说归说,他还是认命地弯下腰把她背在背上,掉头慢慢往回走。 那天的雪真大啊。 趴在他强健的背脊上,能感觉到他衣服下硬绑的力量感。 她微笑着伸手去接漫天的雪花,扭头去看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突然生出世界只有他们的错觉。 她两只手围在他的脖颈上,把脑袋小心地靠在他身后。 好像未来再也不会迷失,阴黑的世界里有一盏灯在指引她往前,迷雾中有一只手一直拉着她。 她的光。 救赎她的亮光。 褚柚回过神来,沉了气息给他发了信息,“医院的事谢谢你,一共花费了多少钱?我转你。” 发出去的那刻心就提了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心底那点既期冀又害怕的是什么。 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信息。 她无声地扬了扬唇,收起手机。 到工作室的时候,在门口遇到蓝悦,她幸灾乐祸地凑上来,“褚柚,听说你被你妈打得进医院了啊?” 伸长了脖子,从她衣服缝隙往后背方向看,“你这么不讨你妈妈喜欢啊,真把你背上打得一片模糊?” 褚柚倒是没想到连她都知道,“你听谁说的?” 蓝悦看好戏的偷笑,“大壮哥和恒哥回来告诉我们的,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啊。” 凭对他们的了解,不像是喜欢碎嘴的人,褚柚垂眸沉思。 想起来上次他们来医院探望自己,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工作室那么多人,她跟他们的关系不过是点头之交,远远达不到需要探病的关系。 当时她有特意嘱咐过,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倒不是怕在工作室的闲言碎语,而是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别人放在明面上谈论,会让她有种野生动物被围观的不适感。 看她神思迷沉,一旁的蓝悦推了她两下,“哎,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家族蒙羞的事情啊?” 是褚家让她蒙羞吧。 褚柚似笑非笑,“为什么这么问?” “很显然啊。”蓝悦理所当然地昂高头颅,“世上无不是的父母,我妈就特别疼我,你如果不是做了什么让她愤恨的事,她怎么会把你打成这样?” 又暗戳戳地凑到她面前,眼中闪过八卦的兴味,“你哥哥褚锐突然被撞成植物人,是不是你暗地里下的手?” “你想跟他争夺褚氏的家产?被你妈知道了所以才差点把你打死?” 她脑袋里倒都是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褚柚看着她,表情灵动,难掩娇纵,一副天真的模样,不禁冷笑了一下。 蓝悦莫名其妙的,“你这什么表情?你在不屑什么?” 褚柚口气透着寒意,“蓝悦,你妈妈对你好是需要资本的,你觉得她的资本是怎么来的?” “你……什么意思?”蓝悦被她的样子吓得直起背脊。 褚柚深吸了口气,平复翻涌的情绪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单纯,希望在梦破碎的那一天,你还能保持住。” “你干嘛?”蓝悦推搡几下,没抽回手腕,气得跺脚,“褚柚!你给我放开!” 呵,还真是大小姐做派啊。 褚柚松开,举着手往后退了一步,笑得嘲讽冷漠。 蓝悦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瞪了她一眼,快步走进工作室。 进了工作室的大门还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褚柚回了她一个阴寒的笑,吓得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正要进工作室,突然被人叫住,“褚柚。” 回头望去,是大壮。 他个子高壮,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裤,背着阳光站在那里,像大块头一样。 看到她难为情地跑过来,“对不起啊褚柚,我不知道工作室的人不知道你的事,不小心说漏嘴了。” 褚柚看他脸上的愧疚不像做假,“大壮哥,你跟恒哥不是答应我不会说出去吗,为什么要说出去?” 大壮惴惴不安地捏紧手中的公文包,“是小朱说你出院了想请大家吃个饭,让我问下大家想去哪里吃,我以为你已经跟大家说过了,就没放在心上。” 涨红着一张脸,“实在对不起啊褚柚,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小朱啊。褚柚灵光一现。 想起来老师说是小朱找到了褚家,佣人告诉说她,自己住院了,他们才找到医院来的。 当时就奇怪,佣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住在哪家医院? 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宽慰了大壮几句后,跟他一起进了工作室。 她的背影被人躲在暗处用手机拍下,发送出去。 别墅的健身房里。 俞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嗤笑一声扔到一边,拎起旁边的红酒直接对瓶喝了一半。 江楼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是一张褚柚的背影照,与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显得她极其小鸟依人。 他恨铁不成钢,“你可是俞堰!在京都喜欢你的女人数都数不清,你干嘛为了一个褚柚把自己搞得这么颓废?” 还借酒消愁。 俞堰不想搭理他,上半身斜靠在跑步机上,喝得满脸潮红,双眼迷离。 今天收到她信息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下,看清内容后一股无力的愤怒涌上来。 他没有回,健身了快两个小时才停了下来,一身汗的半瘫在地上,又让张妈送了酒进来。 江楼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你要实在不甘心把她追回来不就行了?干嘛一个人躲起来要死要活的?” 追回来。 还追得回来吗? 俞堰心里有火闷着,又发不出来,“她不需要我,更不想要我的帮助。” 没有什么比这个原因更让他无法接受。 她的心里已经竖起了一筑冰墙,把他隔绝在外面了。 不想要他靠近,更不愿意给他们的关系一个缓和的机会。 就这么大刀阔斧地做了单方面的决定。 第28章 是真想让我死啊 江楼棘手地挠了挠头,“会不会是因为她在褚家过得不好,本来是瞒着你的,被你知道后觉得难堪,所以才刻意疏远?” 俞堰眼露失望,笑得悲怆,“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不愿意把过往告诉我,我可以当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也可以只当她的靠山,但这些都不是她期望的,她期望的就是跟我一刀两断。” 这个苦涩又难堪的认知,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本来对这关系的胸有成竹,原来在她那里,早已被剔除在外。 江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手掌,“会不会是因为你跟许意的事?她误会了所以才心生失望?” 陆沥川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你最好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俞堰把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瓶子从他手中滚了出去,“还有什么必要吗?是她不想要我了,我干嘛还要热脸贴她冷屁股。” 他翻了个身,似乎醉了,咕哝了一声,“她不要我了……” 江楼头疼地看向陆沥川,“怎么办?就看着他这样下去?” 陆沥川重新把目光放回电脑上,一针见血地回,“他不给自己灌醉了,累的不就是我们?” 江楼震惊地反应过来,“还是你聪明!” 看着俞堰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感叹一声,“造孽啊,阿堰估计得消沉一段时间呢。” “那可不一定。”陆沥川跟他的看法不同,“以阿堰闷骚的性子,说不定过两天就把自己哄好了。” 江楼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俞堰,“啥意思?你不会想说阿堰还会再栽一次在褚柚身上吧?” 今天都这么颓丧了,还不长记性? 陆沥川手指敲着键盘,见怪不怪,“这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忘了人家找他结婚的时候,给他暗爽成什么样子了。” 也是。 现在想当时的情景,江楼都还是没眼看。 堂堂京都第一世家的掌权人,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竟然会一次接一次地栽在家世普通的女人身上。 在他看来,褚柚除了那张脸和身体,其它方面并不优秀。 褚氏在京都排不上名就算了,她自己还是个没有心的。 俞堰一腔感情都放在她的身上,可她却弃如敝履,不懂得珍惜。 他自然是有些看不上她的不识好歹,但作为兄弟,如果俞堰能开心肯定是最重要的,没想到又一次把俞堰给伤了,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陆沥川看他唉声叹气的,好笑道,“倒给你愁上了。” “你不愁吗?” “不愁啊。”他从电脑前抬起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阿堰自己不愿意谁也强求不了。” 如果真的坚持不下去,人的第一本能就是退缩。 成年人又有多少真的会一条路走到黑? 江楼就悲观很多,“但愿褚柚对他好点。” 褚柚正在看小朱拿给她的饭盒,银色的不锈钢饭盒里是砝得整整齐齐的两排南美白对虾。 白灼出来的气味香甜扑鼻,点缀了些青葱香菜,看上去十分诱人。 她微微挑眉,“虾啊。” “对啊。”小朱一副不要太感谢我的样子,拍了拍胸口,“柚子姐看我对你多好,知道你在医院一定吃得不好,特意带了你最爱吃的虾过来。” 她急于表现的模样真的是很讨喜,褚柚审视了两眼后笑了,“那就谢谢小朱了。” 小朱大气地挥了挥手,“不用,明天我还给柚子姐带。” “好。” “那柚子姐,我先下班啦,拜拜。” “再见。” 等她蹦蹦跳跳地离开,褚柚的视线重新落在虾上,眸色微微黑沉。 回去的路上经过垃圾桶,随手扔了进去。 到公寓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过床头的手机,这才看到俞堰给她发了信息。 她下意识坐了起来,点开,是一条语音。 男人清冷的嗓音带着醉后的沙哑,“不用了。” 他胃疼还没好,怎么又喝酒了?褚柚不自觉握紧手机。 质询的话反反复复打了几遍,最后咬着唇都删掉了,只压下满腔焦灼回了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俞堰躺在沙发上,揉了揉疼胀的额头。 看着对面一直显示在输入中,好久才回了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回,“你欠我的还少吗?” 这人。 褚柚手指一缩,没话回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少喝点,晚安。” 俞堰眼神带着讽刺,“劳烦您还挂念着。” “……” 她没有再回,收了手机重新躺下。 今天挺累的,本来以为会很困的,来了这么一出突然就睡不着了。 脑袋里神思外游,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她转头去看,收到一条短信,“晚安。” 一夜睡得都不踏实。 半夜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压到了伤口,疼得睡不着。 她凌晨四点多就醒了,打开手机听播客。 给自己下碗面条吃了,开车去工作室的路上,褚宛给她来了电话。 “现在回来!” 褚柚眸光微暗,“好。” 刚踏进褚宅大厅,褚宛就满脸阴寒地摔了一本书过来,“我不打电话你就不知道回来,是吗?” 这话,是怎么质问得出来的?褚柚心中冷讽。 跨过掉在地上的纸质书,平静地站到她面前,“妈,我刚养好伤。” “你皮糙肉厚的,哪次被打后需要养这么久?”褚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这次跟俞堰在一起,倒金贵了。” 她面部一动不动,看起来像个假人,只余一双眼睛阴霾狠厉,让人后背发麻。 语气也沉静,但提到俞堰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泄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 褚柚明白她的意思,主动解释,“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绝无和好的可能。” “是吗?”褚宛阴冷一笑,“我看他不是这么想的,上次冲进褚宅救你时的样子,可是紧张得很。” 她唇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自然得把手掌覆在肚子上,“踹我时的样子也吓人,是真想让我死啊。” 第29章 你不愿意? 那真是可惜,没给你踹死呢。褚柚心中失望,面上却无波地看着她。 褚宛审察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突然问,“俞堰有跟你约好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吗?” 褚柚心中微提,“没有。” “那就是还没有死心啊。”她嗤嗤笑出了声,命令道,“尽快跟他把这件事解决了,他拖得起,我们褚家拖不起。” 十分瞧不上地露出一个嘲讽,“联姻一年没有给褚氏一分利益,更是嚣张地敢殴打岳母,这样了还抱着跟你和好如初的念头,他怕不是在做梦!” 看向褚柚的眼神鹰隼般压迫,“你应该不会让妈妈失望的吧?” 见她没有说话,眼底有警惕的厉光,“还是说你也打算趁这个机会离开,逃脱我的手掌心?” 这么紧张啊。褚柚看她这样子有点可笑。 就像一个溃不成军的将士,为了撑住自己的背脊,黔驴技穷地用各种方式施压,就是为了不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她心中明明惧怕俞堰的报复,又非要出那口气。 被打了一顿没有办法出气,却非得拿自己的婚姻让俞堰心里不痛快。 还真是自以为是的聪明呢。 也不想想俞堰什么身份地位,真要是不想离婚,谁能拿他怎么办。 心里都知道,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记恨俞堰从来没有与褚氏合作,没有把褚氏划到俞氏的羽翼下,让京都的其他家庭心生敬畏。 虽然因此在京都被嘲笑,但到底还是庆幸俞堰没有跟褚氏扯上关系,否则很多事自己就真的做不了了。 “妈,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褚柚面如平湖。 我们这辈子都要死死地捆绑在一起,谁也别想先离开。 褚宛微微放松僵硬的肩膀,随意地跷起二郎腿,“你一向聪明,知道审时度势。” 看着她的眼神里已带了几分威压,“你放心,只要一直乖乖听话,那些视频妈妈保证不会流出去。” 她顿了顿,露出一种轻松又绝对把控的笑意,“尤其不会出现在俞堰面前。” 呵。 褚柚心中缓缓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看着她眼下的乌青,面容的疲惫,以及时而恍惚的神情,心中都会升起一股难言的愉悦。 装吧,装吧。 又如何呢? 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浮而不实地做出沉稳的样子,就看不出来她内心的痛楚了? 因为褚锐的事痛不欲生了吧。 活该! 褚柚微微垂下眼睫,“知道了。” 可能是觉得棍子打下去也该给颗糖吃了,褚宛罕见地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柚子,妈妈知道你喜欢俞堰,但让你离婚也是为了你好。” “我们毕竟不是平民百姓,自古以来家族联姻都是为了双方更好地发展。” “虽然褚氏与俞氏不是门当户对,但当初也是他俞堰自己点头同意的不是?” “可是这一年的婚姻里,他有为你着想过一点吗?他难道不知道因为拒绝与褚氏合作的事,你被圈子里的人背地嘲笑吗?” “你们离婚那是及时止损,你大好的年华,为什么要浪费在一个心思不在你的人身上?” 说着眼神更加慈爱,一副为她抱屈的样子,“你放心,妈妈一定好好挑,给你找一个疼你宠你的夫婿联姻。” 褚柚懒得跟她上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戏码,转开话题,“哥怎么样了?” 提到褚锐,褚宛明显想避而不谈,“植物人还能怎么样。” “那妈考虑好了怎么对付林之耀了吗?” “我想要他死!”她控制不住的瞋目切齿,一下子发狠地掐住褚柚的手,“他害了褚锐,我要他偿命!我要林氏破产!” 就凭你?褚柚低头去看自己被掐得发青的手。 心知肚明地问下去,“那妈需要我怎么做?” 褚宛眼中凝起锐利的审度,“你真的想帮我?” 眼底的怀疑清晰可见。 褚柚目光不闪不避,“妈,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林之耀伤了哥,不止是对你的挑衅,也有对我的,如果我连替哥报仇的心都没有,那才是真的会被贻笑大方。” “我生在褚家长在褚家,永远都是褚家的人,勠力同心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她情绪低迷起来,眼神中带着悲怆,“这几天我夜夜都梦到哥了,梦里他哭着说自己好疼好疼,可我看着他疼得直打滚,却没有办法替他分担。” 褚宛心中一颤,小心又期待地问,“梦中……他有提到过我吗?” “有……”褚柚咬唇看她,犹豫了一会才说,“哥一直在责怪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让他承担这个后果……” 褚宛心口一下子如万箭穿心的疼,揪着胸口眼泪顺腮而下,“我的儿啊……” 这是她第一次在褚柚面前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却让人如此欢喜。 褚柚冷眼旁观,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问,“那我应该做什么?” “联姻。”褚宛冷硬地用手擦掉眼泪,“我要你跟四大家族的掌权人联姻,我要你收服他的心,跟我们共同垄断林氏的产业。” 林氏靠的是几辈子混黑道的累积,其实在京都的根基不算太深,但也是现在被柳宏图卷走了所有钱财的褚氏不能比的。 褚氏现在是强弩之末,不靠一个有力的联姻对象,根本不会很快走出沼泽。 虽然早就知道,但她今天说出来,还是让褚柚心中微微一紧,“你有人选了?是谁?” 她能这么想,肯定是盘思很久,人选也一定早就物色好了,说不定已经搭上线了。 她不是个打无把握仗的人。 褚宛眸光微微一闪,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平静,“我今天叫你回来,就是为了跟他见一面。” 这么快?褚柚眉心一跳,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这是不用商量,直接决定了? 是不是就恨她还没有跟俞堰拿到离婚证,不然今天就得押着她结婚了? “妈,你未免太急切了。” 褚宛眼眸眯了起来,“怎么?你不愿意?” 第30章 我让你身败名裂! “你觉得我应该愿意?” 褚宛凉凉地笑了,伸手慢慢划过她的脸,“野了几天,该不会忘记了自己在家里的身份地位了吧。” “还是你哥现在躺在医院,你觉得褚家的一切都得靠你了?” 难道不是吗?褚柚看不起她的嘴脸,少有的强硬几分,“这件事等我跟俞堰拿到离婚证之后再说。” 这么迫不及待,传出去还以为她多缺男人,真是为了得到利益连最起码的脸面也不要了! 心中不齿她的作为,却没有表现出来,“妈,你觉得谁敢撬俞堰的墙角?” “谁说没人敢?”褚宛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露出一种给人添堵的笑,“京都第一世家又如何,还是有人就想尝尝他老婆是什么滋味。” 她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对方听说这件事后主动联系的她,给了足够的好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娶到褚柚,能羞辱到俞堰就行了。 没想到这个在她眼里没用的女儿,这一次倒是发挥了价值。 也不枉她收养了这么多年,总算能有一些回报了。 褚柚被她的笑意惊到了,是谁?又是谁想把俞堰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这种隐蔽又变态的心理思想,让她后背有点发毛。 她很清楚,对方愿意跟她见面,并不是看中她本身的价值,而是看中能给俞堰带来多少羞耻。 “是谁?” 褚宛没有回答,只慢悠悠了喝一口茶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低头吹了吹,语调淡而重,“褚柚,你没有悖逆我的资格,视频在我手中,我想让你跟俞堰离婚你就得离,我想让你跟谁结婚你就得结。” 褚柚被她的无耻惹笑了,“你刚才不还说会给我找个疼我宠我夫婿,这么快就忘了?” “这个就是……” “你别告诉他就是疼我宠我那个。”不痛快地打断她的话,“现在就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妈,你确定我跟他联姻,褚氏靠得上他吗?” 褚宛眸中闪过犹疑的波光,等了一会才说,“你听我的就行了,这件事没得商量。” 眼光短浅的蠢货!褚柚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 沉默地盯了她一会,才无声的扬起唇角,“好啊。” 褚宛总觉得这两个字有点怪怪的,观察了她半天又看不出来什么异常,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乖,去楼上打扮得漂亮一点,穿个好看的短裙,今天要让人眼前一亮。” 褚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硬撞进来的声音。 回头望去,柳宏图气势汹汹地推开管家和佣人,大跨步地往她们这个方向而来。 褚宛‘蹭’的一下站起来,几步冲了过去,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个狗东西还有脸来我家里闹!” 她示意管家把他拉住,自己则狠狠用高跟鞋踩在他的脚尖上,“既然来了,不把公司的钱给我吐出来就别想走!” 柳宏图到底是个男人,管家又不敢真的用力拉他,一下子被他用力推搡出来,满脸狠毒的掐住她的脖子,“毒妇!小锐才离开我几天就出了这种事,你这个毒妇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是我柳宏图的儿子!我从来都舍不得骂他一句,现在被你这个毒妇害成了植物人!” “你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那你出轨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你儿子?你卷走公司财产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你儿子?” 褚宛被他掐得脸红脖子粗,却还声嘶力竭地双手抓他的脸,“你要心里有这个儿子,早干什么去了?” 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发丝混着泪水缠得满脸都是,狼狈又可怜。 柳宏图看她哭得快要背过气去,迟疑地松开手,久久不语。 什么时候见过褚宛哭过? 她向来张扬又强势,在家里说一不二,公司里也是独断专制,早已养成了上位者的威势,根本不屑于哭泣。 对她来说哭泣是弱者的表现。 可是现在她却哭得那么惨烈,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 憋着满腔的愤懑,倒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久才深深叹了口气,背过身后,“褚锐是怎么回事?” 褚宛把压抑很久的情绪痛哭出来后,也有点尴尬,一边擦眼泪一边从地上站起来,“林之耀,他让人开车撞的。” 柳宏图转过身来,怀疑地提高声音,“林总?他为什么要找人撞小锐?” 虽说林氏集团主营的也是护肤品这条线,但两家从来没有过瓜葛,甚至之前碰过面,还打算有些合作上的来往。 都是一个生意场上的,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让人撞褚锐? 提起这个褚宛就怒火中烧,狠狠推了他一把,“还不是你!还不是你闹出的笑话!有人查到了公司的钱财都被你卷走,褚氏就剩一个空壳子!” “林氏就是找我谈收购的,我不同意他就威胁我们,小锐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你还我儿子!” 越说越激动,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情绪又被点燃了,揪着他的衣领拼命扑打,恨不得把他掐死。 “你发什么疯?”柳宏图觉得她实在蛮不讲理,握着她的手腕用力拉开,“这种事也能怪到我头上,你是不是有病?” “不怪你难道是我把公司的钱都卷走的吗?难道是我在外面出轨了吗?难道是我让小锐丢脸了吗?” “疯婆子!”他把她推开,整理了下被她抓皱的衣领。 抬头见她还跟个困兽一样恨不得扑上来抓烂他,蹙起眉头,“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小锐在哪个医院,我要去看他,如果医院的水平不行,我会给他转院,我不信我的儿子真的会一辈子醒不过来。” “你休想!”褚宛气红了眼睛,摸到地上之前扔的那本书,死命砸了过去,“小锐是我儿子!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 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柳宏图没有避开,直接被书砸中额头,鲜血直流,他满脸怒容,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就左右开弓,甩了两个巴掌,“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褚总?惹毛了我,我让你身败名裂!” 第31章 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褚宛愣了,突然发疯似的跟他扭打在一起,管家和佣人拉都拉不开两人。 褚柚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戏。 看他们体力不支,打了一会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不禁有些失望。 啧,这戏一点也不精彩,连救护车都没有出动,差评! 两个人好不容易被拉远了,柳宏图拿纸按住额头的伤口,不耐烦地说,“公司的事老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我之前提的建议你考虑好了没有?” “你把公司的股份按市场份折算给我,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会额外再补偿给你一笔钱。” “那你还真是大方呢。”褚宛阴阳怪气地嘲讽,“拿我的钱买我的东西,你这么会做生意怎么不自己创建一个公司!” 废物一样的东西!真以为让他管理了几年公司就是柳总了? 也不看看没有她褚家的家底,他算个什么东西! 手中空有一笔钱着急了吧? 公司的化妆品线的核心配方一直在她手里,给他一个公司又怎样,他能生产出来吗? 自以为是的蠢货! 她眼里的轻蔑太过刺眼,柳宏图反倒愣了一下,接着以一种审判的视线看向褚柚,“原来是你……背后给我使绊子的人原来是你啊。” 他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乖顺的女儿,自嘲着摇了摇头,“终日猎鹰却被鹰啄了眼,你不愧是我柳宏图的女儿。” 褚柚明白他在说什么,回以冷漠的一笑,“过奖,还是不如你的多年蛰伏。” 柳宏图看她不慌不乱的,突然生出一种被她看透的错觉,他舔了舔嘴唇,“你哥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了,你打算一辈子都蹉跎在你妈手上?” 四目相对,眼中的收揽之意明显。 褚柚‘扑哧’一下笑了,“爸,你不会现在才打算关心一下我这个女儿吧?” 在被她摆了一道之后? 反正她是不信他的心眼什么时候变大了。 不过是个老狐狸想铲除绊脚石的手段罢了。 不会以为她是个渴求父母关爱的小姑娘,随便两句关切的话就能让她心生感动吧。 柳宏图被她略略讽刺的笑意刺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情绪,“你是我的女儿,我关心你是很正常的,没事经常跟爸爸联系,去爸爸那里坐坐。” 褚柚站起来,环抱双臂,“那爸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哥哥,还是公司,亦或者是我?” 怎么跟个刺头一样! 柳宏图微微蹙眉,没想到她现在说话这么难搞,沉吟片刻才回,“这并不冲突,男人追求事业没有错,但不代表爸爸不关心你们。” 嗯,还真是伟大的爸爸呢。 褚柚似笑非笑地点头,“既然如此,不如爸爸手上的钱给我一点,我想开个属于自己的苏绣工作室。” 柳宏图想也不想就拒绝,“你才多大开什么工作室?就在你老师身边待着,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褚柚还真是瞧不上他的嘴脸,嘴角嘲弄的笑意越来越大,“我需要跟爸学习的地方也有很多呢。” 她话里有话,难以沟通,柳宏图心里厌烦,又想起来被她暗地里搅黄的事,愠怒地扔掉纸巾,“褚柚,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的那些视频只有褚宛手上有,我的手上就没有?” “你信不信只要我传出去那么两段,整个京都都知道你有多肮脏!” 真的那么肮脏吗?褚柚觉得自己真蠢,竟然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亲情的期待。 可能是褚宛对她的管教,他参与的不多。 那可耻的一丝丝触动啊。 她笑得凉薄,浑不在意,“你传啊,再把基金会的事传得猛烈一点,让相关部门严查,我看到时候谁能逃得掉!” 疯了吧! 柳宏图被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惊到了,“基金会的事闹大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但不能内讧,还得齐心协力掩下基金会的事。 褚锐猥亵儿童致死的事已经很严重,受到了多方部门的重视,如果再查出点别的东西,那关联的人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褚柚不答,只看着他笑得意味不明。 褚宛也在一旁听得心惊,但她很满意柳宏图的嚣张之气被压下去了,虽然不懂他们之前说的使绊子是什么事,但只要能让他不痛快,她就痛快。 可以威胁褚柚的视频,她不会让柳宏图留着,也不能让他留着,否则以后还怎么能控制住褚柚? 她决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想到这里,身体里那股对抗的力量又升了起来。 她斯文地整理干净面容,举止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既然你说到公司了,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柳宏图看她又恢复到平时的沉着,揣摩着她的心思坐在了对面椅子上,“你想怎么谈?” 褚宛看着他那张还算英俊的面庞,想起年轻时她也是狂热地喜欢过他的,心中感慨万千,一时思绪飘移,倒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现在心中对他只有恨,还有那隐晦的不甘,以及让她被看笑话的愤懑。 心中幻想过无数次再见面,一定会拿把刀把他砍了,没想到真的扭打过后,那么沉重的一切又好像变轻了。 不重要了,也不值得了。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直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想要买你手中的股权。”柳宏图被她看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先开口,“当然,化妆品线的核心秘方你需要交给我。” 想得倒挺美。褚宛垂眸一笑,“公司的股份我是不会卖给你的。” “你……” “你先听我说。”她不急不忙地打断,“第一,核心秘方只能传给褚家人,这个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宁愿公司破产也不会卖给你。” “第二,你手上携卷的公司财产已经上亿,这件事既然已经在圈子里被传开,那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昨天刚报警处理,所有的证据也已经提交,相信这两天就会有警察找你了解情况。” 第32章 相亲 柳宏图炸了,‘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威胁我?” 都报警了还跟他谈个屁啊? 他就是摸清了她的性子,知道她是个把面子看得比命重的人,才敢这么猖獗的,要早知道几十年的性子说改就改了,他才不会犯这个蠢! 他卷走了公司那么多钱财,想要找点证据或者人证太容易了,何况他还出轨了,在京都自身的关系也没有褚氏硬,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别急啊。”褚宛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吹开杯中茶叶,“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也不会真把你逼死的。” 柳宏图咬紧腮帮子,语气又沉又狠,“你想如何?” “我们做个交易吧。” 褚宛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把卷走的钱财还回来,删掉褚柚的那些视频,我给你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虽是询问的语句,但她的神情却很有把握,“并且我会主动去公安局撤消,如何?” 如何? 不如何! 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柳宏图压着怒气问,“是谁让你报警的?” 这么多年的夫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哪怕拿把刀架在脖子上,恐怕也不会说出半个丢自己脸面的话。 哪怕圈子里风言风语的,都在传她拿自己的女儿当商品,她也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褚柚身上,自己当个无辜的母亲。 她是个不容许自己的脸面有瑕疵的人。 看他这样愤怒,又只能压抑着,褚宛倒是舒心了不少,“以前我的确不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但柚子提醒我之后我才醒悟过来,面子哪有小锐的命重要?” “又是你!”柳宏图目眦欲裂的盯着褚柚,“你个不肖女!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老子好事!” 他就知道肯定有人说服了褚宛,一个人专断惯了的人也不会听别人的,那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了? 原来褚柚拿褚锐住院的事说服了她。 也是,褚宛现在手头没什么钱,公司没有周转的资金,又没有愿意投资的合作商,公司只能当一个唬人的空壳子。 她没有钱还能活,褚锐那么重的伤,没有钱可怎么办。 只是这样一来,他得好好想办法保住手上的钱了。 褚柚不甚在意地绕着发丝,眼神挑衅,“爸那么在意哥,一定愿意把钱都拿出来给他治疗吧。” 看,你蛰伏多年卷走上亿钱财又如何? 报个警就能让你自乱阵脚,这么大数目的金额,已经是很严重的犯罪了。 到时候不但钱还回来,人还得进去蹲几年。 柳宏图气得胸口一阵阵的疼,一屁股坐下,强硬道,“这个交易我做不了,要么你把公司卖给我,要么我们就直接不休不死,你让我不好过,我把那些钱剪碎了扔掉也不会让你拿到!” 她以前究竟看上了个什么东西! 褚宛绷不住了,“柳宏图你能不能当个人?那是我褚氏的钱!被你偷走了那是犯罪!我拿回自己的钱还给你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褚锐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这个当爹的就真的一点也不管了?任由他一辈子就这样了?” 柳宏图这会反倒无赖起来,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反正报警了我也不会有好结果,那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我不但会把钱扔了,让你一毛都得不到,还要实名举报你的基金会,让褚氏破产。” 那钱是在她面前当了那么多年的孙子才得到手的,既然得到了就是他的,想要回他的钱,做梦! 大不了一起坐牢! “你简直丧心病狂!” 褚宛没想到他这么无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踢下高跟鞋就砸了过去,“你想拉大家一起下水?行啊,你去啊!要疯大家一起疯!我死也要让你的私生子和小三陪葬!” 又把茶几上的茶桌砸了过去,恶狠狠地嘶吼道,“咱们就同归于尽!” 褚柚看着他们又掐了起来,心情不错地转身上了楼。 在房间里听着楼下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喉咙里哼着轻快的歌曲。 吵吧,打吧。 不枉我说服褚宛报警,特意挑起你们的矛盾。 你们不互掐起来,就会把眼睛放在我身上,那我接下来还怎么做事? 你们没有精力管我,我才好执行接下来的计划呀。 她浅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时楼下已恢复了平静。 下楼就看到褚宛满目失神地坐在沙发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脸上的神情迷惘怅然。 “妈。” 褚宛瞬间回过神来,面上恢复冷静,“收拾好了?” “嗯。” 她换了一身黑色的高腰短裙,伞裙的下摆更显她的腿细长匀白,腰上是一条金色的黑色刺绣腰带,与领口的金色花边交相呼应。 配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妍丽的长相,说话间浅露的梨涡,妩媚又娇俏,让人心生欢喜。 褚宛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路的时候腰肢软一点,要柔中有劲,媚中带纯,这样男人才喜欢。” 看她眼神冷淡,又忍不住蹙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总是一张木头脸,男人喜欢的是捧着顺着的女人,而不是毫无情趣的。” 经验可真丰富啊。褚柚心中只觉恶心。 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心,“知道了。” 褚宛这才上楼收拾干净,让司机送她们去约好的西餐厅。 车上,她想起来一事,问,“今天柳宏图说的使绊子是什么事?” 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褚柚回视她,“他私下找了公司的研发于老师,想邀他入股一起新建一个化妆品公司。” 褚宛心神一动,“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找人看着他的动向,所以他找于老师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就跟于老师说你已经报警了,如果他入股的话警方很可能判定他是共犯。” “后来爸又找了于老师几次,想试着说服他,但于老师都拒绝了。” “原来是这样。”褚宛喃喃自语,后背突然出了一丝薄汗,没想到公司的骨干差点就被人挖走了。 不过这也让她下定决定,不计一切代价都要让褚柚与顶层家庭联姻。 第33章 年纪大点会疼人 只有这样,褚氏才有生存的机会。 而眼下比较棘手的是…… 她分析查探的目光看向褚柚,“你这次让我刮目相看啊,我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你先注意到了。” 还提前把事情解决了。 她这个女儿好像并没有平时看起来的那么没用。 “妈。”褚柚目光没有避让,有意让她发现自己的价值,“爸卷走了钱可他并没有其他本事,除了在他的舒适区待着会感到安心,其他的产业他不敢随便投资。” “所以我猜到他会挖公司的科研老师,才一直让人留意了。” 褚宛眸色变得些许深沉,沉默良久才怅然一声,“你很聪明。” 语气中不知是欣慰还是防备。 “只是妈最近忙着照顾哥没有精力,不过妈放心,所有会伤害褚家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她也不知道信没信,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是真的不怕他把视频传出去,还是没有什么是你害怕的?” 这么担心能不能拿捏住她吗?褚柚心中玩味一笑,面上却做出微微惶恐的神色,“妈,这种事对哪个女孩子来说不怕?” “可我不能被他恐吓住啊,不然你就落了下风,还怎么跟他谈判?” 褚宛未置一词,只是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许久,最后才说,“等下表现好点,要让对方满意了,褚氏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满意…… 褚柚心中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见她唇角有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心中不禁一阵反胃。 是感觉错了吗,听她话中的意思,竟是打算让自己今天就跟对方发生关系! 是褚氏的事让她太着急了,还是对方给的好处太多了? 不然以她的性子,没有足够的利益只会放长线钓大鱼。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当没有品出味来。 车子停在了城西的时逸西餐厅。 这是京都上层社会的人请客吃饭才会来的地方,有钱都进不来,对方明显是想彰显自己的身份不凡。 褚柚心中对对方的性格已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在看清包厢里坐着的男人时,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美化了。 那男人听到声音抬头,友善的微笑,站起来对褚宛伸出手去,“褚总。” 视线却落在褚柚身上,眸子闪过一丝惊艳,“柚子长大了,现在都这么漂亮了。” 褚宛含笑与他握手,“是刘总眼光好,被刘总看上是这丫头的福气。” 她略低了身子,姿态上带了几分奉承。 松开手后,很自然地把褚柚按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好好照顾刘总。” 又替两个人的高脚杯里斟满酒,这才走到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坐下。 目光虚虚一扫,示意褚柚主动敬酒。 是真不怕吃相难看啊。褚柚气笑了,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上赶着了。 刘氏集团,京都四大家庭排第四,对褚氏这样的中层企业来说,是只能仰视的上层社会。 别说合作和入股了,就是放出消息要跟褚氏联姻,京都都会有大把的人抢着讨好褚宛。 可刘兆祥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 圈子里出了名的老色鬼,仗着自己的权势私下玩得很花,据说好多年轻的女孩子都折在他手上。 巴结这样的联姻对象,褚宛真是为了利益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她冷着一张脸,往旁边挪了挪。 褚宛神情一板,正要开口,被刘兆祥温声打断,“不知道点的餐合不合褚总的胃口,有什么想吃的褚总千万不要客气。” 她听懂话中意思,顺从地站起来,“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刘总客气了。” 走之前警告地瞪了褚柚一眼。 等关上门,刘兆祥端起红酒,“我敬柚子一杯。” 柚子也是你个老色鬼能叫的?褚柚怒极反笑,抬眸与他对视,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打扮得偏年轻化。 梳了个大背头,两侧剃平,配上粉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脸上刻意温和的笑容,说他不到四十岁都有人信。 可她只觉得油腻,尤其是他身上甜腻的香水味,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站起身,拿起手提包就要离开,“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刘叔叔。” 加重了最后的称呼,嘲讽的意思不加掩饰。 刘兆祥‘啧’了一声,重重放下高脚杯,“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也站了起来,慢慢走近,“褚总收了我的好处,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叔叔又如何,你试过了就知道了,年纪大点会疼人,尤其是……” 他笑得有几分猥琐,压低声音说,“床上的时候。” 毫不掩饰自己的色心,伸手就去摸她的脸,面上露出幻想中的感慨,“俞堰的夫人,我做梦都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呢。” 这个老色批! 褚柚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往后扯,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摔碎,用尖锐的玻璃碴抵着他的脖子。 “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做个拉皮,还学人家风流,你的身体吃得消吗?要不要我帮你割了?” 她语气平静,只是一双乌黑的眸子冷如刀锋,狠意外露,又夹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狂妄。 刘兆祥对上她的眼睛,硬生生打了个哆嗦,从后背升起寒气。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狠戾无畏的眼神? 就像是那种不要命的狂悖粗暴。 想起她刚进来时,跟在褚宛身后乖巧柔顺的样子,与现在简直天壤之别。 他不敢乱动,磕磕绊绊地撑住面子,“你就不怕……我整死褚氏?” 现在的褚氏可禁不住折腾。 “你要是不整死了,我就瞧不起你。”褚柚淡漠的眸中浮起挑衅的恶意,把玻璃碴往肉里刺了刺,“我妈不怕我得罪你,我们褚氏自然也不怕得罪刘氏。” 褚宛啊褚宛,你可别怪我给你树敌了。 既然是你精挑细选的,那想必你一定会满意的。 不给你设点困境,你怎么能知道我的重要性呢? 她侧身从包里掏出手机,单手给张清焕发了一条信息。 没过一分钟,张清焕就把刘兆祥的所有资料都发了过来,连他今天早上吃的什么都一清二楚。 第34章 离婚后呢? 她一目十行,看完后意外的挑眉,话中有话地赞扬,“原来刘叔叔这么喜欢资助女大学生啊,还会心疼她们,请她们到清水居吃饭。” 女大学生四个字被她说得尤为重。 刘兆祥这才惊慌起来,连脖子被扎破了也感觉不到疼了,“你……你想做什么?” 这些事他做得隐蔽,按理说小小的褚氏,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奇怪,但不可能会查到清水居。 那是他专门置办来带那些女大学生去的郊区别墅,安保私密一流,蜿蜒的山路设了关卡,不是别墅的主人,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褚柚没有回答,剔透明亮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他心里打鼓,没什么底气地说,“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回应他的是脖子一疼,流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快。 刘兆祥不敢再说这个,赶忙真诚地保证,“等你跟俞堰拿到离婚证,我会风风光光地娶你当刘太太,从此一心只守着你一人,宠你疼你爱你,绝不让你受委屈,这是我的承诺。” 呸! 狗男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情话都是臭的! 褚柚都快忍不住吐了,眼神不善地落在他的嘴上。 就是不知道被玻璃扎透了还会不会这么臭。 他被这个眼神吓到了,闭着眼睛大声说,“我……我真的以后只爱你一个人!你相信我!”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猛地从外踹开了包厢门。 眼角余光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风一样的人影冲到面前,狠狠砸了一拳在脸上。 痛叫声只呼了一半,肚子又被连连狠踹了十几下。 这下疼得叫也叫不出来了,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两眼昏花地看到那个人又蹲下身,用手狠狠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刘总还真是好客,私下请我太太吃饭啊。” 刘兆祥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光,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俞……俞总!” 怎么会是这个惹不起的对头? 运气也太差了! 俞堰冷怒的一笑,“刘总对我夫人很感兴趣?” “不敢不敢。” 当面说这些话,又不是不要命了。 他试图露出一个友善的笑,脑子里很快找到一个借口,“今日请俞太太吃饭,主要是想请她帮忙跟俞总搭个线,谈谈新城区开发合作的事。” “他撒谎。”褚柚从先前的诧异中回神,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掏出一瓶手掌大的矿泉水,“他刚才还说等我们离婚后要娶我,婚后只爱我一个人。” 她说完就有些懊悔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说这句话,想试探什么?有人护着下意识的告状?还是看到门口等在那里的人,所产生的一种无力感。 她自己也分不清了,默默喝了水没有再说话了。 俞堰倒是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刘兆祥,“刘总在京都善名远播,听说上个月又资助了十名女大学生。” “不如我日行一善,让媒体好好报道一下刘总的善举?” “别!” 他以资助女大学生为名猥亵她们,手上还有些人命,这些烂事要是发酵出来,刘氏集团股票大跌都是轻的,他自己就是把牢底坐穿了也不够判的。 以俞氏的资本,真要把他推上风口浪尖,他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心里记恨着俞堰几次抢了他的合作,但只敢背地里挑衅,最多就是想得到褚柚,好给他面上难看,万万不敢正面硬刚的。 顶着猪头脸,刘兆祥魂不附体的跪下,微闭了眼,“刚才是我喝醉了犯浑,还请俞总高抬贵手……” 俞堰嘲弄地看着,并不阻止。 站起来看向褚柚,“我们还没有去民政局,你就迫不及待地相看下一任丈夫,合适?” 目光往地上虚虚一扫,语带讽刺,“这样你都肯见,来者不拒?” 褚柚觉得他的怒气有点莫名其妙的,“你自己带着许意到处晃,晃到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好事将近了,我这不是跟你学的么?” 她心里也很不痛快,闷闷地堵在胸口,却又无法发泄。 俞堰哑口无言,认同地点头,“也是,你的事现在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隔壁听到她的声音才冲进来帮她。 明明人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也不会回到以前了,摆出要跟他断得干净的态度,他又何必自找没趣。 扭头就离开。 许意挽住他的胳膊,小声问,“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他语气冷漠又有点压抑不住的火气,“人家可以独当一面,我又何必多纠缠。” 刚才冲进来时看到她那副凶狠的样子,他都吓了一跳。 平时看她都是一副清冷平静的样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一面。 不过…… 他眼角余光控制不住地往她那里一瞥。 这样也好,她厉害一点也能保护好自己。 不再停留,带着许意离开。 他们走了好一会,褚柚都站在原地,等褚宛进来包厢,她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褚宛一进来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刘兆祥,不敢置信地质问她,“褚柚!这是你打的?” 褚柚还没有说话,刘兆祥就赶紧解释,“跟俞太太没有关系,是我太不懂事了,俞总教训我一顿也是应该的。” 俞堰! 褚宛火冒三丈,上前用力把褚柚扯了过来,直接一巴掌就甩了下去,“你还跟他有来往?我说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呵,现在倒会耍威风了。 褚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妈,我在俞堰心中没有位置谁不知道?你觉得他想做什么我能拦得住?他会听我的?” “那还不是你没用!”褚宛又甩了她一巴掌,面目狰狞,“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尽快让俞堰跟你离婚,否则别怪我不念母女间的情分!” 她是个很爱脸面的人,如果不是气疯了,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忘记形象。 看来褚氏的形势真的让她很焦灼。 褚柚盯着地面,任由脸颊火辣辣的痛感生出羞愤,良久才回,“离婚后呢?被你卖给刘兆祥吗?” 第35章 放手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褚宛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操起桌上的高脚杯就砸在她额头上,“你要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我不介意再给你折断一次!” 刘兆祥也被她们两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吓到了,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俞总的夫人我不敢肖想。” 看着褚柚无声的沉默,大概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但他只能装不懂,跟褚宛打了声招呼,“孩子还小,褚总好好管教就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今天的事就当是一场误会,褚总吃好喝好,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哈。” 撑着风度说完,就痛苦地捂着肚子准备离开。 这叫什么事! 出钱还得劝架,手都没摸一下,还挨了一顿混合双打。 出门没看黄历吧! 刚走了一步,就被褚宛拉住,“刘总,我们今天是说好的。” 刘兆祥看清她眼中闪过的亮光,心下不禁起了几分恼怒,“褚总,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他指着额角鲜血直流的褚柚,又指了指自己伤了的脖子,声音拔高,“她现在还是俞总的太太,我都被俞总打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去碰他的逆鳞,你是嫌我刘氏太安稳了,是吗?” 说完捂住还在抽抽的脸颊,气愤地离开。 褚宛又哄着给他拉回来,腆着脸讨笑道,“刘总您看您说的哪里话!刚才那是正好被俞堰给碰上了,那肯定会维护面子,现在他又不在了,还不是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我们当初可是说好的,我今天把褚柚送给你,你满意了就会先借七个亿给我盘活公司的。” “您看您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不如今天还按之前说好的?” 见他神情微动,她赶紧趁热打铁,“这样,这次我守在门口,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进来打扰您的雅兴,您看如何?” 说完又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刘兆祥有点心动,“真的?” “那还能骗刘总啊?”褚宛笑眯眯地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暧昧地拍了拍上面,“刘总慢慢享用,我就在门口给您守着。” 出去时狠狠撞了一下褚柚,恶狠狠地警告,“伺候好了!不然小心你的皮!” 门关上了。 褚柚抽了几张桌上的纸,用力擦掉额角的血迹。 看她周身阴沉的气息,又想起她刚才拿玻璃碴时的眼神,刘兆祥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唇,“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褚总手上?她把你当商品标价售卖你不生气?” 把柄啊。褚柚心生唏嘘,褚家从收养她的时候,就抱着这个心思,那能被褚宛拿住的把柄可太多了。 那些视频就像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时时让她喘不过气来。 虽然她早已说服自己不在意了,可心里总有那么一处隐秘又炽热的地方,让她害怕会被在乎的人看到。 至于生气,她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无数次地上演,哪还有那么多气? 生气也是需要力气的,她的力气都用来修复自己了,没有多余的给褚宛。 她把纸巾遥遥扔进垃圾桶,坐在椅子上看他,目光危险,“你这是还不死心?” 笑得毫无温度,“没有俞堰我一样可以揍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去举报你在清水居资助女大学生。” “是吗?”刘兆祥这会没有了刚才的退让,一瘸一拐地坐在她旁边,“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我既然留下自然有我的办法,不敢劳你大驾。” 他笑得和煦,眼中却有狠意,“俞总都打过我一顿了,我还什么都不做,那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生意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下意识地摸着被踹的肚子,有些事忍了就算了,一旦动了其他念头就不想理智了。 他的身份地位在京都那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多少人抢着巴结他讨好他,可就是没人动手打过他。 今天被俞堰当狗一样揍,怎么能咽得下心中那口气? 褚柚一脚把他屁股下的椅子踢开,嫌恶的皱眉,“滚开!身上的香水味能熏死个人!” 既然他明确表示出不怀好意了,那她也就没必要虚以委蛇了。 抓起刚才那块玻璃碴,翘起二郎腿笑得阴狠,“不如你猜猜,我割下你那东西需要几秒?” 这么狠? 刘兆祥下身一紧,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看她眼神像看到了恶鬼。 目光却贪恋地在她细白匀净的腿上舍不得移开,“小姑娘怎么能这么狠,要真割了,我还怎么给你快乐?” 褚柚嗤笑出声,“牙签那么细的快乐吗?那你记得把手剁掉四指,不然对比起来怎么受得了?捏都捏不着。” “你!” 刘兆祥气得脸发青,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嘴却这么毒,还荤素不忌。 气急败坏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你敢羞辱我?今天我不玩死你我就不信刘!” 说着就拉着她想往椅子上按。 褚柚一个翻腕,玻璃碴直接从他面上划过,带起了一道血线。 她目光冷厉,黑沉如墨,“放手。” 语气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怒意,但就是莫名让他惊出一身汗。 他想起褚宛刚才凑过来说的话,又不敢真的去赌,只能后怕地捂着脸上的伤口松开了手。 他一松,褚柚就控制不住的趄趔了一下,一把撑住椅子才没有摔下去。 再抬头时脸颊两侧已看出潮红,眼神也娇媚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冷凝。 这是药效发作了? 刘兆祥喜滋滋地上前扶起她半个身子,终于排出了憋在心里的闷气,“你不是厉害吗?让我看看你其它地方是不是也一样厉害。” 看着她娇艳破碎的神情,他突觉浑身的鲜血都躁动起来,再也忍不住地就去解她的腰带。 “小宝贝你别急,等下我就让你快活。”他兴奋地上头,还没有解开嘴就凑进去亲她的脸。 只觉得满心都被她身上的幽香填满,醉人的不行。 滚开啊!褚柚奋力挣扎,手里的玻璃碴狠狠朝他脸上划下。 却被他一把握住,直接把人甩在了椅子上,“既然你这么急,那我就成全你。” 第36章 报警 滚!滚啊!褚柚心中无声呐喊,想推开他,但是浑身无力,更像是欲拒还迎。 她厌弃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好不容易换来一丝清醒,直起上半身死死抠住他受伤的脖子。 “啊!” 刘兆祥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把她甩开,痛得像只煮熟的虾,弯着腰紧紧捂住鲜血直流的脖子。 看她被甩撞到了墙角,无声又无惧地笑,像只兔子被狼逼到死角后,奋起反抗后快意的笑。 他受到挑衅,怒不可遏地抓住她的长发直接把人提了起来,“贱人!” 还敢还手! 直接拖出去,又狠狠摔在地上,抬起一条腿直接坐压在她身上,不管不顾地用力撕扯她的衣服。 一只手摸上她酡红的面颊,被她憎恨又无力的眼神取悦到,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小腿一点一点地往上走。 掌心细滑的手感让他一阵心驰神摇,心头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连脖子上的伤口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着急忙慌的从裤带里掏出手机,点开录像功能,倚靠在地面的桌角上,完整地把褚柚的表情都收录在内。 再也忍耐不住地压上去,一边亲她圆润的肩头,一边去摸她的腿。 褚柚喉间绝望发出一声悲鸣,明明心里痛恨厌恶,但药效的作用还是让她生理上不可避免地升起渴望。 无力地转过头去,闭着眼睛不再看。 门就是这个时候被人踹开的。 入目的场景让俞堰怒火中烧,快步上去直接就把懵着的刘兆祥一脚踹飞在了墙上。 脑袋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刘兆祥五脏六腑移位的疼,躺在地上左右打滚,痛叫声连连。 配上他脖子上的血,看起来十分血腥暴力。 褚宛跟上来看到这副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余光看到如一尊煞神立在那里的俞堰,指责的话咽下了肚子。 俞堰扫了她一眼,操起脚边的椅子,一步上前狠狠朝刘兆祥身上砸下。 一下,两下,三下…… 直打得人满脸的血,昏迷不醒才停手。 褚宛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想走腿又软得厉害,倚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 下意识看向褚柚,却见她已经意识迷乱,呼吸急促地去扯自己的衣服,心头骤沉,强烈的危险感涌了上来。 俞堰慢慢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对门口的许意吩咐,“报警。” “哦……好。” 许意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报警,一颗心还在‘呯呯’乱跳。 太吓人了! 她都心有余悸了。 俞堰扔掉纸巾,脱下外套盖在褚柚身上,弯腰把她抱在怀里,看她双眼紧闭,面色潮红,不安分地在胸口乱蹭,黑眸有些许水光。 心头不但没有任何其它的想法,反而心疼的情绪在胸臆中激荡,让他身心都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些。 路过褚宛时,他停下脚步,眼底的阴霾加重,“既然褚总听不懂人话,我不介意收购了褚氏。” 他话音说得极淡,就像聊普通的家常一样。 但褚宛却吓得瘫软在地上,喉咙像被一只手紧紧掐住,艰涩地张嘴,“不……不要……” 望着长身玉立的他,宛如一颗挺拔的青松,气场强到她只看着就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她一下子泪流满面,跪行两步拉住他的衣角,“俞总……求您了……” 俞堰冷沉的垂眸,“褚总,我给过你机会的。” 说完抬步离开,徒留褚宛像块被甩开的破布一样瘫在地上。 她望着包厢里的一片狼藉,和不省人事的刘兆祥,终于悔恨交加的捂脸痛哭出来。 没人能体会她的心情,就像没人能体会褚柚现在的心情一样。 她被俞堰抱到车上,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热得一身的汗,被人抱在怀里,更是煎熬万分,控制不住地去摸对方的身体。 迷糊间听到有人对司机吩咐,“去医院。” 她吃力地睁开一条缝,就见俞堰那张冷俊又柔和的脸,心禁鼻头一酸,喃喃地喊,“阿堰,阿堰……” 依赖的念头达到了顶盛,她直起上半身,紧紧抱着他,轻声哭泣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就是觉得好委屈,好害怕,好柔弱。 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在梦境里,一直压抑的情绪翻涌而上,她有点克制不住地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心里黑暗的地方又重新燃起了光亮,那是只有俞堰才能点燃的地方。 俞堰喉结滑动两下,伸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心慢慢揪了起来。 把脸贴着她的脸,轻声问,“柚子,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比他现知道的还要更多。 褚柚脑中一团浆糊,热得都快化了,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贴他的身体更近,摸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 两唇相碰,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激烈又凶猛的吻的难舍难分。 许意眼疾手快的把挡板升了起来,抱着果汁慢慢喝,耳朵却竖起来,一脸兴奋地八卦。 乔复意外地看她一眼,压下满腔的疑惑。 “你看什么?”许意没好气地瞪过去,“干什么偷偷看我?”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眼里的意思,不就是觉得奇怪,俞堰哥哥都跟褚柚在后面那样了,她不但不吵不闹,还贴心地维护他们的隐私? 看起来有点不正常嘛。 乔复开车,目不斜视,“只是觉得许小姐心地善良。” “你阴阳我。”许意皱眉,果汁也不喝了,傲娇地哼一声,“你什么都不懂,当然不明白我的格局。” 乔复看她言行率真,失笑,“是。” 挡板后面突然传来褚柚微弱的声音,许意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直接耳朵贴在上面听。 一边听还一边小声吐槽,“俞堰哥哥也太心急了,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乔复有些不自在地找话题聊,“俞总这样,你不生气?” 许意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我为什么要生气?” 眼里闪着八卦的亮光,又贴在挡板上仔细听了起来。 脸突然爆红,因为她听到褚柚气喘吁吁地说,“阿堰,给我。” 第37章 这件事做错了 好不容易等车停在别墅,就看到俞堰风卷残云一样把人抱了进去。 她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俞堰哥哥也太心急了。” 刚才车门被关上的时候,力道大得她都以为会被震下去。 乔复以为她很伤心,搜肠刮肚的安慰,“你也别多想了,褚小姐毕竟是太太,有些事上你比不过也很正常。” 本意是想劝她不要掺和别人夫妻之间的事。 没想到被许意没好气的呛了一道,“你什么意思?我肯定比不过褚柚啊,不然我干嘛还要讨好俞堰哥哥?” 她想要的衣服包包都是需要讨好才能得到的,不像褚柚,只要给个笑脸就巴巴的有人送来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么让人伤心难过的事还用得着说出来吗? 谁不知道似的。 她气呼呼的推门下车,又回头瞪他一眼,“做为一个助理,你真不会说话!” 尽往人伤口上撒盐,不知道她最近都没有钱请小姐妹喝下午茶了吗? 乔复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这许小姐脑回路都这么清奇吗?就这么不加掩饰的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而且…… 他看向别墅二楼的房间,有些头疼叹了口气,这总裁跟太太在上面,她这个身份这个时候还回别墅,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只能在心里给总裁烧柱香了。 俞堰刚把褚柚放在床上,她就急不可耐的圈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一边亲一边去解他衬衫的纽扣。 她浑身发烫,不单是脸红得吓人,连脖子锁骨处都红得像涂了腮红,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灼热又迷离的气息,好像已经身处迷雾里,不知今昔是何昔了。 俞堰看她已完全没有意识,全被药效控制,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状的计较,把她两只手握在一起,“我是谁?柚子,我是谁?” 身体里的火燎的褚柚难受死了,又燥又痒,本能地往他身上凑,嘴里不住地哼哼。 看她这样,俞堰也觉得自己身体要炸开了,但还是忍着哄劝她,“柚子你清醒一点,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心里有一个等待被确认的念头快要把他逼疯了。 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计较这些,但之前她的态度让他捉摸不透,到了此刻他才悲哀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 他迫切地想知道现在的她知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亦或者随便是谁都可以? 褚柚满脑子像雷击后的余韵,闹哄哄的,又酥麻麻的,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哭泣着挣扎抱他,“我难受……好难受啊……” 俞堰哪里还能再逼她,认命地去亲她的眼泪,“你不后悔就好。” 脱掉她的裙子,才看到她浑身都透着粉红,后仰的脖颈处青筋毕现,像只陷入泥泞的天鹅在引颈长鸣,身体在床上扭成了麻花,空气中都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气息。 俞堰喉结滚动,脱掉自己的衣服,把她抱在怀里翻了个身,两个人就盖在了被子下。 褚柚只觉得这一刻身体里的火才有了些许清凉,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像条蹦上了岸的鱼,极度的缺水让她只能拼命靠近水源,才可以活下去。 可能是太信任了,身体里传来痛感的一刻她依恋出声,“阿堰……” 俞堰身子陡然一僵,紧接着不敢置信的低头问,“你刚才喊了谁?” 她能在这个时候喊他的名字,是不是说明并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冷漠? 是不是在心里他的位置其实很重? 褚柚不知道他心里活动,只小声又断续的喊,“阿堰……阿堰……” 一股狂喜的念头袭满全身,像百花齐放,锣鼓喧天的热闹,俞堰忍不住轻咬住她的肩膀,记仇地问,“这下不是假意迎合了吧?”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有一双手贪恋地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九点了。 褚柚睁开眼,迟钝地看了会天花板,又侧头看向左边。 正对上一张精神饱满的脸,抬手跟她打招呼,“醒了?” 她以为自己会吓得跳起来,出乎意料的,心里反而长长吁了口气。 昨天的一幕幕像回放一样在她脑海里上演,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刘兆祥就得逞了。 她自认为自己的意志力不错,但褚宛给她下的药太霸道了,她浑身软绵绵的,不管是意识还是力气都像被封印住了。 是的,她想来想去,最有可能中招的地方就是她包里的那瓶矿泉水。 每次回褚宅都已经够小心了,就是怕饭桌上下东西了,所以她才打算连饮料都不喝,就自己从褚宅带了瓶水。 没想到褚宛面面俱到,昨天是打定了主意让她失身的,早就在水里下了药。 现在想来还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俞堰又回头来找她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中微动,问,“你昨天怎么又回去包厢了?” 还不是担心她! 俞堰思绪飘远,本来走了之后是很生气的,但上车离开的那一瞬,想到褚宛对她的态度,估摸着不是自愿。 再加上许意提了一嘴,那个林兆祥看面相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就心有戚戚焉,总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最后还是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回去。 想着如果她怪自己多管闲事,那以后再也不多事了。 到了包厢门口,一看到褚宛守在门口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直接跑过去踹开门,然后…… 他微闭了闭眼,不愿再想当时的画面。 只半真半假地笑了一下,“我这个人向来助人为乐,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可真是祖国未来的栋梁。 褚柚转过头,重新看向天花板。 有些话到了嘴边,不想也不敢问出来。 自欺欺人地维护这一刻的假象。 她张了张嘴,小声地说,“谢谢你啊。” 让她免于受到那种羞辱。 俞堰总觉得她话语有些沉重,有意逗她,“你昨天那么热情,像只八爪鱼一样,我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啊。” “我知道的。” 她知道这件事做错了,“我可以跟许意道歉。” 第38章 你们感情不和吗? 俞堰犹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心底隐秘的小确幸,良久才哑声问,“你什么意思?” 翻脸不认人了? 他以为经过这一夜,他们已默契地回到从前了。 褚柚魂不守舍地看他,被子下的手握紧,“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昨天许意应该看到了吧,我很羞愧,实在抱歉,不该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她说不上心里是庆幸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但这件事是她的错,她很清楚。 心里甚至负气地想,宁愿真的被刘兆祥得逞了,也不想因此破坏了俞堰与许意的感情。 俞堰伸手把她的头转过去,目光灼灼地问,“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难道因为这可笑的羞愧,你后悔跟我发生关系了?” 褚柚心乱如麻,避开视线,“一具皮囊而已,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在跟他划清界限,怪他多管闲事了? 俞堰松开手,短促的冷笑出声,“懂了,是我不该干涉。” 他心底的火像快要喷发的火山,怒气夹杂着冷寂,使房间的气氛低迷又沉滞。 掀开被子背对着她穿好衣服,看她脸色发白躺在那里,不禁嘲讽道,“褚小姐还不走,是打算再来一次?我可不敢了,免得热情如火之后就开始事后赖账,更不敢与你有太多的纠缠,还是顺着褚小姐的意,好聚好散罢。” 说完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门被他甩得轻轻震动。 褚柚咬着唇,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机械地用手臂去擦,突然发现自己很悲哀,应该怎么做呢?影响他跟许意的关系吗?他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要阴暗地把他绑在身边,不去成全吗? 她又应该怎么说呢? 说褚宛拿视频威胁,一定要让自己跟他离婚吗? 就这么推开他,想让他恨自己,好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她高估了自己的内心,原来并没有那么伟大。 她很懦弱,尤其的懦弱,想做的事不敢做,还要假装冷漠地推开,成全他跟别人双宿双飞。 守着贫瘠的内心,说服自己是为他好,却在深夜里一遍一遍地嫉妒。 收拾好自己下楼时,一眼就看到许意和俞堰坐在桌餐边吃饭。 她一瞬间很难堪,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 还是许意先看到了她,小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你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边说边拉着她往餐桌而去。 褚柚大脑轰鸣,像根僵硬的木头被她按着坐在俞堰旁边。 看着他们两埋头吃饭,再低头看看自己眼前的红烧肉,一点胃口也没有。 如坐针毡了好一会,才干涩开口,“我不饿就先回去了。” 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又立在那里,转过身对着许意欠身,“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但还是要诚恳地跟你道个歉。” 许意有点懵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忧伤地闭眼捂额,“其实那件事还好,我不是很生气。” 这……都不生气?褚柚突然默然,一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视线在她和俞堰身上逡巡,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她心里暗暗猜测,难道许意并没有那么喜欢俞堰,是俞堰上赶着的?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见许意语带哭腔,“我只难过他胃病发作,好不容易出院了又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胃病发作?出院了?折腾身体? 这里面的信息太多了,褚柚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那严重不严重,现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俞堰咀嚼的动作一顿,然后微微讽刺地说,“不过是住几天院的事,就不劳褚小姐费心了。” 褚柚,“……” 她一瞬间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看向他的目光怅然悲凉。 可是心里也明白,的确是没有立场去关心他的。 许意站了起来,立正严词地说,“她肯定得负责啊,医生让你卧床休息几天才能好,要不是因为她你能这么折腾身体?刚才你还说胃疼,于情于理她也应该把你身体照顾好。” “没必要。”俞堰拉开椅子,一只手捂着胃,自我厌弃地皱眉,“还是不要麻烦褚小姐了,我疼几天就好了,反正是死不掉。” 他一口一个褚小姐,让褚柚心里像滚了油的热刀在翻搅一样,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疼。 又心疼于他满不在乎的神情,只能尽量平静地说,“这件事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的。” “你负什么责?”俞堰看也不看她,嗤笑道,“是我自己吃饱了撑的回头找人,自作自受罢了。” “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再犯这个愚蠢的错。” 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褚柚心中闷疼,默默吐出一口气,看向许意,“那现在是需要把他绑去医院吗?” 许意震惊的睁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俞堰,支吾不清,“这……这个……” 老天奶,剧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她怎么知道这女人这么猛,给她干不会了。 俞堰接话,“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不用你管。” “闭嘴。”褚柚冷冷看他,“别逼我真的绑着你去医院。” 许意赶紧打圆场,“不用不用,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丁医生了,他说只要没有疼得特别厉害,按照吃药卧床休养就好了。” “不过要保证作息正常,饮食正常。” 褚柚微点了点头,目光坦然地看向她,“我做的错事我可以负责,但让我照顾他,你不会不舒服吗?” 没有谁的女朋友会让另一个女人照顾自己男朋友吧。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个婚没离的前妻。 按理说她应该行得正坐得直,毕竟这怎么算起来也是俞堰和许意不道德,但离婚是她提出来的,而且她也的确真心想成全他们,所以打心里并不想影响他们。 许意仓促地摇头,“不会……我等下要飞台州,抽不出时间照顾他,只好麻烦你了。” “这……”褚柚蹙眉,觉得这样很不合适,“你们感情不和吗?” 第39章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不然怎么奇奇怪怪的? 一个生病了也不留人照顾,一个明知道对方生病了还要走,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许意磕绊的发怒,“你什么意思……不想负责了?” “俞堰哥哥好不容易出了院,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要不是你能复发吗?你现在还推三阻四的,你们褚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的吗?” 她哪有推三阻四的,明明是怕引发他们感情问题。 褚柚沉默半晌,“只要你们没有意见,我是没有问题的。” 许意像是舒了口气,‘蹭蹭’跑到客厅拿了一个的透明袋子过来,一股脑推给她,“呐,这些是丁医生开的药,说明都写在药盒上了,你记得给他吃。” “现在吗?” 她奶凶奶凶地皱着眉头,“不然呢?” 好吧,活久见了,像这样心大的情侣还真是第一次见。 褚柚推开椅子,走到俞堰身边,“需要我扶你上楼休息吗?” 俞堰侧头看她,见她眸光平淡,看不出来情绪,微微抿唇,“不用。” 自己越过她就上了楼梯。 看着还坐在那里,边吃边看电视剧的许意,褚柚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算了,她这尴尬的立场,还是闭嘴为好。 认命的去厨房重新烧水冲药。 许意扫了一眼她的背影,偷摸摸地跑到二楼,臭屁极了,“怎么样?我就说这招好用吧?” “你得创造机会让她心疼你,之前跟硬绑绑的石头一样,嫂子心里有什么话也被你冷回去了。” 俞堰忍不住为自己叫屈,“我冷得跟石头一块?我们俩到底谁冷?到底是谁翻脸不认人?”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昨天我多担心她啊,被她说话刺了还是回去找她了,也是她主动要跟我……” 他有些激动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委屈地垂眸,“一醒来就跟我划清界限,话里话外都是怪我多管闲事,不想跟我有任何牵扯。” 他招谁惹谁了? 非要让他一颗心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会上一会下的。 许意摆出一个显摆的造型,老神在在地摇了两下中指,“表哥,你还是太嫩了,不懂男女之情也是讲究博弈的,谁能先让对方心疼,谁就赢了。” “你看看你就很心疼嫂子之前的事,所以昨天才会去而复返,为什么啊,因为你担心她心疼她啊。” “同样的,如果你也让嫂子心疼你,那她也会时刻挂念你,比如你现在胃病因为她发作了,那她心里肯定是又愧疚又心疼的,这几天就会总挂念你的病情。” 她一拍手,很有指点江山的风范,“一来一往才有故事嘛。” 俞堰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谬论,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无道理。 刚结婚时他心中有气,就想等褚柚主动给他一个解释,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解释,而是想让她主动,想确认她还爱不爱他。 后来一直没有等到,他听了江楼的意见,找了许意刺激她,结果等来了她要离婚。 再后来就是知道她从小过得不好,她心里有很多苦痛,就发现之前在意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就很心疼她,想从此把她呵护得好好的。 可是她拒绝了,而且是封锁内心的拒绝,让他无法接近。 今天许意的办法虽然不高明,但的确打开了他们之间那条细缝,让他得以窥见她一点内心。 沉吟了一会才问,“我骗了她,她知道了会不会更生气?”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造成她心里的隔阂。 许意鬼灵精的笑了一下,“表哥,那是之后的事,现在留下嫂子了,不是吗?” 紧接着又凑过去,期期艾艾地给他捏肩,“世界上最好的表哥,看在我替你解忧的份上,给我买个包吧~” 俞堰斜眼睇她,“你的钱又花完了?” 她讨好地笑,“这个月买的衣服有点多,不一小心花超了。” 看她那副心虚的样子,他也没说什么,拿过手机给她转了五百万,“省着点花,不然小姨知道了连我一起骂。” “知道了。”许意欢快地叫了一声,快速爬起来对他一鞠躬,“谢谢我宇宙最帅的表哥。” 像个蝴蝶一个翩翩然跑到门口,差点撞上端着杯子上来的褚柚,她立马停了下来,一秒收住情绪,“我现在就要走了,俞堰哥哥的病就交给你照顾了。” 褚柚已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微一点头,“放心。” 真是奇怪又诡异的三角关系。 说出去估计都没人敢信。 看着她下楼的背影,这才进了房门把杯子递给倚靠在床头的俞堰,“不烫,喝吧。” 不烫两个字让俞堰心尖一颤,想说点客气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变得不那么客气了。 “能劳烦褚小姐这么细心,真让我三生有幸。” 话一出口也品出怨气有点重,小心地看了眼她的脸色。 褚柚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掌心递到他面前,“这个药也吃了。” 他们之间就只有吃药这一件事可以说吗? 俞堰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心里越发憋闷,“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放心,我就是疼死了也不会麻烦你的。” 还在生气? 褚柚一下子迷思起来,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孩子气的俞堰了? 好像从大学分手后就没有见过,他越来越沉稳冷静,优越的出身更是让他整个人随性不羁,气度非凡。 可是她却怀念那个黏乎乎的俞堰,怀念那段在她心上留下光彩的时光。 她回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俞堰,你别总是说负气的话。” 没有勉强,是心甘情愿想照顾好他的身体。 甚至恨不得替他承受这份疼。 像是被她的话中隐晦的关心感染,俞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褚柚,我再问你一遍,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你愿意重新回来我身边吗? 像是怕她误会,他语速快了几分,“许意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是我表妹,江楼说要让你有点危机感,所以我才让她回国陪我演这出戏。” 第40章 不是你的错 褚柚哑然,完全没有想到京都传的轰轰烈烈的感情,竟然只是演的一出戏。 而这出戏的目的只是让她产生危机感。 向来高傲的俞堰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过? 这些年,他也变了很多。 不忍再对上他灼灼的视线,褚柚慌乱地避开,“对不起。” 她等鼻间的酸涩缓过才说,“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这一年的婚姻是我自私,现在该放你回到自己的生活了。” 得以让她黑暗无望的内心世界照见一点光亮,让她能喘口气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别的她不敢想。 不合适的人注定会走到陌路,他有他热烈灿烂的生活,而她只需要在逼仄的角落里阴暗前行就够了。 有些事是他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她也不愿他经历那些。 俞堰感觉她的话就像重锤砸在脑袋上,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 他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世界已经被你搅乱了,你一句回到自己的生活就能回得去吗?” 语气却小心翼翼起来,“是不是因为我找许意气你,让你对我失望了?这是我的错我会改的,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褚柚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这样,只避过头去,“俞堰,我们不合适,一直纠缠下去只会害了你,彻底挥别过去才是正确的。” 这个认知也是她用了很久才想明白。 年少的执念谁都会有的,她也是满满的不甘心,想把爱的人留在身边。 天真地以为天地皆宽,只要有爱就可以让她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可现实给她上了一堂课,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那些难以启齿的,那些被捆绑住的,都能轻易抹杀一个人的勇气。 俞堰心脏像被架在火上烤得炙疼,赌气地质问,“你凭什么觉得会害了我?我这辈子就想栽在你身上,就想让你祸害我!” 他向来冷锐刚毅的眸光浮起一层水光,看着她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如果爱他,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开? 褚柚心口像被无数棉花堵住,胀涩到心神都被鞭笞得疼,“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你先把身体修养好了我们再说其他的。” 微微垂眸,等心口的抽痛过去,才伸手去拿喝完药的杯子。 却被俞堰紧紧握住手腕,“回答我!褚柚!” 他目光如炬,眼底的执拗像一束光,灼亮得让人不敢对视,“跟许意没有关系是不是?就算没有她你也会跟我离婚是不是?你心里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我!” 不是这样的! 褚柚一颗心被他控诉得如鼓跳动,浑身的皮肤都发出轻微的颤意。 像被一只被诬陷后的困兽,急迫地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却又哑然无声,如霜打了的茄子垂下头。 俞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情的变化,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你告诉我!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想知道!” 真的这么在意吗?在意到让她连骗一下都不忍心。 褚柚抽回自己的手,眼睫一颤,“爱不是生活中的全部。” 他说不上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心酸多一点,“你还是不想把我归纳进你的生活里,还是要跟我的世界划分得清清楚楚。” 她亲口承认爱他,他应该知足了不是吗? 可心底就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冒出来,像张牙舞爪的小人在扰乱他的心,让他坐立难安。 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很贪心,只要她承认还不够,他想要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俞堰。”褚柚已恢复了平静,“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会走向不同的人生,没有结果地掺和在一起,对大家都是困扰。” “谁说我们没有结果?”俞堰坐直身子反驳,“我们这一年不是过得很好吗?” “真的好吗?”她微微笑了下,只是笑容怎么看都是苦涩的,“你记恨我当初分手让你颜面尽失,从不跟褚氏有任何来往,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我的婚姻只是一场笑话,谁不知道我在你那里没有一点位置。”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当初是我的错,你心里有气很正常,况且你并没有对褚氏做什么不利的举动,也算顾及到我。” “我想说的是,我们的婚姻从开始就已经错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思想,早已不对等。” “你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不知道隐忍是什么,而我的生活里却习惯了隐忍……” “这件事我跟你道歉!”俞堰连忙打断她,“当时是我不成熟,做事欠考虑,没有想到你的处境,你相信我,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为这些事隐忍。” 他当初不知道她在褚家过得极差,只是心里气她之前分手,让他成为全校的笑柄,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纵使他再心高气傲,也是等结婚后才敢冷着她。 现在知道她在褚家一直都在忍,忍伤痛,忍情绪,忍苦难,也猜到当初大学分手并不是她本意,才真的后悔莫及婚后还在让她忍受他的冷淡。 更悔恨当初分手时为什么没有多问她一句,为什么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没有看到她的难。 这已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碰一下就鲜血淋漓。 褚柚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胸臆中排山倒海的心疼,“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身上,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做得比你好。” 她抬头,认真且严肃地看他,“没有人比你更好了俞堰,真的。” 年少时就以诚挚待她,婚后也只是有点小气性,从来没有真正对她造成伤害,现在更是勇敢表达,想要当载着她扬风远航的帆船,想牵着她的手携手以共。 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如果她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也好过深陷褚氏这样肮脏恶毒的大染缸里好。 有些事一开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人,有的时候不是只为自己而活的。 拉着他的确可以事半功倍,但她又怎么舍得让他跌入尘埃。 第41章 她哪里值得? 俞堰更不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俞堰你真的不懂吗?”褚柚看他神情低迷,心中哪里能好受,“褚氏基金会当初带来了多久好名声,随着褚锐猥亵女童致死的事浮出水面,就会得到多少的唾弃,褚氏现在又是个空壳子,褚宛为了利益出卖女儿的事已人尽皆知。” “圈子里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褚氏家门衰落只是早晚而已,而有我这样的妻子只会让你蒙羞。” 俞堰突然半跪着抱住她的腰,把头埋了下去,“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只想你是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他突然这样,褚柚有点措手不及,伸手去拉他的手臂,“俞堰你先松开。” “不松!”他抱得更紧,急声打断,“你不能这么想柚子,我不需要你这么为我着想,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褚柚眼眶也红了,硬声说,“褚宛是什么性子你一清二楚,只要你给她一口肉,她能吞下整头牛,有这样吃相难看的岳母,你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说识人不清,是非不明。” “如今褚氏基金会牵扯的事这么大,褚宛难辞其咎,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她只能是我褚柚的母亲,不能是你俞堰的岳母,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也想有个肩膀可以倚靠,可古往今来,一旦联姻两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方犯了罪,另一方也会被连累。 褚宛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可俞家百年贵族,何必跟她这种家风不正的亲家捆绑在一起? 他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有更好的女孩子相配,一日不跟她离婚,一日都会被她拖累。 眼下褚氏的情况,他帮了就是公然与民众作对,于理法不容,不帮又觉得愧对她,更会被人戳脊梁骨。 与其最后落得个相看两厌的下场,还不如就留在这一刻,至少还有些许美好的回忆。 “这些我都可以解决!”余堰抬头看她,眼中已有湿意,“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你不能因为这些事就跟我离婚!” 当年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那个时候他太过年轻,看不到她的苦,也看不懂她的为难,现在他已是茁壮的大树,能够为她遮风挡雨了。 褚柚笑得有些难看,“我很高兴你的心意一直未变,也很欣慰你没有喜欢上许意,但是俞堰,你是灿烂明亮的太阳,泽披大地,你有能力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只需要分给我一点光亮就好了。” 她会把这份光亮好好保存,永远地延续下去。 既已在腌臜的地方爬不出来,又何苦再把他拽下去。 俞堰眼巴巴地看着她,喉间已有哽意,“不是这样的,我只想保护你,让你可以在我面前自在一点。” 别再这样说,她哪里值得? 褚柚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也许你不在意这些,那你有替俞家想过吗?你愿意他们颐养天年的年纪也抬不起头来吗?” “众口铄金!一个家族的掌权人优柔寡断,处理糊涂,那些合作商谁会信服你?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谁不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商场如战场,俞堰,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 她这个妻子终究是他的耻辱,不管他怎么样都会有人夸大其词,严厉批判,远离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俞堰目光在她脸上不动了,突然紧压声线,“那我就收购了褚氏,让它彻底消失!” “你疯了?”褚柚狠推他一把,低斥道,“上面正查得严,你在这个时候自找麻烦?” 外人也许看个笑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基金会里面的水有多深。 联姻一年来都想方设法不让他给褚氏投资,怎么可能现在让他去碰这烂摊子? 俞堰后背被撞到床头上,看着她失望地笑了起来,“所以你还是想跟我划分得干干净净。” 褚柚没想到说得这么清楚他还这么固执,抿唇道,“你现在在气头上想不通很正常的,先好好休息一下。” 她拿过床头的杯子,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语气低沉怅然,“俞堰,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们都会习惯的,做出正确的选择才最重要。”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俞堰的怒喝道,“我才不会跟你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褚柚一出门就绷不住地靠在墙上,潸然泪下。 她捂住胸口,无声地张了张唇,这才发现一个人痛到极致是发不出声音的。 房间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发出痛的闷哼的声音。 她赶忙抬手胡乱擦掉眼泪,急跑进去。 一眼就看到俞堰捂着胃部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低头喘着粗气,不用看表情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痛苦。 “俞堰!”她大步跑过去,把他扶坐在床上,“你怎么了?胃又疼了?” 双手慌乱地替他擦满头的大汗,“你撑着点,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站起来就要扶他。 “不要。”俞堰一把按住她的手,气息虚弱地看她,“我不想去,刚才情绪有些激动,休息会就好了。” 褚柚瞬间内疚了,握着他汗涔涔的手心浮气躁的,“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你出了很多汗。” 她顺着他往下的力道坐了下来,伸手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俞堰把头挪到她颈窝处,轻轻摇头,“没事。” 两个人靠在一起,气氛出奇地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还互不相让的争执。 地上有摔碎的花瓶,瓷白的碎片溅得满地都是,稍微动一下都能踩到。 碎片中俞堰的手机还亮着屏幕,褚柚扫了一眼心如刀绞。 那是一张她住院时的照片,她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黯淡,唇色惨白,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是她被褚宛关在地下室鞭打时,俞堰救她出来的那次。 没想到他用这张照片做了屏保。 不知道为什么用这张,但她很确定,俞堰当初并不好受,甚至会怨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救她。 第42章 你到底是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张照片居然这么难过。 可能是因为有人心疼她了,也可能是她心疼俞堰对这件事的自责。 她垂眸,语气温柔,“好点了吗?” 俞堰点头。 扶着他的肩膀,她作势要站起来,被人拉住。 他可怜巴巴地望进她眼里,“我还没好,你就要走吗?” “我只是想让你躺下,给你热敷一下肚子。”褚柚哑然失笑,没想到他现在就跟大学那会一样黏人。 俞堰不好意思地躺进被窝里,睁着一双清湛有力的眼睛看着她,眸光中有一丝隐晦的紧张。 她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压制了一会才出去拿了个热水袋进来,放在他胃部暖着。 又拿毛巾给他细细地擦了脸,陪他坐着说了会话。 看他神采慢慢好起来,才暗暗放下心来。 说了这么久都没喊疼,应该是胃疼缓解了。 等他睡着后才离开了别墅去工作室。 路上接到小朱的电话,“柚子姐,你现在赶快到金鹰大厦来,寒梅老师让我们到这里取东西。” 褚柚,“什么东西?” “好像是寒梅老师给你买的礼物。” 挂了电话,褚柚想起刚出院时她送的虾,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调了车头去金鹰大厦。 出了三楼电梯,就看到小朱隔着人群遥遥地冲她招手,“柚子姐,这里。” 她淡淡一笑,顺着人群走过去,“无缘无故的老师怎么会想起来给我买礼物?” 小朱挽着她的胳膊,“可能是因为你上次伤得太重了,寒梅老师心疼了,所以给你买个礼物安慰下受伤的心灵?” 边说边把手上的奶茶递过来,“呐,给你买的,你最喜欢的口味。” “谢谢。”褚柚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走到一半,小朱突然捂住肚子,一脸痛苦,“柚子姐我刚才好像吃坏肚子了,你陪我去趟卫生间吧。” 看了眼通向卫生间的走道,幽长僻静,只有零星的两个人走过。 褚柚展颜一笑,“好啊。” 卫生间建得比较远,走过去需要三分钟左右,白色地砖和墙砖铺得干净整齐,更显得狭长,像林间的小道一样。 此时正是中午饭点时间,三楼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卫生间更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小朱急忙解决完出来,一边洗手一边问她,“柚子姐奶茶好喝吗?” 褚柚看了眼吸管上的口红印,“好喝。” “那就好。”她嫌弃吹干的机器声音太吵,抽了两张纸擦干净手。 转过身时,眼神落在她脸上不动了,“柚子姐,你的命真好啊,上次被褚宛打得奄奄一息,都快没命了,还能被俞总救回来。” 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说你总是能让男人心疼,是不是因为这张脸呢?” 褚柚倏然看进她眼睛里,“你什么意思?” 小朱不急不忙地扔掉纸巾,眼神里有得逞的光。 走近两步靠近她,语气有阴沉的笑意,“难道……你就没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吗?” 褚柚神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瘫软的往下滑。 小朱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抽出她手里的奶茶远远抛进垃圾桶,再看向她时眼神已变得冷寂,“是不是没想到。” “为……为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扶着褚柚出了卫生间,把她摆成喝醉了的样子,走到右边的客梯前,按了顶楼的按键。 顶楼。 男人翘着二郎腿玩游戏,听到声音后掀了下眼皮又放下,抱怨道,“怎么这么久?” 他游戏都开了快三局了。 小朱把褚柚推到水泥地上,拍了拍手,毫不客气地呛他,“等不及你就先走啊,没人让你等!” 男人火大地站了起来,又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继续玩手机。 “你不是有话跟她说吗?快点的,别影响老子动手!” 小朱白了他一眼,蹲到褚柚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这张脸还真是花朵一样娇艳啊,怪不得俞堰喜欢,主人也喜欢得紧。” 她语带欣赏,神情却是嫉恨的,“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我看着这张脸,也是不忍心下手的。” 褚柚不解愤慨地看着她,“小朱……我对你不薄,你到底想做什么?” “可怜见的,这迷药量有点大了,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小朱慢条斯理地替她捏掉脸上的碎发,像是聊家常一样,“褚锐是你害成植物人的吧?褚氏基金会也是你故意闹大,让上面的人来调查的吧?” 她怎么会知道? 褚柚心脏陡然漏跳一拍,后背一下子都是热汗。 她难道一直在监视我? 但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的,“你想象力可真丰富的,我如果有这样的本事,还会被褚宛打成那样吗。” “想必你也听说过,褚宛最近到处活动,就是想等我离婚后卖个好价钱。” “心虚了?”小朱看她解释,似乎觉得很好笑,“你是想引起我的同情吗?一个养女被家族踩在脚底下没什么好奇怪的。” 连她是养女都知道? 褚柚终于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褚宛这件事防得极严,圈子里都没人知道她是养女,小朱这个普通人是怎么知道的? 小朱调皮地歪头一笑,“一个废人是不配知道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不但知道你之前做的事,还知道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褚柚脸色大变,惊惧地看进她眼睛里,想从她眼底窥探到什么。 小朱似乎很满意她这个样子,笑得十分邪气,“我猜你想利用接下来的苏绣大赛针对蓝悦,对吗?” 高悬的心慢慢落了下去,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似乎想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小朱被她唇角的笑意刺到,忍不住捏紧她的下巴,“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是想陷害蓝悦,让她的母亲主动来找你?” 语气极其笃定,“你是为了她母亲的孤儿院。” 她能完全说中,褚柚已经不奇怪了,“你既然那么自信,为什么还要偷偷把我带到顶楼来?” 第43章 你早就怀疑我? 她皮笑肉不笑,“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显示你什么都知道?” 小朱眼神一下子变了,像出了鞘的刀刃,隐隐带着寒芒,“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洗耳恭听。” “你做过的事和想做的事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并且在我废了你之后会把你送到疗养院,让人好好照顾你下半生。” “听起来不错。”褚柚笑容松懈,似乎真心觉得她的提议很好,“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小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真的就这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褚柚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原来你也知道你的提议很不合理啊。” 想把她变成一个废人,还要反过来从她身上搜刮,真把她当成揉圆搓扁的了? 是不是她还得反过来说声谢谢? "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小朱也不以为意,替她拍掉了胳膊上的灰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只要你按我的要求给我发一个信息,我不会要你的命。” 竟还想过要她的命! 褚柚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的狠毒,但眼下只能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你想要我发什么?” 看她如此识趣,小朱也满意了,像个小朋友一样两手抱臂,“没什么特别的,就写一些你有喜欢的人了,打算之后嫁给他的甜蜜之语就行了。” “为什么?” 她不耐烦地仰了下头,然后微叹地看着她,“听话,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褚柚辨不明她眼底的情绪,垂眸思忖了一会回,“如果,我不想写呢?” 小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锐利迫人,像盯住食物的恶狼,“我只是给你一个生的机会,既然你不想要,那我不介意送你最后一程。” “大不了我麻烦一点。”她随意地弹了两下指尖,“找个其他事混淆过去,让主人渐渐把你淡忘了就是,也不是做不到。”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到这个主人了。 褚柚心中警铃大作,难道这个人一直盯着她?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做过的事? 也不对。 她很快推翻这个猜测,做过的事可能会有痕迹,那还没有做过的事,这个人又怎么会知道的? 想利用蓝悦这件事从头到尾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可见对方对她了如指掌。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不知不觉冷汗涔涔,刚才刻意不想在小朱面前露怯,这会细细想来,那种对方在暗,自己在明的危惧感竟然渗透得不自觉开始打哆嗦。 她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的那么好骗过你的主人,你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了。” 看她眉心微紧,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不如这样吧,你带我去见你的主人,我当面跟他说,一定让他相信我很快就会嫁人,只要你留下我的命。” 小朱忌惮地一把推开她,站起来恼怒低斥,“你想的美!主人在海城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突然定住了,“你套我的话!” “我只是想让你留我一命。”褚柚心里暗暗庆幸,注意到她每次提起那个主人都语带敬畏崇拜,而且听她话中意思,那个主人没想对自己做什么,是她自作主张。 她看起来好像很厌恶那个主人对自己手下留情,又怎么可能带去见面? 不过是利用她不满的心理套点话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海城的,那就很麻烦了。 “你以为我会信?”小朱紧紧盯着她,对一直玩游戏的男人怒喝一声,“还玩个屁啊!还不快过来把她弄死!” 套了她的话又如何? 本来还想留一命的,非要自己找死! 男人看她满脸阴戾,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低声咒骂,收了手机走过来。 一边往这里走一边掏出绑扎在手腕上的铁丝,抽出长长的一截,捏在两只手上。 他蹲在褚柚面前,玩味又轻蔑地把拉丝拉直,上半身前倾,就要绕在她脖颈上。 电光火石间,褚柚以手肘撑地,后腿从地面扫过来,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上。 男人一下子没站稳,身子往后栽倒。 骂骂咧咧的刚爬起来,双臂就被人一左一右的反剪在背后。 他惊愕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太阳高照,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自己被压跪在地上,完全被他的影子笼罩着。 五月份的天,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寒凉。 小朱惊叫出声,“俞堰!”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她是临时起意的啊! 视线移到正从地上站起来的褚柚,羞愤难当地直指她,“你骗我!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喝我拿给你的奶茶!” 更不知道自己何时在她心中没有了信任! 一只手伸过来,扶起褚柚,她这才有空看向眼前的男人。 长身玉立,优越的身高比例,气场强大,只单单站在那里,一个微抬的眼神,都有足够的压迫,让人不敢造次。 她心下稍定,但也很奇怪,“你怎么会来?” 俞堰眸色微变,看着她缓缓地问,“不是你发信息让我来的吗?” 褚柚哑然,她总不能说自己没注意发错信息了吧。 趁小朱上卫生间的时候,她是打算给张清焕发信息,让他过来搭把手的,毕竟他们在合作,有资源不用白不用。 可是最近跟俞堰有聊天记录,在最前面她也没注意。 但此刻看着他幽怨的眸子,还是很有眼力劲地点头,“是的,我就是发给你的,还怕你睡着了没看到呢。” 俞堰神情肉眼可见地松快起来,“你发的信息我都会第一时间看到。” 褚柚装作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胃还疼吗?” 他从善如流,“好多了。” 好得已经很久不疼了,他也不算撒谎。 褚柚这才转身看向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小朱,唇角挑起的弧度耐人寻味,“是不是很纳闷自己哪里漏出了破绽?” “觉得自己计划周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在顶楼将我处理了,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小朱这会还有什么看不懂的,“你早就怀疑我?什么时候?” 第44章 还是你命好啊 她自认为从来没有表现出让人怀疑的地方,而且做助理大半年也是尽心尽力,没有能挑出错的地方。 都这么小心谨慎了,怎么还会怀疑她? 褚柚看着她,语气斩钉截铁,“上次你来医院探望是为了看了出丑吧。” 没等她回答又说,“特意带了大壮哥和恒哥一起去,也是为了利用他们在工作室传开吧。” 她到现在还是莫名其妙,“你就这么恨我?谁不知道身上有伤的人忌海鲜,你还那么迫不及待地让我吃。” “原来你都知道啊。”小朱自嘲一笑,还以为自己很受她的信任,没想到人家一直都在防备自己。 送虾那次的确是草率了,不过并没有多想,因为一般人肯定会认为是不小心的,没想到她这么多疑。 本以为自己是执棋的人,没想到变成了棋子。 褚柚倒觉得她这个想法有点自恋,“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再退一步想,她跟自己无缘无故的,也不可能只相处了半年多时间就完全相信了吧。 就是亲人间也会有自己的计较,她妄想别人对她毫无保留,思想上会不会太过不成熟? 不过也小关自己的事,褚柚言归正传,“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会对我的事这么了解,我不会为难你的。” 小朱眼睛红红的,沉默地看着她,“好啊,我告诉你。” 她往前一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还没有说话中间就伸进来一只胳膊。 俞堰冷脸看她,“有什么话直接说,不需要靠这么近。” “这么怕啊。”与他对视,小朱眼神浮起调侃,“俞总的眼光就是好,选的夫人也是别人眼里的香饽饽。” 她面上的挑拨十分诚恳,褚柚心头一紧,下意识拉住俞堰的衣袖,“你别听她乱说……” 俞堰抬手打断,在小朱恶意的笑容中黯然一笑,“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小朱笑容一僵,唇角的笑意一寸一寸地龟裂。 褚柚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噗一下笑出声来,扯着他衣袖的肩膀直抖动。 没想到他也这么坏。 人家挑拨没成功还反过来憋一肚子气,估计要气饱了。 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直接问,“小朱,你心知肚明,如果我报警物证人证俱在,这个牢你是坐定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机会我给你了,愿不愿意抓住就看你自己。” “你不用挑拨离间,这些对我来说没有用。” 小朱像是才醒悟过来,像是在笑自己愚蠢,“原来如此,京都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褚柚在俞总面前没有任何地位,原来不是真的啊。” 她叹了口气,颓丧地垂头,“行,我都告诉你。” 拉下俞堰挡在前面的胳膊,苦笑道,“没必要这么防备我,你们这么多人我能做什么?” 刚拉下突然就扑上去,一把扣住褚柚的脖子往后推。 褚柚下意识用力去拉她,腿也对着她的腿直蹬。 她看见俞堰也追过来伸手来抓她。 但她身后两步就是栏杆台,两秒钟就感觉自己的腰狠狠撞了上去。 小朱一把扣住她的脖子,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她颈间。 只眨眼间的工夫,局势就发生了翻天变化。 “别动!”小朱把刀往里抵了抵,凶狠地看向面前俞堰,“你再往前走半步,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俞堰站着没敢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你放了她,条件你随便提。”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激动的心跳声越来越大,都快要盖过耳朵听到的一切声音。 “你的汗都下来了,这么紧张啊?”小朱吃吃地笑,看起来像个单纯顽皮的少女,“如果我想要你俞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呢,你也同意吗?” 褚柚心下大惊,本以为她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胃口这么大,连俞氏的股份也想顺走。 她一直避着俞堰,就是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发生什么不可抗力产生的事情。 不想好好的俞氏集团也因为她搞得乌烟瘴气的。 心里着急,对着俞堰微微摇头。 俞堰眼眶发红,没有多犹豫,咬牙切齿地说,“同意。” 小朱反而生气了,怒声问,“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地都替她着急?” 主人是,俞堰也是。 就连她已经破坏了主人的计划,也不忍心对她下手。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俞堰不敢刺激她,只能做出安抚的动作,“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好,你也是,只要你不伤害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不要!”她嘶声怒吼,握着水果刀的手微微发抖,“你们还想骗我?真以为我放开她还能好好地走出这里吗?” 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有下了药的奶茶,监控有她把人带上顶楼的视频,她很清楚,她逃不掉。 既然逃不掉,不如就替主人除了这个祸害。 后面的栏杆台并不高,她自己弯着腰从不锈钢的栏杆钻了过去,刀子始终抵在褚柚脖颈间,只要俞堰稍微动一下,她就怒喝,“别动!” 眼底的杀意浓烈,俞堰不敢上前,只能顺着她,“我不动,你手千万别抖!” 小朱拉着褚柚也钻了过来,两个人站在栏杆台上,她笑得肆无忌惮,隐隐有一种解脱的快意,“褚柚,能给跟我死在一起,也算是你三生有幸了。” 看着俞堰越来越紧张惊惧的眉眼,她笑容落寞几分,“还是你命好啊,有个人能这么真心喜欢你,不像我,连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褚柚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身子,循循善诱,“跳下去的死相真的很丑,人可能不会记得你生前的样子,但对死后的样子却是不容易忘记的,你真的想在你主人心里就只剩一滩烂泥吗?” “你没有按他的吩咐做事,你猜他会不会恨你?能记住你几天?” 小朱眼眶有热泪落下,她一下子转过头去,冷硬地说,“不必多费口舌,就算主人现在恨我,以后也会知道我是为他好。” 第45章 那你抱抱我 小朱现在是油盐不进,“你现在讲这这么多干什么?我们俩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会不会摔烂吧。” 话虽这么说,但握着小刀的手却下意识地松开了点。 褚柚察觉到她情绪不高,乌黑的眸子微微转动,“你的主人会给你收尸吗?能让你看中的男人一定十分优秀。” “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也不失为一段佳话,算是成全了你一片痴情。” 小朱身子一紧,“你怎么知道的?” 她喜欢主人的事,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下意识看了眼被绑住的男人,却见他满脸沉怒地瞪着她,“贱人!竟敢骗我!原来你是为了一己之私!你什么卑贱的身份也敢肖想主人?呸!” 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不!我没有!” 男人不屑地又呸了一声,“你假传主人的命令,要杀褚柚灭口,还不是因为嫉妒她!你嫉妒她可以得到主人的另眼相待,而你只是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下属!” 一针见血的话让小朱身子控制不住的轻晃了一下,她垂眸,看怀里的褚柚面色平静,一股羞恼伴随着妒恨的情绪在胸臆翻滚。 眸底升起阴鹫,“你很得罪,是吗?” 很得意地看着她这个满腔算计却什么都没得到的人,得意于她心中不平衡却只能做个助理。 褚柚微微侧头,“不,我很同情你。” 她神思陷入回忆,“你做事干脆利落,为人爽快热切,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自信阳光的。” “我原本以为你会开心快乐地过一辈子,却从来没有注意到你也很累。” “我不知道你的主人是什么情绪,但我想我对你是有愧疚的,就算今天你因为私心死在这里,他一辈子都是欠你的。” “你懂什么!”小朱心神动摇,激动大叫,“主人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你怎么能懂我跟主人之间的情分?” “我的确不懂。”褚柚听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声音,尖叫声劝阻声高低起伏,心中升起一股阴暗自得的情绪。 她冲肝胆俱裂的俞堰微微一笑,趁小朱情绪激动之时,一把握住小朱的肩膀,直直带着她往后倒去。 不懂你跟你主人之间的情分,但是懂你不会容许任何人诋毁他,这就够了。 “啊……”强烈的失重感让小朱惊慌乱抓,大声尖叫。 反观褚柚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 真好啊,这种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 她甚至心头浮起厌弃,如果没有被俞堰抓住就好了,如果砸下去摔成烂泥就好了,血肉四溅,一定非常好看。 恐惧的大叫声随着一声沉闷的摔砸声彻底静止,然后就是尖叫的人群声以及救护车的鸣笛声。 她心情竟然阴暗地感到愉悦。 俞堰满脸苍白地抓着她的手,手臂坚实有力,却控制不住的发抖,“抓紧了!” 褚柚还有心情跟他打趣,“那你可别再抖了,万一给我抖落了……” “闭嘴!”他满脸戾气,眼神凶得像要杀人。 她撇了撇嘴,没再开口,一只手顺着他的力道,另一只手扣着栏杆台,两只脚尖用力蹬在墙壁上。 俞堰带来的保镖也一左一右地拉住她的肩膀,免得她一个打滑掉下去。 几方力道一起使劲,她一下子就像小鸡似的被提拉了上去。 刚从栏杆钻过去,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一股大力死死地抱在怀里,差点让她断气。 褚柚也知道吓到他了,无法动弹地任他抱着,“俞堰,我没事了。” 她怎么敢的! 怎么敢毫不犹疑地跳下去的? 俞堰高大的身子控制不住发抖,连牙齿都止不住地打战,“褚柚,你该死!” 就没有想过他抓不住怎么办?就没有想到他也会恐惧吗? 这么胆大妄为,究竟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大脑轰鸣的眼前发黑,突然想起来她刚才的眼神,无所谓,甚至是求之不得,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只余铁锤敲打的钝痛。 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让她留念的吗? 连他,也不值得她有一丝的留念吗? 褚柚轻轻握住裤子的两侧,语气趋于冷淡,“你也看到了,我的事麻烦又要命,你好好当你的俞总,不要再掺和进这些琐事中来了。” 如果趁这个事情,能跟他说清楚了,也是一件好事。 俞堰猛然抬头看着她,清湛的眸中已有了湿意,“褚柚你真的没有心!到这个时候想的竟然还是推开我!” 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诉说心里的恐惧? 为什么就要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他只想要她说出真实的想法,有那么难吗。 褚住鼻尖发酸,何尝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啊。 原来就怕连累他,现在还来了个什么海城的人对她了如指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但总归不安好心的。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防不胜防,她自己的事怎么能拖着让俞堰赌上整个俞氏? 她笑得有些敷衍,“抱歉,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喜欢你的褚柚了。” 眸中的冷淡在日头下却是明晃晃的清晰。 俞堰心头刺疼,好半天才松开她,垂眸不语。 他的情绪太过低落悲伤,好像整个人都与别人是两个世界。 褚柚不忍再看,转过头去,“俞堰,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她话还没说话,眼角余光看到他脚上落下两颗泪水,心中猛然一揪,再也说不下去了。 气氛陡然沉默低迷下来。 过了很久,俞堰才抬头看她,恨不得看进她心里去,“你真的,一定要这么伤我吗?” 眼眶还是湿润的,脸颊两侧有泪水的痕迹,说话的语气气馁又委屈。 就那么看着她,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褚柚好不容易竖起的高墙瞬间倒塌,她心软地拿出纸巾替他擦泪水,“对不起,我下次不说这些了。” 都是些他不爱听的,她知道。 俞堰更觉得委屈了,伸手环着她的腰,“那你抱抱我。” 第46章 我很高兴 “好。”褚柚上前半步,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身,犹豫了一下,把脑袋埋进他胸膛,就让她再放纵一次吧,一次就好。 “柚子……”感觉到她态度变得柔软,俞堰身子微僵,尤不敢相信,只紧紧把她重新抱在怀中。 像抱着心爱的玩具,恨不得天荒地老地抱下去。 低头看到她细白的脖颈,从他的角度,很清楚地看到她性感的锁骨,以及胸前的弧度,不禁觉得有些燥热。 又想到昨晚他们水乳交融,异常和谐,更是觉得怀中的人热烈如水中欢快游玩的鱼,让他浑身发烫发硬。 眼角余光看到保镖早已有眼力见识地离开了,他再也按捺不住胸臆中喷涌的情绪,低头轻咬住她瓷白的肩头。 褚褚微一哆嗦,下意识歪头与他脸颊相贴,一股难言又羞赧的情绪传遍四肢百骸,让她轻轻哼出声来。 俞堰听在耳中,心神激奋,抬起她的头就亲了上去,在她唇上厮磨碾转,这次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多了说不上来的激烈。 他心中苦笑,可能是心中的委屈,害怕,还有那一点点的怨恨,都促成了此刻满腔的热烈。 褚柚感觉到他的不安,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 俞堰眼睛一亮,与她紧紧贴在一起,恨不得把她整个人融进自己血液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松开时,褚柚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嘶了一声,哀怨瞪他一眼,“你属狗的啊?” 还咬她,这个样子走出去别人一看也知道是怎么个事。 俞堰哈哈大笑,捧着她的脸凑过去‘吧唧’,一声,“我很高兴,柚子,特别高兴。” 呆子。 褚柚看他这样,心里也泛起丝丝甜意,抿唇一笑。 因为看到他掉眼泪时的酸涩渐渐消散。 心想也好,至少他现在没有那么难过了。 两个人坐了电梯下去,楼下的人把金鹰大厦围了个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交谈声里或惊讶或睿智,对于这场死亡的真相多的是看透真相的人。 褚柚听在耳中,觉得好笑,“原来在大家眼里我们是为了争男人而发生争执,为了得到谁在你心中最重要的答案,不惜以死相逼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俞堰也觉得离谱,失笑摇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编故事的人,编得一个比一个真实,如果他不在现场,都快要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小声说,“警察也来找你问话了,我们把这些事都丢给乔复,偷偷跑了吧?”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已经拉着她往地下车库走。 褚柚眼睛亮亮的,“乔助理知道他的老板这么腹黑吗?” “他一定非常愿意为了老板的感情生活做出牺牲。”俞堰孩子气得眨了眨眼睛,“毕竟老板心情好才会给他涨工资。” 德行! 她向来没什么笑颜的脸上露出轻快的神情,“那我牺牲了一年时间,怎么我不见俞总给涨涨工资?” “是我的错。”他从善如流地接过,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张黑金卡递给她,“还望娘子原谅我一次,接受我诚挚的歉意。” 之前他没有给这张卡,倒不是因为舍不得。 相反,他巴不得能交给自己的妻子,只是还气之前甩了他的事,才到处故作冷漠。 现在知道她受苦,只要自己误解了她,怎么还敢有其他置喙? 男人赚的钱就是给老婆的,不然哪有东西工作? 褚柚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给了黑金卡,讶异的挑眉,“真给啊?” 她不过是话赶话,开个玩笑罢了。 俞堰诚恳点头,“道歉嘛,当然需要拿出诚意。” 看她推了回来,他急了,不管不顾地塞进她的斜挎包里,“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嘛。” 还带强迫的? 褚柚哭笑不得,正要掏出来还他,腰却被人紧紧抱住。 俞堰头靠在她肩头蹭啊蹭的,“不早了,你陪我去吃饭。” 像个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她,“还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好不好?” 看他这样,褚柚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闷笑道,“你怎么跟大学时一样,黏人精。” 大学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 一般都是女孩比较黏人的,他们是相反的,她要上课打工没什么时间,反倒是他一直黏人的不行。 现在重新再看他那副样子,虽然穿着西装皮鞋,眼角眉梢没有了当时的青春,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给了他更沉稳的性子,更俊美的面容。 她似乎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当初那个青春洋溢的俞堰。 抱住当时比较忧郁的她,也像现在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像只小狗一样。 见她神情不像之前的沉郁,俞堰悄悄松了口气,“不黏人一点你就又把我甩开了。” 这是什么歪理?褚柚失笑,“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俞总的威严。” 在老婆面前要什么威严? 好不容易对他态度有些改变,别说是威严了就是脸皮他也不要了。 他哼哼唧唧地驾车出地下车库,言语中都是幽怨,“在你面前哪还敢摆什么俞总的架子。” 他言语中虽都是玩意之语,但褚柚听着却是一阵心酸,想到之前还有这一年的婚姻对他造成的伤害,心下动容,“对不起。” “傻啊。”俞堰从后视镜视线与她相对,故作轻松地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没有看到你的难处。” 不过以后不会了,他心想。 不管她愿不愿意,需不需要,他都得帮着她守着她护着她,别让她遇到今天这样的事。 想到小朱嘴里说的那个主人,他眉宇微微蹙起,还得让人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人,不然太过被动。 两个人很快到了餐厅。 吃着西餐,喝着红酒,说点趣事,一顿饭吃得倒是从来没有过的舒心。 褚柚有些感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在褚家的每天都让她精疲力尽。 正想到褚家,褚宛来了电话,她尖厉刺耳的声音很清晰,“柚子,妈妈求你了,让俞总救救褚氏吧!” 第47章 上辈子欠你的呗 褚柚抬头看了一眼停下来的俞堰,声线压紧,“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的不说,对于死缠烂打,厚颜无耻这一块,她还是很佩服褚宛的,不管自己做过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都能屈能伸低下头来求人。 听着手机里传来对方压抑的哭泣声,她手指轻轻在桌面敲着,仔细聆听。 褚宛哽着声音,小心又急切地说,“我听到消息,上面因为基金会的事要封查褚氏,我也要被带过去问话,你快让俞堰救救我,抱住褚氏吧!” 虽然没有开着扩音,但是她的话还是让俞堰听得很清楚,他微微蹙眉,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 褚柚虽然早等着褚氏被查,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挑眉询问,“是想顺便查查那个海城的人?” 俞堰很高兴他能跟自己想到一块去,心情不错地喝了一口红酒。 也是。褚柚其实心里也明白,褚氏这次最多被狠扒一层皮,因为褚宛为了抱住褚锐和褚氏一定会铤而走险,不惜一起代价。 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在京都生存几十年的企业,也是不可小瞧的,别的不说,暗地里那些交易到了非常时期,也就没有底线的接受了。 她笃定,褚宛就是个没有底线,不择手段的人。 她的手上还有自己的视频,她一定会逼迫自己! 想到此,软着声音对手机里的人说,“妈,这件事我会去求俞堰,但你也知道我在他面前不得脸,只能尽力一试。” 褚宛的呼吸声一下子急促起来,沉默几年后尖锐的大叫,“褚柚!你别忘了你也是褚家一份子,我会被带去问话,难道你就能独善其身吗?褚氏倒了,你在京都什么都不是!” 我也不稀罕啊。褚柚拿远手机,默默掏了掏耳朵,声音不疾不徐,“妈,我知道,我会尽力的。” “我不是要你尽力!我是要你必须做到!”褚宛被她的态度弄得一肚子火,气狠狠地摔了办公室里的盆栽,“你不要忘了你的视频还在我手上!母女一场,我不想对你太绝情!” 褚柚听着听筒传来的碎裂声,无声地扯了唇角,呵,你对我做的绝情的事还少吗? 不过也知道此刻不能激怒她,索性顺着她说,“妈,我不为了褚家也得为自己着想,不过这件事的确闹得太大了,别说京都了,就是全国对这个案子都很关注,很多事情俞堰也无能为力。” “他是京都第一世族的掌权人,军政两方人脉极广,想救一个小小的褚氏,有什么难的?” 可基金会是多少孩子丧命的地方!褚柚憋闷,没有再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不断浮现在基金会受的苦难,还有那些无故失踪的姐姐们,心里就像被凌迟一样疼痛难忍。 褚宛说得轻松,可她忘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褚锐犯下天怒人怨的罪行,就算连累自己在京都圈子里被人鄙夷,也绝不后悔昭告天下! 任自己只有细如垂柳的微弱之力,也要抽动整个褚氏! 再睁开眼时已收敛了情绪,但俞堰还是能察觉出她身上的沉冷,刻意转开话题,“速度倒是挺快的,看来不用我收购了。” 褚柚一下子反应过来,“封查褚氏这事是你推动的?” 她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快,调查也得需要个几天时间,怎么直接就封查了,倒像是直接定了罪,怪不得褚宛吓死了。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俞堰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她面前,心想,只是身处他这个位置,说出来的话都会带来不小的后果罢了。 她倒是没想到他早就插手了,忍不住凑近问,“原来你一直都没打算袖手旁观啊?” 还以为可以推开他之后,他是不乐意管这些事的,毕竟性子骄傲,怎么还愿意热脸贴她的冷屁股上。 没想到不管是暗中出力还是收购褚氏,他一直没有放弃帮她啊。 俞堰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不然能怎么办呢?上辈子欠你的呗。” 现在情商这么高了?褚柚眉眼带笑,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牛排。 “你刚才让我不要拒绝褚宛,是为了让她抱有一丝希望,等事情定下来以后看看海城会不会来人?” “聪明。”俞堰眼睛一亮,“我想来想去,那个小朱嘴里说的海城人,他既然躲在背后窥探你这么久,又那么了解你下一步的动向,那他在意的事一定也是你在意的事。” “你在意的事很清晰,就是希望褚氏衰败,那他在意的事也很明朗了,无非也是跟褚氏有关,他想褚氏渡过难关。” 他思索的眼神越来越黑沉,“褚氏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护肤品线就是基金会,现在又是因为基金会惹出的事端,所以我猜海城那个人想保住的是基金会。” 褚柚看他才思敏捷,根据发生的事情很快猜测到了真相,心中不由又喜又慌。 喜的是她喜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睿智。 慌的是她想做的事一直还瞒着他,他一直都以为她是因为怨恨从小到大的苦,再加上基金会的肮脏事,才恨不得褚氏没落。 如果有一天他猜测出了她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不知道会不会发怒。 褚柚垂眸,“所以你想看看海城那个人会不会出手,对吗?” “没错。”俞堰眉心微蹙,“他对你了解已久,我们对他还是一无所知,真正对上了,连对手都不知道是谁,未免太吃亏。” “我会让人去海城好好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说到这个他就想起来今天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忍不住埋怨道,“你一定要答应我,情况再危急,以后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神情认真又严厉,语气却是苦口婆心的,“今天是你机敏,说得小朱心浮气躁,才让你钻了空子,楼下还有那么多证人看到是她挟持了你,这件事上你才站在了受害者的角度,下次绝对不能这么莽撞了!” 第48章 你逞什么能? 褚柚手臂叠在桌面上,微微向前趴着,“你就说我的选择是不是当时最优的解决办法吧?” 俞堰叹气,伸手掐了下她脸颊,加重语气,“那也不许!” 这么霸道啊。褚柚心里倒是十分受用,也不与他争辩,算是默认了。 两个人吃完饭,在回去的路上,俞堰突然比较沉默。 褚柚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心知肚明,刚才褚宛说的话他都听到了,那一定也听到了她提到的视频和自己被威胁的事。 不知道俞堰出于什么心理没有问出来,但自己本来也不想说,索性就当他不知道处理。 车子停在公寓前,褚柚紧了紧挎包的肩带,“我到了,再见。” “好。”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以俞堰的性格,这会肯定会装模作样的挽留她,或者故作哀怨地看着她,让她内疚,但他只是平静的回了一个好字,就再也没有其他言语了。 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就见他微垂着头,从她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他难耐蹙起的眉头。 脑中灵光一闪,小跑过去拉开车门,“你怎么了?” 俞堰奇怪地看她一眼。 看他脸色不好,赶紧扶住他半个身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头,“没有。” 只是下意识地咬住嘴唇,看样子像在忍痛。 褚柚见他手掌放在胃部,语气都急了,“又胃疼了?” 怪不得这么老实。 “没事。”他轻轻摇头,眼带水光,“也不是很疼,我慢点开就行了。” “不行!”褚柚哪敢让他一个人开车回去,拧眉思索一会,“这样,你先到我家里休息一会,然后让人来接你。” 俞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她觉得责怪地瞪他一眼,“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 要不是太了解他的性格,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让他走了。 想想真够危险的。 俞堰把头枕在她肩膀上,委屈巴巴的声音,“我是怕说了你嫌我烦,自讨没趣。” 她哪里就是这样的人了?褚柚下意识想辩驳,但想到昨天还把他往外推,不禁一阵心虚,索性闭嘴。 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有些内疚,“你的胃疼也是因为我才没好利索,这些日子我会尽量照顾好你的。” 俞堰倒是迫不及待地接话,“那个忙是我心甘情愿帮的,而且帮多少次都不嫌多。” 褚柚生气地轻拍了他一下,蹬鼻子上脸,这么羞耻的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一路扶着他进了公寓,让他躺在沙发上。 幸亏她包里一直带着之前许意给的胃药,烧水冲药,喂他喝下,等了十分钟问他,“怎么样了?” 俞堰把手臂搭在脑门上,有气无力,“感觉不止胃疼,浑身都有点疼。” 褚柚拿来热水袋,没好气怼他,“谁让你刚开始的时候不说,非要拖到疼得受不了了,等着吧,估计得疼一会呢。” 嘴上说得凶巴巴的,动作却很轻柔,把温热的热水袋放在他胃部。 俞堰委屈地看着她,“我也是想多陪陪你,难得你肯给我一个陪着你的机会。” 褚柚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两天他为了自己也是忙前忙后的,今天拖着不舒服的身体还来顶楼帮自己,因为想多跟自己待一段时间,连胃疼了也忍着。 这么想起来,欠他的已经很多了。 多到连今天只是一起吃了顿饭,只是软了几分态度,就让他那么高兴。 自己一直在推开他,可他一直在靠近。 她神色动容,“还疼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俞堰感觉出她态度上轻微的变化,心中偷偷一笑,嘴上却体贴极了,“吃了药休息下就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看他眉宇是放松了几分,低头看了眼被墙壁摩擦的有些脏的衣服,褚柚点头,“那我先去洗澡,等下你还疼我们就去医院。” “好。” 褚柚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刚放好了水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出来看看他好点没有。 还没到客厅就听到一阵慌忙的声音,她站在沙发前,看着虚弱的闭上眼睛的俞堰,咬牙问,“你刚才不是挺精神的吗?这会装什么装?” 俞堰迷糊糊地睁开眼,“什么?” 看他装模作样的,更气了,“你还装!” 她刚才都听到客厅有声音了。 俞堰想了想,捂着胃费力的坐了起来,一言不发的作势要走,人却站不住地差点摔倒。 褚柚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扶坐在沙发上,“你逞什么能?” 他别过眼,过了一会才说,“你不想留我在这里休息直说就是了,没必要找借口。” 像被冤枉后生了闷气,他还要站起来,“我走就是了,不用你赶!”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或者是楼上楼下的声音? 褚柚怀疑自己了,看他脸色又不好看起来,心下一软,“是我听错了,你别生气,快躺下休息吧。” 俞堰把脑袋都别过去了,就是不看她,大了一副哄不好的架势。 气性真大。褚柚苦笑,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误解你了。” 他这才转过头来,大度地说,“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再冤枉我,我真的会生气的!” 褚柚无奈,“好。” 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想到刚才的场景忍不住闷笑出声。 这俞堰怎么越过越回去了? 好歹是俞氏的总裁,身份地位多少人羡慕巴结不来,平时对外都是沉着冷静,不苟言笑的,怎么在她面前反差那么大,傲娇的像个需要人哄着的小公主。 黏人又傲娇,他这是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啊。 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叫打蛇随棍上,她今天的这根棍子是不是太短了,让他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半干,面容粉嫩娇妍,只是眼神藏着惆怅和无奈。 她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算了,就让大家都开心这短暂的时光吧。 以后……怕是相忘于江湖了。 出去的时候已经调整好心情,看他把客厅地拖了,奇道,“你胃疼好了?” 第49章 绝对不打扰你 俞堰累得瘫倒在沙发上,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你看到我这么辛苦总不好赶我走吧?” 褚柚笑出声来,“这么直接啊?” 他换了个趴在沙发头的姿势,可怜巴巴的眼神,“那你今天能不能不赶我走?” 他竖起三根手指,“你放心,我保证老老实实的,绝对不打扰你。” 她微微挑眉,“你不是好多了?我这套公寓只有一个房间,没有地方收留你。” “我不用房间。”俞堰急忙回,“我今晚就睡在沙发就行了。” 眼看着她半天没有回复,他故作柔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你身边才觉得胃疼没那么严重,可能是因为心里高兴吧,就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既然你不愿意收留我,我也不勉强,现在就让人来接我,不给你添麻烦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按我发给你的地址来接我,快点,我怕自己撑不住太久。” 褚柚看着他自导自演,哭笑不得拉住他,“行了别装了,好歹是俞总,现在怎么变成无赖了。” 俞堰立马顺着台阶下,转身抱着她的腰蹭啊蹭的,“还是柚子人美心善,我更喜欢了,怎么办?” “俞总都亲自做苦力给我拖地了,我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也是。”他煞有其事地点头,讨赏的语气,“除了你谁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干活,感动不感动?” 褚柚捏了两下他的耳垂,无奈一笑,“感动死了。” “所以今天就收留你一晚。” 看他半天了,还抱着不撒手,忍不住提醒,“你该休息了。” 俞堰撒娇似的哼哼,“不要,我还没有洗澡。” 这下褚柚犯愁了,“你胃疼这么严重,能自己洗澡吗?” 她倒是可以帮忙,但总觉得太过亲密,跟他的关系现在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了。 她最近心里莫名惴惴不安,用怕会发生什么事牵连了他。 现在两个人有点距离感,俞堰心里有个底,以后离婚了也容易接受些。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忌讳的就是得到再失去,那样比从来没有过更让人难过。 而且人都是有贪欲的,只有越要越多,不可能轻易就放手的,总要慢慢自愈很久。 俞堰站起来动了动感受了下,非常自信地说,“可以。” 褚柚点头,“行,那我去给你放水,你今天不要站浴,坐在那里把身上擦擦就行了。” “听你的。” 听着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褚柚叠衣服的动作猛然停住,没忍住小跑到卫生间门口,“我不是让你不要站浴吗?” 自己不舒服再用热水一冲,里面热气腾腾的,万一再给自己弄得胃疼严重怎么办? 里面传来俞堰满不在乎的声音,“这样洗得快……哎呀!” 话还没说完,里面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不但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人体摔跤的沉闷声。 褚柚想也没想就推开门,“怎么了?” 入目的是男人强健的身体,白皙健壮的胸肌和腹肌,被淋浴的水流冲出一种紧实分明的视觉效果。 再往下是充满力量感的腰身和…… 她不好意思再往下看,赶紧上前把水龙头关了,扶着差点摔倒在地的他,看他后背被刮出一条血红的伤痕,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怎么伤到的?” 俞堰也不管身上湿湿的,可怜巴巴地揪着她,“刚才胃疼一不小心没站稳,就把东西打翻了,后背撞在了承重勾上面。” 他看着一地狼藉,抱歉地说,“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看着所有的洗漱用品全部掉在地上,褚柚叹了口气,扶着他坐在板凳上,扔了块毛巾给他,“擦干净。” 转身蹲下去把地上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打扫好卫生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浴巾给他围着身体。 这里没有他的衣服,只能将就一下。 她脸色平静,但俞堰就是心有不安,小声地探头探脑,“你生气啦?” “没有。” “那你怎么不笑?” 褚柚真是气笑了,“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没停,拿出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俞堰像只小狗一样乖乖地让她吹头发,从镜子里对着她笑。 傻子。 褚柚哑然失笑,在外面雷厉风行的俞总,在她面前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吹了头发让他去外面沙发上坐着,拿了医药箱给他处理背后的伤。 气氛有些沉默,俞堰扭头小心看她脸色,“对不起啊,我没有听你的才差点摔跤的。” “你确定不是故意的?”她眼皮也没抬一下,“我进去的时候你的造型,可怎么看怎么像勾引。” “咳……”俞堰差点被口水呛到,脸上有被看透心思后的尴尬,“你眼睛也太尖了吧。” “是你的姿势摆得很有深意。”褚柚边收药箱边说,“你就这么不爱惜身体?为了做戏给自己后背划了这么深的口子?” “你真生气了?” “我生不生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她索性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如果你没有掌握好力道,划得太深太长了怎么办?” 俞堰垂着头,示弱道,“我只是想让你多关心关心我。” 虽然今天相处很和谐,但他总能感觉到她若即若离的态度。 可能是心里太没有底了,所以才用了这个损招。 褚柚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没有办法说出任何让他开心的话,诚如那天她说过的,褚宛只可以是她的母亲,不可以是俞堰的岳母。 现在整个京圈都知道他们要离婚,就算褚氏真的出了什么事,也算是把他择出去了。 她不愿意好好的一个俞氏被褚氏连累,成为别人骂他是非不分的厉语,更不愿意成为他的累赘,让跟那些合作商质疑他的为人。 但看着他这个样子,尤其是受伤之后,这些话到舌尖打了个转又说不出来了。 俞堰等了半天,委屈地抬头看她,“我胃疼,背上也疼,你今晚能多陪陪我吗?” 第50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褚柚怔了怔,有一瞬间神思飘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熟稔自然的语气,就像穿过时间的轨迹,回到了大学时候的相处关系。 那是她暨今为止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了。 他以前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就会用这样可怜兮兮又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看着她。 眼神里的光破碎又可怜,真像一只被主人抛下的小狗。 每次都赖着她,抱着她,连睡觉都要牵着她的手,就是不让她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带了个小孩子,还是个会撒娇会卖乖的小孩子。 见她思绪外游,俞堰苦涩地垂下头,语气中带着自厌,“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毕竟这伤是我自己做的,也算是自作自受,你就不用管我了。” “胃疼也不用你照顾了,大不了半夜疼得受不了了就多吃点止疼药,反正死不掉。” 听着他满嘴绿茶味的话,褚柚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哪里说不愿意了,是你自己脑补了半天,还要把错怪到我头上来,我可真委屈啊。” 又不是铁石心肠,再怎么说他的胃疼也是因为她才复发的,于情于理,在他痊愈之前都应该好好照顾他。 “沙发够大,那你躺在我身边吧。”俞堰眼睛都亮了,拍了拍旁边的沙发,“你放心,我身上有伤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褚柚没好气地瞪他,“你还想过要对我做什么?” 她怎么就突然后悔留下来多陪陪他呢? 这家伙惯会蹬鼻子上脸的。 俞堰故作玩笑,“要是真想过怎么办?” 褚柚似笑非笑地看他,直看到他难为情的别过眼,“凉拌。” 她也没有躺在他身边,而是拿了个毯子铺在地上,盘腿坐在地上跟他说话。 说着说着他眼神控诉,“你怎么还不上来沙发,是不是不愿意陪我?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的。” “你知道有个词叫见好就收吗?” 他故作害怕地瑟缩了下肩膀,戏精上身,“你竟然这么说我?” 期期艾艾的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为了让你陪我一下容易吗?我不主动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这都是我厚着脸皮求来的,你还要责怪我!” 一副生气哄不好,又眼巴巴地等着对方来哄的样子。 真是诙谐又搞笑。 褚柚真是被他气乐了,看他眼神里的无辜,真是连牙根都痒了起来。 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他的头,怒声说,“睡觉!再不睡觉就弄点安眠药喂下去!” 俞堰拉下被子,眉眼弯弯,向来黑沉精锐的眸子里荡起清浅的笑容,看起来像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夹杂着对未来的美好与期盼。 乖乖地闭上眼睛,手却偷偷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握住她。 褚柚头都疼了,叹声问,“你又想干嘛?” “我要牵着你,这样的偷偷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能第一时间把你拉回来。” “……” 敢情这一夜就不打算让她睡觉了是吧? 但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软了态度,“我不会走的,你快点睡觉吧,小心胃疼。” 俞堰今天确实也挺累的,先是装胃疼,再是去顶楼救她,一路上提心吊胆,什么不好的事都想了个遍,但看到她差点摔下去的时候,才知道真的恐惧是什么样的。 后来虽然竭力压制住,但一直到现在这颗心都处于不安中,那一幕总是一遍一遍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想忽略,但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越不愿意去想这越是清晰,然后就会无法自制地打个寒战。 开车的时候会想,吃饭的时候会想,甚至连看着她的身影也想。 更甚者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她真的掉下去会怎么样,他真的失去了她该怎么办?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以后那个万事不萦于心的俞堰,好像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在意的事情。 那么沉着理智,那么冷静自持,是因为人不对。 他猛然坐起来紧紧抱着她,哽着声音说,“答应我,今天这样危险的事永远不要再做了,答应我。” “不管我在做什么,脑海中总会浮现今天你跳下去的那一幕,柚子……” 他松开,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眼睛里已有了水光,“我害怕,真的害怕。” 有些事情旁人没有经历过,可能会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这有什么害怕的,可只有的感同身受,才能知道这究竟有多折磨。 他的语调很轻,甚至是平和的,可每个字组合在一起就像一柄钢刀,搅得褚柚心脏鲜血淋漓。 心头的钝痛荡漾开来,让她喉音发颤,“下次不会的,我答应你。” 她面色有些苍白,感觉到皮肤下那颗心脏跳得急乱,忍不住回抱住他,“不用担心了,我真的不会再以身犯险。” 会尽力,不让他担心。 俞堰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把她紧紧压在怀里,埋首在她颈间深吸一口,缓了几分情绪才说,“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把你牢牢绑在我身边,不再让你不珍视自己。” 褚柚心头又软又酸,捏了捏他的耳垂,小声地回,“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这才消停下来,捂着胃哼唧地躺下去,“好疼啊,如果你能给我揉揉一定就不疼了。” 她真的是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打败了,“你现在脸皮这么厚都是跟谁学的?” 嘴上这么说,手却伸进被子里给他揉。 俞堰舒服的直哼哼,“为了留住你,厚脸皮又怎么样?” 如果她对自己没有感情了,再怎么厚脸皮也没有用。 厚颜无耻也是建立在双方心里都有对方的情感关系里的,否则就会让人厌烦。 很庆幸,她一点也不反感。 想着想着困意上头,握着她另一只手很快睡着了。 褚柚停了下来,凑近看着他乌黑浓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像是一把细密的扇子,每次眨眼间都衬得瞳仁特别黑沉,吸睛又锐利。 慢慢抬高身子,在他红润的唇上亲了一下,无声苦笑,“俞堰,你这么执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51章 洗耳恭听 她真的不值得他这样的。 他的小心翼翼亦是让她心中煎熬,停滞不前。 她抽出自己的手,指尖轻点在俞堰眉头,一点一点地抚开他微蹙的眉心,再一点点往下,描绘着他嫣红的嘴唇。 算了,不要再抵抗了,在照顾他的这段时间里,什么都不要想,就好好地陪在他身边,让他高兴吧。 不知不觉就趴在他身边睡着了,梦里,她拉着小朱一起跳了下去,俞堰没有拉住她。 她清晰地听到耳边的风声,还有自己砸在地上时血肉迸裂的声音,那个时候的她已经疼到麻木,只能转动着眼珠看向顶楼的他。 太高太远了,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扑上栏杆台的样子,还有伸出的手臂,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她笑了一下,想告诉他不要害怕,但没有想到他毅然站到了栏杆台上,张开双臂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决绝跳下。 耳边听到了好大的闷砸声,她吃力扭头看到俞堰满脸是血,却还伸出手臂去握她的手。 她回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此刻也是一脸的血,微弱的笑,“真丑啊。” 俞堰更紧地握住她,回以一笑,“你也是。” 她吓得浑身热汗,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弹坐起来。 有人已经抽了纸巾给她擦汗,“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回过神来,看向他,突然胸臆中升起一腔五味杂陈的情绪,难受得快要炸裂开来。 闭了闭眼,无声地点头,“我梦到我们两个都死了。” 俞堰来了精神,摆出一个吃瓜的姿势,“洗耳恭听。” 被他这么一打岔,褚柚反而心情有所缓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赶紧睡你的觉。” 想到什么,问,“胃还疼吗?” 俞堰眸光微动,小可怜似的顺从躺下,“还疼,需要你陪着才能好。” 她白了一眼,又问,“后背呢,还疼吗?” 他看起来更可怜了,“当然疼了。” 褚柚看了他一会,突然说,“活该。” 站起来就要走。 手腕却被人一把拽紧,声线都紧了起来,“你不陪我了?” 褚柚用力拍了下他的手,没好气道,“我不用拿被子吗?” 俞堰偷乐了一下,手指一根根慢慢松开,“好吧。” 等拿了被子再回来,已看到他在身边留了很大一个位置,正拍了拍示意她上来,表情诱惑之极,像个成了精的狐狸。 褚柚真是哭笑不得,铺好被子睡在地面的毯子上,背对着他,看也不看他一眼。 现在虽然是五月,但夜里还是很凉的,睡在地上到了夜里就有种骨头都冷的感觉,裹着被子也处处透风。 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间好像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她想睁开眼,但眼皮实在太重了,只感觉有人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好睡吧。” 她换了个姿势,这下再也没有阴冷的感觉,身下温热舒适,很快就沉睡过去。 耳边好像有人轻叹一声,“柚子,你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事?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手被人执起放在脸上轻轻摩挲,“难道我只能像现在这样哄你,而不能真正地帮助你吗?” 察觉到她一直在往外推,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开解她,让她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不用那么愁苦。 褚柚早上醒来的时候,入目就是俞堰那张清俊端正的脸,轮廓分明,五官柔和,睡着时浓密的睫毛乖乖地盖在眼睑上,早晨的阳光在他脸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跟他裹在一个被子里,也没多少意外。 反而伸出手去捏他的鼻子,好笑地看着他因为憋气而难受的样子。 俞堰一下子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褚柚劈头质问,“好啊你个俞堰,竟然趁我睡着了偷偷抱上来,说,你是不是想趁我不备偷我脖子上的金锁?” “冤枉啊。”俞堰无辜又真诚地竖起两根手指,“明明是你自己爬上来的,霸占了我的地方,还把我踢到角落里待着。” 他故作忍让地叹了口气,“在你的地盘我也只能委曲求全,不敢声张啊。” “胡说。”褚柚看了眼的确被赶到角落里的他,忍着笑问,“那我睡了一觉起来,我脖子上祖传的金锁怎么没有了?还说不是你偷的?” “我还说是你看我长相帅气,身材健硕,半夜偷偷爬我的床,好一大早污赖我呢。” “我?需要爬床污赖你?” 褚柚真是佩服他倒打一耙的本事,忍不住辩驳,“难道我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树木吗?” “那可不好说。”俞堰坐了起来,老神在在的,“毕竟我这一棵树可比整片森林还要惹人喜爱呢。” “再说了,我胃疼后背又有伤,如果不是让你挤到角落里,难道要用我这柔弱的身子跟你硬碰硬吗?” 褚柚沉默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捏他的鼻子,“尖牙嘴利,难道俞总在商场上也这么胡搅蛮缠吗?” 俞堰笑眯眯地啄了下她的掌心,“那不会,我的这个优点只让你一个人领教。” 她气笑了,“那真是我的荣幸。” 他微微挑眉,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客气了,看在你收留我一夜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倒反天罡了是吧? 褚柚没有说话,径直洗漱好了去做早餐。 俞堰巴巴地跟她后面到了厨房,“你是不打算负责了吗?” 没人回他的话,她端了烤好的吐司端到餐厅吃饭。 他只好也坐下吃饭。 吃完早饭,褚柚去工作室,一边穿鞋一边跟他说,“看你今天精神不错,等下的让乔复来接你回去吧。” 那可不行。 俞堰立马虚弱地趴在桌子上,“我胃疼得可厉害了,动一下都疼,更别说回去了。” 褚柚微微蹙眉,“昨晚和今早的药都看着你吃了,怎么还疼得厉害?” 目光微微眯起,“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胃疼怎么骗你?”俞堰捂着胃部,控诉道,“我只是怕你自责,才一直忍着没有说。” 第52章 难道你们已经拿了离婚证? 褚柚心软了,“那你今日在家多多休息,我先去工作室了。” 看他一直捂着胃部,脸色看起来也不好看,又不放心地叮嘱,“按时吃饭吃药,好好休息,如果再有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 俞堰点头,用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那你晚上可以早点回来吗?我想吃小米南瓜粥。” “知道了。” 到了工作室后,很容易就察觉到大家对她的态度很奇怪,阴阳怪气的有,指桑骂槐的有,奚落嘲笑的也有,说来说去都与褚氏被封查还有她在京都被褚宛当成物品一样售卖的事。 再加上小朱的死跟她有关,所有人都开始对她避而不及。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明明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但看别人都在踩,他也想上去踩一脚,也不知道是真的瞧不惯还是想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恨。 她平时在工作室虽然话不多,但从不与人交恶,这次倒隐隐被整个工作室的人孤立了。 好在她刺绣的本事是真的,那些人明面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没想到第一个人来找她的人竟然是蓝悦。 她倒没有记恨上次在工作室门口两人之间的龃龉,送了一杯果汁来,“呐,给你的。” 褚柚放下手上的针,从绣架前走过去接过,“多谢。” 她表情看起来有点想打听八卦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反而问,“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六年一次的刺绣节大赛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尽力而为罢了。” 蓝悦不敢置信,“我们俩可是打了赌的,你就这么不上心?” 又小声地嘟囔道,“也不知道是太自信了还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大不了就是离开工作室,这辈子不得从事相关的行业,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啊?”蓝悦上前摸了下她的额头,怀疑道,“你是不是昨天差点摔死,把脑袋给吓傻了?” 她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说,“这第一,你现在是上层圈子是个什么名声,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褚宛都没有把你当个人对待,她要以后再祸害你怎么办?你如果有个受人赏识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再受到什么不公平的对待,自然会有人为你发声。” “这第二,谁都知道你要跟俞堰离婚,到时候俞家褚家都不会再庇护你,你在圈子里就寸步难行了。” “这第三,你哥哥褚锐是恶贯满盈的害人凶手,褚氏也不行了,工作室那些人对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众人的口水就能淹死你,难道你不想自己给自己挣一条路吗?” “综上所述,这次比赛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你不但要赢,而且还要赢得漂亮,才能让所有人不敢小觑。” 褚柚有点意外她会这样掰开了揉碎了讲出来,“所以这次比赛你要让我?” “那怎么可能?”蓝悦瞪大眼睛,快言快语地说,“我们可是打赌的,虽然你比我更需要赢,但我也不能给我老师丢脸的。” 她眸子转了转,迟疑地问,“能告诉我,昨天你跟小朱在金鹰大厦的顶数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完又怕她觉得自己太八卦,解释道,“只是昨天都有警察上门找你两次了,下次你不在我们也好替你回绝了。” “不用了。”褚柚目光灼灼,唇角含着一丝不明的笑意,“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以后警察也不会再上门了。” 蓝悦细细看了眼她的脸色,试探问,“俞总替你解决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警察看过监控自然知道是小朱想害我,结果反害了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行事,俞堰能做什么?” 她拧起眉头,“你好像很反感把俞总扯进来,难道你们已经拿了离婚证?” 褚柚眼风如刀地甩过去,“跟你有关系吗?”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蓝悦不满地叫起来,“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对我甩脸子,现在整个工作室也就我愿意来看你,你别不识好歹!” “没有人让你来。”褚柚放下手中的果汁,面色不善道,“我们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我想我以前的态度也很明显,并不欢迎你来我的工作间。” 她的眼神太过冷酷,蓝悦被她看得下不来台,“你上次还对我赞赏有加的,这次怎么跟变个人似的?” 要不是她上次说话好听,自己今天才不会主动来看她。 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说出来的话又臭又硬的,活该连她的助理都背叛了她。 褚柚冷笑着摇了摇头,未发一言。 蓝悦被她的态度气到了,甩了胳膊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你上次在门口问我妈拿什么护着我,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褚柚眼皮一抬,“你问这她了?” “问了。”蓝悦转过身看着她,“可我妈妈说她跟你不认识,而且我妈妈是孤儿院的院长,对那些孩子向来亲力亲为,视如己出,做的都是常人做不到的善事,你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啊…… 那得问问那些死去的孩子,问问她们这究竟是不是误会了。 褚柚‘嗤’的冷笑一声,“你觉得是就是吧。” “褚柚!”蓝悦也有脾气了,怒目道,“我好好跟你说话,你阴阳怪气地干什么?” “你就那么在意我跟你母亲之间有没有误会?还是我那天的话让你心里不安了,你迫切地想证明什么?” 她被一下子说中心事,哑然无声。 过了一会才硬着头皮说,“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最善的人。” 四目相对,她眼神执拗坚定,抿紧的唇也显示了她的态度。 褚柚乌木般黑沉的眸子浮起些许笑意,“既然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 她转身重新坐回绣架前,拿起针重新绣面前的这幅山水图,摆出一副不愿再谈的态度。 蓝悦眸色不悦,但忍住了没有发作,只硬绑绑的说,“既然这样,我们就等一个星期后的刺绣节大赛见真章吧。” 第53章 就这么败坏我名声啊? 等她走了,褚柚才停下手里的活,神思外游起来。 已经很久想不起来在孤儿院的日子了,可能人都会习惯性地忘记跟苦有关的记忆,不愿意再回忆起那些无能为力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天天吃不饱饭,被人孤立欺负,那些厉害的孩子一言不合就揍她一顿,让她喝洗脚水更是常有的事。 但没有人管事,大家心知肚明,但眼不见为净,去告状还会受到惩罚,渐渐地她就学会了自己忍受。 有一次大冬天,那些孩子不许她盖被子,一夜高烧差点没挺过来。 幸亏有两个姐姐发现她烧糊涂了,赶紧拿了一床厚被子给她,喂了退烧药又用冷毛巾捂着额头,守了她一夜人才没烧坏。 后来她们一直护着她,跟她一起被褚氏基金会收养,她们都是被特殊收养的,那个时候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也是有家的孩子了,跟基本会里其它孩子不一样,再加上两个姐姐陪在她身边,她每天开心知足。 后来她们住的大房子里,年满十八岁的姐姐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她都发觉不对劲。 两个姐姐比她更聪明,商量了很久才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演戏加渲染,让褚宛相信她是个天降福星,一定能给褚氏带来祥瑞。 正好那个时候褚宛的女儿被人偷了,她们这么卖力就是想让褚宛动收她为女儿的想法。 后来也真是如她们所想的那样,褚宛是个生意人,听信了她是福星这个说法,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替代了原本的褚柚,成为自己的女儿。 这些年她虽然过得凄苦,但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造化了。 原来以为那两个姐姐已经死了,两年前她偷听到褚宛和褚锐的谈话,为了更好的控制她,他们一直留着那两个姐姐,就是为了她不受控制的时候可以压制住。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等冷静下来她才知道要想救姐姐们有多难。 她是个时刻生活在褚宛监视下的人,不要说工作上出差了,就是上学也不能离开京都,不能离开她的眼皮底下。 更不要说自小被他们逼迫,拍下了很多不堪的视频,褚宛以视频威胁她,目的就是让她高嫁,嫁给一个对褚氏有利的家庭,他们好价值最大化。 直到张清焕找上了门来,他们才开始合作慢慢针对褚宛。 直到手指被绣花针刺破了,褚柚才回过神来,看着指尖冒出来的血珠,她拿纸巾按住。 不枉她选择苏绣这个行业,不枉她费心思跟蓝悦在一个工作室,欠她的她都要自己收回来。 蓝悦也许无辜,可她母亲跟褚宛狼狈为奸,她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其它孩子拿一生换来的,言行嚣张是需要资本的,她的资本就注定了她该承受这一切。 晚上六点,褚柚想到家里还有个人等着她弄饭,就先回去了。 走道里,感觉到其它同事都围在一起,落在她后面很远,窃窃私语,像是刻意与她划分开来。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个行业里,手艺才是最重要的,她们再怎么看不惯她这个人,也不敢真的当面嘲讽。 去超市买了个南瓜,半个小时不到就到家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锅碗瓢盆的声音,光靠想象就能知道里面的人多么的手忙脚乱。 她按了密码进去,直接被厨房的油烟味呛得直打喷嚏,赶紧放下包就跑到厨房,“你在干什么?” 家里弄得跟个仙境似的,还要不要住人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人对厨艺的研究这么深刻呢。 还没等他回答,就赶紧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俞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难为情的解释,“我想让你回家能吃口热乎的……” 羞赧地没眼看她,小声嘀咕,“谁知道做饭这么难。” 看手机上的视频还以为很简单呢,他也是按照步骤做的,严格掐着时间克数,没想到做出来的菜不是生的就是糊的。 至于太咸太甜这些小事反而不值得一提了。 试了几次差点把锅都给烧炸了,那菜黑乎乎的,糊味满屋子都是,吸油烟机根本吸不干净,他第一次怀疑自我怀疑得这么彻底。 这双手能签合同能开发策划,怎么就不能做好一顿饭? 褚柚瞥他一眼,看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我谢谢你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对我不满,趁我不在拆家呢。” 见她面色不虞,俞堰很有眼力地认错,“对不起,我会把厨房收拾干净的,刚已经打电话订过餐了,很快就送过来了,你先去洗澡吧。” 褚柚没什么心情地点头,“知道了。” 她倒不是真的怪俞堰,只是今天想到了很有以前的事,心情不太好。 兴致不高,也就不想说话。 俞堰看她拿了衣服进了卫生间,垂眸想了会,先去把厨房都刷洗干净,等一些停当了外卖也送过来了,把粥和菜都摆好在桌子上,就听到卫生间的门一响。 他回头去看,褚柚边擦头发边走过来,“好香啊,都买的什么好吃的。” 入目的是两碗软烂的皮蛋瘦肉粥,青翠的葱花撒在上面,翡翠似的喜人。 瓷白的盘子,配上几样爽口的小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意外地瞧他一眼,“你不是想吃小米南瓜粥吗?” 怎么点了她最爱的皮蛋瘦肉粥? 俞堰情话脱口而出,“万事不以你为重都是我的错。” “作为一个合格的配偶,最应该做的就是三省其身,今天惹她生气了吗?今天对她够体贴吗?今天有顺着她心意吗?” 褚柚差点呛到,那她未免也太难伺候了! 简直就是新时代女性的标杆,看都把人调成什么样了! 她没好气地把毛巾往他胸前一扔,“你就这么败坏我名声啊?” 说出去别人还以为她是个多凶的母老虎,把人给压迫得没有人权了。 俞堰接去毛巾,嬉皮笑脸地拉开椅子,“请用餐,我的霸道女王。” 第54章 怎么哄? 褚柚看他如此逗趣,吃吃笑出声来,一天的坏心情也随之消失。 两个人一顿饭吃得倒是愉快,都是她爱吃的,他又一直不停地夹菜劝着多吃,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俞堰收拾干净桌子就看到她跟小猪一样,瘫在沙发上直哼哼,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颊,“好像长胖了两斤。” 还不是他! 褚柚懒散地阖上眼,“我要是真胖了一定打你一顿消耗脂肪。”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从明天开始我就天天投喂好吃的了。” 最好能一直赖上他。 她不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总觉得他唇角的笑意耐人寻味。 也没有追问,转开话题,“今天胃还疼吗?” 俞堰微僵,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活跃过头了,连胃疼都忘记装了。 他快速想了一下,现在再说疼好像有点太假,但又不想这么快的回去,索性不把话说死。 “比昨天好一点,一阵一阵的,有的时候很疼,有的时候就缓一点。” 褚柚也胃疼过,两天就好了,倒没有他这么严重过,担忧道,“吃完不管用我们就去医院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而且他每天还那么忙,需要处理公司那么多的事,说句难听的话,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她刚才一回来就看到桌子上那么多文件,笔记本电脑也是打开的,估计是今天让乔复松开的。 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身体的不适可不能再拖了,她真怕拖出什么问题来。 俞堰也不敢真让她不放心,赶紧说,“没事,我今天已经打过电话给予医生了,他说养两天就好了,去医院输液快速好起来也不是好事。”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他说除了睡眠和饮食以外,最重要的是心情,毕竟胃是最大的情绪器官。” 褚柚轻吁了口气,“那就好,那你这两天尽量让乔复多帮着分担点,早点修养好了才能好好工作。” “好。”俞堰微一点头,然后坐在她旁边,不太好意思地问,“那你今晚还能陪陪我吗?” “得寸进尺不太好吧。”她笑眯眯的,只是笑得有点危险,“我没有让你回去,你还反过来提要求了?” “我记得没错,昨天是你自己说,陪你一晚上的,这么快就忘了?” 他期期艾艾地扣她的掌心,“我想你再陪我一晚。” 褚柚眼皮也没抬,“不行。” 她站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把手心的药递到他面前,“时间不早了,把药吃了早点睡。” 俞堰去接,不死心地反握住她的手,“于医生说,我要保持心情愉悦……” 她怎么觉得被套路了呢? 褚柚眯着眼睛看他,神情坦然无辜,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 她就这么看着他,未发一言。 俞堰忍着心虚四目相对,“是于医生说的,不是我。” 行,你生病了你是老大。 褚柚终于泄气了,用力把杯子放在他手心,“快吃药。” 语气的变化让他瞬间眉开眼笑,喜滋滋地吃了药后,马不停蹄地去她房间,把昨天的被子毯子拿过来铺地板上,“今天我睡地上,你睡沙发上。” 褚柚觉得他们两个人在没苦硬吃,明明有现成的床睡,却跑到客厅来受苦。 认命地坐在地上的毯子上,“算了吧,你是病人万一再受凉了就真的得去医院了。” 俞堰眨了眨眼,也没有跟她争辩。 反正等她睡着了还是会跑到他怀里的,不用着急。 刚关了灯,公寓门就被人拍得‘砰砰’直响,那架势恨不得把门给踹烂了。 褚柚心中一紧,还没有问是谁,就听到褚宛在门口破口大骂,“褚柚你给老娘开门!只会躲着当缩头乌龟吗?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跟没事人一样,你是个只会吃白饭的畜生吗?” 边骂边拍门,声音大得这栋楼的住户都开门骂人了。 她抿着唇,站起来就要去开门,被俞堰一把按住,“我去。” 他倒要看看褚宛今天想怎么撒泼。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口,一下子拉开门。 “你个小贱人,还知道开门……” 褚宛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见鬼似的惊叫,“俞堰!” 这个煞星怎么在褚柚家里? 她刚才还一肚子的话要骂,现在却像嘴被缝起来了,只剩下满脸的难看。 俞堰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她想了想,侧身走进去。 关上门,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褚柚打破沉默,“妈,你怎么来了。” 听到她声音,褚宛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想办法救褚氏,为什么两天都没有动静?你该不会以为褚氏倒了你还有好日子过吧?” 褚柚坐在沙发上,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妈,你在京都人脉广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就不能找俞总吗?实在不行还有张总,你去求他们,实在不行就哄得他们帮你!” 她笑得看不出情绪,“怎么哄?” “你这张脸这么漂亮,想哄那个男人哄不好?你就是不想救褚氏!你恨我跟你哥哥,所以你恨不得褚氏衰败对不对?” 俞堰实在听不下去了,张嘴就要骂人,被褚柚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满脸失望,“妈,虽然我没有本事求俞总和张总帮我,但是这两天我也是到处帮你想办法的,本来想明天找你商量一下可不可行,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连个出气筒也不如。” 褚宛刻薄的话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噎得她像个小丑一样。 好一会才压下情绪问,“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褚柚,“公司的钱不是都被爸给卷走了吗?我可以求张总帮忙,催公安局尽快处理,把属于公司的钱财都还回来,这样哥的事情,我们该罚多少钱就罚多少钱,态度良好给这件事画上句号,褚氏也能重新开始。” “这就是你的办法?”褚宛不敢置信地指着一旁的俞堰,“你都跟俞总睡在一个屋子里了,就不能让他帮忙找关系疏通一下,让褚氏别被查封?” 第55章 你愿意重新联姻? 笑话! 自己和褚锐弄出来的烂摊子,反倒理所当然地让别人出手帮助,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面有没有那么大! 褚柚吸了口气,“妈,俞总睡在我家,是因为他被我连累到生病,我得照顾他,但这不影响我们会离婚,没有关系的两家人,凭什么要求别人帮忙呢?” 她眼角余光扫了眼僵在原地的俞堰,默默垂眸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心想,这会大约又让他失望了,她总是这样,总是让他失望。 以前是,现在也是。 褚宛气怒得甩了下手臂,根本不相信,“你少唬老娘!凭这两次俞总对你的那在乎劲儿,怎么可能要跟你离婚?肯定是你拦着不让他帮忙!” 她也懒得跟褚柚争辩,只转身看向俞堰,“俞总,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褚氏如今出了大事,这个忙您是帮还是不帮?” 俞堰懒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值得我帮的?如果不是柚子求情,我现在已经收购了褚氏。” 言下之意,你还敢让我帮忙,没把你老巢给端了已经是看在你女儿的面上了。 褚宛满脸暴躁,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耐着性子说,“你们现在毕竟还没有离婚,褚氏的名声就是俞氏的名声,你选择袖手旁观,一样落个狼心狗肺的名声。”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站在他的立场上劝了半天,见他唇角的笑意有点冷,一下子住了嘴没敢再说。 俞堰面无表情地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褚宛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他说,“既然这样,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免得你们的事牵连到我……” 他目光冷利地看向褚柚,话中有话,“这样是不是如你所愿?” 褚柚眼神闪躲,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应该说,除了和好如初,不管什么回答他都会生气,明知道他会生气,她又不得不面对。 俞堰明白了,冷笑一声,“这么为难做什么?反正你心里不是有主意了吗,还用得着管别人高不高兴?” 他心头的火‘蹭蹭’往上冒,几乎有些口不择言,“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这种人不就是需要的时候柔情小意,不需要的时候就撇到一边去吗?” “你伟大,你独立,你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把周围的人都往外推,真是好了不起呢,说不定这两次我救你,你还在心里嘲笑我是只舔狗呢,专门舔你这只没心没肺,满腹算计的狗!” 她没有这样想! 褚柚被他说得呆愣了,知道他会生气,没想到他把自己看得这么卑微,心里难免心疼。 只哽着嗓音小声回,“我没有,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俞堰戾声打断,看着她的目光寒如凉夜,“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心里的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拒绝他,更不知道那个脑海里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只是为了不想牵连他不想牵连俞氏这个借口,那他真的听腻了,也不想再听了。 俞氏的事他可以做主,褚氏发生再大的事,他也可以保护好她,为什么就这么不信任他?就这么不想依靠他吗? 褚柚看他眉眼沉怒,说出的话更像是逼迫她妥协,心尖一颤垂下眸子,“那……就明早去民政局吧。” 很好! 俞堰咬牙,一副永不来往的架势,“行,一言为定!” 他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和电脑,转身就走,却被褚柚叫住,“你的胃……” “不劳你这个前妻费心了!”俞堰毫不客气地打断,直接推开外门。 呵,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装模作样的做什么? 明明巴不得他消失在生命中,还故作关心,虚伪! 一只脚刚跨出门,褚宛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拉住他,“俞总,您可千万不能走啊!褚柚不懂事,不知道褚氏倒了对她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可您是知道的,难道您就这样放任她落入不堪的境地?” 她可不需要他的帮助。 俞堰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褚柚,见她仓皇别开眼,气得心口都疼,“她的事与我何干?” 难不成还要他跪下来求她,接受他的帮助吗? 褚宛看他们这样心里跟明镜似的,只为难得叹气,“既然俞总不愿意帮忙,我也不愿强求,只求您别再插手我把褚柚许给别人的事。” “要不是褚氏实在岌岌可危,我也不会褚此下策,好在她还有一张公认的漂亮脸蛋,哪怕这个节骨眼上,重新找个联姻对象也不是多难的事。” 说着一脸感激地看着他,“多亏俞总答应明天跟她去民政局,这样我这两天也好给对方一个交代。” 言下之意的试探却清晰明了。 俞堰手紧紧握成拳,看向褚柚,“你愿意重新联姻?” 褚柚不敢看他灼人的目光,只抿唇不语。 俞堰懂了,反正谁都可以,就是他不可以。 她宁愿像个物品一样被人挑挑拣拣,也不愿意求他帮忙。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笑自己太过重要,还是该叹自己毫无存在感。 失望地笑了一声,“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褚柚心头像被一记重锤砸下,忍不住开口,“我……” “褚柚!” 褚宛厉声打断她,“你不要忘了我手里有什么!” 既然已经确定了俞堰不会出手帮忙,那她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有牵连,她需要的是他们一刀两断,再无来往。 如此褚柚没有后盾才能受她掌控,也能死心地重新嫁人。 她没有时间再浪费精力在不愿意帮褚氏的俞堰身上。 求也求过了,试探也试探过了,既然没有一丝可能,那他也该踢得远远的了。 褚柚被她打断到底没有说出来,只颤着睫毛垂了下去。 俞堰有所察觉,但看她那个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行,既然什么都不说,那就再也别说了! 直接踢开门走了出去。 门拍在墙上来回反弹,哐啷哐啷地响个不停,褚柚的心也像这扇门一样,来回的起伏不定。 她压下满脑的思绪,走过去用力关上门。 第56章 只一味地压榨我 褚宛一脚踢开地上的毯子,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张总已经答应你,帮忙找人催我们那个案子了吗?” 褚柚坐在她对面,“对,我已经找人盯着爸了,只要他有任何动作,我们就会知道。” “你倒是觉知力挺强的。”褚宛一只手在腿上敲啊敲的,“张总倒是对你有求必应。” 又嘲讽的补充一句,“倒是比我那个女婿好多了。” 联姻一年,愣是一点油水都没有漏给褚氏,还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笑话她的女儿是个不受待见的花瓶,想想心里都不痛快。 还不如张清焕的十分之一有用。 她理所当然地说,“不如你求求张总,如果有他出手帮褚氏,那褚氏这次一定可以渡过难关。” 褚柚真是被她的厚颜无耻惹笑了,“妈,张总为什么要帮我?” “举手之劳的小忙可以帮一下,褚氏这件事举国震惊,你觉得张总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为什么会接我们这个烫手山芋?” 怎么以前没发现她头脑这么简单,以为商场上的事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呢? 或者她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有种别人应该帮我的厚脸皮,反正只要得到好处,又不用她付出什么,那何乐而不为呢? 褚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没有得到好处?你身子怕是已经让他得到了吧,不然他能帮我们两次?” 她可不信有人能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女人一张漂亮的脸有的时候就是利器,张清焕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求回报地帮忙? 再加上褚柚还没跟俞堰离婚,人都有劣性根,圈子里的人也玩得花,想尝尝俞堰妻子是什么滋味也不奇怪,毕竟那些公子哥也就靠这点来找找存在感了。 男女之间也就那么回事,她在圈子里这些事情见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褚柚哼笑出声,“妈,我如果那么不爱惜自己,你觉得你手上的视频能拿捏住我吗?” 一个心里是什么样的,眼里看到的就是什么样的。 俞堰都没有因为这些事怀疑过她,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妈倒是一点也不了解,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她。 一个人只会相信她想相信的。 褚宛不但不高兴,反而一脸怨怪,“你是傻吗?那张清焕明显是对你有好感,才会再次出手相助,你都不知道趁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他?” “你已经选错过一次,嫁给俞堰那个自私自利的小气鬼,难道还要放弃送上门的机会?” 她恨铁不成钢地命令道,“你明天去了民政局以后赶紧去找他联络感情,一定要告诉他你已经跟俞堰离婚了。” “顺便趁这个机会问一下警察局那边的进展,还有让他帮忙找人跟上面打个招呼,不要查封褚氏,我们欠的钱该补的会补,也让有人找我问话时客气一点,不要让我没有脸面,以免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你不早就是个笑柄了吗?褚柚震撼于她的理所当然,真是无语到笑都笑不出来。 也懒得跟她争辩,“我尽力试试。” “什么叫尽力试试?”褚宛最不满意的就是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拿起靠枕就砸了过去,“是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我不是要你尽力,而是要必须做到!这件事如果你办砸了,褚氏就保不住了,那我会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褚柚一只手拨开靠枕,面色平静,“我说了我会尽力一试,毕竟我也不想失去褚氏这个靠山,但如果张清焕就是不答应,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她张嘴想说话,轻声打断,“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的,所以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得尽最大的努力。” 她站了起来,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靠枕,掸了掸重新放在沙发上,“时间不早,我要早点休息明天才能好好办你交代的事情,你走的时候关门声记得轻点。”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褚宛接受不了一向顺从的她这个态度,直接扑上去掐她的胳膊,“别忘了是谁收养的你!你个白眼狼敢对我这个态度!” 褚柚这次没有让着,直接用力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妈,哥还在医院里,害他的人还在潇洒度日,爸拿着你的钱日日笙歌,你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却视而不见,只一味地压榨我。” 她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漠,“我愿意为你奔波是因为心疼你这个妈,而不是因为你的威胁!” 褚宛心有戚戚地坐好,觉得此刻自己狼狈又心悸,稳了稳心神才狠声道,“我不想威胁你什么,但若是你不听话,我就只能让整个京都都看到关于你的视频!” “既然你手上有让我乖乖听话的筹码,还需要再三告诫吗?” 褚柚没有兴致跟她多说什么,往房间走去,“我与妈是一体的,与褚氏也是一体的,是可以患难与共的人,而不是一头被强摁着喝水的牛。” 进了房间,直接反手关上了门。 褚宛在原地思忖了一会,才想明白她是在委屈,也是在为自己不值。 明明尽力在找人帮忙,付出的辛劳不但没有人体谅,而且还一味地折辱压榨她,让她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仔细想想,她也不过是个才26岁的姑娘,就算自己从小对她不好,时时逼迫威胁她,但也不影响她对自己有孺暮之情。 想来刚才生气也是因为太想得到自己的另眼相待。 换做以前管她什么心情,骂了就骂了,不会去在意,但现在褚氏还得靠她,就不得不给点甜头了。 想到这里,她也没有犹豫,走过去敲了敲房门,柔声说,“柚子,妈妈刚才说话有点着急,你别放在心上,等你明天找过张总以后就回家吃午饭吧,妈妈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 你的东西我可不敢吃,万一又像上次那瓶水一样,里面下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褚柚心中腹诽,但见她上钩了,装作欣喜地打开门,“谢谢妈妈,不过我可舍不得让你辛苦,明天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第57章 骂得真好 果然是这样。 褚宛心中有了答案,自然会加以利用,满脸疼爱地摸摸她的脸,“好好好,我的女儿果然最听话懂事。” 褚柚浅浅一笑,很得意吧,那就多得意一段时间吧。 等人走了后,她重新躺在床上,明明有困意,脑子里却挥散不去的烦躁。 闭上眼就浮现俞堰离开前那失望透顶的眼神,明明是件好事,心里却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她有的时候总是在想,人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总是无时无地不在滋养着贪念。 不懂得制止,不懂得知足,就像她一样,其实什么也没有了,也想得很清楚明白,不想因为自己带给俞堰耻辱。 但好像就是因为一无所有,才对年少不可得的光无法释怀,既想要他不受牵连,又想默默地汲取他身上的光亮。 她叹了口气,可是人怎么能既要又要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胃疼有没有好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个激灵扑到床头柜去拿,却发现不是那个人。 接起电话,“欢欢。” “怎么了?有气无力的样子。”电话那头的常欢声音清脆,“难道是我的电话,你很失望?” “怎么会?” “我刚回国,也是才听到褚氏的事情。”她心疼地怨怪,“发生这么多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就算我不能替你承受,也还陪在你身边的。” 褚柚鼻子一酸,故作不在意地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常欢知道她向来是个把事情闷在肚子里的性子,长叹口气,“你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不在国内,真是枉为姐妹。” “这么想帮我排忧解难啊?”褚柚内心动容,更不想让她自责,“那就请我喝酒吧,要最贵的。” “好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常欢果然没有那么低沉,爽快的一笑,“行,SK见,等我画个漂亮的妆,等下迷死你。” 褚柚受她情绪感染,打趣道,“你已经迷死我了,再好好打扮一下也不怕我缠着你,非你不嫁啊?” 常欢臭屁的哼了一声,“给你这个缠着我的机会。” “谢女王大人垂怜。” 挂了电话,褚柚刚才闷涩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掀开被子去衣帽间,挑了一件竹叶绿带藤蔓暗纹的旗袍穿上,衬得她皮肤更白了。 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竹子形状的银簪子盘了起来,露出细长的脖子。 她对镜涂粉底,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比之前沉郁了很多,再加上一双黑亮的眸子,这么静静的看着,倒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锐利。 扯了扯唇角,果然啊,人哪有都可以伪装,唯有眼神伪装不了。 出门开车去了SK。 这是京都装修最华丽的一个酒吧,圈子里的人夜生活丰富,都爱在这里流连。 褚柚没有来过,倒不是因为乖,而且她在圈子里名声烂透了,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 包间里,常欢一身银色的吊带长裙,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喝酒,波浪卷发随意散在胸前,举手投足又酷又飒。 听到开门声抬头,头顶亮白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闪闪发亮。 放下酒瓶扑过来一把熊抱,“我亲爱的柚子,终于见到你了!” 褚柚一脸嫌弃,“今天是要给我来一出思念成疾的戏吗?” 常欢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唔,还是我柚子宝贝香啊。” 完了,这女人又开始发疯了。褚柚无奈一笑,挽着她的胳膊重新坐回沙发上,见她又坐不住的要黏上来,赶紧伸手制止,“停,你看你一副生人勿近的形象,可千万要保持住,别在我这里破了功。” 常欢哈哈一笑,推了一瓶果酒给她,“多少人求着我给个好脸色呢,你这倒还嫌弃上了。” 褚柚故作惊愕的睁大眼睛,“谁这么想不开?” “去你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体己话,常欢收敛了笑意,“柚子,褚氏现在这么大个烂摊子,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捧高踩低是人的本性,她知道这个闺蜜一心只想褚氏没落,想褚宛和褚锐付出应有的代价,但褚氏的衰败对她的影响也很大。 褚柚喝了口蜜桃味的果酒,不甚在意地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巴不得褚氏被查封。” 常欢叹了口气,“这件事在圈子里闹得太大了,谁能想到一向热衷于做慈善的褚氏,背地里竟是要了那些孩子命的刽子手,褚氏在京都几十年的好名声如大厦倾颓。”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猛拍一下沙发,“你说这个褚锐也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下得了手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亏我以前还以为他帮助那些孩子,是个心地善良的!” “褚宛一把年纪了也是个没眼界的!就知道拿你去换取眼前的苍蝇小利,有那个功夫好好管管自己的儿子,哪里会有这些事?平白无故让你跟着后面倒霉!” 褚柚撑着下颚,看着她笑。 “你还笑!”常欢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戳了戳她脑门,“你也是个没出息的!褚宛威胁你你就受着?她让你跟俞堰离婚你就同意?那你换做利益你就去了?” “她就是个要面子,又背地里做尽恶心事的人!不管是俞堰还是新的联姻对象,她在意的只有你能给褚氏带来多大的价值!就是个佛面蛇心的蠢货!” “做事情绪化,就知道压榨你,蠢到整个公司的钱被柳宏图卷走了都不知道,人家私生子都那么大了,她这点观察力都没有,怪不得褚氏一年不如一年!” “人家都是蒸蒸日上,她倒好,江河日下啊,就这脑子还以为把你卖了能换公司一直长青啊?给她个机会也不中用!” 见她好不容易停下来喝口酒,褚柚眨巴着星星眼吹捧,“骂得真好,爱听,多骂。” 常欢一口酒差点呛出来,一巴掌拍她手上,恨其不争,“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影响有多恶劣?知不知道圈子里的人都是怎么嘲笑你的?” 第58章 有眼无珠 嘲笑就嘲笑呗。 褚柚讨好的揉揉她的手,“反正我名声一直不好,都习惯了。” 一开始是传褚宛为了钓个金龟婿,带着她在饭桌上应酬,小小年纪就不干不净的。 后来她嫁给了俞堰,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嫉妒,往她身上泼不完的脏水,编的那些瞎话就跟亲眼所见似的。 再后来她在俞堰面前没有地位,没能让俞氏与褚氏合作,这在上层社会里可是极为罕见的笑话,再加上那个时候传他喜欢许意,整个圈子里谁提到她不踩几脚? 她要是每件事都生气,不得气死么? 常欢现在就要被她气死了,但知道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哪里舍得真的跟她发火,紧压声线问,“你真要跟俞堰离婚,听褚宛的重新找个人联姻,不管对方是谁?” 心想,她要是点头,现在就把她的脑袋敲开来看看是不是装的豆腐渣。 褚柚察言观色,很有气概的摇头,“怎么可能?我再想弄垮褚氏,也不能跳进火坑吧。” 常欢这才吐了口气,“还算你聪明。” 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跟俞堰离婚这件事做的也对,谁能想到以前那么喜欢你的人,也不可免俗的爱上了别人,让你受了别人多少笑话?” 她反正是坚决替闺蜜打抱不平的,“就让他跟那个许意好好锁死吧,他没眼光有的是人有眼光,到时候姐给你介绍更好的!” 怕是整个京都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旦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的人都会变成将就,她现在才真的明白这句话。 褚柚垂眸,“许意是他表妹,他故意找来刺激我的。” “合作的事他虽然没有主动提,但如果我开口他不会拒绝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暗中阻拦,不想他跟褚氏有任何合作上的牵扯。” 她既然要让褚氏没落,肯定是不能害了俞堰,让他在他们离婚后都抽不了身。 常欢一下子明白了,“褚氏短短几个月接连爆出柳宏图卷走钱财和基金会猥亵儿童致死两件大事,你是怕俞氏跟褚氏有合作,俞堰会被骂识人不清,有眼无珠?” 她说出来自己心里也大为震惊,那柚子这是从多久开始就盘算褚氏的事了?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嫁给俞堰一年,还是做出冷漠的样子,宁愿别人看她笑话也一意孤行,原来是在保护俞堰啊。 推开他就是在保护他。 但这会她更好奇另一件事,“许意是俞堰的表妹,他自己跟你说的?” 坏笑的用肩肘撞了她一下,“看来我出国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的关系突飞猛进啊,他怕你误会,连这都跟你坦白了。” “我就说嘛,大学的时候俞堰黏你黏的不行,后来分手了大家才知道他是俞氏的少爷,也没有报复过你,去年你提出跟他结婚,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怎么可能突然喜欢上别人?” 她可是见过俞堰那不值钱的样子的,本来还奇怪结婚这么久他怎么还没哄好褚柚,现在才知道褚柚是故意跟他生分,就是怕他以后会受褚氏牵连。 这两个苦命的人啊,她都有点心疼了。 褚柚哑然失笑,语气却说不上来的落寞,“不重要了,我们说好了明早去民政局办离婚。” “为什么?”常欢不懂了,“你们两个明明互相喜欢,谁都放不下对方,你不想连累他可以等褚氏的事结束了好好跟他谈,何必这么着急就离婚?” 褚柚蓦然抠住自己的掌心,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褚氏涉及的事不止基金会这一件,后面只会越来越肮脏不堪,俞堰跟她掺和在一起,只会给他丢脸。 更何况还有个躲在背后的海城人,谁也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跟褚宛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微闭了眼,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常欢,“我能嫁给他已经知足了,至于褚氏的那些破事,凭什么要他承担?就因为我嫁给了他?”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常欢太了解她了,“你也怕俞堰被这些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耽误精力,最后会把所有的怨恨都怪罪在你头上吧?” 褚柚调侃的竖起大拇指,“还是我欢姐聪明啊。” “别嬉皮笑脸的!”常欢在商场浸染这么久,深谙人性不可试探,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你做的也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能一直给另一半托底呢?” “与其在争吵不断中怨恨对方,还不如就停在这里,只记住美好的经过。” 她谈了口气,“他不知道,我可太知道你为了嫁给他吃了多少的苦,还是给你心里留点甜吧。” 可能连这点甜也留不住了。褚柚不愿意再想,拿起果酒与她的碰了一下,仰头就灌下去大半瓶。 常欢惊呆了,赶紧拉住她,“喝这么猛干什么?” 顿了顿,手在她后背慢慢的抚拍,柔声道,“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吧,别一直憋在心里。” 她心里可太能藏事了,只要不找她谈心,她能一直不说出来。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狗脾气,长期以往下去,心里不抑郁才怪。 褚柚眼眶一热,胸臆升起像被湿棉花堵住的闷涩感,眼泪顺腮而下。 常欢心疼坏了,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当小朋友一样哄。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余轻微的抽泣声。 包间门突然被人猛然推开,来人喝得醉醺醺的倚在大门上,费劲的睁着眼睛辨认里面的环境,好一会才笑嘻嘻的打招呼,“原来是常小姐和褚小姐啊,喝太多了走错包间,抱歉哈。” 常欢见是苏家的浪荡公子哥,忍不住蹙眉,“既然走错了就赶紧回去吧。” 她可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苏一洲笑呵呵的一挥手,步伐踉跄的走到她们面前,“褚小姐哭什么,是因为跟俞总过得不开心,还是因为褚总迫不及待想把你卖出去?” 他色眯眯的去摸褚柚的手,“反正都是要按斤给价的,不如让我看看你值不值钱?” 第59章 哪句话 常欢火大,站起来用力推开他,“你在这耍什么混?褚柚不是你平时调情的那些小姑娘!” 苏一洲勉强站定,但也没生气,“常大小姐这是生气了?” 兀自点头,自问自答,“也是,好闺蜜那么受男人喜欢,自己却一直当个陪衬,换做是谁心里都不好受,不过圈子里谁不知道常大小姐没有女人味,我就是想勉强也下不去嘴啊。” 说完又把视线落回褚柚身上,砸吧着嘴,“还是褚小姐这样的美人惹人疼,连掉眼泪都这么让人怜惜。” 常欢抱臂站在他面前,直接隔断他的视线,“你这嘴是失禁了,还是小脑发育不完全?” 嫌恶的扭头‘呸’了一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配肖想你姑奶奶吗?” 看他脸色不太好,直接不客气地拉着他胳膊往大门走,“要发疯滚出去疯去!别在这里脏了你姑奶奶的地!” 苏一洲被下了面子,直接耍起酒疯,甩开她耍赖的背靠在打开的大门上,“别给脸不要脸!” 他气得脸色更红了,气喘吁吁地叫嚣,“谁不知道你是个女金刚,都快三十岁了连个未婚夫都找不到!圈子里谁听到你的名号不退避三舍?” “一个女人事业做得再成功有什么用?想相夫教子都没人要!” 就这样一个不会说软话,不会哄着男人的女人,竟然还敢歧视他? 他就是私下玩的再花,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也是他有这个资本! 不像她,连个追求的对象都没有!只剩眼巴巴羡慕的份! 常欢真是气笑了,逮着他毫不客气地喷,“你算什么废物?你苏家算什么玩意?也敢教我做事?” “追老娘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你就是那跳梁小丑,连见我一面都是恩赐!” 说完还轻蔑地白了他一眼,“人身攻击是不是能找回点自信?没办法,谁让你苏少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事业上是我这个女人的手下败将呢。” 苏一洲被她几句话勾得十分不痛快,上个星期快要拿到手的合作被她截胡了,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再加上这会喝多了,早就看不惯她那么嚣张的念头前所未有的高涨。 看着她那张冷厉的脸,恶从胆边生,一步跨过去双手掐住她的两侧肩胛骨。 常欢没有防备,吃痛得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了扶住她的褚柚才止住步子。 她看到褚柚手里拿了一个酒瓶,用力砸在苏一洲的胳膊上。 ‘哗啦’一声脆响,酒瓶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头顶彩色的灯光一照,像是一地的彩色钻石,十分眩目。 苏一洲左臂上鲜血直流,疼得龇牙咧嘴的,抬头就吼,“你有病啊,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一下子就被她的眼神给吓住了。 这是什么眼神? 又黑又沉,像一团风雨欲来的危险,直直把人锁定其中,挣脱不开。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出汗了。 又唾弃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给吓住了,强硬地指着褚柚,大有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只要你陪我一夜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不然……” “不然你要怎样?”褚柚扶着常欢,面无表情地看他。 靠!这女人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好惹! 苏一洲咽了一口唾沫,看起来一副他再多说一句,就要把他人头拧下来的样子。 他欲哭无泪,常欢是个女金刚就算了,怎么连看起来娇艳漂亮的褚柚也这么强势? 气氛一下子冷寂下来,他有点想打退堂鼓,又觉得太没面子。 过了一会,褚柚冲他扬了扬头,“门在那里,还不滚是另一条胳膊也不想要了?” 苏一洲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杀人诛心,破防大叫,“你一个被俞总不要了的女人,一个被褚宛当肉卖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本少爷面前嚣张?” 真当他苏少爷是个什么人都能打的? 褚氏现在落魄到这个地方,她褚柚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给她机会不知道巴结讨好,反倒还拿乔起来,要不是她那张脸还有几分颜色,送给他他都不要! 现在圈子里谁不知道她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从小就跟在褚宛身后游走于各种酒会,据说摸过她的人不计其数,连她胸口的黑痣位置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嫁给俞堰后圈子里才闭嘴不敢讨论,好在苍天有眼,俞总玩够了才刚把她甩了,她就马不停蹄地各种相亲。 与每个相亲对象发生关系,低三下四的求别人相助褚氏,名声臭成那样了,多他一个怎么了?还敢嫌好嫌坏的! 褚柚冷笑一声,直接砸了一个酒瓶在他脚下,“我嚣张那是给你脸,千万别给脸不要脸。” 她语气很平淡,甚至不起波澜,但就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像一种平淡的疯感,随时都会给他头上开个瓢。 苏一洲有点骑虎难下了,口不择言道,“你都给那么多男人睡过了,给我睡一下怎么了?” 呵,还是第一次有人让她想撕了他的嘴。褚柚心里有火升了起来,抓起一个酒瓶就大刀阔斧地走过去。 要砍人的架势吓得他失声尖叫,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趄趔着转身就往外跑,不料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肉墙。 抬头一看,惊惧出声,“俞……俞总?” 俞堰往后退了半步,懒散地一笑,“苏少爷对我老婆很感兴趣啊。” “没没没,不敢不敢……” 就算那些事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但苏一洲哪里敢当着正主的面说这些,一时联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俞总,这就是个误会。” “误会啊。”俞堰点头,眉宇间是狂妄的冷肃,“那苏少爷刚才那句话也是误会了?” 苏一洲喝得酒醒了,哪句话? 脑子就像一团混沌,愣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对上江楼似笑非笑的眼睛,才猛然惊出一身热汗,“我刚才是喝醉了酒,说的不是真心话,俞总千万别跟我个醉鬼一般见识啊。” 俞堰垂眸捻了捻指尖,“如果我非要一般见识呢?” 第60章 还请您原谅 “俞总!”苏一洲难看地笑了起来,点头哈腰地说,“实在是我不该贪杯,说了那些醉话,该罚!” 他说完走到包间桌子旁,拿起一瓶酒直接灌了下去,讨好地冲俞堰笑,“俞总,您看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俞堰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苏一洲脑中灵光一闪,老老实实对着褚柚一鞠躬,“俞夫人,实在对不起,刚才是我说了混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您原谅。” 他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圈子里传的俞总腻了褚柚,要跟她离婚的传言都是不实的。 要是真的,俞总怎么可能替她出头? 眼下谁不高兴都没事,就是不能让褚柚不高兴。 所以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褚柚先是看了眼俞堰,见他眼皮没抬,才把手中酒瓶用力放在琉璃桌上,不甚满意地说,“苏少爷的道歉似乎没有什么诚意啊。” 刚才说得那么难听,现在想用区区两句歉意的话就扯平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性子,也不想做什么虚怀若谷的假人,骂了她不付出代价,下次不会记得她的包容,只会记得她是个软脚虾。 苏一洲刚才就怵她,这会看她言语不善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僵了半天,才转身朝俞堰深深鞠躬,诚恳地说,“俞总,说这些话是我轻率了,我也是真心悔过,还请您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别因为一个女人伤了我们两家的情分。” 本以为俞堰看在两家有合作的份上,怎么也会给他几分薄面,没想到话音刚落,直接就一脚把他踹到了满地的碎玻璃里。 江楼和陆沥川不但不阻拦,反而发出看好戏的口哨声。 他咬住颤抖的腮帮子,顾不上自己满手掌的血,直起身子老实地跪在俞堰面前,“俞总,你消消气。” 俞堰轻呵一声,半蹲着身子与他四目相对,“我老婆,什么时候轮到你评价?” 苏一洲死死咬着牙,大气都不敢出,抖着身子,连眼神都不敢跟他对视。 平时满脑子的鬼精灵,活跃气氛,这会脑袋一片浆糊,什么话都想不出来。 气氛重若雷霆,最后还是江楼站出来打了个哈哈,“行了,跟他费什么口舌,给个教训行了,再有下次直接停了跟苏氏的合作。” 苏一洲这下是真的吓瘫在原地,求饶的话卡在嗓子眼又说不出来,急得抓耳搔腮的,恨不得给俞堰磕头了。 他再怎么混都没事,但要是搅黄了苏氏跟俞氏的合作,他爸爸一定会把他皮剥下来! 平时他也是个拧得清的,虽然爱美色但从不招惹那些招惹不起的人,谨小慎微才没惹他爸厌烦。 没想到今天一个精虫上脑,直接就捅破了天! 气得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他这嘴怎么就这么欠的! 俞堰站起来甩了两下手,“帮我带句话给苏总,这件事没完,我看不到你们道歉的诚意,不介意亲自去找一下苏总。” 苏一洲吓呆了,顶着红红的巴掌脸涕泪横流,但被他气场压得胆战心惊,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俞堰斜睨了他一眼,“还不滚?” 江楼也失笑地轻踢了他一下,“还要留下来惹俞总生气?” 趁机走近俞堰,在他耳边轻声嘲笑,“刚才是谁说再也不管褚柚的事,她就是个没良心的?” “听了别人几句污言秽语就生这么大气啊?你平时那遇事泰然自若的形象呢?” “犹言在耳啊俞总,你这打脸也太快了吧,我都替你疼得慌。” 俞堰眼角余光看着苏一洲连滚带爬,一地血迹地出了包间门,才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率先就抬脚离开。 胳膊被人拉住,江楼在心里骂他装模作样,表面上却装作馋得不行的样子,“她们这里的酒闻起来怎么比我们的香甜?你刚才都对她们施以援手了,我们喝她们几瓶酒不过分吧?” 俞堰拧眉看他,“你没喝过酒?想喝什么等会回了包间自己点,非要往不待见自己的人跟前凑?” 褚柚是不待见你,不是不待见我。 再说了知道人家不待见你,听我说褚柚被人刁难了,急吼吼往这边凑的还不是你? 江楼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脸皮都扔地上了,就为了帮他创造机会,结果这个嘴硬的还傲娇地站在台阶上。 心累啊,真想撂挑子不管了。 但想到刚才他一个劲地闷头喝酒,要死不活的样子,又觉得为兄弟就该两肋插刀。 索性厚着脸皮看向常欢和褚柚,“你们不介意我们蹭点酒喝吧,实在是比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喝的酒香甜多了,突然就馋了。” 褚柚知道俞堰的脾性,也不忍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欢迎之至。” 并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常欢自然不会有意见,她跟他们的交际本来就多一点,而且今天有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 非常友善地拍了拍沙发,大气道,“随便喝,今天我请客。” 江楼暗叹一句,两个人美心善的好人啊。 拉着俞堰就走过去,“来来来,都坐下说。” 俞堰满脸不耐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要跟没良心的人靠得太近,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他今天这已经是第二句内涵褚柚的话了,但是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直接泄了气。 因为他发现,褚柚神情自若,好像一点不受影响,他心里更加窝了一团火。 坐下后仰起脖子就猛灌了一瓶,喝干净后放下瓶子就吐槽,“什么香甜味,我只喝出了一股黑心皮蛋的味道。” 神特么黑心皮蛋! 江楼喝了一半的酒差点喷出来,仔细回味了下嘴里的苹果味果酒,不知怎么就品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味。 受他的影响,这嘴里虚假的夸赞都说不出来了。 俞堰看他表情更来劲了,“早就跟你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走一条路的人,她的酒也会喝不惯。” 第61章 你真绝情啊 常欢悄眯眯地冲褚柚挑了挑眉,拼命压着让自己不笑出来,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肩膀一抽一抽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褚柚无奈地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假装听不出来俞堰的讽刺。 气氛一下子就莫名凝固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压在每个人的头顶,神态各异地选择了缄口。 俞堰脸色难看起来,不知道气什么,脸都绿了,最后一脚踹动了前面的琉璃桌,率先站起来,“还不走?留在这里等人家假意迎合吗?” 江楼和陆沥川两个面面相覤,皆莫名其妙。 不过他要走,他们肯定是要一起的,好好把桌子摆好,背着他对常欢和褚柚指了指脑子,无声地说,“他脑子不好,你们别计较。” 然后说了两句客气话就要一起离开。 快要出门口时,褚柚突然叫住了,“俞堰,今天谢谢你帮忙。” 俞堰心像漏跳一拍,握紧拳头淡定地回,“不用。” 心却慢慢提了起来,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期待从她嘴里听到其他话。 褚柚轻轻搁下酒瓶,语气平淡从容,“俞堰,明天早上我在民政局等你。” 气氛一下子又低迷沉肃起来,其他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而她只把目光放在俞堰的背影上。 看着他背影骤僵,指尖猛然握进掌心里,心里顿痛,也有些害怕他的回答。 过了几秒,俞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失望透顶的冷笑,“行。” 话音刚落,他就迈步走了出去,江楼和陆沥川紧跟其上。 很远还能听到江楼惊诧的声音,“这你都不挽留?老婆跑了以后有你哭的!” 他真是搞不懂了,明明那么在意褚柚,怎么就不能张嘴告诉她呢,怎么就不能拒绝离婚呢? 有的时候耍无赖也是一个好办法嘛。 舍不得对方就要付诸行动,天天人前装得不近人情,人后颓废得跟个狗一样,人家也看不到啊。 真是平白浪费了这幅好面相,好身材,一点也不知道利用。 俞堰冷漠之极的回,“既然她非离不可,何必强求!” 江楼恨铁不成钢的捂额,“你多争取一会不就行了?好歹别让自己以后后悔啊。” 凭他对这兄弟的了解,从今天开始在他手下工作的人要倒霉了,一言不合就要开骂。 见他下巴绷得紧紧的,长长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啥也不说了,兄弟今天陪你不醉不归。” 一转头看到陆沥川认真的看着手机里的文献,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块木头啊?阿堰都这么难过了,你竟然还能啃得下去文献?” 这人,都察觉不到身边人的情绪吗? 陆沥川忙里偷闲看他一眼,“这不是有你安慰吗,两个人一起安慰反而适得其反。” “再说了,你别自己扛不住事,就把阿堰想得跟你一样娇弱。” 阿堰不娇弱吗? 江楼有点怀疑自我了,难道大学跟褚柚分手在他面前哭闹着不分手的不是他?难道婚后每次失落找自己喝酒不是他? 就他还不娇弱?最没出息的就是他! 捂着内伤的胸口,懒得再跟这个呆子多说一个字。 包间里,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褚柚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垂着眸,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悲伤,不浓烈却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漾开来。 常欢有点心疼,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别想了,既然决定要离了就别多想了。” 她也觉得闺蜜做得对,与其以后会因为这些琐事争吵不断,否认从前种种,还不如就定格在此刻,至少俞堰那么聪明,知道离婚是不想连累他,会恨她也是因为爱她。 这对褚柚来说就够了,她一辈子过得那么苦,能留住的只有那么一点光。 褚柚淡淡一笑,握住她放在肩头的手,“我没事,早就做好的决定有心理准备的。” “你可千万别觉得对不起俞堰,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有缘无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的。” 要说没有内疚那是不可能的,好像俞堰顺遂的人生中遇到的不幸都是她带来的。 大学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很多时候她真的很厌恶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地靠近他?为什么为了自我的满足而去伤害他?为什么不能忍住当一个普通的朋友? 可不管怎么洗脑,都无法拒绝心里的那束光,她太冷了,只有靠近那束光才能让心底暖和一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因为这份自私,俞堰不仅要承受褚氏带来的污名,还要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 这一切,是她的错。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给常欢发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就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打开,被倚在门上的那道高大身影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举起手上的包。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俞堰。 他喝得满脸通红,闭着眼睛侧靠在门上。 褚柚小心推了推他胳膊,“俞堰……” 话刚出口,就被拉进一个坚硬又炽热的怀抱里,紧接着腰被一股大力往前带,唇上就覆盖了一个冰凉的吻。 见她呆住了,那个吻起来越激烈,反复在她唇上啃咬,像凶兽一样的恨不得把她吃进肚中,灼热暧昧的酒气喷洒在鼻间,不觉得难闻,反倒有种醉醮的感觉。 她不适的动了一下,换来的是更加凶猛的亲吻,疯狂的吞噬吸取她唇间的香软,满不知足地撬开牙关,与她的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 褚柚察觉到他的怒火,用力往后退了半步,“俞堰!”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现在她家门口,她只想像个鸵鸟一样躲到明天不行吗? 俞堰停住了,紧扣住她腰的手慢慢松开,看着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苦笑摇头,“你真绝情啊。”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还有这么狠的一面? 那个温柔又坚定的柚子好像就是他梦中的那个人,醒过来后再也抓不住了。 褚柚默默把斜挎包抱在怀里,“既然知道,现在离开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62章 没有心 “你凭什么替我做这个选择?”俞堰一步上前捏住她的肩膀,恼恨又执拗的眼神在灯光下无所遁形,“我偏要把你留在身边,宁愿互相折磨也不放你离开,你又能如何?” 凭什么她想出现就出现,想离开就离开?从头到尾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这段感情他不是没有争取,不是没有妥协,可结果还是换来她毫不留情的甩弃,宁愿褚氏衰败也不想要他的帮助!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看着她疼得打结的眉心,他冷而慢地笑,“你现在的疼不及我的十分之一,这个婚姻是你主动的,凭什么疼的只有我?” 为什么这么强硬的话她听得这么难过? 褚柚吸了口气,“怎么样你才同意离婚?” “我不同意!”俞堰狼狈地推开她,急忙堵住她的话,“我又不你养的宠物,想留就留想丢就丢,想要我同意可以,先把浪费的这一年时间赔还给我!” 何必呢? 褚柚眼眶发热,眨了两下眼睛才压下去,“离婚后我打算跟张清焕联姻了,你成全我好不好?” 原谅她编出这个谎话来骗他,可与其看着他爱恨交加的不甘心,不如就直接恨她到底,才能知道她根本不值得。 “你爱上了他?”俞堰背后撞在门上,眼睛死死盯着她,“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沉默,然后她点头,“是。” 很久,他怪笑一声,冷冽地说,“很好。” 太好了,移情别恋后把他戏耍于鼓掌之中,看着自己为她伤心难过,一定很得意吧? 他今天晚上是疯了才会过来找她! “褚柚!我甘拜下风!” 他说完,再不停留,撑着有点摇晃的身子消失在电梯间。 褚柚捂着嘴泣不成声,抱着包蹲在门口,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累了,却一直傻傻地蹲在那里,连脚都麻透了也懒得动一下。 要不是手机连续收到几个信息,她还不知道要蹲多久。 解了锁进了家,她才掏出手机来看,一条常欢发来的,“宝贝,你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她删删打打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好字像是不知道怎么写了。 回复了常欢,看到另一条信息是江楼发来的,“柚子,不管怎么样,你不该这么伤害阿堰的,他从没有对不起你,只有你欠他的。” 是啊,只有她欠他的。 已经还不清了,所以她还有什么脸一直欠下去呢? 长痛不如短痛,离开她,俞堰一定会顺遂平安,一定会幸福安康。 她没有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想起她跟俞堰从认识到现在的经过,点点滴滴,想忘也忘不掉。 到了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闹钟响起的时候,她才发现枕头还是湿的,走到卫生间一看,上眼皮肿得像只悲伤蛙,顿时低沉了。 这样去拿离婚证,会不会被俞堰嘲讽恶心? 明明狠心的是她,却还哭得这么不能见人,好像比冷漠还要让人难受,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难受。 浮肿得太厉害了,无论怎么掩盖都没有用,最后没有办法拿了一只墨镜带上。 开车去民政局的时候,她看着镜中自己的形象都觉得很不友善,无情寡淡,冷情冷肺,像个高昂着头的孔雀。 褚柚苦笑一声,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带着墨镜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差,连她自己都看不透墨镜下未干的泪痕。 停好车拿了资料下车,一进民政局就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望过去就对上了俞堰梳冷凌厉的视线,心下一惊,下意识就别过眼去。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带了墨镜,他看不到她的情绪,刚才那个举动倒有点像不打自招的心虚。 于是深吸了口气,又故作自然地望回去,看着他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才往这边走来。 离得近了,才看清他眼底满满的红血丝,一夜未眠的疲惫与憔悴在他脸上很明显,但面色沉冷,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气度非凡,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场,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莫名紧张起来。 站定在她面前,他只是像扫视陌生人一样扫了她一眼,不发一言地去排队。 褚柚下巴绷得紧紧的,好一会才吐了口气跟在他后面。 比起结婚的队伍,他们这一排就显得低迷多了,除了偶尔的口角之争,剩下的就是相看两厌。 她看着每对新婚夫妻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灿烂的笑容,突然觉得很悲哀。 曾经她也是憧憬未来的一员,前路渺茫也有一腔孤勇。 但是时间会惩罚每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年少相爱原来也会走到穷途末路,她这次是真的要失去那道光了。 一直到签字的时候她还是呆滞的,手里握着笔,久久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俞堰见状冷嗤出声,“怎么?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话音刚落,周围人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八卦轻视起来。 虽然是假的,但褚柚内心还是觉得羞耻,快速地签了字就交给了工作人员。 没两分钟,一人一本离婚证就领到手了。 她一边在心里默读上面的字,一边往民政局大门外走。 没有注意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直接就撞了上去,墨镜从鼻梁上掉了下去。 下意识伸手去接,余光看到俞堰那双手工黑色皮鞋,突然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那里,不敢抬头。 俞堰似乎嘲笑了一下她的小丑行径,冷冷开口,“妈让你有空回去吃个饭,她有话跟你说。” 褚柚觉得自己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没跟她说我们离婚了吗?” “说了。”他转身就走,奚落的声音却传进她耳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心的。” 他是这么认为的吗? 没有心。 褚柚悲凉地发现他没有说错,因为连她自己都认为对他的伤害,是狼心狗肺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第63章 夫妻一体 听着脚步声走远,她才抬起头,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俞堰先是一愣,随后短促地冷笑一声,“褚小姐是不是应该庆幸我回头了,不然这出别有用心的戏岂不是唱不下去了?” 这么快就褚小姐了吗? 褚柚神色如常地戴好墨镜,越过他往前,“俞总未免太会脑补了。” 刻意挺起胸膛,让自己的后背看起来坚韧随意,连一丝离婚后的伤感都没有。 俞堰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阳光里,蓝色真丝裙摆随着步伐在脚踝处翻飞,黑色的高跟鞋走得气质又自信,像一只重获新生的鸟迫不及待地往前飞。 而他就是那个被舍弃在身后的人。 他握着离婚协议书的指尖泛白,这么迫不及待吗?这么想投进张清焕的怀抱吗? 一直到乔复进来找,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呆站在这里多久,深吐了口气,恢复平时的冷淡,“去公司。” “好的,总裁。” 车上接到了江楼的电话,他开口就不知道委婉,“离个婚你不会哭了吧?” 俞堰这会没心情搭理他,“滚去处理自己的事,别人的事少八卦。” 说完就要挂电话。 江楼像是在手机里装了监控,赶紧急叫,“先别挂,我有正事和你说!” “放。” 这人,跟吃了炸药似的,怪不得好好的媳妇能没了。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吐槽,说出口的话还是很正经的,“我刚知道了一件事,柳宏图卷走钱财的事这两天就要开庭了,是张清焕在背后帮忙,看这个趋势,应该是想在基金会的事查清之前把钱都拿回来。” 俞堰眸底如火烛烧,语气却不甚在意,“关我什么事。” “怎么没事?”江楼急得想骂人了,“张清焕这么早就帮褚柚,他们私下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个节骨眼上都愿意帮褚氏一把,你不觉得有点诡异吗?” 有什么诡异的,他也是再三说愿意帮她的,只是那个女人不稀罕罢了。 俞堰压下胸臆升起的怒意,“你要说的正事就是这个?” “这事还不重要?”江楼都怀疑他是不是伤心过度,脑子不中用了,“无亲无故的张清焕凭什么帮她?还是在褚氏被举国臭骂的时间点,你就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俞堰有点意外,本来以为他会猜测褚柚跟张清焕早已暗通款曲,没想到竟是怀疑张清焕别有心机。 他神情松缓,“你还挺相信她的。” 江楼当然明白他言外之意,没好气道,“她要是想攀高枝说点好话哄哄你不就够了,反正你那么好拿捏,还用得着多此一举?” 兄弟这么多年,谁知道他在褚柚面前是多么的没出息? 说他好拿捏都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的。 他要是褚柚,傻了才会放弃这么一个最粗的金大腿,转而去讨好别人。 俞堰自嘲地笑了一声,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褚柚一心一意,怎么偏偏她看不出来? 或者她看得出来,但是践踏他的真心很有成就感,毕竟谁都习惯丢弃唾手可得,真心实意的人。 不过事不过三,他已经被她甩过两次了,不会再给她第三次机会! 冷漠得回,“不用再管她的事了,以后她的事也不用告诉我!我不关心!” “那你怎么还生气?”江楼嘴又欠了,“到底是不关心还是不甘心?不管是哪个都能让你刻意回避。” 他摸着下巴推测,“我总觉得褚柚非要跟你离婚很可疑,尤其是张清焕帮她就更可疑了,京都大族谁不是人精,这种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要被褚宛缠上的事,为什么要做?” “除非褚柚有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所以她才会非要跟你离婚!” “说完了吗?”俞堰嫌他聒噪,阻止他再说下去,“不管她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但夫妻一体,既然嫁给了我当然力往一处使,如果遇到事就用为对方好做理由把对方推开,那才是自私。” 如果没有做好与他同舟共济的打算,那这个婚姻也不过是个空壳。 亲人之间,有些自认为的好并不是真的好。 江楼总算想明白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褚柚只是拿张清焕当借口,她并没有喜欢上张清焕?” 俞堰言辞冷冽,“那也不代表她不会选择跟张清焕联姻!” 他们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而他,是个被推离,不配参与进她生活的人。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江楼反应过来了,突然有点可怜他,“哎,你说褚柚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还不如喜欢上张清焕了呢。” 最多就是个移情别恋,总比现在这样刀刀割人心来得容易接受。 到底有什么事是自己的丈夫不能知道,反而让外人知道的?宁愿闹到离婚也要接受那个张清焕的帮助。 俞堰心高气傲的,又那么喜欢她,这下可不得怒气攻心,爱极生恨? 他突然觉得褚柚也是个很自私的人,亏他还不忍心她在褚宛手下过得不易,一直劝俞堰大度一点,对她好一点,没想到跟褚宛一个德行,都是踩着别人肩膀的吸血鬼。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跟张清焕在谋划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俞堰做不到的事,所以才会被她一脚踢了。 想到这里更愤慨了,“以后你再也不要管她的事!让她被褚宛打死算了,或者被逼着随便嫁人,那都是她自找的!谁让她这么轻贱你的!” 俞堰皱眉,“你又脑补了些什么?” “你还帮她说话?”江楼真想把他脑袋敲开看看到底装了什么,“她都这么对你了,把你的脸面按在地上踩,你这心里还有她的位置呢?” 傻不傻? 他兄弟不会是妥妥的恋爱脑吧? 俞堰听他的语气,怒其不争,烦闷难捱地按着额角,“褚氏牵扯的事太大,她是不想连累我才选择离婚,你想哪儿去了?” “我生气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宁愿找一个人外人帮忙,都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比起生气真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挫败。” 第64章 是因为他吗 大学的时候他年轻气盛,看不懂她的嫌恶嘴脸下的沉痛,自以为受到莫须有的伤害,心中更多的是愤恨以及想看她后悔的报复。 后来学校都知道了他是俞氏集团的公子,他等了很多天都没有等到她来忏悔,反而次次遇见都能收到不期然远离的态度。 那个时候他不懂她心底的难,现在他知道了,也有能力帮她了,可她已经不需要了。 虽然这件事不至于成为心中的执念,但两次经历的这种挫败感足以让他怀疑自我。 江楼听得哑口无言,半晌才下了评论,“你完了,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栽在褚柚身上了。” 没离婚栽也就栽了,这要离婚了还起不来,是真没出息啊。 俞堰‘呸’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怼,“我说了,以后不会再管她的事,你别总是多管闲事,在我面前叭叭地提,不然我合理怀疑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江楼绷不住笑出声,“你的怀疑很合理。” 他就是闲的没事,想看看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兄弟有什么反应。 俞堰不冷不淡,“我的错,不知道知人善用,跟江家的合作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让江家少爷亲自监督呢。” 他一副为了你好的语气,“男儿志在四方,我跟江伯父提一下,让你去易国锻炼一番,想必他也会认为对你多有裨益。” “你也太阴了吧!”江楼破防大叫,“我就想安安静静当个废物,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让我不痛快你就痛快了?” 果然是多年的兄弟,就知道从软肋下刀,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的。 “痛快啊。”俞堰被他一打岔,这会儿心情也没那么沉闷了,“不就跟你特意看我笑话时,一样的痛快吗?” 你狠! 江楼手握成拳,想骂的话憋在喉咙里,硬生生转换为怀柔讨好,“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这人不会说话你知道的,这不是想关心一下你嘛。” “你最近情绪不佳,一定需要人陪你喝酒吧?要不别跟我爸提议了,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为了事业就丢弃兄弟的人?这种行为令人不齿!” “这样啊……”俞堰故作为难,“让我想想吧,兄弟为我考虑,我岂能做那不仁不义的人。” 江楼懂了,赶紧巴巴地接话,“今晚喊上川子,我们兄弟俩陪你好好喝个痛快,保证让你心情舒畅,乐不思蜀。” 俞堰轻飘飘的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后视线自然地落在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上。 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身体里的温热跳动的地方,像被砌了一座冰墙,慢慢的慢慢地让他开始心寒。 他后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脑海中不期然又浮现褚柚那双红肿的眼睛。 她哭了,是因为他吗? 这么难过吗?那为什么就这么坚持己见,非要离婚? 那么重的心事还要独自承担多久呢? 他心里像塞满了棉花,堵得人郁结于心。 睁开眼看向开车的乔复,“好好查一下褚柚为什么那么听褚宛的话。” 乔复迟疑地说,“之前我们不是查到了太太从小过得苦,被褚总非打即骂,所以太太一直对她有畏惧心理。” 还有一点他没说,可能就是因为太太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所以对这种畸形的母爱也是有点臭味相投的。 俞堰肯定地说,“这不是她的性格,如果真的这么简单,褚柚不至于宁愿离婚也要找张清焕帮忙,她完全可以说服褚宛继续跟我联姻,毕竟她心中有数我不会拒绝她。” “褚宛想让我们离婚,要褚柚重新嫁人,是需要资本的,不是三言两句就可以左右的” 乔复认同地点头,这倒是。 “我会好好查一下是不是褚宛手上有太太的把柄。” 如果是真的,那太太也太可怜了。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家族里,这样苛待自家儿女的。 虽然太太不是褚总的亲身女儿,但到底养了这么多年,而且太太又事事顺她敬她,就是铁做的心也该捂化了,怎么还能做出逼迫的事情来呢。 俞堰沉思一会,说,“先从柳宏图还有以前跟褚锐走得最近的人查起。” 褚宛那边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进展,她现在自视甚高,觉得有张家帮忙一定无恙,恨不得立刻把褚柚嫁出去换取投资,要是引起她的警觉,反而会给褚柚带来不幸。 这一年对他的袖手旁观早已深恶痛绝,她是没有资本发泄出来,但这些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稍有不慎就会宣泄在褚柚身上。 他现在不能在她身边保护了,还是别给她带去不幸的好。 “是。” 乔复小心翼翼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家总裁的脸色,见他眉眼沉郁,心中暗自摇头。 他没见过褚宛那样的妈,也没见过总裁这样的丈夫,离婚了偷摸关心前妻还不敢让对方知道,这么卑微被别人知道还以为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太的事呢。 到了停车场,俞堰进了总裁专用电梯,按楼层的时候看着离婚协议书叹了口气,扔给后面的乔复,“放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他不想看到这些糟心的,但想来褚柚应该很开心。 褚柚刚跟常欢挂了电话,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放进包里,见天色还早给张清焕去了一个电话,“我在海西公园等你。” “好。” 他来的时候,褚柚已经喝了一瓶矿泉水了,看见他远远走来摇了摇空瓶,“这次有点慢啊。” 张清焕十分绅士地说,“我的错,等下请你吃饭赔罪。” 褚柚勉强接受的样子,“那就原谅你这一次。” 她视线移向不远处的湖泊,长叹口气,“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了。” 只有在这个合作伙伴面前她才能放松几分,吐露心里的担忧。 “觉得自己做不到?”张清焕在她身边坐下,也看向那片湖泊,“如果你后悔了,我们可以终止合作,小锦我自己想办法救。” 沉默了一会又说,“这些事让你一个女孩承担的确太为难了,你想与俞堰长相厮守也无可厚非。” 第65章 你后悔吗 褚柚看着湖面被风吹出波纹,慢慢摇头,“我是为了小锦,也是为了姐姐,她们在褚宛手上日子一定不好过。” 想到两位姐姐为了替她争取一线生机,做戏残害身体,就为了凸显她是个幸运的人,让褚宛注意到她,收养她。 没有她们,她应该早就死在十八岁那年了,这么多年本来也是苟且偷生,没什么盼头,生命在她这里一点也不珍贵。 第一次的命是姐姐给的,第二次的命是俞堰给的,可是遇到她,都是他们的不幸。 想到离婚时俞堰冷漠疏离的样子,似乎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就更心塞了。 张清焕察觉她情绪不高,转开话题,“柳宏图今天来找我了,拿了把刀当着我的面闹着要自杀,被我报警处理了。” 褚柚不意外,鄙夷地笑了一声,“本来想趁褚氏基金会的事逍遥法外的,没想到你直接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他能不狗急跳墙吗。” 柳宏图就是条毒蛇,平时蛰伏着,看起来无害,关键时候跳起来把人往死里咬。 褚宛识人不清,自认倒霉,她可不想受他连累。 张清焕觉得她没有前两次那么强的戒备心了,语气也柔了几分,“还没有问过你,上次从青樱园回来后受的伤好了吗?” 他不提,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痛苦的事总是不值得记住的,她从小受了太多苦难,早已养成了自动忘却的本能,很多事在脑中会刻意忘记。 想了一下当初褚宛用针扎在她身上的疼痛,才无声一笑,“早就好了。” 张清焕眸底晦暗不明,“其实应该谢谢俞总,如果不是他去得及时,你……” 后面的话他不忍说下去。 当初她住院的时候,虽然没去探望,但还是买通了里面的护士,偷拍了照片给他。 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他一向心硬如铁,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牺牲别人已是轻车熟路,但当时看到她满身伤痕,竟然控制不住的心颤,第一次对他们之间的合作产生了动摇。 他知道褚宛一定会下狠手,但没有想到是奔着把她打死的劲下的手,滥下各种毒手,竟然还有针扎。 甚至庆幸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离婚,庆幸俞堰赶回来救她,更庆幸她留住了这条命。 不过这些话都不是他这个身份可以宣之于口的,他知道其中的分寸。 褚柚有些意外他会关心自己,但不打算聊这个话题,“什么时候开庭?” 张清焕眸光微微一闪,“后天。” 那是真快。 她点头,“这两天更要寸步不离地盯着柳宏图,免得他破罐子破摔,宁愿把那么多钱扔了也不归还褚氏。” 那他们下面的戏可就没法唱了。 “放心。”柳宏图言简意赅,“他不敢,他的儿子在我监视下,褚锐成了植物人,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呢。” 褚柚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心里猜得跟亲耳听到的是不一样的,何况他们之间并不需要那么坦诚的。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从问过她的伤后,他态度比以前温和一点。 难道是伤的太重心生内疚了? 转念如电,想通后大方接受他的真诚,“等开庭结束之后抽个时间带我去拜见一下黄老吧,没几天刺绣大赛就要开始了,我们也该提前布局了。” 张清焕目光飘远,“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们已经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想到什么他突兀的笑了一声,“褚宛脸皮是真够厚的,看我帮她推进开庭的事,竟然打电话让我帮忙一下基金会的事,怎么开得了口的?” “这么怕基金会的事连累到她,当初为什么要纵容褚锐犯下禽兽不如的事?” 褚柚想到她开口求人的那个嘴脸就觉得恶心,“她现在把你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管什么脸皮不脸皮的,只要能不牵连到她,恨不得把所有的罪都推到褚锐身上。” 别人可能会被她的表象所蒙蔽,毕竟她以前的确面子上挺漂亮的,哪怕让自己出席酒会也都师出有名,很是顾及褚氏家风。 现在嘛…… 谁不知道她是个甩不掉的苍蝇?为了救褚氏厚颜无耻的事做的还少吗? 好不容易有张清焕这个大冤种愿意帮忙,她还不得紧紧抱住这条金大腿?哪管别人怎么看她。 “那这件事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来。” “嗯。”褚柚是巴不得看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不在她绝望的时候出手,她是不会记忆犹新的。” 那种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把伤疤挖得深挖得狠一点,她还以为别人都是理所当然了。 她站起来,拍了拍裙角,“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前。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踩在小道两侧的花坛边上,一步一摇晃,影子也跟着一步一摇晃。 张清焕看着她的背影,好像有些欢快,但就是莫名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悲伤。 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没忍住叫住她,“褚柚,为了这件事离婚,你后悔吗?” 后悔离开俞堰,离开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吗? 只要自私一点,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褚柚回头望着他,背着阳光看不清她的眼神,但能听到她坚定又柔和的声音,“我拥有过太阳就够了,可姐姐和小锦她们还没有见过太阳。” 他喉间发哽,缓了一会才问,“哪怕声名狼藉,万人唾骂也不后悔吗?” 她似乎笑了一下,“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只会高兴自己也做了一回太阳。” 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在试探什么,但我选择了就不会后悔,而且我分得清什么是对俞堰好,什么是对他不好。” “有我这样的妻子注定是他的耻辱,他那么意气风发的人,不该过这种生活。” 耻辱吗?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张清焕鼻子发酸,酸涩的滋味一直蔓延到胸腔,让他一时头脑发蒙,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第66章 开除 好一会才压下心底的情绪,微微一笑,“你是成为那颗太阳的。” 照耀大地的那颗太阳。 她的表情看不清,但微一点头走远了。 他呆站在原地很久才慢慢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上车前还停下来看了眼她消失的方向,发现自己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不忍的情绪。 褚柚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一进工作室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不是像上次那种指指点点的感觉,而是鄙夷不屑,几乎每个人看到她都明目张胆地表达厌恶,生怕她看不见似的。 她微微挑眉,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工作室里的人谁没有几个人脉,她今天离婚的事恐怕已经传遍了,再加上张清焕在这个关口帮褚氏,谁都会猜测她嫌弃俞堰不帮忙,转而出轨张清焕。 本来人就有很强的窥探欲,再加上编故事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工作室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但想来一定十分难听。 玩味的扯了下唇角,别说,连她自己在脑海里润色了一下这个故事,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十恶不赦。 眼不见为净的一头扎在自己的工作间里,懒得管外面的闲言碎语。 但外面的人可不打算放过她,没过多久寒梅大师就过来,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这事闹得太大,工作室人多口杂,是人就会说是非,三五成群的什么样的话都变了味,你别放在心上,过段时间她们也就懒得说了。” 褚柚不认可她的想法,但不会拂了她的好意,“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哎。”寒梅看她如此乖顺,神色动容,“谁不相信你都可以,没想到俞总那么聪明的人也听风就是雨,对枕边人一点信任都没有,为了这些闲言碎语就跟你离婚。” 她是知道这个徒弟在褚家过得比下人还不如,平时身上伤痕也不断,但毕竟是成年人,谁都要脸面,徒弟不说她也装作没看到。 但离了婚恐怕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想起前段时间还没有去民政局签字,褚宛就迫不及待把这傻徒弟带去相亲,事情传得连她一个从不也关注这些事的人都不知道,每每想起她就心寒胆战。 竟然有这样罔顾人伦的母亲,哪怕就是养的一条狗,也有几分感情啊。 褚柚看她情绪沉痛,反过来安慰她,“老师不用替我发愁,之前发生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的。” 寒梅一听,似乎猜到了什么,“你是打算跟张总……” 剩下的话紧急刹住了,怕说出来伤了徒弟的自尊,以为她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在背后编排人。 褚柚倒没有多想,“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妈现在只有我了,不会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我。” 褚宛是个聪明人,应该说是个势利的聪明人,在她这个女儿还有利用价值之前,只会装成一个温柔的母亲,并且走怀柔政策诉说她的不容易。 这么多年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不够聪明却自欺欺人地维护脸面,不够有魄力却总是在她身上极尽压榨,不够温柔却在必要的时候装出一个用心良苦的好母亲。 她早就看得透透的,也不想再看了。 寒梅看她似乎有自己的主意,也没有多问,转开话题,“寒月刚才让我们去办公室开个会,估计是想谈谈你参加刺绣大赛的事。”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褚柚听懂她的话外之音,似笑非笑道,“这么快就等不及了?怕不是想趁这个机会替蓝悦除掉一个对手吧?” “狗改不了吃屎,我就说我跟蓝悦之间的赌注下得这么大,她怎么可能这么沉得住气,原来是逮着这个机会等我呢,恐怕工作室的风言风语也是在她的示意才传开的。” “这话你可别在她面前说。”寒梅赶紧制止她,“现在你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再跟她杠上没有好果子吃。” 她叹了口气,“也怪我没用,一心只扑在刺绣上,对这些人际关系处理得还不如你熟稔。” 寒月的手段再不光明磊落,但帮她徒弟这件事上的确比自己费心费力。 “老师千万别这么想。”褚柚站起来,认真地看着她,“我刺绣的手艺是老师亲传,你比世界上所有的老师都要认真负责。” “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而且这是我自己的私事,老师没有怪我影响到工作室的氛围已经很好了,怎么还能自责上呢?” 说完也不等她再开口,把书伸给她,“寒月大师不是要找我们开会吗,快去吧。” 寒梅深深看她一眼,顺着她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也没用。” 两个人相协往外走。 她们一出现,外面就瞬间鸦雀无声,齐刷刷的眼睛盯着她们。 寒梅被她们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向褚柚,却惊讶于她面色平静,眼底矜傲,视若无物地越过她们。 细细一想,不觉得欣慰反而生出些许心疼来。 要不是从小受到的待遇太差,听到的言论太难听,怎么会这么习以为常呢? 念头过了也到了会议室,寒月见她们进来头也没抬,“把门关上。” 寒梅不喜她的语气,但的确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她们谈话,还是把门关上后才坐下。 蓝悦坐在寒月旁边,看到褚柚安之若素的神态,不禁冒出火来,“褚柚,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让我们整个工作室都跟着丢脸,你不但不想办法解决,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觉得羞耻吗?” 她是真的很生气,刺绣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在等着看她们工作室的笑话,她马上就要参加刺绣大赛了,可以想见到时候会收到多少嘲笑。 本来还挺喜欢褚柚的,觉得她性子直爽,刺绣大赛自己赢了以后还想把赌注的事一笔勾销,不会对她赶尽杀绝,没想到她给工作室带来了泼天的笑话! 寒梅气急了,对着一直低头写东西的寒月一拍桌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寒月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总比你教出来的徒弟好,我已经决定开除她,希望你理智看待这件事。” 第67章 心胸狭隘的可怕 “开除?”寒梅难以置信到被气笑,“她是我徒弟!你有什么权利开除她?” 寒月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急迫,步步紧压,“朱总也认同我的建议,当初我们三个决定合作时有过约定,意见分歧的时候,少数服从多数,你该不会忘了吧?” “你们不经过我同意私下开除我徒弟,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所以呢?”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微挑的眉眼带着挑衅,“你是要跟她一起走吗?” 不等对方回答,又轻飘飘地把台阶撤了,“你要是等不及,今天想跟她一起走,我跟朱总不会不懂得成人之美。” 寒梅冷了脸色,“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朱总的想法?” “有什么区别呢?”寒月心情很不错的眨了下眼睛,“你想跟你徒弟一起离开,谁都不会阻拦的。”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看看她会不会一气之下真的气愤离开。 出乎意料的,寒梅突兀的笑了一声,“朱总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会自己跟我沟通,轮不到你来狐假虎威。” “当这工作室的人都是傻子吗?谁在好好钻研绣技,有多少人是奔着我预定绣品,大家一目了然。” “你不会以为自己舌灿莲花,满腹算计得来的几分名声,就眼高手低到可以肆意妄为吧?” 慢慢靠近她,与她四目相对,“那么想我走啊,那你就问问朱总,她舍不舍得放手?” 寒月脸色阴沉,刚才的话只是挑衅而已,没想到她言语这么不饶人。 轻轻扫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褚柚,心中不屑,这么一个人品败坏的徒弟,还当个宝贝似的护着,真是不嫌丢人! 不过也知道没必要跟她争辩,反而云淡风轻的笑了一下,“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看你急的。” 下巴搭在手上,伸出一根食指指向褚柚,“不过你的徒弟是非走不可的,朱总和我都不希望公司里有品行不端的人!” “过几天刺绣大赛就举行了,难道你希望这样的人代替我们工作室参加比赛?”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寒梅话还没说完,就被褚柚轻按住手背打断。 她扶着老师坐下,才看向寒月,“我的私事影响到工作室了?” “当然。”寒月神情不善,斥责道,“你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谁不以跟你在一起为耻?” 褚柚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笑,“还能有你的所作所为可耻吗?” “你能走到现在,贬低对手,阴险手段,哪件事做得少了?工作室没有我老师,早就被你的恶名给抹黑了,你这样直接影响工作室效益的人都留下来了,我为什么要被开除了?” 寒月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但还是优雅大方地笑了笑,“柚子啊,你绣技在年轻一辈里也算翘楚,这些年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再加上褚总待你不好,我也是心疼的,虽然离开了工作室,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她说话很有艺术,让你自己掂量掂量价值,连自己的妈妈都不把你当人,谁会尊重你?识相的就体面点离开,真闹得脸面难看,没人帮你半分。 褚柚淡淡笑了一下,“寒月大师,你为之前做的事情道过歉吗?” 寒月没想到她油盐不进,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笑道,“很多事情都是有人以讹传讹,做不得真,你可不要偏听偏信。” 褚柚望着她,“这么说来,你也认为关于我的传闻是以讹传讹了?” 寒月‘啪’一声放下手机,“你的事情跟我的不一样,现在传言越演越烈你也看到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工作室?员工人品堪忧只会让人怀疑,凭什么能做好客户的绣品?” “说得很有道理。”褚柚点头,“所以你的名声那么差,是怎么做到舔着脸留在工作室的,不怕连累工作室的名声吗?” 还没等她回答,又状似了然地说,“也是,你这样的人品除了赖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哪个工作室能容忍你这样一肚子坏水的人呢。” 三番两次地损害了老师名声,让老师因为她暗地里的所为吃了多次亏,如果不是老师技术过硬,恐怕在工作室里早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就这样,连取的名字敢要碰瓷老师,老师叫寒梅,她就叫寒月,很多不知情的都以为她们是姐妹,被她三寸不烂之舌抢走了很多老顾客。 再加上又是个能整花活的,嘴巴也甜,的确比老师更讨人喜欢,但,整刺绣的谁不知道她的功底比老师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褚柚!”寒月‘蹭’地站起来,用力拍了下桌子,“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好心让你回去休息,你倒好,心胸狭隘的可怕。” 或许褚柚平时看起来话不多,对着同事和寒梅又都是软和的性子,所以让她有了错觉,软硬兼施总会镇住她的。 褚柚神情平淡,对着她就远没有之前的和善,“你又是拿什么身份教训我的?向来工作室里两位大师井水不犯河水,我有老师管教,犯了任何错自有她处罚,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蓝悦跟你后面学得一肚子的鸡鸣狗盗,老师从来没有越过你说她半分,你这么自以为是是谁给你的自信有权利教训我?” 寒月没想到她言语这么犀利,气得直咳嗽,一时停不下来。 蓝悦赶紧上前扶拍她后背,同时怒不可遏地瞪着褚柚,“你说话未免太难听了!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工作室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把她气成这样!” “让你先回去休息很委屈你吗?谁不知道褚总对你比下人还不如?如今只有老师看你可怜顾全你的脸面,你再矜傲着大小姐的脾气,就不怕我们通报京都把你开除了吗?到时候看还有哪家工作室敢用你!” 褚柚看她明明很想让自己离开,却找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只觉得可笑。 淡漠地说,“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第68章 你怎么处理 “你怎么处理?”蓝悦最讨厌她时刻都平淡的样子,好像自己在她眼里就像跳梁小丑一样,“你以为这是什么过段时间就能忘在脑后的小事吗?” “之前褚氏基金会的事,工作室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现在又爆出你出轨张总的事,你这么水性杨花,为了利益踹了俞总,转而抱上张总的大腿,这样的低劣的人品,我们工作室是万万不敢留的,大家也不屑与你这样的人为伍!” “还有小朱的事,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她死了你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冷情冷肺地让人害怕,大家甚至都怀疑她的死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说完了吗?”褚柚看她气得脸颊生红,语气越来越高,只冷冷问,“你们到底是不满我的人品,还是觉得我这么不堪的人,离了俞堰还能找到张清焕这样的顶流权贵?” 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僵,笑得很嘲讽,“你们自恃哪里都比我好,偏偏我嫁给了俞堰,现在离婚了本该活得像被踩进臭水沟里的臭虫,却摇身一变攀上了张清焕,你们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很不甘心?” 又扫了一眼已经不咳嗽的寒月,见她面色震惊,奚落道,“很失望?以为张清焕那样风姿的人不会看上我,是我恬不知耻拿身体勾引的?那真是抱歉了,如果我愿意,分分钟可以让他娶我。” 心里却想,反正都合作了,拿他的身份地位借用一样也是无可厚非的,至少现在气势不能输啊。 等下次见面再好好跟他道个歉吧。 “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就跟老师回工作间忙了。”褚柚说完,拉着呆若木鸡的寒梅离开。 留下寒月和蓝悦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强硬,本来以为外面把她传得那么不堪,她会自卑怯懦,没想到非但把她们怼得无话可说,还承认了与张清焕的关系不菲。 倒让信誓旦旦想在刺绣大赛开始前把她挤走的她们,显得十分被动了。 毕竟,谁敢得罪张总? 寒月冷着一张脸,“她说什么并不可信,我就不信张总那样的人会看上她。” 是啊,如今她声名狼藉,跟俞总离婚了,褚总也不把她当回事,放在眼前唯一可走的路,就是造谣她跟张总的关系,从而让人忌惮。 蓝悦也想通了,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差点被她骗了!” “老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有几天就是刺绣大赛了,难道真要让她去参加?受人嘲笑还是其次,万一我输了,岂不是再也不能从事刺绣行业了?” “急什么?”寒月瞪了她一眼,“这么胆小怎么成事?” 她就不信连个臭丫头都对付不了! 褚柚下班的时候给张清焕去了个电话,“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今天在工作室里借用了一下你的声誉,想请你好人做到底,再委屈一下帮我。” 张清焕听懂了她的意思,反而先问,“她们欺负你了?” “那倒也欺负不了我。”褚柚叹了口气,“不过是想开除我罢了,我实在是懒得跟她们废话,就把你牵扯起来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寒月怕是不会相信的,她向来不到黄河心不死,恐怕明天就会换手段了,所以还得麻烦你一下。” 不然还要分心跟她们扯皮,她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精力。 张清焕只听她短短两句,也可以想见她今天过得不容易,沉默了一下说,“晚上请我吃饭,当提前感谢我了。” 褚柚倒没有意见,“没问题。” 两人约了一家中式餐厅,路上堵车严重,她到的时候张清焕已经点好了菜,等她坐下把菜单递过去,“我随便点了两个,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褚柚看了一眼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眉眼弯弯,“不用点了,都是我爱吃的。” 不愧是第二世家的掌权人,这眼力劲,这细心程度,简直要让人竖起大拇指夸赞。 也就只那次喝茶的时候吃了几口点心,他就能大概推测出自己的口味了。 她夹了一块的清蒸鱼,边吃边说,“明天你能抽出半小时时间吗?” 张清焕给她倒了一杯果汁,“什么时间段?” 褚柚想了想,“看你方便吧,只要在我下班前都可以。” “行。”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故作吃味的笑,“舍不得把俞堰拖下水,逮到我的时候就拼命往水里拖,半点不留情的。” 反倒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喜该悲了。 “那怎么能一样?”她想也没想就回,“我们是合作伙伴,给对方挖坑是一件非常有道德的事。”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荣幸。” 褚柚没想到他会开玩笑,“那你大概什么时间能去一趟?” “下午吧。”张清焕低头给助理发信息,“我让助理给我把时间空出来,到时候去一趟。” 他关掉手机,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想开除你的人是寒月。” 倒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大名,好像她绣工不错,但是为人满腹算计,据说被她整得声名狼藉的绣娘不少,但她靠着一张巧嘴,认识了不少权贵的人,那些绣娘也只能认命。 没想到现在把主意打到了褚柚身上了。 低头抿了一口果汁,他微微垂眸,看来有些跳梁小丑该清理了。 褚柚点头,“是啊,她说是朱总跟她共同的决定,都不需要经过我老师同意的,把我老师气坏了,我没忍住怼得有点毒,又懒得跟她废话下去,就把你拉出来了震慑她们了。” 想到寒月跟蓝悦的脸色,她现在还觉得解气,“你不知道我说跟你关系不错的时候,她们的表情有多好笑,不敢相信又痛心疾首。” 生怕不能趁这次机会把她赶出工作室。 “看来我的震慑作用还是很大的。”张清焕微微一笑,“你要怎么感谢我?” “不是请你吃饭了吗?”褚柚觉得他也太贪心了,“我们之间的事传得什么版本的都有,这个时候你不出面有些说不过去吧?” 第69章 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 张清焕认同点头,“也是,你都请我吃饭了,再拒绝好像不合适。” 褚柚这才松了口气,他们之间来往不多,平时大家也互有防备,没有听到他亲口答应,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倒不是怕明天与工作室的人纠缠,而是担心寒月非要开除她,那她想留下来还是挺难的,耽误了刺绣大赛的事情,反而得不偿失。 其他说起来,她跟张清焕的合作也很表面,的确没有资格要求别人额外帮助。 想到这里,她举起果汁,“果汁代酒,敬张总一杯。” 张清焕神情松缓,遥遥举杯,“客气了。” 一顿饭吃得倒也宾主尽欢,只是结账的时候前台告知褚柚,那位男士已经结过了。 她赶紧追到门口去,堪堪拉住正要上车的张清焕,“张总,说好的我请客,你偷偷把钱付了我很过意不去的。” 本来他们之间就没有深交,再加上请人家帮忙,于情于理都应该她请客的。 张清焕站在半开的车门前,回头看她,“哪有让女孩子请客的道理,传出去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褚柚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她是个挺轴的人,“说好我请客就是我请客,这只是件小事哪里就上升到脸面问题了。” 这样搞得欠他人情一样,心里反而不舒服。 “你不要多想。”从她脸上他就能看出心里想法,“如果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下次你再请回来就是了。” 褚柚总觉得这样怪怪的,而且她打心眼里也不想跟他多接触,大家只是为了一个目标暂时合作而已,等褚氏的事情解决了,说不定第一个背刺的就是他。 毕竟他身处高位,肯定不希望太多秘密被人知道,那她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这样的人还是从一开始就敬而远之的好。 她并不是轴到非要付这笔钱让对方心里不舒服,但以后一来一往的,接触的难免多了,反而不妙,不是什么人的人情都可以欠的。 思忖了一会,她淡笑着低头翻自己的包,“张总太客气了,以后能有机会请您吃饭是我的荣幸,但今天这一顿还得我请的,毕竟明天还要辛苦你一次。” 看她执意如此,张清焕脸色反而沉了下来,一只手制止她翻包的动作。 看了她半天才说,“你非要连一顿饭钱都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什么意思?怎么还不高兴了? 褚柚有点懵,他付钱那是客气,那她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怎么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不过她也知道再坚持下去也不太好看,索性收回了手,笑道,“那就听张总的,下次有机会我再请您。” 张总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刺耳? 张清焕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头,脸色不快的弯腰钻进车里,当着她的面用力关上车门。 什么脾气。 褚柚呆站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正要去停车场,一转身却看到蓝悦和寒月还有一众同事在后面,神情各异的看着她,嘲讽的,不屑的,轻视的,那么多张脸上描绘着不同程度地看好戏。 她微微挑眉,还真是巧啊。 寒月最先走过来,用大家听得到的声音问,“你今天刚说可以让张总愿意娶你,就是不知道现在他还愿不愿意了。” 刚才那么多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张清焕对她不耐烦,而且脸色也不好看,明显就是她上赶着的还被嫌弃的,就这样以色待人的玩意还敢大言不惭,真是贻笑大方! 她踩着高跟鞋,非常有气势地围着褚柚转了一圈,“啧,就这样的货色,也难怪张总看不上了。” 众人捂嘴偷笑,露出的眼神却清晰明了地表达出轻蔑。 蓝悦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总算可以出了今天的气,配合着接话,“老师您这么说也太伤她脸面了吧,人家现在过得那么惨,再不吹吹牛还怎么过得下去呢?” “一个人啊,如果只有一两人嫌弃那可能是别人的问题,如果所有人都嫌弃,那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以前还觉得她被妈妈和老公嫌弃挺可怜的,现在看来也不好说嘛。” 她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的,十分有戏剧性。 褚柚双手抱胸,倨傲冷笑,“你这么能唱大戏,怎么不找个路边摆摊?红口白牙一张就知道血口喷人,我没多吹点牛让你多收集点素材,还真是我的罪过啊。” “我笨口拙舌的,自然是比不上你的手拿把掐,还是别在这里影响你招揽生意了。” 招揽生意? 真把她当成小丑一样娱乐大众了? 蓝悦气鼓鼓的看着她转身离开,气得跺脚走到寒月身边,“老师……” 寒月看着她,心塞地叹了口气,“她也就现在嘴上逞能,等明天到了工作室有她好受的。” 也是。 蓝悦眼睛亮了起来,她跟老师都已经计划好了,明天一定要让她滚蛋! 到时候还要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跟自己道歉,方能消今天的恨。 褚柚刚回家,就接到了褚宛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喜悦,“柚子,张总人真不错啊,跟你交情也没那么深,居然愿意帮我们尽快追回柳宏图卷走的钱。” 越说越满意,“等这笔钱拿到手,该赔偿赔偿,总得把基金会的事情解决好了,褚氏才能重新运营。” 喜滋滋地吩咐道,“你现在离婚了,一定要好好跟他相处知不知道,等褚氏需要投资的时候说不定他也愿意帮个忙,我看着他不像俞堰那么小气抠搜。” 她有什么脸以后拉人家投资? 褚柚真是被她的厚脸皮给无语住了,她可真是逮到点利益就不放手,连最起码的为人处世都忘在脑后了。 眼下看自己有价值了,就笑脸相迎了,也不提再让自己相亲的事了,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不知道? 不过现在还得让她掉以轻心,“我知道了,妈,只要能为你分担重担,我会尽力的。” 褚宛的声音压不住的自得,“乖,你刚离婚以后再想嫁好也不容易,好在有妈可以做你的后盾。” 第70章 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这话说得挺妙的。 这是在提醒她,要想以后嫁个好人家,还得靠褚氏的门面支撑,还得她这个当妈的说了算。 褚柚扯了扯唇角,有些想笑,“妈,我怎么舍得总让您操心呢,就是这辈子不嫁人只陪在你身边也是开心的。” 听着手机里对面明显急促的呼吸声,她又说,“我打算这次的事感谢过张总之后,就再也不麻烦他了,毕竟实在不合适。” “那不行!”褚宛高喝一声,“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道利用彻底?” “可您不是说我以后不好再嫁,那就不能给褚氏带来联姻利益了,普通家族我都高攀不上,就更不敢肖想张家了,我觉得妈您说得很对,还是认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褚宛总觉得她是故意的,心里堵得不上不下的,“你是我褚宛的女儿,身段容貌哪样不是上乘,真要说起来,那也是他们配不上你,你可别妄自菲薄,就是配张总也是绰绰有余的,妈的意思是以后会替你找个好人家。” “这样啊……”褚柚状似了然地应了一声,“那我都听您的。” “乖。”褚宛什么时候需要拉下脸来哄她的,心里不太痛快地挂了电话。 呵。 褚柚冷嗤一声,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多到她的大脑已经不堪重负,需要停下来缓一会才能恢复过来。 她站在淋浴头下,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期然浮现的就是俞堰那张冷漠的脸,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寒意,冻得人退避三舍。 可是她知道他冷漠的表皮下藏着怎样炽热的内心,也偏偏是因为这样,反而让她更难受,因为她亲手把支撑自己的能力给撤掉了。 也不知道这荒芜的内心还能撑多久,总之不会太久吧。 洗完澡刚吹干头发,就听到门铃声响起。 透过猫眼一看,竟然是许意。 她拉开门,神色平淡,“有事?” 许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挺会躲在家里偷懒的,是不是把表哥害得胃痛发作的事都忘在脑后了?” 她语气越来越冲,“自己跑到外面潇洒,反而把表哥丢给我照顾,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褚柚心一紧,没想到连今天跟张清焕在外面吃饭她还知道,那俞堰肯定也知道了? 她莫名有些心虚,“那他胃怎么样了?有按时吃药吗?” “还按时吃药?能别酗酒我就谢天谢地了!”许意把手里的钥匙猛地塞进她怀里,很不乐意地说,“如果不是拦不住他,我是不会过来找你的。” 褚柚看着手中冰凉的钥匙,有些呆愣。 可是找她又有什么用呢?他大概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吧。 昨晚说的话那么伤人,还有什么脸再出现在他面前呢? 看着她,艰涩又小声地说,“你好好劝劝他,实在不行打电话给伯父伯母吧,他们的话他总会听的。” 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快刀斩乱麻,她的确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了。 许意很不情愿地瞪她一眼,“你以为小姨没给他打电话吗?有什么用?表面敷衍着答应,背后里依旧我行我素,他要是不爱惜身体,谁说了也没有用。” “平时让他多醉两次倒也罢了,但现在刚出院胃疼就没好全乎,再这么酗酒下去,那下次就得躺着去医院了。” 她满面怒容地推了一下她肩膀,“他现在躺在家里胃疼得直淌虚汗,人都半昏迷了,谁也撬不开他的嘴喂药,你如果有心就该去照顾他!” 说完生着闷气地一跺脚,转身就走,“算了,随便你去不去!反正疼的又不是我!” 看着她的背影被电梯门关上,褚柚这才像抽干了浑身的力气,靠着墙才恢复了点气力。 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蹙眉思忖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她不是二十岁容易情绪上头的小姑娘,在知道这件事不该这么做的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控制自己。 这个事情上有很多事都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才引发的。 既然离婚了,她不想再去打扰他的生活,说不定他也很厌恶自己去打扰。 可他胃疼有多严重自己是知道的,所以知道他酗酒的时候才更担心,那种心落不到实处的慌乱感才让自己更害怕。 甚至而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想一些可怕的事情。 站在俞堰住的别墅前时,她还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怎么还是来了呢? 深吸了口气,推开车门下来。 深夜了,别墅里除了二楼还有微弱的亮光,其它地方漆黑一片。 俞堰是个领地意识比较强的人,不喜欢有人住在家里,所以张妈都是每天早来晚上回去,这会家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她怕密码输入错误,想了想还是用钥匙打开了门。 关上门之后倚在门后,眼睛看向二楼的位置,屏气凝神地听楼二的动静,突然生了些许退怯之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都没有发出声音,她微微吐了口气,打算离开。 手才刚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楼二传来一道重物砸在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道闷哼声。 她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一推门就看到俞堰正半坐在地上,费力地往床上爬。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脸上因为喝得太多红得吓人,这会正迟钝地转过头来看她。 褚柚屏着呼吸,没敢说话。 俞堰摇了摇脑袋,词不达意,“你……怎么没……骗我?” 他说的话奇奇怪怪的,但褚柚听懂了,瞬间泪流满面。 他们大学的时候,每次吵架之后她都会赌气说分手,但被他哄好之后,总是又被他压着挠痒痒,非要她为分手两个字道歉,说刚才是骗他的。 没想到他醉成这样,还没忘记这件事。 褚柚缓了下情绪,走过去扶他倚靠在床头,“胃疼了?” 俞堰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含糊其词,“你来干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第71章 你想要我恨你 他说完背过身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褚柚没有说话,看到他床头放着胃药和水,走过去端在手里,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说,“不管怎么样,也别伤害自己的身体。” 虽然他装作冷漠,但还是能从他有时微蹙的眉心察觉到身体不适,再联想到刚才从床上掉下来,应该是胃疼想去吃药,但浑身无力才滚下去的。 俞堰后背微僵,脱口而出,“不用你管,也请你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语气并没有多少情绪外泄,甚至说得上平静,但褚柚十分了解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心里的疙瘩很深,反而是那种嘲讽出来,才是真的彻底放下。 她喉头发哽,“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如果身体垮了岂不是连恨我的资格都没有了?” 俞堰慢慢转过身看着她,话中很有深意,“你想要我恨你?” 那疲累却精亮的眼睛看得她有些慌乱怅然,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却再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了。 她垂着眸,耳边似乎能听到他平静却心痛的嘶吼,也能看到他心中的怨恨与执着。 终究是她对不住他,事情已经做出了,无论怎么做都弥补不了了。 今晚还是冲动了,太担心他一个人需不需要人照顾,但好像不出现在他面前,才是对他最好的。 她思忖了半晌,把药和水送到他面前,“吃了药我就走,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俞堰眼神沉怒,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问,“我问你,你想要我恨你吗?” 水杯里的水洒了一些在被子上,褚柚看着痕迹慢慢洇湿变大,维持着这个动作,“该恨的。” 她干涩的眨了眨眼睛,小声又坦然的说,“不管你是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件事我不后悔,没有我你只会更好,以后你会明白的。” 俞堰气得笑出声来,“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 褚柚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反而觉得鲜活不生疏,下意识就回,“不用谢。”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她趁这个机会抽出自己的手腕,从床头柜拿了纸去吸被子上的水渍,全程低着头好像很忙的样子。 俞堰看她装得忙碌的样子反而心中生火,伸手在她面前,“药呢,给我吃。” 这么配合? 褚柚飞快的把药丸放在他掌心,生怕他反悔。 “你今天……跟张清焕去吃饭了?” 她一门心思都在看他会不会真的这么配合吃药,没有防备的回答,“是啊。” 话出口第一反应就是看他的脸色。 见他神色如常的把药丸咽下去了,反而有种头上悬了把刀的错觉。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就先解释起来,“我就是今天在工作室被人刁难了,怕影响过两天的刺绣大赛,想请他明天帮个忙,所以才请他吃饭感谢一下。” 完了,怎么有种此地无疑三百两的感觉? 褚柚在心里拍了下自己的嘴,真是笨到没边了。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被这么急忙的解释怎么感觉在往自己脸上抹黑呢。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是,她为什么要解释?在心虚什么? 避免越说越错,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 俞堰别有深意的扫了她一眼,悠闲的喝了两口水才问,“你被人刁难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褚柚哑然,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不合适啊。 哪有离婚后遇到事还总是找前夫帮忙的,还在相处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不过这话她有点不敢说,只敷衍的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俞堰紧紧相逼,“那你的意思是,以后遇到什么大事就会找我帮忙了?” “……” 对上他灼亮探究的目光,她只能支吾着的回,“会的……” 他满意了,把水杯递给她,“行,我等着。” 这算个什么事啊。 一直到回家的路上,褚柚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三言两语的把画风拐到了这上面去了呢。 料想中的怒骂奚落都没有发生,反而像两个多年的好友谈了谈以后的打算。 搞得她现在脑子有点发晕,他们到底是去了民政局签过字还是根本没签,都是自己臆想的? 回到家都一夜没睡踏实,梦里一会出现俞堰满脸生花的样子,一会出现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到早上醒来脑子还是沉的,差点没分清楚现实与梦境。 收拾妥当后刚到工作室,就看到大壮在大门口抽烟,一看到她立马把她拉到后面去,“柚子你今天别上班了,寒梅大师说给你放几天假,让你休息几天再来。” 褚柚看他故作坦然冷静的样子,笑了笑,“谢谢大壮哥,等下我自己跟老师说。” 说完微微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手臂被人一把拉住,大壮急得额角生汗,“哎呀寒梅大师都说让你回去休息了,你就先回去嘛,我们想带薪休息还想不来呢,你怎么还拉仇恨呢。” 他言辞轻快,像是在打趣,但神情控制不住的紧张,抓着她手臂的力道也出其的大。 褚柚了然的轻笑一声,“是她们打算今天就要逼走我吧?” 看着他眼神突兀的变幻,她从容不迫的收回自己的手,“谢谢大壮哥为我着急,不过我既然决定来了就不怕她们耍手段。” “你有对策了?”大壮见瞒不住索性就说开了,“寒月大师今天一大早就煽动整个工作室的人,说你品德不端,还攀污你私下不检点,所有人都因为你而受诘难,今天一定要把你赶出工作室。” “一大半的人都顺应了她的提议,还有些人虽然看在的寒梅老师的面子上不愿跟你为难,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们最多不发声,也不敢阻止什么。” 说完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谁不知道寒月大师心胸狭窄,最会打压算计了,得罪了她这工作室铁定是待不下去了。” 褚柚亲眼见过她为了自己的名利,暗戳戳的陷害了老师,怎么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大壮,“那大壮哥你怎么敢私下通知我的?” 第72章 你就不怕看走眼了 大壮憨憨的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怕她误会什么,赶紧又补了一句,“你毕竟是寒梅大师的徒弟,她的为人有目共睹,所以我相信你。” “谢谢。”褚柚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谢。 这细微的善意足以让她心里暖洋洋的,本以为谁也不会多事,没想到还有人冒着风险通知她,倒也是意外之喜。 大壮不好意思的笑,“我不相信你是她们嘴里的那种人,因为你平时言行举止挺文雅的,我总觉得你是个很有教养的人,更不屑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褚柚意外了,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评价还挺高的,打趣道,“你就不怕看走眼了?” “怎么会?”他老实的睁大眼睛,“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也是了解一些你的人品的。” 欲言又止的说,“说句没什么立场的话,你妈这么对你就是她的错,俞总也是,明明是他先找了许小姐,离婚了所有脏水反而都泼到你身上了,其实你可以理解为她们在嫉妒你。” 她微微挑眉,“你可真会安慰人。” “那她们为什么非要把你逼走?还不是因为你离婚了,她们自认为没有靠山了,如果你现在没有离婚,她们敢这样吗?”大壮撇了撇嘴,“人性本来这样的,她们见不得你过得比她们好。” 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有这番见解,倒叫褚柚开眼了。 俏皮的一笑,“我觉得你说得对,她们就是嫉妒我。”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再不进去就要迟到了。” 大壮迟疑的点头,“好吧。” 褚柚安抚的一笑,转身进了工作室大门。’ 果然,一进去大厅,就看到以寒月为首的站了一堆人在走道里堵着,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嘲讽出声,“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褚柚没有看她,扫了一下整个大厅,发现有一半以上的人站在她身后,还有一小半的人站在老师后面,剩下的人一些人两边都不站,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也不抬的工作。 她心中有了数,先对寒梅微笑点头,“老师。” 寒梅愁得脸都打结了,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不敢把心里的不安表现出来,只能勉强的回以一笑。 寒月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火气就上来了,“朱总已经告知工作室所有人,今天要开除你褚柚,现在收拾东西滚了还能给自己留几分体面,如果是被我们把东西都扔出去的,就未免太难看了。” 上次这臭丫头在会议会言语羞辱,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可现在还记得呢。 刚才的话不过是说说罢了,怎么可能让她好好的离开,故意这么羞辱她就是为了激起她的反抗,好被所有人看着,最后狼狈离开。 褚柚扫了她一眼,轻飘飘的回,“好啊。” “我就知道你……” 寒月脱口而出的话还没有说完,语调一下子转了个弯,“你说什么?” 好啊? 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昨天还不是这个温驯的样子啊? 她懵了懵,又说了一遍,“我说,你已经开除了,现在该收拾东西滚了!” “我听到了啊。”褚柚嫌弃的看向她,“你该不会老年痴呆了吧?” “你……”寒月气得脑中一片空白,想骂的人都卡住了,还在在蓝悦的安抚下才压下情绪,“既然如此,那你就滚吧!” 虽然少了一点看头,但她能这么听话,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管怎么说,她一走寒梅肯定是会伤心的,说不定也会因此离开工作室,这样工作室就她一人把控了。 想到这里心情就好了几分,施恩似的挥了挥手,“给你十分钟收拾,等下让我过目了才能离开。” 寒梅早就急死了,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拉住褚柚,小声低语,“你可别上了她的当,我刚才已经跟朱总发过信息了,一切有了回复再做决定,现在她还没有权利要求你离开。” “老师。”褚柚心中感动,挽住她的胳膊,声音不高不低,“我还要一辈子当你的徒弟呢,怎么舍得跟你分开?” “那你……”寒梅还没说完,寒月倒炸起来了,“那你刚才说什么好啊,耍我啊?” “对啊。”褚柚笑得有些欠揍,“就是在耍你啊,看不明白吗?” “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强势的打断她的话,“我的去留你没有决定的资格,更没有对我指手画脚的权利!” “你以为你煽动了这么多人,就可以逼我离开,就可以让我不能去参加刺绣大赛?” 褚柚笑了笑,笑得神情乖戾,“你也不想想,蓝悦师承于你,就你那一手绣技能拿得出手吗?只让蓝悦一个人代表工作室参加大赛,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工作室就这半吊子水平呢。” “你放屁!”寒月哪里能忍她这么嚣张,但脸上又控制不住火辣辣的,“这件事是朱总的决定,你同不同意都没用!” 一心只想压制她的张狂,“应该是你该想想吧,一个怪诞出格又名声极臭的人,凭什么在工作室里影响我们所有人?” “以前你还是个名义上的俞太太,现在呢?” 她状似恍然的捂住嘴,“现在不会是想靠着张总吧?” 话音刚落,蓝悦就配合的接话,“老师您忘了吗,昨天我们这么多人,可是亲眼看到她被张总像赶蛆虫一样赶开了。” 夸张的笑了起来,“真是笑死人了,张总脸那么黑,上车的速度可真快,生怕被她缠上一样。” “就这昨天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只要愿意分分钟可以嫁给张总,也不知道这脸打得疼不疼。” 她后面的人接话道,“蓝悦你也太不给她留面子了吧?虽然我们都看到张总不待见她,但她都这么惨了,还是别嘲笑得太大声了吧。” 昨晚的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得比谁都大声。 “笑完了吗?”褚柚淡定从容的看着她们,“看来寒月这样的老鼠屎是真会坏了一锅粥啊。” 第73章 自作聪明 笑容戛然而止。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寒月身上。 寒月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你这样说是想跟我撕破脸了吗?” “劝你所言所行之前先想清楚,昨天你是想求张总替你撑腰,但是被他严厉拒绝了吧?” 褚柚摇头,“自作聪明。” “你还敢抵赖?” 她讽刺的短笑一声,声音刺耳,“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你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这么丢人的事你当然不好意思承认了。” 褚柚看着她情绪上头到面庞扭曲变形,突然觉得毫无意义。 每回怼一句就会被她用更激烈的言辞反驳,懒得回怼也是被她嘲讽轻视,这人与人之间除了心平气和,剩下的就是无声的争执。 谁都想明里暗里地让对方顺从自己,臣服自己,甚至连一句分辨的话也不想听。 可她看着这些人见风使舵的嘴脸,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就像网络上随波逐流的键盘侠一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被推使着当了枪手还浑噩不明。 寒月看她一直不说话,眼神还带着思沉,只觉得这是挑衅,“你装什么稳重?昨天跟张总说的什么,大家都听到了,要不是迎面撞上,谁能想到你会吹那么大的牛?” 搞得她昨天心里还有点没底,毕竟张清焕的确帮了褚氏的大忙。 也怪她时运不济,要不是正好跟自己选了同一个餐厅,谁能知道她在张清焕面前那么不得脸呢。 褚柚收回思绪,“我跟张清焕的关系跟你无关,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看她语气有所松缓,寒月心中吐了口气,言辞却犀利,“你跟张总的事我们不想过问,只是不想被你蒙骗!但今天开除你的事是我和朱总一同决定的,赔偿会给到位的,你身为员工该不会连这点事都不懂吧?” “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谁也不想真的闹得脸上无光,你好好收拾东西走了,朱总那里我会替你美言两句,如果有机会会让你回来的。” 她一番话说的恩威并施,还给了一点小小的期待,一般人怕是见好就收后还得跟她道声谢。 毕竟整个京都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刺绣工作室了,哪个绣娘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褚柚厌烦她的小心思,“别把你肮脏的思想的说得这么好听。” 说到底还是排除异己? 从她当了寒梅的徒弟开始,这些暗地里的栽赃陷害就没有停过,当初她是俞太太,她们不敢过分,现在她离婚了,可不得赶紧折断老师一臂? 寒月这会倒是露出几分藏不住的得意,“随便你怎么想,你如果听话一点我心情一好,说不定以后还会收你为徒,你还是能在这个工作室里。” “如果让我心情不好,那我保证你在刺绣这个圈子里,也走到头了。” 目光轻扫气的有些发抖的寒梅,“毕竟我可不像某些人,人脉手段都不行,连自己的徒弟都保不住,更不要谈其它了。” 寒梅眉眼生怒,拦在褚柚面前就斥责,“你一个良心都被狗吃了的人,只会趴在同行身上吸血的人,有什么资格戏耍敢于反抗的人?” “你如果真的能让朱总收回成命,同意她留在工作室里,就是让她改投师门我也愿意,但你会这么做吗?你以为在逗耍别人,其实只会让人看到你的狭窄!” 一番话掷地有声,激昂淅明,甚至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寒月敏锐察觉到大家内心的摇摆,索性快刀斩乱麻,“你情绪很激动我能理解,但无论怎么诋毁我,今天褚柚也得离开工作室。” 她冷肃着一张脸,“你们与其在这里跟我瞎扯,不如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再拖延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抬了下手腕,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冷漠地说,“十分钟倒计时,如果超过时间,我会请安保来把人拖出去。” 说完不再看她们一眼,转回去对着大家挥了下手,“都散了吧,把手里的活好好做完。” 她自己则跟蓝悦两个人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等着褚柚狼狈不甘的去收拾东西。 出乎意料的,褚柚从始至终没有挪动一步,反而细细地安慰起寒梅来。 寒月的脸色都要冒火了,也不管大家偷瞄来的视线,直接拿出手机拨电话出去,“安保处来一下。” 视线重新瞥向那边,却见褚柚老神在在的,看到她甚至还回以一笑,气得牙痒痒。 倒是寒梅在看到几个保安人员一下子推门涌进来,惴惴地握着褚柚的手臂,“她今天是铁了心的想把你弄走,要不你先回去,等我今天找朱总谈过之后再说?” 褚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老师不用担心,这个工作室也不是她寒月一人独大的。” 心里却在想着,昨天说好的是下午,刚才给张清焕发信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上,要实在不行等下她就不客气了,先撕了寒月的脸皮再说。 再抬眼时那几个保安已经凶神恶煞地站在她面前了,她微微挑眉,这是寒月塞了钱啊,平常这些保安哪有这么盛气凌人过? 为首的人站定在她面前,很不客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姑娘还是自己自觉一点的好,我们几个下手没轻没重,别再伤到你了。” 褚柚把寒梅推到身后,静静地看向他,“你倒是动一下我看看呢。” 那人没想到她这么刺头,噎了一下,“你这么做未免没脸没皮了吧?都把你开除了还硬要留在这里不嫌丢人吗?” 蓝悦也忍不住出口讽刺,“褚柚,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 褚柚没搭理她,找了个椅子坐下,“我一没有犯错二没有惹事,请问工作室凭哪条法律法规可以开除我?从头到尾朱总都没有出现,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寒月假传指令呢?” 看到寒月下意识张嘴,她扬高声音打断,“至少她有这么做的理由,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她以权谋私?为了打压我老师,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第74章 你们有没有用 她看向后面那些表面工作,实际上耳朵竖得像天线的人,摊了摊手,“我没有说错吧?她有这个理由做这些事,如果我今天听了她的三言两语就自动走了,那岂不是吃亏了?” “胡言乱语!”寒月气得快炸了,满身怒气地直指向她,“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为首的保安没有犹豫地上前去抓褚柚的手臂,却被针尖刺得痛叫出声,捂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她笑不达意地举起手上沾着血迹的绣花针,破口大骂,“你有病啊?竟然拿针扎我?”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也震惊了,连寒月脸上的怒意都有一瞬间的冻结。 实在也没想到一向话不多的褚柚下手这么狠,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做事却这么老练。 只有寒梅欣慰地看着她,把她护在自己身后,生怕她受伤了。 褚柚用纸巾轻轻擦掉上面的血迹,平静地看向那个保安,“我再从你嘴巴里听到一个不爱听的话,小心你的嘴也要被缝起来。” 语气不急不缓,却给人重若千钧的压迫感。 那保安与身后的几个保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才说,“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俞太太吗?今天让你离开你就要离开,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说完身后几个保安一起上前,其中一个拦在寒梅前面,其它人劈头盖脸地朝褚柚伸手。 褚柚飞快站起来往后退了半步,操起椅子就朝那些手上砸了下去。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起响起,刺耳的耳膜都疼。 她那一下是下了狠劲的,砸得那些人手臂上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十分吓人。 寒月脸色彻底青了,嘶吼着地一拍桌面,“你们有没有用?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女人,干什么吃的?” 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让褚柚非常难看的走出这里,现在是在干什么? 拿着她的钱给大家逗趣呢? 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 那些保安被她这么直白的骂,脸上也都挂不住,气冲冲地又上去抓她,门口却传来一声马戏谑的声音,“早就听说朱总的工作室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 褚柚最先看到的是张清焕那张俊逸的脸,见她望过来微微挑眉,似乎在说,看我来得及时吧。 她无声地扯了扯唇角,放下指缝间捏着的长针。 朱总嘴角抽了一下,汗颜地陪笑,“让张总看笑话了,我工作室的人实在是没什么规矩。” 说完对着那群保安嫌弃地挥手,“赶紧走!别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那群保安哪敢反驳什么,一个个捂着通红的胳膊,像战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走了。 他又满脸不快的对着寒月的冷斥,“你在干什么?把工作室搞得乌烟瘴气的,这里是上班的地方,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如果不想在这里干,现在就卷铺盖走人!” 寒月震惊的看着他,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这么重的话,但也知道张清焕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是偶然。 今天褚柚是走不了了,但她如果不顺着台阶下,反而就变成她的走了,这些情况还是拎得清的。 所以挤出一个笑脸出来,“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等会下班了请褚柚吃个饭就当赔罪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张清焕听的,相当于服软了,不想让他记恨上。 朱总也轻吁了口气,再怎么样表面功夫也做了,事情说大不大的,估计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正要请张清焕去楼上喝茶,没想到他慢条斯理地说,“寒月大师的饭可不敢吃,万一被人误以为人以群分可不太好。” 寒月脸都笑僵了,“张总真是说笑话,外面那些嘴碎的乱传些谣言很正常,张总这样高度的人想必一眼就看透了。” 张清焕漠然扫她一眼,视线落在褚柚身上,“柚子,你说呢?” 柚子? 褚柚自己都打了个寒战,没想到他忽然这么亲昵,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也顺着他说,“寒月大师的名声稍微打听一下也就一清二楚了,哪里还用得着我来说。” 她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僵裂的寒月,不咸不淡地补充道,“她向来视我老师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这个工作室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平时使得那些手段工作室的人都知道。” 又看向脸上挂不住笑的朱总,“朱总也是知道的吧?” 寒梅被朱总陡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服,微不可察地摇头。 褚柚却无所谓的一笑,重新看向朱总,“就是不知道朱总今天准备怎么惩罚闹事的人呢?也是开除吗?” “年轻人还是要学会见好就收的!” 朱总冷下脸来时眼神格外阴鸷,让人不敢直视。 张清焕却短促地笑了一声,“柚子说得不错,管理一个公司还要是知人善用的,不然败坏的还是自己的名声。” “这样的员工留在身边,朱总还会安心吗?” 寒月终于听明白了,今天这是想赶她走啊。 赶紧对着朱总求情,“朱总,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最清楚的,这么多年我为工作室殚精竭虑你也看在眼里的,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开除我啊!” “再说了我手上那么顾客都维护得好好的,我要走了对公司也是不小的损失不是?” 又是一顿的威逼利诱,也难为她每次都能想到一正一反两个点。 但褚柚是真的听腻了,出主意道,“不如让寒月大师拜我老师为师吧,这样既可以留下她,又能让她改邪归正。” 她故意用刚才的话堵回去,意料之中的看到寒月和蓝悦就像吃了翔一样难受。 朱总沉默了一下后打圆场,“不如这样吧,这次的事我好好惩罚她,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你就原谅她一次吧。” “朱总此言差矣。”褚柚还没说话呢,就被张清焕打断,“我在意的人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那我难免会心疼,总得替她出气不是?” 第75章 你会失望的 在意的人这四个字,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无波的水面,瞬间激起水花。 不单是其他人,就是褚柚自己心都漏跳了一拍,但仍然强撑着笑意附和,“张总你也真是的,就这么突然说出来吓人一跳。” 其实心里在想,可千万别传出去了,不然她水性杨花的罪名就真的坐实了。 朱总尴尬地笑了几声,“有张总保驾护航,谁敢欺负褚柚啊,再说她刺绣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我向来惜才就更不可能让她吃亏了。” 张清焕单手插兜,笑意不达眼底,“看来朱总的记性不太好啊,刚才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 微顿,不紧不慢地轻笑一声,“这么看来我倒不敢与朱总合作了,毕竟您贵人多忘事啊。” 语气随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听得在场的人口干舌燥,眼神都不敢乱瞟。 褚柚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了以前俞堰也是这样,从容不迫的几句话就逼得对方哑口无言。 实力固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有些人眼神和气场都不是常人所比拟的,天生自带压迫感。 朱总听他这样说,也知道今天这场是圆不过去了,或者说张清焕与他合作的要求就是替褚柚出气。 心中虽然不痛快,但他分得清轻重,直接对呆愣住的寒月说,“扰乱秩序,构陷同事,你被开除了,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 寒月只觉一下子天塌了,原地怔愣了好半天才突然冲过去揪住他,“朱总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分明是他同意了开除褚柚的,现在为了张清焕的合作,就把她推出来当替罪羊! 凭什么坏事是她做,报复她来承担,好处尽是他一个人的? 朱总看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眸子微眯,“你做错事难道不该被开除?还是说你想让我把这些年你做的事都公之于众,不给你留一点情面?” 寒月听懂他话中的威胁,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朱总,很多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得到了很多,别到最后失去更多!” “你威胁我?”朱总国字脸阴沉下来,“你做的那些事我替你捂着是给你留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下对她剩的愧疚完全没有了,“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要是以后让我听到风言风语传出来,小心你寒月大师的名号也到头了。” 侧身对张清焕却是另一幅嘴脸,“张总您看我这样处理,可还满意?” 张清焕装作听不懂,“朱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是在处理工作室的员工去留问题吗?” 这个老油条! 朱总挤出笑来,“可不是嘛,耽误张总时间真是对不住,快请上楼喝茶。”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清焕这次顺着方向往前,经过褚柚时微一眨眼,似乎在让她夸夸自己。 褚柚失笑,回以一个点头。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幼稚了。 目送他们上了二楼,她才平静地看向欲哭无泪的寒月,“人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你的代价。” 为了一已之私非要开除她,在工作室散布她的谣言,难道不知道谣言也是把锋利的刀吗? 知道,可这就是她一贯的手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老师也是被这样多次陷害才一心只放在绣艺上。 没有人愿意与两面三刀的人来往。 寒月脱力地跪坐在地上,红着眼睛瞪向她,“你别得意!不过是靠着在男人堆里左右斡旋才得了点优待,如果让张清焕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嚣张吗?” 她‘嗬嗬’的笑出声来,似乎已经看到了她凄惨的下场,“我会时刻盯着你,等着看你像个破布一样被丢弃的那天。” 褚柚淡淡的一笑,“你会失望的。” 她与张清焕只是合作关系,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是清楚的紧,永远不会有翻脸无情的那一天。 而且他们各自心有所属,更不可能会有情感上的牵扯,毕竟心里藏着一个人的滋味没有人比他们更懂,也没人比他们更懂对方。 寒月走了,寒梅并没有相像中高兴,看着她狼狈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唏嘘,“没想到她跟我争了半辈子,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其实她心里知道,很多事情是朱总授意寒月做的,毕竟在生意场上,心狠手辣才是生存之道,可看到寒月跟个弃子一样被丢弃,难免还是有些寒心。 褚柚故意分散她的思绪,“那不如我再把她叫回来,让她陪老师玩玩?” “你个臭丫头!”寒梅看她打趣,忍不住笑拍了她一下,“老师年龄都大了,再玩下去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说着说着笑意收敛,“也怪我这些年一心只钻研锈艺,没有在工作室里发展自己的关系,才会让你今天被她逼迫到那种程度。” 想到连那几个保安都凶神恶煞的,明显就是想让褚柚不体面的离开,就觉得寒月做事太绝情,太不留情面。 应该说,就是因为褚柚是她的徒弟,才特意让她走得不体面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褚柚。 “老师你这么说我就要生气啦。”褚柚故意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您哪里还需要发展什么关系啊,有我一个人不就够了吗?” 寒梅笑着掐了下她的脸蛋,“是是是,老师有你这个徒弟,才是最有福气的事。” “那是。”褚柚毫不客气地受用了,随后挽着她的胳膊回了工作间,“老师,寒月已经走了,蓝悦在刺绣大赛上应该不敢再耍手段了吧?” 倒不是害怕,而是刺绣大赛上她有别的事要做,尽量地把所有的事都考虑到,以免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 毕竟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寒梅思忖了一下,“寒月一走现在最尴尬的就是她,如果她够聪明理智,这段时间都该低调。” “而且今天她也看到了张总对你的维护,就是想做什么只怕也打消了想法,毕竟她连承受张总怒火的资格都没有,除非她也想被开除。” 第76章 这么按捺不住 话虽这么说,但褚柚总觉得以她这么多年对蓝悦的了解,越是这个时候反而越不会善罢甘休。 她性格张扬肆意,这么多年又跟在寒月后面,学的都是些阴谋算计,再加上寒月现在被逼着离开,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动用手里的资源与她狼狈为奸,好像也不足为奇。 倒不怕她们整幺俄子,就怕她们不整,那这出戏才没法唱下去。 寒梅见她面色不对,猜疑出口,“难道你想她不安分起来?” 褚柚思绪回神,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她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应该不会咽下这个哑巴亏的。” “那也得看看敢不敢哪。”寒梅努了努嘴,“你看那寒月多跋扈啊,那也只是在我们这些人面前,真到了张总那样的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当初你没有离婚时,再怎么传言不受俞总待见,她最多不给你好脸色,可从来不敢真的得罪你。” “要不是以为你没有后台了,她怎么也不会这么按捺不住。” 其实很多事情是有征兆的,比如张清焕向来清冷,不爱沾惹麻烦,那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帮褚柚呢。 很多事情深思一下就会发现不是表面的这么简单。 只是她太想在刺绣大赛前扳倒褚柚了,所以反而心被蒙蔽了,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或者说不相信褚柚能跟张清焕那样的人扯上关系。 想到工作室里到处都是传闻,她叹了口气,“离婚了以后打算怎么办?跟俞总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想起那次她被褚宛关在家里打成那样,俞堰急切的样子,心有戚戚,“其实他对你倒也不错,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有感情,就是不知道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褚柚有些焉的,“老师不觉得他离开我会过得更好吗?我这样的名声这样的出身,不但帮不了他任何,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耻辱。” 是的,耻辱。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寒梅假装生气地打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什么耻辱不耻辱的?” “你们年轻人就想得太多太乱,其实生活很简单,吃饱穿暖就够了,心小一点世界就大一点,心大一点拥有的反而受限,这些事你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也许他想要的只是你这个人呢?” “老师。”褚柚不确信地问,“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感情吗?” “他现在只想要我,那是因为他没有拥有,一旦拥有过后呢,褚氏什么情况您也知道的,沾上的是人命官司,两个家族联姻本是互惠互利的。” “我不但不能给他带去半点利益,还得连累他识人不清,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筹码……” 她言语有些激烈,缓了一会才继续说,“一次两次他可以看在我们的感情上不计较,那十次二十次呢?与其最后变成一对怨偶,不如把彼此留在最不舍的时间段,以后想起来还有一丝怀念。” “褚氏那样的出身我没有办法选,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他自由。”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做错了,就不应该想尽办法嫁给他,那样就不会二次伤害他。 有些人有缘无份,注定是背对而行。 寒梅看她言谈伤感,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你这么说也对,人性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有褚宛那样的母亲是她的不幸,她不想把这份不幸带给俞堰,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 怪只怪造化弄人吧。 她也没有好再问跟张清焕的事,但想来也知道应该是对他感情不深,不然不会舍得把他扯进褚氏这个漩涡中。 两个人一时沉默了。 那边,俞堰手机收到江楼的信息,“什么情况?我知道嫂子在家里过得不好,但不知道这么不好啊!” “简直是不幸好不好?从满十六岁褚宛就让她私下去陪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吃饭酒!所说褚宛从来只在乎她能带来多少利益,连褚锐对她动手动脚也视而不见!”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禽兽不如的人?” 俞堰看着这几条信息,想到褚柚越来越沉默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抓住,疼闷交加。 他缓了口气,给江楼回信息,“人在哪里找到的?” 江楼很快回他,“在东兴市的一个镇子上,她说了很多嫂子的事情,要不要拨个语音让你也听听?” “不用了,给我定位,我现在过去。” 回完之后他给乔复发了信息,让他订最近去东兴市的飞机,然后退回界面翻到手机里保存下来的视频,犹豫了一下,手指点了播放。 这是秦若遥发给他的,当时还不附赠了一句话,“堰哥,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发这个视频发你,当初我让我爸整柳宏图的时候,没有上传这个视频,一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二是觉得褚柚太苦了。” 视频里很清晰地拍到了褚锐把褚柚按在墙上,不耐烦又暴戾地揪住她的头发,看着褚柚求饶反而露出饶有兴味的笑,眼中的笑意渗人又变态。 播放到对着褚柚挥拳头的画面时,他点了暂停,深吸了口气没有再看下去。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能想到她在褚家过得最不好的情况,就是有对掌控欲很强的父母,还有一个事事忽视她的哥哥,没想到她的不好比想像中难很多。 突然就想到那天她跟自己说,褚氏是个烂摊子不想把他牵扯在内,那个时候以为她是虚张声势,毕竟以他的身家,什么样的烂摊子能搞不定? 可若是真的搞不定呢?若是有很多他根本不知道的内幕呢? 从刚才江楼的信息和秦若遥的视频中,他至少可以推断出,褚宛和褚锐都是没有道德底线的,那褚氏真的只犯了基金会这一件吗?褚柚在里面到底是被动裹胁前进,还是一直逆水行舟,稍有不慎就被海浪拍下? 正胡思乱想着,乔复敲门进来,“总裁,柳宏图在门卫处闹得要见您。” 第77章 谁也拦不住啊 俞堰目光微动,“他有说什么事吗?” 乔复摇头,“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非说要跟你当面谈。” “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乔复把人带进来,倒了一杯茶后退了出去。 俞堰全程低头看手里的文件,时不时在上面签字盖章,没有抬头看一眼。 柳宏图坐如针毡,见他没有交谈的预兆,索性主动打破僵局,“俞总,冒昧打扰是我不对,实在是有事求您帮忙。” 也是在听说他跟褚柚离婚了,这才敢上门来。 俞堰抬头,淡淡扫他一眼,“求我帮忙,你大概是找错人了。” 柳宏图被他那个眼神震住了,隔了一会才舔着笑脸说,“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褚柚那死丫头竟然敢在婚姻里就让您难堪,想来您跟她离婚也是恨毒了她的。” 小心看了眼他的脸色,又说,“其实俞总是有福之人,您看那张总现在就被褚宛她们母女俩拖进沟里了,当初她们也是想榨干您的价值的,幸亏我竭力反对才没有打您的主意。” 话里话外都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俞堰听得发笑,“听你的意思,我跟褚柚一年的婚姻里,是因为你的缘故她们才放弃从我身上榨取利益的?” 柳宏图觉得他笑得古怪,但还是硬着头皮赔笑,“俞总太客气了,也不是我的功劳,就是阻拦了几次,毕竟有当初有俞总这样的女婿已经面上有光了,怎么还敢奢求其他的。” 他话说得熨帖,但俞堰却听得讽刺,“这些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倒是让我心生感动啊。” 明明跟褚宛狼狈为奸,恨不得逼得褚柚卖血求生了,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番话来。 要不是他早就查明,恐怕就要被他给戏耍了。 柳宏图一喜,赶紧上忙两步,“褚柚害您不浅,褚宛又对我围追堵截,这看起来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其实也是您跟张总之间的战争啊。” “他现在能帮着褚氏快速解决公司财产的事,以后也能帮着插手基金会的事,他这是在把您的脸面按在地上踩啊,别说是您了就是我看到了也是很气愤的啊。” “这话怎么说?” “您想啊,当初这两件事您都没有帮忙,但张总轻而易举就出手了,圈子里的人谁不猜测两句,张总实力雄厚,而俞总您只是徒有虚名,怪不得褚柚会舍弃您而选择他了。” 这么好的好舌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俞堰听着他挑拨离间的话,似笑非笑,“那你想我如何帮你。” 柳宏图一僵,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口,缓了一会才重新堆起笑脸,“其实这事说好办也好办,只要你别顺着张总的意,让他这么顺利地解决褚氏财产的官司就行了。” 怕他不愿上心,想了想又说,“毕竟这是张总与您的第一次交锋,他是在试探您的能力。” 俞堰微一点头,“所以,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 柳宏图以为自己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为了脸面也得跟张清焕争上一争,没想到他反过来还要跟自己要好处。 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到底是做生意的,一身的铜臭味! 但面上却还笑盈盈的,“俞总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这是双赢,如果财产的官司一直拖下去,那我的钱自然也有俞总的一份,毕竟还欠了俞总一个大人情,以后俞总想让我做什么,只要开口我没有拒绝的。” 俞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别以后了,就现在呢,我有事让你做。” 柳宏图脸上的笑卡了一下,瞬间的恢复如初,“俞总请讲。” 俞堰站起来,缓步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问,“褚柚以前在家里是怎么过的?”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柳宏图结巴了一下,“就是正常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吗。”俞堰眼神冷了几分,“或许我该问得更详细一点,大学的时候她为什么跟我分手?” 柳宏图整个人呆愣在那里,对上他压迫的视线,陡然垂下视线,“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而且时间太长了我也记不清了。” “这样啊,既然你没有诚意,那我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说完背过身去不再交谈,送客意思很明显。 他急了,赶紧改口,“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大学的时候她跟你在一起,是瞒着家里人的,但后来被褚宛知道了,查了你的身份才知道你是俞家的大少爷。” “褚宛花了大价钱把褚柚送进贵族学校,就是为了在里面钓到金龟婿,这一下子钓了个这么大的,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与俞搭上关系。” 俞堰回头看他,“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求褚柚跟我分手?” 当初他是以普通人家的身份进的学校,有江楼和陆沥川在谁也不会欺负他,但同学们的确不知道他是俞家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褚柚喜欢上自己后,才比谁都相信她是真心的,从没怀疑过她的心意,这也是多年后她找自己的结婚,能不假思索的原因。 从头到尾他都不相信褚柚对他没有一分情意了。 有些事情可以做得绝情,但靠在一起时的眼神再怎么伪装,也是骗不了人的。 柳宏图咽了下唾沫,“是因为褚宛提出了一个建议,褚柚死活不同意,最后才演了出戏让你以为她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最后分手收场。” 俞堰心中似有所觉,追问,“什么建议?” 虽然他觉得褚宛那样的人提出什么建议都不足以为奇,但听到他说出来时还是震惊到了,竟然有人能这么作贱自己的女儿? 柳宏图呐呐解释,“她为了让褚柚屈服,放学后把她关在家里的仓库里,不给吃不给喝。” “那里阴暗潮湿,经常有蛇虫鼠蚁出没,大门关上的时候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一个小姑娘被关在里面有多害怕可想而知。” “我当时是制止了的,但是她铁了心要让褚柚怀上褚锐的孩子,谁也拦不住啊。” 第78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俞堰听在耳中差点恶心坏了,“那好歹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用这种方式对待她不觉得下作吗?” 有那个本事怎么自己不把褚氏发扬光大,反而要从一个小姑娘身上下工夫,是知道自己没有出息吗? 柳宏图完全把自己剥离开了,撇撇嘴道,“她要是能反思自己褚氏能变成这样吗,她从决定养着褚柚那天起,就是看中了她的好容貌,想拿她的婚姻换取最大的价值,褚柚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鱼饵,用来钓河里最肥的鱼。” “她跟你的感情越好,褚宛就越是心痒难耐,她太贪心,没有能力驾驭却想得凌驾于一切之上,才出了让褚柚怀上褚锐的孩子,一是用来捆绑住你,替这个机会赶紧把婚事订下来,二是褚锐的孩子以后就是俞氏的继承人,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 现在再说起这些,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人竟然可以一意孤行到这种地步。 这件事他当时的确是劝过的,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大家族的子嗣都很看重,不可能会让混淆子嗣这样的事发生,他觉得褚宛就是在痴心妄想,好好的一盘棋非要下得稀巴烂。 但他说的话褚宛向来是不听的,把他骂了一顿之后依然固执己见。 俞堰察觉胃里开始翻涌,他是看到过那个仓库的,的确是震杀一个人意志力的好去处,原来褚柚在那么小的时候,惩罚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 这么说起来,其实遇到他也是不幸。 他声音低沉了起来,“那褚柚就一直没有答应吗?” 柳宏图摇头,“没有,那丫头倒也是倔得很,关了一个星期愣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心思。” 俞堰想起来,分手前段时间她好像特别爱去顶楼,总是一个人隐在黑暗里,好几次他发现的时候都以为她要想不开。 那个时候还以为是多想了,现在才知道也许她当初是真的不想活了。 一个视为哥哥一个视为母亲的人,竟然联合起来让她怀孕,还要用这个孩子大做文章,把她彻底当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任意地操纵,肆意地侮辱。 也许无意的反抗对她来说,就是还活着的证明。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这些,他甚至觉得是个荒诞的梦,一个丑陋的无法见人的故事。 他们就没有想过,让一个小姑娘承受这些会不会过于残忍。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钢笔,“后来呢?” 柳宏图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似乎也不想再说了,正想敷衍两句过去,就听到他说,“有一句不诚实的,以后你就不必来找我了。” 这下哪里还敢,事无巨细地讲出来,“后来褚宛看她一直不妥协也就没了耐心,有一天给褚宛的饭里下了迷药,想让褚锐强行占有她。” “你的身份的确太过耀眼,褚宛又太贪心,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愿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古有狸猫换太子,有的时候一个身份就是别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俞堰一下子折断了手中的钢笔,阴鸷之气顿生,“后来是怎么阻拦的?” 他怎么知道阻拦下来了? 柳宏图脑中一转,难道大学时褚柚从未跟他发生过关系,反而他们结婚后才是第一次? 如果真是这样…… 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讽刺,褚宛当初费那么大的功夫,原来竟从开头就是错的。 那个时候就算褚锐成功让褚柚怀上孩子,那只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 果然,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 他收敛了思绪,“褚柚被送进了褚锐的房间,我跟褚宛坐在客厅等着,后来听到房间里传来褚锐的尖叫声,我们察觉不对就冲了进去。” “没想到褚柚拿了一把剪刀在手里,浑身发软地对着褚锐,而褚锐胳膊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床上。” “褚宛哪里能忍受这些,叫骂着冲上去甩了褚柚一巴掌,褚柚身体里有迷药,本来就是硬撑,一个巴掌下去直接就被扇倒在后面的衣柜上,撞得头破血流的。” “她一直紧握着剪刀没有松手,但她这个样子哪里是三个人的对手,所以她低弱地笑出声来,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反转剪刀,对着自己的肚子划了下去……” “别再说了!”俞堰想到那个画面,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想起来婚后有一次结束后,摸到她肚子上的划痕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伤到的?”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很平淡地回答,“没什么,就是小时候调皮,从树下掉下来划伤的。” 他看那个伤口的确很长,几乎覆盖了她半个肚皮,痕迹又比较深,的确像是树枝划伤的,也就没有多想。 原来…… 不知道那个时候再次提起,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柳宏图被他吓了一跳,嗫嚅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里也奇怪,他跟褚柚不是离婚了,那应该不会那么关心她的事啊,怎么反而比之前还上心了呢? 难道是离婚后反而发现自己放不下了? 那他如果心里帮着褚柚,肯定会偏心褚宛那头,那今天过来的目的岂不是泡汤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了自己的计较。 很久后看俞堰情绪缓解一些后才开口,“俞总其实有些事我不该说的,但褚柚从小的确过得太惨,她在褚宛手上过得连个人都算不上,从小就给她灌输一切要顺从的思想。” 俞堰没有接这个话,接着问之前的事,“她划伤肚子之后,说什么了吗?你们又是怎么对她的?” 柳宏图觉得他有点钻牛角尖,但不敢不答,“她只说再也不想受控制了,既然那么想拿这个肚子作妖,那她就彻底绝了大家的念头。” “那因为她下手太狠了,抱着生死无所谓的态度,才把褚宛吓到了,再也不敢逼她跟褚锐发生关系。” “毕竟褚宛把她养这么大,正是可以价值最大化的时候,怎么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 俞堰知道事情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她受到了什么惩罚?” 第79章 断气 “伤口只是上了药,就扔在家里自生自灭了,那个时候我好几次看她都怕突然就断了气。” “褚宛是铁了心想给她一个教训,不但缺了吃穿用度,更是罚她天天跪着抄书,稍有不如意就用针刑。” 那段时间连他都觉得这么小的一个姑娘肯定就忍不住妥协了,没想到她硬着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却有几分佩服的。 他看了眼俞堰的脸色,却见他神情沉痛自责,心头一跳,有点拿不定主意还要不要说下去了。 俞堰是记得那段时间的,她请假说自己生病了,请了有半个多月的假,任他怎么求也不愿意去看望她。 原来她那个时候就被折磨成这样吗? 褚宛还真是该死啊。 以前他也怀疑过,为什么褚氏现在不如以前,褚柚从来不在他面前提,更没有说过让他帮忙的话。 猜测是心高气傲,现在才真的明白了,原来从头到尾她就恨不得褚氏破产了。 想起那个时候,半个月后她回了学校,自己听说后欣喜若狂,专门买了礼物去找她,那段时间思之如狂,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非她不娶的,所以找了所有的朋友来见证,想要向她求婚。 说真的,他是自信且骄傲的,他那样的身价没有人能拒绝的了,想到最差的结局就是她想再等等。 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他实在是太穷了没有别人送的礼物贵重,不愿意跟在他后面吃苦,所以分开吧。 她选择了别人,这个选择到他们结婚后,他都是不太相信的。 现在听柳宏图说起这些就更加确信了。 有情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察觉到细微的区别,当初她分手时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早已引起他的怀疑。 他等心中那阵钝痛缓过,又问,“那她后来又为什么找我联姻?” 按理说褚宛这样的人,在她身上栽了一次跟头就不会栽第二次,见识到褚机宁愿分手也要护着他,肯定是不相信联姻是为了褚氏着想,所以又为什么会同意呢。 柳宏图叹了口气,“褚宛那段时间明里暗里带她去了很多酒局,就想尽快把她嫁出去,也逼着她单独跟有些贵人吃饭,但奇怪的是,那些贵人饭前都对她有很大的兴趣,饭后却避而远之了。” “次数多了褚宛就知道是她搞的鬼了,就使了些腌臜手段逼她就范,没想到褚柚是个性子烈的,拿了把刀就横在自己脖子上,说自己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要嫁就嫁最厉害的权贵,给褚氏带来泼天的富贵,但做为交换,褚宛从此以后再也不许逼她。” 俞堰深受震撼,“她想跟褚宛断绝关系?” 所以选择了他? “褚宛不会相信她的誓言。” “没错。”柳宏图不意外他能看透这些,冷哼一声,“褚宛那个人自私狡诈,不会把褚氏的未来放在她的三言两语之上。” “但她又十分心动褚柚提出来的办法,正巧那个时候城西重新规划开发,你拿到了开发权,她就想分一杯羹。” 俞堰古怪地看他一眼,“所以褚柚是带着让褚氏参与城西开发的条件嫁给我的?” 柳宏图硬着头皮点头,“是的。” 虽然说实话会让他不痛快,但也是真的不敢在他面前说假话。 俞堰此刻脸上却有了丝笑意,“原来如此。” 结婚一年来,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城西开发的事,这么想来她当初是真心想嫁给他的,为了嫁给他也是费尽心思。 要是不是心里有他,他是一点也不信的。 柳宏图没想到他不生气反倒有丝愉悦,忍不住反问,“您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俞堰只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有些松动,“她心里有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追求了几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终于可以确信自己心里的想法,这比什么都能让他高兴。 本身当初与她结婚,也就是放不下心里的执念,没想到有人也跟他一样放不下,才能让他心中灿若朝霞。 柳宏图觉得他怕是气出幻觉了,也不敢顺着他说下去,只得转开话题,“褚宛为了让她表明诚意,把她吊在了仓库里七天,每一天都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她,还用针扎她身体。” “听说有一次是您冲到仓库救了褚柚,想必您也见过她当时的样子,那七天她伤得不会比当时轻。” 俞堰心口猛然一揪,她伤成那样的惨状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有段时间每次闭上眼睛都浮现在眼前,因为心里太痛了。 没想到她却不止一次受过这样的遭遇。 还是为了要嫁给他而受的。 可是这一切她从来没有说过,所有的都是一个人默默承认。 总觉得她变得沉默寡言了,却没有想过她沉默的背后经历过什么。 褚宛那个疯子! 以为自己是皇帝呢,这都是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针刑! 他一个大男人都抗不住那样的酷刑,褚柚一个女孩子当时得多疼多苦,又掉了多少眼泪呢? 想到这些心口就痛得喘不上气来,对褚宛的恨意更是到达顶峰。 他两只手用力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问,“她熬过去了就算表明了自己诚意,所以褚宛才相信她的?” “是。”柳宏图被他身上陡然迸发的怒气吓得颤巍巍的,吓都有些说不利索,“毕竟那是她自己下的手,为了让褚柚求饶,一天下手比一天重,自然就相信了。” 他从来不知道,褚柚为了走近他,需要吃这么多的苦! 俞堰背对着人,死死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瞬间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他还因为大学的事记恨她,故意冷落她,想让她主动给自己一个解释,却没想到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多看看。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那么任性,能每天回去陪陪她,会不会她就对自己敞开心怀了? 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第80章 视频 这些他都不敢去想,怕越想越后悔。 虽然大多事情都理清楚了,但心里还有一个疑惑,可现在胸臆情绪翻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越过柳宏图几步跨进里面的休息室,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水流声。 柳宏图呆愣愣地站着,刚才,他是看到俞总掉眼泪了? 甩了甩脑袋,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不容易等人出来,他迫不及待地问,“俞总,你问的问题我都答了,那您出手相助卷钱官司的事怎么说呢?” 他来这一趟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迫切地想要一个具体的时间。 张清焕来势汹汹,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急。”俞堰坐回椅子上,双手交握在胸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柳宏图咽下嗓间的焦灼,“您问。” 俞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褚柚明明想跟褚宛断绝关系,为什么又会处处顺从于她,难道就因为联姻失败了?” “这倒也不是……”柳宏图被他的眼神看得额头冒汗,支支吾吾的,“应该就是褚宛太厉害了,习惯成自然,她就不敢反抗了。” 俞堰突兀地笑了一声,语气凉凉,“看来你的诚意也不是很足,既然如此,那就请回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说完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已经冷掉的咖啡,面色平静地重新取了笔在文件上签字。 柳宏图被他的态度弄得不上不下的,只得尴尬地陪笑,“俞总说的哪里话,实在是有些话不好由我这个做父亲的说出口。” 俞堰笑得不善,“你多虑了,别把自己当成她的父母就好了。” 反正褚柚也是以这样的父亲为耻,她都不稀罕了那自己也没必要替她留着这伪善的表象,平白惹她不痛快。 柳宏图被他夹枪带棒的一呛,好半天卡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得自己找个台阶下,“俞总真会说笑,您想知道我直接说就是了。” “褚宛手里有很多视频,都是有关于褚柚不堰的那一面,比如被逼到跟狗抢包子,比如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样子,还有很多她被辱骂被罚跪被逼着跟男人卖笑的样子……”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等俞堰脸色没那么难看才继续说,“褚宛人精一样,早就知道她心里有你,所以一直拿这些视频威胁她,如果她不听话就把这些视频全部发给你。” “褚柚这个丫头吧,性子是很倔的,也是个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但这件事上却被褚宛拿捏得死死的。” 俞堰觉得有人拿着把刀,一刀一刀地往他心上划,再在里面填满沾了水的棉花,让他整个胸臆又疼又闷,疼得连呼吸都费力了。 今天知道的真相再三地击溃了他,让他坐在这里双腿都在发抖,险些溃不成军。 让她付出那么多才能跟自己结婚已经是到了崩溃边缘,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帮到她,反而还拖累了她。 这让他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她这么多年受制于褚宛,就是因为我?” “是吧。”柳宏图也不敢说得太死,更不敢说拍下的那些视频里跟他也有关系,生怕现在的俞堰知道会把他掐死。 “那现在呢?褚宛一直都用视频威胁她吗?”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请他帮忙? 俞堰其实更恨自己愚蠢,没有早点发现这个问题,上次在公寓里,他察觉她们之间相处方式不对,也有过怀疑,但后来褚柚否认了,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果那个时候他再细心一点,也许他们也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现在褚宛还不得把她当宝贝供起来啊。”柳宏图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褚柚攀上了张清焕,能给褚宛带来她想要的,再加上褚锐现在已是植物人,那她肯定会对褚柚威逼利诱,绝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逼得太紧,多少都要给点甜头的。” 俞堰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选择张清焕,不想让自己牵扯进这个烂摊子里,但需要一个的实力强劲的合作对象,才能让褚宛心动。 知道是一回事,但到现在连她到底想做什么,他都没有搞明白。 想到这里,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对柳宏图说,“我有事要离开一趟。” 站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外套就要离开。 柳宏图赶紧伸手拦住他,“俞总,俞总,那我们之间说好的事……” 总得给他一个具体的时间啊。 俞堰边扣扣子边扫他一眼,“我有跟你达成过什么合作吗?” 他懵了,“不是……” 紧紧跟在身后,“不是……俞总,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而且你也不想被张总比下去吧?难道你真的要让所有人嘲笑吗?” 看他步伐不停,更是又急又怒,“俞总,褚柚都给你带了绿帽子了,就因为现在有张总护着,您就不敢出手了吗?” 俞堰开门的手顿住,平淡地回头看他,“激将法对我没有用,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我不但不会破坏反而会大力支持。” 虽然心里也气恨褚柚最终选择了张清焕帮忙,但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才更加担心,以褚柚对他的心意,一定是因为要做的事太重要了,所以才选择跟他离婚的,不想把任何的危险带给他。 那他就更要了解清楚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样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柳宏图急得满眼生火,直接就挤进去用身体压住门,“俞总您不能这样,我以为您是愿意与我合作,所以我才把一切和盘托出,您这样不是戏耍人吗?” 俞堰比他高大半个高,低垂着眸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戏耍你了,又如何?”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对褚柚做的那些恶,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真把他当傻的吗? 什么样的好人能在外面有小三和私生子,什么样的好人能私下卷走了褚氏公司那么多财产? 如果不是需要自己的帮忙,他会这么老实地把一切相告吗?只会压榨褚柚从他这里得到利益。 第81章 幸灾乐祸 很轻易地把他拨开,重新打开门走了出去。 “俞堰!”柳宏图在身后气急败坏地跳脚,咒骂不止,“你言而无信!优柔寡断!你这样的人怪不得能被褚柚戴绿帽子!她现在跟张清焕双宿双飞了,你还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活该让人看你笑话!” 乔复一直等在门口,听他这样大放厥词,哪里还能忍得住,气冲冲地就想上去撕了他。 胳膊被俞堰伸手握住,他咽不下这口气,“俞总。” 俞堰却凉薄地笑了一声,“人怎么能跟愚蠢的玩意计较呢,像我们这么大度的人,还是要以德报怨得好。” 乔复懂了,“知道了俞总,我现在就联系法院的人,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确保柳宏图把卷走的钱全部吐出来,该负的刑事责任也得负到底!” 他声音说得大,故意让柳宏图听见。 柳宏图瞬间吓软了脚,哭诉着往这边爬,“俞总!俞总……求您高抬贵手啊……不要对我赶尽杀绝……” 他怎么就能蠢到这种地步,走投无路之下竟然想跟俞堰合作! 看他刚才一直追问褚柚情况的样子,自己也早该想明白,他从来都不是真心想帮自己,那些激他的话对他来说都是废话。 褚柚!褚柚! 都怪这个贱丫头!都怪她惹出这么多事来!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褚宛一定会吃了这个哑巴亏,而不是闹得现在人尽皆知的地步! 更不会让自己处于现在这样无法生存的地步! 他脸上的恨意太过明显,俞堰轻易就能看出来他在怨恨褚柚,忍不住嗤笑道,“你还真不是个东西!该不会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吧?” “我只问跟你合作有什么好处,从来没有答应过合作,你不敢恨我就把这份恨意转移到褚柚身上,怎么?你以为她现在没有人撑腰了?” 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袖口,一个眼神都没落到他身上,“那我不妨不把话放在前头,褚柚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如果他因为你少了一根汗毛,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语气说得那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但却让柳宏图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看着他眼底的寒霜,咬着打战的牙关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如果是以前他根本没把褚柚那个臭丫头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地位转换,他不会这么傻用鸡蛋碰石头。 别说自己鸡飞蛋打了,就是俞堰和张清焕随便一个,也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现在最重要是夹着尾巴做人,甚至还得讨好褚柚,哪里敢碰她一根汗毛? 俞堰料他也不敢有小动作,用眼神示意了下乔复,自己抬步离开。 乔复双手合十站在那里,冷漠地对着柳宏图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柳先生先离开,不然等下法院派人去您家里,找不到您人还得再跑到俞氏一趟。” 现在?那他藏在家里的财产会不会被那个女人给说出来? 柳宏图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来不及跟他辩驳什么,赶紧扶着墙站起来,一拐一腐地走了出去。 越往前走越心里发毛,没想到俞堰一出手就给张清焕狠多了。 可能也是存了逗耍自己的心思,张清焕那个时候并没有直接下狠手,而是看他狼狈窜逃又无计可施的样子,他不傻,能看出来这是为褚柚出气的。 褚柚一定跟他讲了很多以前对她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慢慢折磨人的方式折磨自己。 但到底还没有赶尽杀绝,而俞堰一出手就是奔着他的命喉来的,不给半点反抗,他甚至都有种错觉,自己就是他的仇人。 好不容易赶到家里时,法院的车早已停在门口,住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周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三三两两的人围着他家大门往里面看。 他吓得路都不会走了,好不容易扶住铁门才稳住身子,在别人惊诧和好奇的目光下一步三歪地走了进去。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可在看在法院的人翻出他藏在床底下的钱箱时,还是吓得魂飞魄散。 在原地剧烈地喘着粗气,后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上去揪着女人的衣领,狠狠扇了两巴掌,“贱人!贱人!你就是我养在外在的女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事?” 他的心血啊!他布了十多年的局啊!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败家娘们给毁了! 她的口供比任何人的都有用,她跟法院承认了一切,那自己这一生就毁了! 毁了!毁了啊! 他一屁股坐在原地,又哭又笑,神情癫狂得像个疯子。 另一边,乔复跟俞堰上了飞机,幸灾乐祸道,“这下柳宏图可就没有什么可狡辩的了,直接一锤给他锤死了。” 俞堰闭目养神,没有搭他的话。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老实的闭上眼,昏昏欲睡之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你说,褚宛以前都是怎么对她的?” 一个激灵醒过来,却见俞堰闭着眼睛,刚才那句话就像是梦话一样。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从柳宏图的描述来看,并不太好。” 说并不太好都是含蓄了,他当时在门外听着都觉得大为震惊,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父母把自己的孩子当畜生一样对待的,就为了那所谓的控制欲。 哪怕不是亲生父母,那也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夫人长得又漂亮又柔顺的,怎么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所以他一直觉得褚氏除了夫人之外,都是些心理变态的家伙。 俞堰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她会不会恨我?” 因为他才多受了那么多的苦。 有的时候妥协能让自己少吃点苦头,但她却为了自己生生受了那么多,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故意冷着她,让她在那一年的婚姻里,受到了圈子里的嘲笑,受到了褚柚的毒辣手段。 她自己明明是个棋子,身在棋局不得不为之的情况下,第一想法竟然是好好地保全他。 第82章 如坠深渊 每每想到这些,他心口就痛得无法呼吸,有种如坠深渊的惊惧感。 他怕她会恨自己,会后悔当初为他所做的一切,就像他现在就很害怕再见到她,更害怕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的回答让自己失望。 乔复心中叹了口气,都说当局都迷旁观者清,一向精明睿智的总裁也会有这样没有底的时候。 果然再聪明的人对着自己的特别在意的事也会踌躇迷惘。 他忍不住放柔了语气,“俞总您不必担心,夫人如果心中没有您,又怎么会宁愿离婚也不愿意连累您呢。” 再蠢笨的人都知道走捷径,再坚定的人在足够的利诱面前也会动摇,这世界上又能有几个人做到夫人这一步呢? 至少他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明明很多时候已到了绝处,还是她把自己逼到了绝处,如果得到了足够的好处还能说得过去,可她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默默承受。 他是个笨嘴拙舌的,说不上来心中的感叹,但他是真心敬佩夫人的,像她这样的人能喜欢上俞总,其实是俞总的福分。 俞堰似乎被他的话抚平了焦躁,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 乔复重新躺下,却没有了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个的明艳的女子,难以想象,她那样灿烂炽烈的人,竟然承受了那么多伤害。 那么多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那么多独自舔伤口的黑夜里,她又在想什么呢,又是什么支撑着她活下去呢? 连他都不敢想下去,更别谈俞总了。 很快到了目的地,出了机场就看到江楼倚在一辆红色的敞篷汽车上吸烟,配上俊逸脸庞和故作忧伤的情绪,很是引得一些小姑娘频频回头。 他正享受那些小姑娘鼓起勇气上来要号码的自得中,突然看到俞堰走过来了,赶紧掐了烟迎上去,“飞了五六个小时,你是先吃饭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去见那个老佣人?” 俞堰满肚子急迫,半点也吃不下去,“先去听听她怎么说的。” 江楼早猜到了,上了车后给乔复扔了一块面包和一瓶水,“呐,吃吧,等你家总裁带你吃饭,那你饿死了也等不到。” 乔复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但还是把面包递给了俞堰,“俞总,您好歹吃一点,不然身体吃不消。” 俞堰还没有说话,江楼调侃地吹了声口哨,“他现在抓心挠肝的难受,能吃得下去才怪呢。” 俞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对着乔复摆了摆手,“你吃。” 全程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说话,俞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只觉得那些刚硬的四方房子就像一个个困兽一样,把他一遍一遍地困在里面。 接下来会听到什么话,他大概是知道的,但还是想亲耳听到。 车子行驶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了地方,俞堰率先推开车门走下来,一眼就看到等在那里的一个老妪,她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微微弯着腰,正一脸局促紧张地看着他。 他大步走过去,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过去,“大姐,这些钱您收下,我来找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褚柚的生活,希望您知无不言。” 那大姐犹豫了一下才收下钱,咧着嘴笑了一下,“昨天那个小伙子已经跟我说过了,放心,我不会隐瞒什么的。” 俞堰压下心头的急迫,示意她坐下说话。 等四个人都围着一张木桌坐下之后,他才问,“您是什么时候在褚家做佣人的?” 大姐直接说,“二十年前。” “您记得这么清楚?” 老妪不好意思地笑,“我看你们对这些事很看重,昨天晚上又翻了翻以前的东西,找到了一张刚进褚家为佣人时的照片,上面就是二十年前。” 俞堰又问,“那褚柚是什么时候到褚家的?” “我记得很清楚,她是在我之后的一两个月时间被收养到褚家的。” “她来的时候怯生生的,胆子很小,一点点动静都能把她吓到夜不能寐,我们这些当佣人的私下还说过,这小小姐多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被亲生父母抛弃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们都知道她是被褚家收养的?” “隐瞒不了啊。”老妪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的褚家如日中天,家里的佣人也多,这世上本没有不透见的墙,怎么可能能瞒住那么多人呢。” “后来也不知道褚总是怎么想的,就要跟我们签长期合同,一辈子只能在褚家当佣人,我当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就没有签合同,所以只干到年底就走了。” “那段时间里,褚柚过的什么日子?” 老妪不知道想到什么,伤感摇头,“很不好,褚总一家拿她根本不当一个孩子对待,冬天把她丢到走廊里睡觉,夏天把她关在杂物间里,也不许我们偷偷帮她。” “那个时候她几乎过段时间就会生病,高烧不断都是很正常的事,也不允许她咳嗽,一旦咳嗽被听到了被骂都是好的,基本上就是一顿打。” “平时不给饭吃,让她跟狗抢食,故意给她穿得很单薄,还有动不动就罚下跪都是家常便饭,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褚总为什么对一个小姑娘这么狠。” 俞堰听得心头揪痛,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才忍住情绪,“那您在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听说过褚柚是从哪里被收养?又为什么会被收养?” 这样对一个孩子,倒像是被逼着收养,发泄心头的不痛快。 可不想收养便不收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褚柚带回家呢? 老妪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听说过……” 她突然想到什么,“不过我倒是听说过,褚总原本是有一个女儿的,后来被仇家给绑架了,给了很多钱也没有赎回来,后来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俞堰直觉这件事不对劲,“连报警也没有?” “没有,听说她的女儿是当着她的面被撕票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报警。” 俞堰下意识蹙起眉头,“所以她看到褚柚就想到那个被撕票的女儿,把对仇家的恨都转移到了褚柚身上?” 第83章 收养 老妪迟疑地说,“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她为什么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么狠?” “你不知道她是从褚氏基金会被收养的?” “不知道,但我听说褚小姐一开始是在孤儿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进入到褚氏基金会,又被褚宛看中收养了。” 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俞堰下意识就觉得很不对劲。 每年基金会都会收养成千上万的孩子,几十年下来那得有多少孩子,褚宛谁都没有收养,怎么就偏偏收养了褚柚? 他问,“你在褚家的时候有没有听过基金会的事?” 老妪不明白他的意思,“基金会能有什么事?” 那个时候她们还为能在褚家工作而自豪呢,毕竟哪个公司能有这样的善心,几十年如一日地做着慈善,她们这些佣人走出去也是脸上有光的。 俞堰紧盯着她的神情,“褚锐猥亵女单致死的事,你不知道?” 老妪大吃一惊的表情不像是假的,“怎么可能?褚家公子平时彬彬有礼的,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啊。” 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他,“而且那个时候褚家公子一直亲力亲为安置那些女童,还设立了特别的部门,大概意思就是选中一些各方面很优秀的女孩子,进入褚氏集团好好培养,不但给她们一个家,还找人私下教导她们。” “那个时候很多女孩子都为了争取这个名额而努力上进,这件事总归是正向的吧,而且也需要花更多精力,那褚家公子如果猥亵女童……那……那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啊。” 俞堰眉心一动,“褚柚也被选中了?” 老妪理所当然地点头,“那肯定啊,如果不被选中了,她是谁褚总恐怕都不认识,褚小姐就是被褚宛特意带回来的。” “有说为什么被带回来吗?” “倒是听说了一些传闻,说褚小姐是福星,会给褚氏带来很大的福报,您也知道的,生意人都信这些。” 老妪还是不信褚锐能是这样的人,“褚家少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还是不错的,而且也是唯一对褚小姐还不错的人,所说那个时候褚总还想让他娶了褚小姐呢。” “那褚少爷也从来没有嫌弃过褚小姐的身份,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做那等丧心病狂的事吧。” 她毕竟以前在褚家当过多年佣人,再加上褚氏一直做慈善,让她心生好感,也以当年在褚氏工作而为荣,这样的事倒是非常难接受的。 江楼不屑地冷笑一声,“褚锐是个好人?她猥亵女童至死,把尸身埋在青樱园的事,是他亲口承认的,难道还有人冤枉了他不成?” “他对褚柚好?怎么个好法?好到对自己的妹妹心怀不轨?” 老妪哪里能辩解这些,只能怏怏不快地垂头叹气,“你说这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做出这些事出来?” 俞堰没有心情安慰她什么,只追问,“那你知道那个设立的特别部门在哪里吗?” “哎哟。”她一脸这不是为难我的神情,“你说这些都是集团的事,我一个佣人到哪里知道啊,就这些也只是听说的。” 俞堰紧紧拧起眉,他突然发现好像还有很多谜团,越往里面探查就越迷糊,一点能看清前路的迹象都没有。 几个人辞别老妪,上车后江楼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实在不行你就直接把褚宛或者柳宏图抓起来逼问也行,用点手段我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本来只是随便出的馊主意,没想到俞堰一锤定音,“行,回去找个机会直接把褚宛绑过来。” 江楼懵了,“不是兄弟,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俞堰奇怪地看他一眼,“再不抓紧点,难道你真要看我跟柚子离婚?” 而且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褚柚做的事会很危险,而且已经近在眼前了,如果不快点搞清楚具体的事,他真的是吃不下睡不着。 “那也不能真把人绑过来吧,现在是法制社会!” 江楼真怕他上头,想把乔复拉进自己的阵营,“乔复,你快劝劝你家总裁,他已经疯了。” 乔复正襟危坐,“我觉得总裁说得很对,现在时间有限,我们一边查一边绑人,双管齐下也不冲突。” “……”江楼无语了,半晌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跟在阿堰后面的人,牛。” 一个两个都疯魔了。 几个人坐飞机刚落地,陆沥川来接机,在车上说,“柳宏图的钱全部都搜出来返还给了褚宛,他直接被判了二十年,现在人已经进去了。” “褚宛把这些钱都拿出来,基金会的孤儿全部都赔偿遣散,那些已经死去的孤儿没有家人,她就以那些孩子的名义捐赠,她那么抠门的一个人,这次竟然舍得把全部的钱拿出来安抚此事,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对了,她还找了一个很完美的作案凶手,顶替了褚锐犯下的罪行。” 江楼想也不用想就说,“肯定是一直跟在褚锐手下的那个经理吧。” 只有一直跟在褚锐身边的人,顶替他的罪行才说得过去。 “褚宛这次又花钱又花力,总算把这件事平息下去了,现在整个京都都在谈论褚氏的事,说她大义,不是自己儿子犯的罪,却被人陷害成植物人,她没有退缩,反而勇敢地争取被柳宏图圈走的钱,最后一分也没留,全部都做了好事。” 陆沥川翻着手机上新闻的留言,眼神古井无波,“这次也算是给褚宛扭转了名声,名利双收了,再加上张清焕出手帮忙,大家见风使舵,现在都排着队想投资褚氏集团呢。” 江楼没好气的哼一声,“这下可给褚宛高兴坏了,还不得得意的尾巴都翘上天了!” “那是自然,她背靠张清焕,现在也算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了。”陆沥川说完看了一眼俞堰,“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欲言又止,俞堰似有所感,“是关于褚柚的事?” 第84章 惊变 陆沥川艰涩点头,别过眼说,“说是张清焕为了替褚柚出气,专门跑到她上班的地方赶走了寒月大师,并且当众说她是自己在乎的人。” “而且从褚宛话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好像是两个人婚期已定,已打算联姻了。” 俞堰眼前一个发黑,坐在那里差点昏厥过去,几个人赶紧伸手扶住他。 好一会他才恢复一些,无力地靠地椅坐上,“消息准确吗?” 他不相信褚柚能这么迫不及待地嫁给另外一个人,哪怕现在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相信! 陆沥川不想骗他,“千真万确,而且褚柚参加了六年一次的刺绣大赛,昨天张清焕亲自带她拜访了主持上一届刺绣大赛的国大师。” “虽然这一届不是这个国大师主持,但想来也是围魏救赵,想让国大师多替她美言。” 俞堰缓缓闭上眼睛,他没想到才出门三天,京都就已经发生这些多事,别的事心中都有预感,但褚柚的事让他措手不及。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向来冷静自恃的内心迷茫又惆怅,还夹杂着无法忽视的苦涩,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再管这个闲事了。 如果她选择了张清焕,不管是合作还是真的心生好感,他都应该收手不是吗? 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是被她放弃的那个,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 可是又不甘心,他很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没有那么大的肚量,看着她跟别人双宿双飞。 江楼看他这样,小声地问,“那还要再查下去吗?用不用把褚宛绑过来问清楚了?” 他其实真的希望自己的兄弟不要掺和进去了。 明显褚柚很不适合他,她能自己选择退出,其实也是一种成全,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但显然俞堰不愿意就这么撤手。 陆沥川默默拧开一瓶饮用水送到俞堰嘴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活一辈子所求的不过一个清楚明白,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江楼气的猛拉了他一把,“你疯了?非要让阿堰往褚柚身边靠干什么?难道还嫌阿堰受的伤害不够多吗?” 大学时的分手,前段时间的离婚,再加上现在想跟张清焕联姻,哪一件不足以让俞堰难过很久? 跟褚柚在一起只会给他带来的伤害,这就说明两个人就是不合适,没有缘分。 现在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不要回头了,不要再管她的闲事了。 她没有决定跟张清焕联姻的时候,让他怎么帮忙都毫无怨言,但现在显然她自己也已经选择了别人,那凭什么还要让阿堰为她操心? 管她在干什么,管她好心坏心,反正就是得离阿堰远远的才行。 陆沥川单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平静地望向他,“很多事都是我们的猜测,事实是什么样的,要不要继续下去不是我们这些外人都决定的,与其看阿堰这么痛苦,不如得奋力一搏。” “怎么搏?”江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自己也说了,褚柚已经决定跟张清焕联姻,那她至阿堰于何地?她都已经做出选择了,凭什么让阿堰像个舔狗一样舔着她?” “这两天为她奔波为她做的事还不够多吗?难道你要阿堰一辈子都栽在她身上吗?” 陆沥川微微蹙眉,觉得他有些激动了,“说到底这件事还得看阿堰甘不甘心,我们能做的只是支持他。” “可是……” “好了别吵了。”俞堰乏力地摇了摇手,“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就别跟在后面操心了。” 江楼看他那样就明白了,没好气地哼一声,“你能什么有打算,还不是就想着帮她?” 这辈子算是被她给套牢了,没出息! 俞堰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等我见过她再说。” “你还要去见她?”江楼震惊地大叫出来,“你干嘛还要去见她,她现在可是别人的未婚妻,你这么往上凑算怎么回事?” “我有件事也要让你帮我。” “我才不会帮。” “你还记得那个老妪说的话吗?她说柚子是从一个孤儿院领养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后来参加的刺绣大赛就是跟一个叫蓝悦的同事一起的,那个人的母亲就是开孤儿院的。” “我说了我不会帮你的……这么巧?”江楼一瞬间头皮发炸,“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孤儿院跟褚氏基金会有什么联系?” 褚锐猥亵女童致死的新闻虽然已被褚宛找人顶替了,但那些手段也就骗外人,像他们这些知道内幕的人自然知道真相是什么样。 如果孤儿院真的跟基金会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说明那些孤儿大部分是从这个孤儿院提供的?那院长也参与了基金会害女童致死的事? 他怎么越想越觉得后背发毛呢? 这褚柚在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俞堰微微抬头看他一眼,“这件事有多严重想来你也知道了,只能拜托你好好的查一下。” 他的父亲是政界的大员,查这些事情轻而易举,比他们这些商人查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 江楼摸了摸有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抿唇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让我爸好好查一下。” 如果这件事真的比表面看到的还要肮脏百倍,那他真的是不敢想的。 真的会有人为了一已之私拿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下手吗? 是因为没有人会为她们出头吗?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难道褚柚就是在为那些女童出头?” 俞堰这才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管不顾的恋爱脑吗?” 难道不是吗? 这话江楼没敢说,赶紧让司机把他送了回去。 下车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一句,“你真的要去找褚柚啊?我觉得这样会很掉身价哎……” 话还没说完,就被俞堰用力关上了车门。 等陆沥川也走了,他捏着眉心靠在后座上,低声说,“去褚柚的公寓。” “是,总裁。” 如果签了离婚协议后,最理智的前夫是不要再出现了,那他一定不是个合格的前夫。 第85章 打算待多久 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她的公寓,与上次来请求她不要离婚的心境不一样,这一次更多的是寂然,还有心疼和若有若无的不甘。 在门口站了很久,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直到胃部开始抽疼了,都没有抬手敲门。 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露出褚柚那张刚洗过澡清艳的小脸,“你还打算待多久?” 早就从猫眼看到他在门口了,但他心存犹豫,再加上两人现在身份尴尬,她以为只是来一下并不想见面说话,所以也就一直等着。 要不是看他难受地按住胃部,她也不会开门。 看她在家,俞堰不知怎么地呼出一口气,“你……一直在家?” 没有跟张清焕在一起就好。 褚柚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不在家能在哪里?” 这都晚上九点多了,马上都要睡觉了,当然会在家里。 俞堰张了张嘴,“我以为你……跟张清焕在一起。” 褚柚一怔,没想到他特意过来的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他的神情,却见他眸中闪过难掩的悲色,不觉心中绞痛,知道他应该是听说了她跟张清焕准备联姻的事了。 可这事她还真的是没法解释,只能垂眸小声地说,“没有。” 没有什么? 今晚没有在一起还是没有打算联姻? 俞堰失望地抿唇,他不信她不听自己的言外之意,只用淡淡的两个字打发,要不就是懒得解释,要不就是故意逃避。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是他难以接受的。 他沉默良久,哑声开口,“我都知道了……你小时候的生活,还有你因为我承受的一切。” 褚柚心尖一颤,讶异地抬头看他,“你这两天不在京都就是去查我的事了?” 她是听到传闻说他不在京都,但也没有多想,毕竟俞氏那样的产业经常出差实在太正常,但现在听他一说才知道原来他不在京都,是去查她的事了。 “为什么?” 她不明白,也有些心惊。 那些往事太过不堪,她从来都不想让他知道的。 其实自己早已是个千疮百孔,难以言表的表相,但还是想着在他面前维持住那个还算完美的样子,至少让他看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悲哀。 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难受的反倒变成她自己了。 俞堰目光如一盏豆灯,漆黑中带着的灼亮,“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究竟为什么非要撇下我不可。”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离婚后才能做的,更想不明白以他俞堰的身家,有什么连累是受不起的。 褚柚像被他的目光烫到了,瑟缩着别开眼,“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俞堰打断她,甚至带了些怒气,“是,你是说得很清楚了,是我想得不够清楚,我不清楚你有什么事非得跟张清焕合作不可?” “这你也知道?” “我不是傻子。”他语气很差,脸色更差,“我不信你会突然变心,也不信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只是虚情假意,我更不信你这么快跟张清焕联姻没有任何原因。” 褚柚沉默了,又难掩胸腔中的激动,“我以为……你会跟大家一样,觉得我是为了攀附张清焕。” “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俞堰语气沉沉,温和又肃然地握着她的肩膀,“所以,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想做什么?是在查基金会的事还是孤儿院的事?又有什么事非得张清焕才能帮你?” 她张了张嘴,却被他强制打断,“别再跟我说什么为我好的那些话了,你知道的,你不告诉我我会更心焦。” 她还没有说话,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他这么了解自己,褚柚一时也不知道该喜该悲,对上他执拗的眼神,最终败下阵来,“进来说吧。” 俞堰眼神一亮,越过她走了进去。 褚柚关上门,给他倒了杯温水,“你胃还疼吗?” “不疼。” 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俞堰心里早有想法,“先说说那个孤儿院吧。” “你连这个也查到了?” 他到底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褚宛为了不让别人查到,基金会的孩子都是从全国各个地方接收的,杂乱无序,想查都没有办法下手,一般人谁也不会想到孤儿院有什么问题,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知道了,看来是真的费了不少功夫。 顶着他静看着自己的目光,褚柚叹了口气,“善童孤儿院你听说过吗?就是那个院长连续几年被评上好人好事的孤儿院。” 这么一说俞堰倒是有所耳闻了,猜测道,“你以前也是在那个孤儿院的?” 她点了点头,“不单是我,还有两个跟我一起的姐姐,当时也一并被基金会选中扶持。” 俞堰想到什么,眸光一闪,“那个叫蓝悦的母亲应该就是善童孤儿院的院长吧,你跟她一起参加刺绣节,是为了投石问路?” 表面上跟蓝悦不对付,真正想要对付的却是她的母亲。 褚柚没想到他这么聪明,惊了一会才说,“是的,我拿刺绣节做幌子,就是为了陷害她从她母亲嘴里得到口供,证明她跟褚宛一直有非法的交易。”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找人查过,善童孤儿院的档案室里根本没有我和两个姐姐的资料,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我们是被人内定了,一定会被褚宛选中。” “除了我们,我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女孩子。” “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像是偷渡一样,被人安置在孤儿院,再由褚宛走个过场,选进基金会里面。” 俞堰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任何孤儿院的孩子都应该有详细的来历记载,这个院长的所作所为是违法的。” 褚柚冷笑一声,“她还怕什么违法,既然敢做这件事就一定有后台,你还记得那个小朱嘴里的海城人吗?” 第86章 舍弃 “我怀疑他就是孤儿院和基金会背后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次没有出手帮褚宛,但想来他藏得那么隐蔽,应该也有顾忌的东西。” 俞堰想了想,“如果她真的有问题,我们直接拿她女儿威胁她就不就行了,又何必非要从刺绣大赛上下手?”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褚柚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那院长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再加上又极其自私,她可以爱女儿,但如果女儿的事影响到她,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之前也试探过几次,那院长都不为所动。” “所以要想让她吐出实情,只能从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 俞堰没想到她私下做了这么多事,“那她最在意什么?” “名声。”褚柚嘲讽地笑,“没想到吧,她这样的人最在乎的竟然不是利,还是好的名声。” “这也是为什么蓝悦一旦有让她名声受损的地方,她宁愿把女儿关在家里,也不会出面的原因。” 俞堰懂了,“所以你是打算趁这次刺绣大赛,全京都的人都翘首以盼的时候,让蓝悦声名狼藉,逼得那院长不得不出面解决这件事。” 他一通百通,“而解决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你手上,所以她一定会来找你。” 褚柚苦笑一声,“我规划了这么久的计划,没想到被你一眼识破了。” 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真是个透明人。 但俞堰有一点不理解,“那你要对院长下手,最先接触的肯定是蓝悦,也就是说不管她从事什么工作,你都需要足够的理由能接触到她,那你……” 褚柚懂他的意思,点头道,“你猜得没错,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关注她了,知道她想从事刺绣工作后,我也选择了这个工作,并且房间接近老师跟她进了同一个工作室。” 也正是因为了解得够多,她才真的下定决心要在刺绣大赛上陷害她,她这些年跟着寒月不知道陷害了多少有天份绣娘,寒月是为了大师的名号,而她是为了永远当寒月大师唯一的徒弟。 她跟寒月一样,都是不择手段的人,而且她享受了那么多血淋淋的好处,凭什么要一直吸着别人的血下去?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不公平了,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做那个悲天悯人的好人。 谁怜悯过她跟那两个姐姐呢?她们连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甚至是不是京都的人都不知道。 俞堰心中十分不舒服,是对自己的,没想到她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那么多心事,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落差让他特别不能原谅自己,“那个时候你跟你的姐姐也六七岁的,难道一点都记不得以前的事吗?” 褚柚短促地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她们是什么好人,进了孤儿院的谁没有被下药失了记忆,不然那么多人早就乱了套了,所以我一直怀疑那孤儿院来的孩子都是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这样的世界离俞堰太遥远,甚至以他的身家根本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往前坐了坐,安抚地握住她的手,“那你那两个姐姐呢。” “不知道死没死。”褚柚有点气馁,“我一点线索也查不到,褚宛对我防备太深,这些事我碰也碰不到。” “以前让人跟踪过她两次,还偷偷报警过几次,但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后来她就更谨慎了,全权交给别人打理,几乎不接触那些事。” 俞堰抿唇,“那些事……是哪些事?” 难道还有比买卖孤儿更可耻更卑鄙的事吗? 褚柚看他神情,认真地说,“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俞堰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说,“你说,至于能不能答应我会自己考虑的。” 他可不想再像之前一样,什么事都被瞒着,那样以为他好为理由,让他焦心不已,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褚柚没想到他现在这么难沟通了,“你先答应我。” 他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也不说话,直看得她都顶不住这个眼神了,主动退一步,“好吧,我告诉你,但你要保证,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要出手相助,我也跟你保证,如果有需要的时候,一定会主动找你帮忙的。” 全堰恨不得看到她的心里去,“真的?” “我保证。” 褚柚竖起一只手,神情认真,“如果我骗你,今天也不会跟你坦诚相待,你看我这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行。” 她这才放心地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我也是到了基金会才知道还有一个地方,只要在基金会里自身表现很优异,就会被选中基金会会特别栽培,那里就像个大家庭一样相处,给了每个孤儿一个家。” “所以当时很多女孩争抢这个名额,我跟两个姐姐并没有争抢,却也被选中了,那个时候是高兴的,对于那么小的孩子来说,谁不想要有个家呢,可是开心了一段时间后,两个姐姐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些比我们大的姐姐,年满十八岁的姐姐们,每次被带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褚宛给的说辞是,她们已经很优秀了,需要去集团里锻炼社会上的能力,当时我们以为这是好事。” “但两个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偷听到,那些姐姐根本不是去集团锻炼能力,而是被人当成礼品送给上面的人了。” 她顿了顿,“你也知道褚氏的是靠护肤品发家的吧,它只有一条护肤品线,却一直做得很好,后来我才知道,这条护肤品线,不过是表相,褚宛真正做的是,把那些年满十八岁的女孩送人。” “她把那些女孩教育得知情识趣,特别会讨人喜欢,就是为了讨那些达官贵人的欢心,她也是靠这个暗线赚钱的,帮各个势力牵桥搭线。” 俞堰惊讶,“既然如此,那她应该手握很多人的秘密,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反而一个搭把手的也没有。” 这根本说不懂啊。 褚柚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搞不明白的一点,现在唯一可以猜测的就是,褚宛不是话事人。” 第87章 必须做的事 俞堰终于还是问出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为什么非得是张清焕?你答应了他什么?” 还没有等她回答,就自顾自怒地问,“是答应跟他联姻,还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是他心高气傲,看不起人,而是张清焕那样的人,想找个什么样的联姻对象没有?挑挑选选这么久,怎么就这么快地定下了褚柚? 再退一万步,张氏家族怎么会同意的? 以褚柚的身份完全不够嫁入张家,张清焕又是怎么说服他的父母亲人的? 都是这个圈子里长大的,他十分清楚,没有足够的利益绝对不可能让那么多人妥协。 褚柚一眼看穿他眼底的较真,心生无奈,“你在想什么呢?张清焕能这么帮我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有点气他怀疑自己,又升起一股隐蔽的欢喜,“张清焕父亲小时候的故交好友生病去世,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张家,但派去接她的人却说,那女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张父食不下咽,愧对老友,这么多年一直暗中查访那个女孩的下落。” “人海茫茫,虽说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但有志者事竟成,竟也让他们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那个人贩子。” “张清焕这才知道那个女孩被褚氏基金会选中,但再往下追查却怎么都查不到踪迹,却阴差阳错地发现基金会与孤儿院狼狈为奸,残害那些女孩的性命。” “凭想家的能力和手段,想收拾一个小小的褚家实在是轻而易举,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处处受挫,到处都有人装聋作哑,事情难以推进,张清焕才发觉这趟水已经很浑浊了。” “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便利,反而让他更提心吊胆,他们怕褚宛把一切都算在那个叫小锦的女孩头上,投鼠忌器,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监视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发现我原来不是褚宛的亲生女儿,而且褚宛十分不信任我,一直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很奇怪的,我也是进了基金会后再也查不到任何消息,他这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俞堰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敢相信张清焕,“所以他找到了你,跟你确认了小锦的下落,你们才制定了现在的计划。” 褚柚回想起与张清焕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别人眼中不可一世的男人,在他面前露出悲戚的神色,微垂的头颅,以及交握的拳头,都在告诉她,他的不安。 她不知道小锦对于他有多重要,但她敬佩他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寻找。 告诉了他,小锦在什么地方,也告诉他,自己不确定现在小锦还有没有活着。 毕竟那里年满十八周岁就已经被送出去了,她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早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两个姐姐还活着是为了要挟她,但是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 “他想收购一个褚氏何其简单,但他不敢,褚宛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根本见不得光,如果真的被逼上梁山,宁愿把那些女孩子都杀了,也不可能让她们活着走出去。” “张清焕不敢赌,张家同样也不敢赌,他们唯一的入口就在我身上,但我又是个被防备着的女儿,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帮我重新获取褚宛的信任,带我进入那个产业链。” “只有我得到了她所有的信任,才能有机会见到小锦和姐姐。” 俞堰不赞同地皱眉,“这么做太危险了,你之前一心想与褚宛断绝关系,现在性情大变,她不会那么傻,不会信任你的。” “而且上次张清焕想收购了褚氏,你怎么知道那些风言风语没有传到褚宛的耳朵里?她会对张清焕不设防?” 既然私下做的这等事,肯定是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的,他们打着这个主意,恐怕还没有得到信任,就已经被褚宛踢出门外了。 等张家和她不能给褚宛带来利用价值,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她,最危险的也是她。 褚柚怎么会不知道,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小锦等不及,姐姐也等不及,我们特意从褚锐下手,又让她与柳宏图撕破脸面,就是为了断绝她的后路。” “至于张清焕之前想收购褚氏的传言,张清焕也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的褚宛没得选择,她想要褚氏东山再起,就只能依靠张家,至于那其他的事情就只能先放一放。” 她说着面露嘲讽,“你看褚宛现在多得意,谁能把她成功解决褚氏的难题,她就像一只吸血虫一样紧紧攀附在身上。” “张家这棵大树,她怎么可能放手?以后想要依靠的地方还多着呢,她不是个傻子。” 俞堰还是不认同,“那也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吧?他张清焕就躲在你身后?那如果事情败露了,褚宛对你不利怎么办?” “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在她的眼皮底下随便找个借口,我们谁也怀疑不得。” 他越想越后怕,紧紧握住她的双肩,“不行!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但是你不可以跟我真的离婚,你需要给我一个随时可以找你的正当理由。” 褚柚觉得他关心则乱,小声嘟囔道,“如果我跟张清焕联姻,他一样也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那不一样!”俞堰下意识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那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张家为了找到小锦,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我,不然你以为褚氏犯了这么大的事,张家为什么要自趟浑水,连累自家的名声?” “他们一家在乎的小锦,不是你!”俞堰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步子很急躁,“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以身犯险,如果你不想连累到我,就要同意我保护你。” 褚柚也站起来原地拉住他,觉得他太过杞人忧天,“俞堰,你答应过我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会参与其中,我才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件事我必须要做,而且也只有我能做。” 第88章 打草惊蛇 “我不单是为了小锦,为了姐姐,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那些被关起来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女孩们。” “她们什么也不知道就做了别人的垫脚石,褚宛罪恶滔天,凭什么让她们来承担这个后果?” “我不是一个多有爱心,多伟大的人,可是我知道,除了我没有能帮得了她们了。” “褚宛有多心狠手辣你根本无从想象,如果不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她们就真的没命了,有些事不是靠身份地位就能解决的,除非你们也不顾她们的命。” 俞堰看看她,看着她眉宇间的果断,突然生出一种从来从没有认识过她的荒谬感,但又觉得她前所未有的坚韧,就像千凿万锤出深山的竹子。 那股韧性是他以前没有看到过的。 也是。 他默默垂头,苦笑一声,她为了自己做出的牺牲,受过的罪,就是他一个大男人也难以承受,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流露过半分伤痛。 其实她一直都很坚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尤其坚韧,只是自己小瞧她罢了。 他还有什么资格阻拦她做对的事? 只能规劝自己守无为之心,做无为之事,至少不会拖她的后腿。 以后她想起来的时候,还会记得自己也是个胸怀宽广,心怀大义的人。 只是,终究是不甘心吧,“你一定要跟我离婚吗?一定要跟张清焕联姻吗?” 很多事情他也可以做的,肯定比张家付出的多,就因为她的想法,就那么狠绝地把他排除在外。 这也算是一种一意孤行吧。 褚柚不敢看他的神情,她怕自己扛不住他的眼神,“俞堰,你是个聪明人,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就是让你明白,褚宛犯下的罪有多凶残,她是我褚柚的母亲,这一点已经无可避免,但是我不希望你被这样的岳母牵连。” “如果不是张清焕跟我有同一个目标,我也不会让他趟这趟浑水。” 她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情绪也很低迷,“以前我就说过,我这样的妻子只会给你带来不幸,只会让你受人指点,被人笑话,你有更好的选择,就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现在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时间长了习惯成自然,你会明白这条路才是对你最好的。” 说句难听点的,褚宛的事情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她那样恶毒的人百死难辞其咎,自己作为她的女儿,注定会承受各种恶意,甚至是谋杀。 她这辈子注定逃脱不了了,难道为了一己之私,也要把俞堰紧紧绑在身边,让他跟自己一起承担这些无妄之灾吗? 越是权贵之人越在意名声,为人处世不能有一点瑕疵,人品贵重这四个字,在商场上,在合作伙伴心里尤为重要。 他有这样恶名昭彰的妻子,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喷唾沫星子。 人无完人,她不相信有人的爱能够支撑这么多年,就算真的有,她也不愿意尝试,不愿意跟他最后变成一对怨偶。 俞堰发出可笑的笑声,“你可真会为我着想啊,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褚柚还是没有看他,“你不用阴阳怪气,其实你比我看得更通透,我的决定对我们两个都好。” “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任性,难道你要因为你的任性连累你的家人吗?他们何其无辜?你要让他们也在人前抬不起头吗?” 俞堰觉得憋屈,又十分不甘心,“可你是在帮那么女孩子……” “有谁知道呢?他们在意吗?”褚柚也很悲哀,可她心里明白这个时代最火爆的是吸引眼球的热点。 谁会在意她褚柚以身犯险?谁又会在意她是不是真心帮那些女孩,大家在意的是添油加醋的看点,大家在意的是细扒她自导自演下的原因。 总要给结局套上各种各样的框架,才能延伸出各种各样的故事。 没有人在意她究竟在做什么。 俞堰轻吐了口气,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这是比基金会严重百倍的恶劣事件,一旦爆发出来能瞬间引爆全网,封都封不住。 基金会的事褚宛找了一个完美的替死鬼,还不是被各种猜测,网上的热度到现在都居高不下,说什么的都有。 有多少人真的在意那些女孩被猥亵致死呢?他们更在意的是后续的素材。 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她们的悲哀。 他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我知道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影响你。” 他一步一步向大门的方向走去,只余下带着恳求的声音,“我只希望你有需要的时候,不要忘记我。” “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始终不想与你那么生分,我想你在第一时间需要的时候,能想起我来。” 没有等褚柚再回话,他快速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褚柚才回过神来。 她没有想到他还是这么固执己见,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按正常人的脑回路,应该趁这个机会远离一点才对,毕竟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谁碰上谁倒霉。 他应该谢谢自己的成全才对,怎么拒绝他还那么不高兴呢。 正胡思乱想,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接了起来,“妈。” 褚宛心情不错,连平常的颐指气使都没有了,“柚子啊,明天带张总回家吃饭吧,我明天一大早就跟保姆出去买菜。” 褚柚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懒得陪她演戏,“妈,明天他可能没时间,今天见面还跟我抱怨明天很忙,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呢。” 褚宛喜出望外,“你们的关系进展得这么顺利啊,明天不能陪你吃饭都报备了。” “是啊。”褚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动声色给她埋下甜头,“他本来想说明天带我买首饰的,抽不出时间来只能先跟我道个歉了。” 突然似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妈,他今天还问我你喜欢什么首饰呢,想要给你买份见面礼。” “好好好。”褚宛喜笑颜开,“这个准女婿真不错,比俞堰好太多了。” 第89章 事以密成 尽管是虚以委蛇,但听到她这么说褚柚心里还是不舒服,“妈,我跟俞堰毕竟还没有拿到离婚证,你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说,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褚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会不知道吗?” 再说褚氏什么身家地位,别说现在还没攀上张家的门楣,就是真的结为亲家,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说俞家的不是。 真当京都第一世家的权势是开玩笑的么。 褚柚心里默默磨牙,你要是个嘴上把门的,我也不会特意叮嘱你。 怕不是得意忘形,以为张清焕上赶着求取自己,早就在外面瞒不住口风了,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不然俞堰刚回京都,怎么就听到了风声? 不过眼下只能顺着她说,“也是,妈掌管褚氏这么多年,所行所想比我深得多,事以密成,那些事不能宣之于口一定比我明白。” “毕竟我跟张清焕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实在不适合广而告之。” 褚宛被她说得心下一惊,细细想来这两天自己的确有点骄狂了,好像是在人前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被人套了话去。 索性这会想明白了,心里直发怵,“我知道了,免得让张总以为我们拿捏他,一气之下不联姻就不好了。” 还是只有切实的利益能唬住你。 褚柚见她真的听进去了,这才呼出口气,“等过两天我再问问张清焕有没有空回去吃饭。” “哎。”褚宛听出她态度乖巧,志得意满地笑了笑,“你也不要太累了,想吃什么跟妈妈说,多回来陪妈妈吃吃饭。” 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关心的话,情真意切的就像一个心疼女儿的母亲,任谁听了都觉得母女情深。 褚柚强撑着精神跟她说了两句,看时间不早了,找了个借口打断她泛滥的母爱。 挂了电话后,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直到窗外天色渐亮,才发觉已不知不觉坐了大半夜。 摁亮的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凌晨三点多,匆忙洗漱完睡觉,却翻来覆去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面不断浮现俞堰离开时低落又期待的背影。 恍恍惚惚间,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睡意朦胧中,手机闹铃响了起来,她又认命地爬起来收拾收拾去上班。 灌了一大杯冰美式下去,才强打起精神去了工作室。 经过上次的事,朱总对她及其殷勤,时不时嘘寒问暖,大有鼎力培养她的架势,震得许多当时跟寒月一条心的人凄凄惶惶的,看到她就跟老鼠见到猫。 其实最不服气的自然是蓝悦,但她独木难支,只敢遮遮掩掩地打机锋,表达心中不忿,面子上还是轻轻慢慢,不太热络罢了。 倒是褚柚时不时地刺她两句,待她忍不住跳脚时,又愁绪满怀地叹气,说自己只是同事间打趣几句而已,弄得她几次火气都不上不下的,难有好脸色。 今天刚进工作室,就在走廊上撞上了她,原本言笑晏晏的几个人都默契地停了下来,手上忙着事情,眼角余光却不断地往这边瞅。 蓝悦现在也学乖了,看见她冷哼了一声,扭着腰就往自己的工作间去,连个照面都懒得跟她打。 褚柚故作纳罕地扬高声音,“这是怎么了?眼睛不舒服还是身体哪有疼痛,怎么怪腔怪调的?” 有巴结她的立马接话,“她呀,不是眼睛的问题,也不是身体的问题,是心里不舒服啊,看到你日渐风光,她却像丧家之犬一样,能不能留在工作室还得看你的心情,这心里能舒服嘛。” “是吗。”褚柚面露不解,“既然如此,那就是还没有长教训,否则怎么看到我连面如平湖都做不到,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懂得察言观色,分得清什么情绪该露,什么情绪不该露。” 话音刚落,已经走远的蓝悦果然忍不住回头怒喝,“褚柚,你未免欺人太甚!”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靠着狐媚手段,攀上有权有势的男人替你出气!” 褚柚不怒反笑,“那你为什么不使狐媚手段?你攀不上有权有势的,是因为你不想吗?” 她字字珠玑,“你如果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不跟你老师一起离开?” 蓝悦被她气势所逼,口不择言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赌注,我要堂堂正正地赢你!我要看着你像过街的老鼠一样滚出这里!” 此话一出,其他人刷一下变了脸色。 有些心急的已经迫不及待摘清自己,“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我对你是心服口服的,你绣技好,能力出众,我早就知道你的实力,这怎么会心怀不甘?” 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吗。 想挑唆她对其他人生出敌意? 褚柚只觉得她幼稚,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分散自己对她的敌意了? 自己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从头到尾想针对的都只有她一个人。 笑吟吟的望过去,“好好努力吧,刺绣大赛是你唯一能打败我的机会,如果失败了,你就要跟你的老师一样狼狈地离开。” 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跟寒月大师满腹谋算了这些年,最后功亏一篑的有些可怜,就是可惜你们离开了,我连个对手也没有了。” “你别得意!”蓝悦被她装模作样神情弄得火冒三丈,恶狠狠地伸手指着她,“想得意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等刺绣大赛结束后,你会知道今天卖乖露丑的难看!” 她越生气,褚柚越高兴,一只手半抱着自己的腰身,倨傲地说,“跳梁小丑。”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跳脚,轻轻慢慢地走进寒梅的工作间。 一进去就像变成了一个会撒娇的女孩,扒着门框向里面看,“老师~” 寒梅刺绣的手没停,头也没抬地说,“你啊,又调皮了是不是?” “嘿嘿。”褚柚老老实实地坐在她旁边,“谁让她之前仗着寒月,对我毫不客气的?” 第90章 良善之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寒梅这才停下看她,一边拧开手旁的杯子一边摇头,“她毕竟跟你一样大,受人蛊惑也是有的,你也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没有必要瞒着我。” 褚柚眨了眨眼睛,“老师知道我是故意的?” “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寒梅思绪万千,透过她这张明艳的脸,好像回到了若干年前。 “你向来心软,从不会得理不饶人,又是个心性坚韧的,一向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怎么就连着好多天针对蓝悦?” 褚柚笑,“老师就没想过我是小肚鸡肠,特意等着寒月走了才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寒梅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这心里根本就懒得存这些事,要想报复有没有寒月你都会报复,用不着等到现在。” 当时俞堰虽然跟她关系不算太好,但凭着她俞太太的身份,有些事情做得过分一点也无可厚非。 那个时候她都没有计较那么多,现在又怎么有落井下石的闲心? 心思阴狠的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她的眼睛乌黑明亮,与人对视时的坦然剔透是装也装不了的。 褚柚吐了吐舌头,“原来老师那么了解我啊。” “说吧,你非要惹蓝悦不痛快干什么?就那么想刺绣大赛上给你使绊子吗?” “你没有见识过寒月的手段,不知道她心狠手辣做出来的事,你以为你这么对蓝悦,她会不跟寒月漂亮怎么对你一击必中吗?” “凭你的绣技,想在刺绣大赛上拿冠军轻而易举,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树敌?好好地把自己的事业抓在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她深深叹了口气,提点道,“男人的爱终究是镜花水月,万事还是自己有做主的权利,握在自己手上才是真的。” “当初你嫁给俞堰时,多少人都替他抱屈,好像娶了你有多吃亏似的,可事实上呢?” “你除了空有一个俞太太的头衔,还有什么?吃一堑长一智,既然已经吃过亏了就要懂得从长计议,不要把下辈子的指望都放在张清焕身上。” “他愿意宠你的时候可以把你宠上天,可一旦不愿意的时候,你现在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成为他厌恶的理由。”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褚柚哭笑不得,“老师,你该不会以为我仗着张清焕的势胡作非为吧?” 寒梅微微挑眉,“难道不是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当然不是了。”褚柚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歪,“我挑衅蓝悦,就是为了让她在刺绣大赛上对我耍阴招,我有其他不能告诉你的事情要做。” “而且有些事情避无可避,寒月在我手上受了奇耻大辱,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报复回来,不是我们退让就可以解决的。” 她说着说着失笑出声,“老师,您放心好了,我永远不会把希望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更不会因为全是失去自我。” 因为一旦失去权势的时候,就是受人践踏的时候。 自己没有权势,就不要想着借力打力,因为这股力道早晚有一天会反弹回自己身上。 就像寒月一样,就像……现在气绝狠毒的蓝悦一样。 做出的事情,就像一个回旋镖,总有一天会反馈回来。 被她这么一说,寒梅但有点觉得自己思虑过甚,难为情地说,“老师最近想得有点多。” 褚柚绽放出笑颜,“我知道老师是为我好,我特别高兴。” 寒梅被她明晃晃的笑容刺得有些不好意思,故作高深地摆了摆手,“快点忙去吧,一直赖在我这里,绣技就能提高了?” “是。”褚柚俏皮一笑,站起来轻轻缓缓的走了出去。 小朱死了以后,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助理,一个人在工作间忙到天昏地暗,匆匆忙忙吃了中午饭,坐在那里就睡着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做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来的声音。 缓了好几秒才接起电话,“张清焕。” 张清焕听她声音哑哑的,打趣道,“打搅你的美梦了?” “嗯。”褚柚不太客气地应了一声,“时间约好了?” “约好了,我现在去接你?” 她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两点了,想了想下午也没什么着急的事,遂答应了下来,“行吧。” 挂了电话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重新把脸上的妆容补完整,见整体大大方方才放心下来,下楼等张清焕的车子。 时间掐得差不多。 没过几分钟,张清焕的车子就停在她面前,露出那张清俊的脸,很友善温和地对她一笑,“今天很漂亮。” 褚柚心里有点怪怪的,但还是礼貌点头,“谢谢。” 抬手制止了他下来替她开车门的动作,自己拉车后车门坐了进去,“确定谢老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吗?” 张清焕肯定地点头,“放心好了,我们两家是世家,谢老从小生活在乡下,最喜欢种的就是向日葵,后来来了京都,虽然没有再种,但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向日葵。” “这么多年,他也看过很多画展和绣品,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向日葵的作品能入他的眼。” 褚柚下意识紧了紧手中布袋,“我绣了很久,但愿能让他喜欢。” “会喜欢的。”张清焕给她足够的肯定,“认真绣的作品是有灵性的,任谁看到都会喜欢的,谢爷爷是个中翘楚,更有一双慧眼,很多只可意会的东西他是能看得懂的。” 听他这样说,她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下来,“这样就好。” 不枉费她多少个日夜找灵感,讨他喜欢绣出这副向日葵的作品。 而且他们还得靠这个绣品给蓝悦下套,所以能不能让谢老喜欢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张清焕还从来没见她这么紧张过,忍不住向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好了,你的绣技我是知道的,绝对没有问题。” 褚柚吓了一跳,应激似的往后缩了缩,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干巴巴的笑,“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第91章 幸事 两个人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郊区一个旧的中式院子前。 下车一眼就看到一片广袤竹林,里面弯曲地贯穿着一条小河,把整个红墙青砖的院子环绕在其中。 风声簌簌,吹得那些竹林沙沙作响,像成群弯腰跳舞的舞者,摆动着纤细的腰肢热烈绽放。 褚柚惊奇地‘咦’了一声,下意识深吸一口气,顿觉满腔清新,连灵魂都脱俗起来。 悄声走到石板桥上,看着桥下的小河潺潺流过,偶尔有几尾红色的鲤鱼跃出水面,溅出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她神情松缓地展开笑颜,提着裙摆看向身后的张清焕,“我喜欢这里,谢老一定是个无知无欲的妙人,才能心怀平静,享受其中。” 如果以后老了,她也想住在这样一个院子里。 以竹林为友,鲤鱼为伴,看残阳听落雨,岂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张清焕亦放松片刻,言笑晏晏,“谢爷爷向来有品味,他是真正热爱生活的大师,善于捕捉生活中温暖的细节,所以他的作品才千金难求。” 也是。 褚柚认同的点头,现在社会现实浮躁,习惯了快节奏与不吃亏,虽然心中戾气很重,但谁心底都有那点想握又握不住的期望。 所以一些温暖的瞬间才更弥足珍贵。 她唯恐惊动了河中锦鲤,轻轻慢慢的走过石桥,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却久违地觉得快乐。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踏进大门,眼前的庭院温馨小意,葡萄藤架下挂着一串一串紫红的葡萄,阳光穿过缝隙洒在上面,像一颗颗紫色葡萄,十分诱人。 藤架下放了一把竹编的藤椅,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躺在上面睡觉。 有一边有个用竹子编起来的花圃,褚柚以为会种些名贵的花草,没想到竟是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太阳花。 橘黄,橙色,大红,玫红,紫色,各色花朵挨挨挤挤的在一起,开得热烈灿烂,莫名的让人心情愉快。 褚柚和张清焕对视一眼,默契的走到一旁坐下,谁也没有打扰老者睡觉。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老者这才你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两时反应了一会才笑道,“你们来了多久,怎么也不叫醒我?” 两个人双双起身,张清焕上前扶起老人,恭谨地说,“我们也没有什么急事,就没有叫醒谢爷爷。” “你啊。”谢老嗔怪地看他一眼,“性子跟你爸一样,哪里都好,就是太古板了。” 张清焕没有辩解,等他坐好才说,“好久没来看谢爷爷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好得很。”谢老笑呵呵的,“就是你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找个合适的姑娘好好过日子,你一直孤家寡人的,你父母急得头发都白喽。” 这才看到后面站着的一个姑娘,惊喜地道,“这是……” 褚柚轻步上前,温和有礼地微笑,“谢爷爷您好,我叫褚柚,是张清焕的朋友。” 刚才被挡着,她没有看清老者的容貌,这会才看清他精神瞿烁,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面慈心软的人。 “好好好。”谢老明显更高兴了几分,拍了拍张清焕的手,满是欣慰,“这样才对嘛,找个女朋友带回家,家里人也能放心。” 褚柚不想因为自己,让张清焕被人误会,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清焕打断,他有点难为情的笑,“她脸皮薄,谢爷爷可别打趣了,万一把人给吓跑了,我还得重新追一遍。” 谢老哈哈大笑,“你小子一向克己复礼,没想到也有今天啊,那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没想到一物降一物啊。” 说完又用那种欣喜的目光看着褚柚,直把褚柚看得面红耳赤。 她暗暗扯了扯张清焕的衣服,以眼神询问他。 张清焕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向谢老卖乖,“谢爷爷,我看您这院子里的葡萄都成熟了,再不摘下来恐怕都被鸟雀吃光了。” 谢老没好气地拍他一下,“你就是馋老头子的葡萄,还偏要说得这么好听。” 张清焕嘿嘿发笑,默认了他的话。 “罢了,你个馋猫。”谢老哭笑不得,“不让你吃你心里还不定怎么编排老头子小气呢。” 指了指厨房,“那里有盆,剪两串下来自己拿去洗干净。” 张清焕语气明显恭维起来,“谢爷爷种的葡萄比外面的都好吃,年年都来讨要,一年吃不到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看向褚柚,面色带了几分得意,“等下你尝过就知道了,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没有这个口福。” 褚柚目瞪口呆,没想到他在谢老面前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到底跟他没有生活层面的接触,只能干巴巴的接话,“葡萄的主人是谢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呢,借花献佛也没有你这么借的。” 谢老笑声响亮,“就是,褚丫头别理他,等下回家的时候爷爷剪一些给你带回去慢慢吃。” 褚柚眨了眨眼睛,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爷爷,张清焕有份吗?” “他呀……”谢老像个小孩儿似的拉帮结派,“我们等下偷偷的,不让他发现,一个也不给他带走。” 他面色红润,此时像个孩童一样无邪,倒有种老小孩的趣味。 张清焕洗了葡萄出来,忍不住叹气,“谢爷爷,我都听到了。” 说罢把手里的果盘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对褚柚挑了挑眉,“呐,吃吧。” 褚柚走过去,捏了一个送进嘴里,瞬间绵甜得像蜂蜜一样的口感充斥口腔,甜中又带着葡萄独有的果香,一时间好吃的连连点头。 谢老看她这样,满意地笑出声来,“看来我还真有当农夫的天分,种什么都种得有滋有味。” 张清焕笑吟吟接话,“那是当然,我记得小时候谢爷爷种的向日葵也是一绝,比别人家的都大,颜色也更鲜艳。” 褚柚眉心一动,故作好奇,“原来谢老以前喜欢种向日葵啊。” 第92章 向日葵 谢神情追忆起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快不记得了。” “不过他说的没错,我种的向日葵的确比别人家好,可能是我跟向日葵这个花种有缘,那个时候穷,不像现在这种花那种花的,我第一次约会就去花店包了一束向日葵送给她,她接过的时候脸都红了。” “我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我觉得挺新鲜的,向日葵向阳而生,按理说应该是热烈奔放的爱意,但它的花语却是沉默的爱。” “有的时候想来宇宙还真是奇妙,是长也是短,是明也是暗,是热烈也是沉默,很多东西都是多面性的,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他说到最后慢慢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像是反应过来,“人老了话就多了,你们别见怪啊。” “哪里。”褚柚正细细想他的话呢,闻言很认真地说,“谢老话中有禅意,短短几句话却有无尽的道理,我们有幸听到是我们的福气。” 她紧跟着展开这个话题,“不过我最喜欢向日葵,不是因为它的花语,而是因为它橙黄的颜色,就像一个暖阳在孜孜不倦地照耀别人。” 谢老来了兴趣,“哦?褚丫头最喜欢的花也是向日葵吗?” “你们年轻女孩子不都是喜欢什么玫瑰吗?小焕没给你送过吗?” 都说玫瑰是表达爱意最简单明了的方式。 褚柚羞赧得不好意思抬眼,“谢老,您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那方面去了,我喜欢向日葵就是单纯的喜欢,不是想让谁送我。” 他这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暗示张清焕,以后要送向日葵给她呢。 天的良心啊,她跟张清焕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暧昧的言行举止啊。 这样一搞,很容易尴尬的。 谢老看了一眼面色不太自然的张清焕,哈哈大笑出声,“是老头子说错话了,你们小年轻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不过,像个孜孜不倦的暖阳一样照耀别人,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 他思量了一会,认同点头,“说起来还真的没有那种花能像向日葵一样,带给人明媚的感觉。” 褚柚见气氛差不多了,掏出布袋里的绣品给他看,“谢老您看,我平时研究得最多的就是向日葵了,每次有一个灵感就要把它留下来。” 绣布上橙光的花瓣依次展开,花蕊干净清晰,有两片花瓣蜷缩着靠着花蕊,倒出乎意料的生机灵动。 绿色的花根,被风吹得弯下腰,叶子却像两片翅膀乘风飞翔。 谢老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地看,“这是你绣的?” 褚柚点头,“绣技不佳,就是留个神似。” “不。”他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摩挲上面的绣线,面露满意,“绣得很好啊,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生机勃勃的绣品了。” “不是那种照猫画虎的模板,而是对生命对自然有自己的见解,你不但绣工好,心思也细腻,这在年轻一辈里面可太少见了。” 褚柚与张清焕对视一眼,而后受宠若惊道,“谢老这个评价太高了,我可不敢当。” 张清焕也顺着接话,“你吃了谢爷爷的葡萄,不得回个礼啊,既然爷爷也喜欢向日葵,那想来也是缘分。” 褚柚赶紧说,“谢老能收下我的拙礼,那也是对我最高的认可。” 谢老下意识摆手,“那怎么能行?这可是褚丫头的心头好,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张清焕哄劝道,“谢爷爷这样说,以后我可不敢带她来看您了,这个礼物你不收下,她回去还不得生我的气啊,肯定会怨怪我不劝着点,到时候女朋友没了我可得来找爷爷赔。” 他故作不成熟的样子,倒逗的谢老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好你个皮猴子,就在这里等着我呢。”谢老说,“我要是不收下来,到时候褚丫头为着其他事生你气,你还反过来坏在我头上呢。” 褚柚喜出望外,“谢老能喜欢我的绣品,真是我最近最开心的一件事了,还有点细节需要完善一下,到时候再好好地交到谢老手上,也算成全了我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 谢老总觉得自己有点为老不尊,“这可是你费了心血绣出来的绣品,就这么送给我了不心疼吗?” “谢老您说哪里的话?”她神情肉眼可见的激动,“哪个学刺绣的能得到你的认可,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哪个绣品能被您夸赞,比绣品本身的意义更大。” “您不知道您在我们这些绣娘的心里地位有多崇高,绣品送给您是敬重是爱戴,也是对自己的激励,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绣娘,都会引以为荣。” 谢老被她说得有些动容,沉默了一会把绣品还给她,“以后叫我谢爷爷吧。” “这绣品是不错,我会好好保存的。” “谢爷爷。”褚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眼眶发热,可能心机之下也有几分刻意掩饰的热忱吧。 几个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通,下午四点左右辞别了谢老。 褚柚兜着一袋子的葡萄,坐上车时还觉得有些梦幻。 竟然真的给她剪了这么多葡萄带走,一开始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张清焕从后视镜看她的神情,“事情顺利进行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也不知道。”褚柚看着那些葡萄,低声回,“可能是心生歉意吧。” “谢爷爷什么也不知道,就被我们拉下了水,他对我们是真诚以待的,可我们却利用了一个老者的真心。” 她总是这样,坏得不够彻底,又不是一个好人,总是在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后,就开始自责,但又做不到不伤害。 张清焕沉默了一会才说,“很多事情没有两全之法,但是有轻有重,我们利用谢爷爷,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如果不利用谢爷爷,阿锦的命就没了。” “孰轻孰重,你心中自有判断。” “我都知道。”褚柚知道是自己有些优柔寡断,“我会调整好心态,也能分得清自己在做什么。” 第93章 不公平的待遇 她不是分不清轻重,只是一时有点难以接受,但也不是圣母心态,只是从小被褚宛压榨习惯了,很不喜欢那种被人做局的感受,也就不愿意这么对别人。 可是小锦和姐姐还身不由己,这性命攸关的大事只有他们能帮忙,否则还不知道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多久,没有希望的一日比一日难捱。 连他们也不敢保证现在的小锦还活着,多拖一日就有一日的危险,时间不等人。 看她面色没有刚才拧巴了,张清焕才透过内后视镜无声扬唇,“想通了?” 褚柚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我本来就想得通,就是自己别扭而已。” 他面上倒没有一丝不耐烦,“说明你心地本善,自己经历过不公平的待遇,却从来不想把这个待遇用在别人身上。”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的,我们只是设了个局而已,至于对方上不上套还得看她自己,我们也不能逼着她耍手段不是?” “蓝悦和寒月如果就是不甘心,就是想要你身败名裂,那也是他们自己先动了恶念,有什么样的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他这么一开解,褚柚心里好受多了,“我看着她们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 “所以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张清焕理所应当地说,“人总要吃够了亏才知道后悔。” 他不知道怎么的,话题一转转到了俞堰身上,“就像俞总,他不就是不懂得珍惜你,现在才后悔莫及的?” “你不愿意给他机会,他总要为难你几次才能心里接受这件事,慢慢淡忘掉。” 褚柚不懂他为什么要提俞堰,但终归有些不高兴,“我跟他之前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也不用觉得可以分析清楚。” 张清焕碰了他她一个不算友善的冷脸,不在意地轻笑一声,“俞总这些天对褚氏出奇的关注,那是圈子里的人都有目共睹的,褚总也为这个事没少在众人面前内涵他,这也不是我一个人信口雌黄的。” 她不痛快地皱眉,“你到底在试探什么?” 到底是谁在外面造谣这些,之前造谣她被俞堰瞧不上,现在又造谣她瞧不上俞堰,嘴那么碎,怎么不到俞堰面前去说? 真是闲得没事干了,一天天的尽喜欢脑补传播那些没有根据的猜测,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生怕没点谈资活着就没劲了。 她向来不愿意谈俞堰,张清焕私心里还以为多少有点恨他,或者是憋着那口气,等着他后悔,眼下看来却是他误解了。 也不好再试探下去,只装作听不懂她的火气,“别多想,我就是这两天听了一耳朵,随口说给你听听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褚柚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不好直白地说,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怎么那么多喜欢嚼舌根的人。” 张清焕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你好像很在意别人对俞堰的评价。” 其实圈子里这样那样添油加醋的事太多了,一夜过来什么样的传闻都有,不过就是单个八卦闲聊,根本也没人当真。 但是她好像格外认真,那些人说俞堰比说她自己还要气愤,他再迟钝也看出来她跟俞堰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分崩离析。 心头略过一丝烦躁,面上却十分温和,“俞堰毕竟是京都第一世家的掌权人,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传闻,那些人难免的会添油加醋,你不用担心会败坏他的名声,没有谁真的敢撞到他手上。” “倒是你自己,别轻易的在人前太过维护他,免得那些人像嗅到腥味的猫一样,无休无止地烦人。” 他说的这些道理褚柚怎么可能不懂,压下心头的不快,“俞堰不会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我就更没有必要替他操心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不欢而散。 褚柚站在公寓大门外,看着张清焕的车没有停留地驶入车流中,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有些愤懑。 “什么意思啊……”她小声嘟囔一声,夹着脾气转身向自己家那栋楼走去。 明明就是他自己提出来,而且说话的语调并不和善,还夹杂着一些试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察觉到了,自然会有些不痛快。 但是他怎么也有脾气了?没有顺着他的大少爷脾气吗? 懒得再多想,回去洗了个澡,等出来时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擦头发的时候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俞堰,不禁有些怯懦了。 现在这样的关系,总觉得特别对不起他,很多时候连跟他说话都十分歉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愧疚。 一个错神的功夫,电话自己挂断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正要放下手机又响了起来,像是逼着她一定要接起来一样。 褚柚犹豫了一刻,结了起来,“喂。” 俞堰语气比以往低沉了许多,但还是听得出来刻意温和,“连我的电话也不想接了吗?” “没有……”她不擅长说谎,说了一半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只能支支吾吾的含糊过去。 好在他并没有追根究底,像没有看出来她的窘迫,“明天要参加刺绣比赛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明天的比赛闻名于世,很多国内外的人都会涌现过来观看,你的绣技在年轻一辈你算是翘楚,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褚柚咬了咬唇,“我知道的。” 俞堰接着叮嘱,“自己用的东西随身带好了,不要让别人有可乘之机,比赛分两场比试,一场是所有人根据出的题目现场比拼绣技,胜出的人就可以参加第二场比试,也就是拿出自己最满意的绣品给评委评选。” “我会派人看着蓝悦的,只要你自己小心谨慎一点,她不会影响到你的,大可以放心。” “不用看着她。”褚柚不习惯他把自己当个孩子一样事事叮嘱上心,又怕他误会自己不愿意接受他的好心,遂说得清楚明白,“我就等着她自掘坟墓呢。” 第94章 别得罪了她 俞堰懂了,沉默了片刻,还是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只泰然自若地嗯了一声,“好,如果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褚柚听出他今天情绪不高,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纠结了半天只说,“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好。” 披着一头在湿发坐了很久才突然醒神,一直到睡觉的时候,脑袋里面都昏昏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刚到工作室收拾了自己用惯了的绣线和绣针,寒梅就找过来了,“紧张吗?” 褚柚一边收拾一边笑,“紧张什么,我可是寒梅大师的徒弟,这点胆量都没有岂不是丢老师的脸?” 寒梅看她没个正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呀,一天天的净会说些不着调的话,还把自己当小孩儿呢。” 褚柚被她说了两句,反而笑眯眯的,“我这么自信,老师难道不高兴吗?” 说完凑到她面前,似乎想看透她的伪装,“老师是不是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但是又不想让我看到?” 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十分讨打的样子。 寒梅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了,伸手推开她凑过来的脸,“你就这张嘴叭叭的,要是这次不赢个冠军回来,看我不收拾你。” 故意板着脸,“不是说没有自信就不是我寒梅的弟子吗?那要是给我丢人了我可就直接不认你这个徒弟了。” “知道了知道了。”褚柚拍了拍身上背的包,“放心好了,我肯定不给老师丢人的。” 眼角余光看到蓝悦从走廊往外走,好奇地问,“蓝悦就一个人去的吗?寒月没有跟她一起?” 她才不信这师徒两人能没有联系,好好地咽下之前的那口气呢。 寒梅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叹了口气,“一直没有看到寒月来,谁也不知道她们师徒俩怎么想的,但我料想她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在刺绣大赛上动手脚吧,万一被发现了,这辈子可就是人人喊打了。” 她是个遇事心软宽和的人,从来也不会想着有事非要硬刚,有的时候往后退一步也是柳暗花明,也不会用那种宁折不弯的心态去想别人。 可是褚柚才不相信她们会没有想法,老话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如果一个人真的能这么轻易的就改邪归正了,那这么多年她们祸害的那么多位绣娘算什么? 又不是没有人跟她们撕破脸,有什么用,这年头想来是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她们师徒俩就是那不要命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又怎么会轻易收手,轻易吞下委屈。 不过她也没有跟寒梅多说什么,只顺着她的话点头,“但愿如此。” 心里却想,可千万不要这样,不然自己布局还有什么意义。 寒梅把她送到了大赛入口,摆了摆手,“快点进去准备吧,别到时候急急忙忙的。” 褚柚一边推开等待室的门,一边回头摆手,“知道了。” 一进去才发觉自己低估了这次的人数,原本以为两百多人左右已经是极限了,看这走廊里不断涌动的人头,粗略估计得有三百人。 找了个人最少的休息室进去,冤家路窄的正好与蓝悦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动作俱是一顿,而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像是不认识对方一样。 褚柚找个角落坐下,又把包里的东西查点了一遍,正掏出手机跟张清焕询问前面的情况,看到他回复说谢老自己在观众席上坐下了,这才放下心来。 旁边有个女孩子怯生生地碰了下她的胳膊,小心谨慎地说,“你对面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孩子一直瞪你,你小心留意一下。” 她像是不想多管闲事,说话时只装作是不熟的两个人随口的寒暄,不敢表露出别的情绪。 褚柚有点意外,“你知道她是谁吗?” 女孩子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小声地回,“蓝悦的大名谁会不知道,跟她老师寒月大师两个人这些年不知道坑害了多少绣娘了,你可得小心一点,别得罪了她。” 说完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可别以为我危言耸听,她手段可不光明了,好多女孩子在她手上吃了暗亏,我看到刚才看你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你一样,你还是找个机会讨好一点吧。” “毕竟跟小人还是离远一点,跟她有什么道理也讲不明白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刺绣大赛,别因小失大。” 褚柚眸中带笑,“你也说了她靠着她师傅寒月大师才敢胡作非为,现在寒月大师自身难保了,她一个人孤掌难鸣,想做什么也得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承担的代价。” 那女孩子可不这么想,“寒月大师被之前的工作室开除,现在的确没什么资本了,但是这跟她们愿不愿意害人是两回事。” “寒月大师这么多年也是结识了那么多有权势的人,真想要整我们这样的小绣娘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要不是她得罪了张总,现在哪会这么狼狈?寒梅大师能力出众,受许多人爱戴,还不是被她狠狠压了一头,要不是自己绣技实在不如寒梅大人,怕给工作室招黑,指不定早就把寒梅大师给踢走了。” “所以啊,你听我的,千万别得罪了蓝悦,我们这些普通绣娘根本不够她玩的。” 褚柚承了她的好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记住了。” 女孩子听她这么说也长长吐出口气,“你能听得进去也不算我多管闲事。” 有点不好意思的抿嘴笑,“我就是看你长得很漂亮,不想你吃了暗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完又猜测地说,“我估计,蓝悦一定是看你比她好看多了,所以心生嫉妒。” 有的时候没有与美貌相匹配的家世,也只是小人想戏耍的玩具罢了。 说起来普通人还是普通一点的好,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褚柚看她明明孩子气,却故作老成地下断言,忍不住失笑,“我也觉得你说得对,就是嫉妒我比她好看。” 第95章正襟危坐 她言笑晏宴,惹得蓝悦十分不满地望了过来,吓得女孩倏然正襟危坐,不敢再看她。 等那道迫人的视线消失了,才深深吐出口气,“你看眼神吓人吧,被她盯上了就跟进了狼窝的小兔子,你最近可千万得绕着她走。” 正说话间,休息室的音响响了起来,声韵悦耳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各位参赛的选手,还有五分钟比赛正式开始,请各位选手拿好自己的号牌排队按序号入座,中途请保持安静。” 听到声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把号牌贴在自己的身上,秩序地排队,跟随人流往前。 褚柚排在198名,靠地比较后,等她入场的时候,前面已经坐了乌泱泱的一大排人。 她越过蓝悦的时候,正好与她的视线交锋相对,不需要言语,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硝烟的味道。 足足快二十分钟,所有人才坐定下来,每个人身前放上了绣架,台面上的竹编筐里面,放着常用的工具。 每两个人之间用一个白底兰花的手编屏风隔挡,谁也看不到身边的人绣出来的作品。 主持人说了一段很长的感谢词,说出了今天要绣出的主题吊兰,然后敲了一下手边的钟,示意大家可以开始了。 所有绣娘低头准备,有面色迟疑者,有胸有成竹者,还有一些游移不定的,看面色就已经能够淘汰掉一部分人。 褚柚认真的穿针引线,比画了一下面前的白色绣布,脑中细细构思出了大概的图样,这才从左上角下针。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三个小时,没有一个绣娘喊累,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外面人满为患的看客沉不出气来来走走的。 主持人后面超大的屏幕上,慢慢闪过一副一副在绣娘手下诞生的作品,让好些懂刺绣的围观人不断放出叹为观止的赞叹声。 这场大赛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灯火通明的场外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有绣娘陆续交上去的作品已经被投到大屏幕上被省大师和国大师点评。 还有很多绣娘因为绣技不过关,早早就已经放弃退场,坚持到这个点的场上的绣娘满打满算也没有一百名。 人群里不断发出或赞叹或惊讶或遗憾的声音,这一切都不影响褚柚定下心神,沉浸在自己的作品里。 她上台交绣品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从绣场望过去,整个场上也就剩下寥寥几人。 作品交到主持人手里时,她接过习惯性地看一眼,正要投到大屏上,突然发出细微的抽气声,眸子都睁圆了。 但作为主持人,最擅长的就是情绪隐藏,她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把作品投上了大屏。 导师台上有个省大师立刻就激动了,“这幅绣品绣技高超,用色大胆,构图生动有趣,实在是难得的佳作。” 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所有的绣娘都不能细细打磨,大部分只来得及粗略地绣出大赛的主题。 但不乏有些心思灵巧的,会从构思,色彩和细节上面下工夫,给人耳目一新的视觉效果。 没想到这个绣娘年纪不大,小巧思倒是不少,绣技又高,两个配合在一起,能把优点放大,缺点缩小。 整副绣品既没有从中间开始喧宾夺主,也没有零星散落略显小气,反而从左上角绣出了一盆吊兰,藤蔓一直往下,上面开出洁白的小花,一路延伸而下。 最下面的空白,并没有空荡荡的留在那里,而是掉落几朵被风吹下的花朵以及绿色的叶子。 整个作品生机勃勃,状态各异,十分有灵气,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绣娘能有的绣功。 他想看一脸淡然的褚柚,“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造诣,师承何人啊?” 褚柚礼貌回复,“谢谢老师,我师承寒梅大师,从接触刺绣开始一直跟在老师后面学习。” “难怪了。”省大师赞赏地点头,看着她的目光难免慈爱起来,“原来是寒梅大师的徒弟,她曾经也是刺绣大赛的冠军,绣功一骑绝尘,你是她的徒弟也是不可小觑的。” 他敲了一下通过按钮,然后又问旁边几个国大师,“你们觉得呢?” 几个国大师也都认同地点头,毫无意外地全部都给了通过。 如此,褚柚算是通过了刺绣大赛的第一关,成功晋级到明天的第二关。 她微笑着鞠躬,“谢各位老师。” 下面的嘉宾席上,有人拍着缓慢又响亮的鼓掌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俞堰含着笑意的双眼,与她对视的瞬间,露出真诚为她高兴的笑容。 褚柚心脏莫名的跳一拍,微微抿着唇,站在台上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可能是受到感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群众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掌声震天,褚柚含笑环视过去,胸臆滚烫,竟然有种快要落泪的感动。 蓝悦站在人群中看着,不甘地握紧手中的手机,“老师,她凭什么走到哪里都这么风光?” “俞总都已经跟她离婚了,竟然还愿意在这种场合公开地支持她,她到底有什么魔力,难道很会灌迷魂汤吗?” 寒月脸色也很难看,“她绣功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好了?早知道这么有天赋,当初说什么也要毁了她!” “她就是个狐狸精!一边吊着张清焕给她出头,一边又黏着俞堰把她放在心里,就是个既要又要的贱人!” “那现在怎么办?”蓝悦可不想明天还看到她这么风光,心里的肚子压也压不住,“我们的办法得一击即中,不能反过来给她做了的嫁衣,不然她跟她老师岂不是得意死了!” 尽管心里也不痛快,老师当着她的面说褚柚的绣功精湛,在眼下也不是计较的时候,最重要的还得用老师的人脉,帮忙把褚柚彻底的踩在脚底下。 她们打的那个赌不单是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就连很多其他工作室的人都暗戳戳地问她,要是输了就得灰溜溜地离开,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第96章 害人害已 寒月冷哼一声,差点把牙齿咬断,“想得美!她以为靠着张清焕开后门就能高枕无忧了?我这次非要她身败名裂,非要在所有人面前撕了她的伪装,让她藏无所藏!” 她这么说,蓝悦才松了口气,“老师,我们不能再等了,她今天出尽了风头,这么好的机会,明天如果也让她声名大噪,也算是帮她一把了。” 今天是美名,明天是骂名,人生总得有失才算经历完整。 褚柚,不用谢我。 寒月脸都快气歪了,看着在台上光芒万丈的褚柚,掌心都要被自己掐烂了,“急什么,我已经打通了内部关系,明天就是她身败名裂的日子!” “这个贱人!勾引张清焕,竟然把我踢出了工作室,那是我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走的时候狼狈不堪,像条丧家之犬,贻笑大方,这是我这一辈子的耻辱!” “张清焕和俞堰也都是个蠢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竟然被这样的贱人给迷住了!都是些丢人现眼的东西!” 她咬牙切齿,面色看起来有些狰狞,蓝悦看在眼里,心头发怵,“老师,既然你明天已经安排好了,就别再生气了,等着看她倒霉就行了。” 压下心头涌起的悸动,勉强笑笑,“天色不早了,妈妈刚才已经催过我两次了,我就先回去了,老师。”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错身就要离开。 “等等。”背后响起一道幽幽女声,隐隐夹杂几分威胁,“明天我有事让你做。” 蓝悦不敢回头,更不敢问下去,只僵硬着立在原地,“明天再说吧老师,我妈妈已经催过我很多次了,再不回家她会生气的。” “你是我的徒弟,我也是帮你出气的,难道你要躲在身后不管不顾吗?”她语气十分不好,不用看面相也知道现在特别不痛快,“如果你现在不答应我,那明天这件事我就不管了,如果她得了冠军,你被赶出工作室,到时候可别再哭着找我。” “褚柚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前车之鉴,她对你只会比对我更狠,你自己想清楚,是不是要像条狗一样被人赶走?是不是打算从今往后再也不从事刺绣行业了?” “我只帮你这一次,你自己考虑清楚!” 蓝悦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转过头去看着她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丝愤慨,“老师,你是在威胁我吗?” 寒月笑得有些凉薄,“你多想了,我只是把事情说清楚给你听,至于怎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的。” 她嘴上说得虽然好听,但眼神和神情的意思都很严厉,大有她不听话就再也不管她的架势。 老神在在地抱胸看着她,“机会我已经给你了,你不要辜负我,我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才能在刺绣大赛上打通关系,但我近不了她的身,能促成这件事的成功,最关键还得靠你。” 蓝悦抿着唇,浑身上下都写满拒绝,“老师,你是想要出了事推我出去顶包吗?” 就像之前的每次一样,只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就把她推出来顶替罪名,反正自己在她心中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替罪羊。 之前在她手下学艺,师承于她,是没有办法拒绝,她手上又有许多自己的把柄,也不能拒绝。 说实在话,她那天被赶走工作室的时候,自己虽然有一瞬间被孤立的孤独感,便心底更多的还是窃喜,毕竟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受人控制了,这怎么说起来都是一件好事。 自己不是什么傻瓜,也不是什么尊师重道到连自己都可以放弃的人,跟着寒月学艺,只是当时看她名气大,以为她绣艺跟寒梅大师一样。 诚然,她的绣功的确是不错的,至少教她是绰绰有余的,但教得更多的是满腹算计,把她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教成只计算眼前利益的人,有的时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自己了。 这还是那个当初抱着一腔热情想要从事刺绣行业的那个她吗? 现在不但不钻研绣功,还反过来谋算人心,害人害己。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辈子有太多可以被寒月拿捏的事了,一步错步步错,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缓释了下情绪,她才开口,“老师想要我做什么?” 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老师也知道我母亲是开孤儿院的,在京都也算是有几分好名声,不管怎么样我做人行事不能给她丢人,不然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寒月怔了一下才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言语和表情都十分亲善,“你这孩子想什么呢,老师让你做的事肯定是你力所能及的事,如果给你脸上抹黑,那不也是让我自己难堪吗?” “你是个好孩子,跟在我后面这么多年,我也是真心喜爱你的,我们两人向来荣辱与共,外人看来也只有我们是一体的,老师怎么可能会害你,害你就是害我自己。” 蓝悦太了解她的嘴脸,怎么可能相信她说的话,“老师请直接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寒月眼睛微眯,“我要你明天去偷出褚柚带在身上的那幅刺绣作品。” 她吓了一跳,直接就摇头拒绝,“这件事我不会做的,平时也就算了,这是在刺绣大赛上,如果我被通报了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污点,我不能这么做。” 别的不说,偷窃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如果被发现了,哪怕她说得再好听,但狡辩终究还是狡辩,说得再好听也是站不住脚的,她不会做这种事情出来,如果被她妈妈知道,真的会把她打死的。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如果你不做,那明天站在台上被所有人嘲笑的就是你!她跟张清焕和俞堰那样的关系,如果你不主动出手,打算等她对你出手吗?打算明天就这么给别人看着你被扫地出门吗?” “你在工作室的名声并不好,你自己是知道的,如果真的被赶走,你以为谁会帮你说一句话?” 第97章 翅膀硬了 蓝悦怒极败坏,“就算我离开工作室,也可以从事其他行业,难道要为了那口气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输了最多就是离开的时候难看了点,但自古多少人为了心中执念走到万劫不复之地?这么多的前车之鉴,她看得还不够多吗? 什么替她出气,分明就是要拿她当替死鬼! 寒月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强压下心头怒火,“我才离开你几日,你翅膀就硬了是不是?连老师的话也不听了?” 她声音有点高,语气又十分不善,哪怕压着音调,也惹得旁边的人频频回头看她。 怕被人听得太多,只强拉着蓝悦的手拖到远处无人的地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应该非常清楚我的性子,明天的事我是非做不可的,这口气我也是一定要出的,至于你,不管同不同意都必须帮我。” 蓝悦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嗫嚅了半天才回,“老师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我妈妈对我极其严厉您也是知道的,我真的败坏了她的名声,她会打死我的。” “乖,相信老师,不会的。”蓝月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安抚道,“我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失败了也查不到你身上,你尽管放心。” 见她脸色挣扎,语气更温和了几分,“我听说这些天褚柚在工作室十分嚣张,每每见到你都是一顿抢白,甚至公然出言污辱你,这口气你真能咽下去吗?” 蓝悦脸上青白交错,心中已知道她是锁定自己了,只能尽量把自己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老师,那里面到处都是监控,我无法下手,而且休息室里人太多了,谁都会眼不离手的看着自己的东西,我没有机会。” 她这么一说,寒月脸上露出笑意,“这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找人创造出机会,你只要时时看着褚柚,时机到了的时候,你用其他的刺绣作品替代了她的作品就行了。” “放心,一定会把个没有人没有监控的地方下手,谁也不知道是你动的手,这个哑巴亏褚柚不吃也得吃。” 蓝悦心里可没有这么乐观,但也知道推拒不了,只闷闷地点头,“我知道了。” “但是老师我有个要求。” “你说。” “这件事算是我还了您的恩师情,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你也不许再让我替她做任何事了。” 寒月眼睛微眯,看她明亮执拗的看着自己,长久的沉默就是一种软抵抗,过了一会才给了她一个想要答案,“我答应你,只要这件事办得成功,我们就再也不见面了。” 蓝悦这才松了口气,“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带着一丝期待和轻松,寒月眼神越来越阴冷了起来,直到看不到了才冷笑一声。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一手带大的徒弟竟然也开始嫌弃她了。 如果她现在还是工作室里说一不二的存在,还会迫不及待地离开吗? 人啊,真是不能细究的生物,有利可图时趋之若鹜,无利可图时做鸟兽状,真是凉薄又可笑。 可惜啊,她寒月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也不愿意放掉能手拿把掐的人。 第二天早上。 褚柚到大赛休息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 她巡视了一下,在角落里看到昨天那个小姑娘,抬步走了过去。 小姑娘看到她时也惊喜了一下,还没等她坐定就急不可耐地问,“原来你就是那个褚柚啊,我知道你,也听过你很多传闻。” 传闻啊。褚柚微微一笑,“我确定,都是些不好的传闻。” 毕竟她的名声实在不好听。 小姑娘谈意甚浓地眨了眨眼睛,促狭道,“是不是这么多年来,只有我一个人主动接触你,给了你从未有过的温情?” “是是是。”褚柚配合着她,做出一副孤单寂寞的样子,“多亏你救了一个孤单到快要自闭的我。” 小姑娘咯咯笑出声来,眉宇间不见昨天的局促,“我觉得你很有趣啊,不像传言的那么不近人情,我叫祁怜,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啦。” 褚柚故作迟疑,“确定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跟我做朋友?” “哈哈。”祁怜眉眼弯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凑近小声说,“你是说祸害京都世家的身份吗?俞总的爱不放手,还是张总的怒发冲冠为红颜?” “不管是哪位的夫人,都是人中龙凤,答应我,可以别这么轻易的尘埃落定吗,我想近距离吃瓜。” 尤其是这么炸裂的瓜。 她眼睛亮亮,显然自己燃起八卦的熊熊烈火,看得褚柚哭笑不得,“你这是搁我这看电视连续剧呢。” 祁怜往她身边靠了靠,好奇地问,“你当初真的当着你们工作室所有人的面给了寒月几巴掌,然后扒光她的衣服,揪着她的耳朵一路给拖到外面去的?” 还没等她回答,自己就啧啧了两声,“不过她那样的人是该这么治的。” 褚柚一脑袋黑线,“这都是从哪传出的谣言,不是妥妥地败坏我名声吗?我是那种上身到身体攻击的人吗?” 她多善良可亲啊,有没有眼光。 祁怜微微惊讶,“难道都是谣言吗?你没有赶走寒月,还是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难堪?” 褚柚总觉得她在挖坑,“都有,但那是……” 肩上却被一只手轻轻一拍,“不用解释了我都懂,不管哪本书里的恶毒女配,都会找各种说法洗白自己,不然男主会觉得她配不上自己。” “你虽然有这个能力引得两大世家掌权人为你倾倒,但是在外的身份还是要没得诟病才好嫁入豪门,你放心我心里知道就好,在外人面前绝对你包庇你的。” 褚柚默,“所以我这个恶毒的名声是洗不掉了,是吗?” 她什么事都没干呢,这盆脏水就已经泼下去了,冤不冤啊?到底是怎么传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说法的?真的没有人为她发声吗? 第98章 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我就说一个人的名声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无非就是自私一点,势利一点,再不堪就是人品不端,没想到现在的人脑洞开得这么大,真是拿着一个结果,其他全靠编啊。” 祁怜看她憋屈得要死的样子,不道德地觉得很好笑,“你要这么想,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有人愿意编撰故事败坏她的名声,你能有如今的成就也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可不是么,拼命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机遇。 褚柚对着她假笑一下,“谢谢,不过并没有被安慰到。” 祁怜赶紧转开话题,“怪不得昨天蓝悦看你的眼神恨不得刀了你,我还以为她是嫉妒你貌美,没想到你们之间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这下完了,你昨天的绣品在大赛上大出风头,评审团全票通过,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以她们师徒两的性子,今天你会有大麻烦的。” 褚柚没什么情绪地垂下眼眸,“那有什么办法,我人微言轻的,只有被她们欺负的份,哪有反抗的余地。” 祁怜震惊了,“你来真的假的?张总不会让你自己面对今天的情况吧?他难道都看不出来今天有场硬仗要打吗?” 看她面色灰暗,忍不住开骂,“他是个什么混球?光明正大地说你是他在意的人,现在需要他了就开始袖手旁观了?” “果然男人都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只想要拔掉女人的翅膀,让女人经历各种知难而退的瞬间,好乖顺地在他们身边当一只金丝雀。” 褚柚没想到她这么激动,“你怎么对男女之情了解得这么透彻?” 看她年纪很小,又不谙世事的样子,不像是个情场高手啊。 祁怜尤在愤愤,“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 褚柚,“……” 孩子,还是少看点小说吧,脑子都给看坏了。 不过看她这么为自己着急上心,难免会觉得感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好了,没有什么人能一手遮天。” 违背礼义廉耻做出来的事,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褚锐是,褚宛是,柳宏图是,寒月也是。 建立在别人身上的风光只是一时的,等掉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已是悬崖百丈冰。 祁怜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蓝悦,“也不知道刺绣大赛的主办单位怎么想的,这样人品的人也能来参赛,也不怕她伤害到其他的选手,她恶名那么大,稍微查一下也知道了啊。”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她的眼睛就发怵,虽然你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小人难防,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不如把这里的事跟张总提一下吧,有他出手至少能让她收敛一点。”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有张总光明正大地护着你,她们只要不是傻的,都知道避讳一点。” 褚柚看她表情灵动天真,说不说出的讨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求人不如求已啊,小祁怜。” 她跟张清焕是正宗的合作关系,不管外面的人怎么传,但他们彼此是最清楚不过的。 别说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是他们俩设好的,就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也不能下意识的就找他帮忙的,无亲无故的,别人凭什么帮她? 上次去工作室帮忙赶走寒月,那也是为了今天的事埋下恨意,真要有什么其他事,她是不会开口的,张清焕也不会帮忙的。 祁怜从她手里救回自己的脸,鼓着腮帮子说,“那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啊。” 她可不想新交的朋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祸害了,就算再害怕蓝悦和寒月师徒俩,她会愿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试试的。 禇柚心里暖暖的,除了常意,这是第二人没有条件对她好的人了。 说起来也是可悲,活了二十多年,真心对她来说竟然是遥不可及的。 所以她才愿意为了俞堰伤害自己,宁愿默默受了苦楚也不想他受到牵连,毕竟对她好的人实在是太值得珍之重之了。 又忍不住捏了捏祁怜的腮帮子,“你放心好了,如果真的遇到困难,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你推上去顶着?” 祁怜震惊的睁大双眼,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你竟然有这么邪恶的思想?” 她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弱女子,怎么忍心的。 两人说说笑笑间,外面喇叭已经响起,让所有参赛选手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半个小时后准备上台展示带来的刺绣作品。 褚柚眸光微闪,眼角余光看到蓝悦的表情明显地急躁起来,心中已有了猜测,对一旁的祁怜说,“我上一趟卫生间,你要一起吗?” 祁怜可怜巴巴地揪紧身边的布袋,“我尿不起来,现在浑身上下都只剩下紧张了。” 褚柚失笑,把手里的东西交到她手上,“那就请你帮我看好啦。” 她紧张兮兮地抱在怀里,壮士断腕地刚硬,“放心好了,东西在我在。” 褚柚觉得自己现在笑得太大声太不礼貌了,压下微扬的唇角,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没人抢你的东西。” 说完就拿起手提包,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祁怜抱着两个刺绣作品,紧紧抱在怀里,草目皆兵的看着周围的人走来走去,一个扫视,突然发现蓝悦也跟在禇柚身后出去了。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怕的阴谋,正要掏出手机给褚柚打个电话提醒一下,却突然想起来她们还没有交换电话。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作品,心稍稍定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作品在她这里,蓝悦追出去又能怎么样,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参赛的选手竟然没有把参赛作品带在身上。 不管是什么阴谋手段,也不会影响褚柚参赛的。 褚柚出了门正要拐个弯,突然跟一个女孩子撞到了一起,她手上的咖啡泼了自己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很快被染上了褐色。 那女孩子也懵了,连连拿纸巾去擦,“对不起啊,我真的是太不小心了。” 第99章 调包 来了。 褚柚对上女孩的眼睛,见她眸光微微闪躲,心中早已肯定了,面上只做出一副刁蛮的样子,“你没长眼睛啊,这都能撞到我身上来?马上就要上台了,你这让我怎么见人?” 那女孩子把手里咖啡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被骂得红了眼眶,“实在是对不起,我带了一身衣服在包里,是新的,如果你不嫌弃你先换上可以吗?等参赛结束后我再把你的衣服拿去干洗。” 紧张又局促的垂着头,样子十分可怜,惹得周围的人都起了怜悯之心,小声的劝褚柚让着点,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这么披头盖脸的一顿骂,面上也挂不住啊。 褚柚被大家这么一说,不高兴地板着一张脸,“她自己撞到了我身上,我还不能说两句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善人,那要不替她把这件衣服的钱赔了?也不贵,三万块罢了,相信你们都不会推辞的。” 围观的人被她不软不硬的钉子碰得有些尴尬,又有些下不来台,只能纷纷的小声指责她。 褚柚也不管她们高不高兴,只冷着脸对女孩子伸出手,“拿来吧。” 女孩子被她的态度弄得脸都涨红了,老老实实的把手里的包拿给她,看她手里也是拿着一个包,低姿态的伸手去接,“我帮你拿着在门口等你吧,你换好了直接把脏衣服拿给我就行了。” 褚柚冷淡的嗯了一声,把包递到她面前,“拿好了,东西少了唯你是问。” “嗯。”女孩子把包接了起来,目送她进了卫生间。 褚柚也不急,在里面慢慢磨时间,给了对方足够的行动时间。 等她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就剩那个女孩子还等在门口,等她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只笑吟吟地把手里的包拿给她,“脏衣服给我,我们加个微信,等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褚柚不舒服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把脏衣服拿给她,两个人又加了微信,这又冷哼一声接过包离开。 等回到休息室的时候,碰巧撞上蓝悦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她也扬了扬唇角。 得意吧,先得意一段时间,等下有你哭的时候。 坐下的时候祁怜奇怪的问,“你怎么去了一趟卫生间连衣服也换了?发生什么事了?” 褚柚似笑非笑地说,“有人想让我在台上出丑呗。” 祁怜像看傻子似的看她,“怎么可能用这么低级的手段,你可长点心吧,还是好好翻翻自己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我才不信蓝悦就是为了让你出丑。” “没事,已经拿了干净的衣服给我穿上了,等下上台的时候不到于太难看。” “我跟你说,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看到蓝悦也紧跟着出去了,你有没有跟她碰到面?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完又拍了拍手里的刺绣,一脸机灵的样子,“幸亏当时你走的时候把刺绣放在我这里,不然现在你的作品说不定都被人拿走了,一再地提醒你,出门在外的时候小心谨慎一点,你看吧,还是上当了。” 褚柚忍不住捏她的脸,“你怎么跟个小老太婆一样啰嗦啊,但我不会计较的,多谢你帮我保管好作品哦。” 祁怜看她其实地方好像也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去了那么久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蓝悦把她关在哪里不让你参赛呢,再不回去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她絮絮叨叨的,但褚柚被她说得心里暖暖的,像被一只带着温度的大手熨帖了心脏的伤痕。 “这事怪我,刚才没有跟你加个联系方式,害得你想通知我也没法通知。” 说完讨好的调出码让她扫,“看在我知错就改的份上就原谅我一次吧。” 祁怜绷着的小脸忍不住破功,一边扫一边凶巴巴的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除非你能带着我去一线吃瓜。” 还记挂着她跟张清焕和俞堰的瓜呢,这小姑娘也太坚持了。 褚柚无奈,认命点头,“好,只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毕竟严格说起来,她跟这两个人都没有关系,自然没有包熟的瓜可以吃。 祁怜暧昧不清的撞了下她的肩膀,“有的时候朦胧的爱意和追妻火葬场也有别样的风味,我什么类型都能嗑到的。” “也就是说你不挑呗,只要能让你吃瓜你什么瓜都吃得下去。” “没错。”她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在鄙视自己,一抬头果然对上褚柚别有深意的笑脸,气鼓鼓的拍了她一下。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外面已经让排队去大赛上展示今天带来的作品了。 刺绣大赛向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是现场刺绣,但那个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只能考验到绣娘的基本功和巧思,这一部分也能刷掉大半的绣娘。 毕竟只有能在短时间内绣出参赛的题目,才能说明私下是勤学苦练的,这么短的时候不说绣得多少出色,至少得有模有样的吧。 其它的就是考验每个绣娘的巧思了,就像昨天褚柚绣的那幅作品,看起来占比不算大,用线也不算多,但是特别考验细节,小巧灵动的感觉,才会让人耳目一新。 只有能过第一关的人才能来到第二关,也就是挑一幅自己最满意的绣口上台展示,让评委点评,从而选出三名最优异者,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不说别的就是被点评几句,这一趟也没有白来,毕竟评委都是货真价实的,不是省大师就国大师,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排得上名的。 这也是每届两张大赛能吸引这么多人的原因,大部分人也是奔着这些大师而来。 褚柚排在队伍里,跟随人流往前走,左右看了下,看人数比昨天少了一大半,小声问后面的祁怜,“昨天刷下去很多人吗?” 她因为出去的比较晚,所以也不太清楚具体刷下去多少人。 祁怜也压低声音回,“刷下去了快二百人啦,而且我还听其中一个国大师失望地说,这一届的绣娘绣出来的作品越来越浮躁了。” 第100章 如意算盘 说完又羡慕地看向她,“所以你知道昨天你的作品得到那么高的评价有多轰动了吧?不光是蓝悦对你心怀不满,就是其他绣娘也把你视作对手,要知道你昨天可是唯一一个全票通过的选手。” 褚柚扯了扯唇,倒不怎么在意这个,“可能是看在张清焕的面子上吧,毕竟他在京都的地位不可撼动,谁多少都会给几分薄面的。” 有权有势的人面子总是十分值钱的,而且不需要出面只要提一下大名,就自带震慑的作用,普通人对他们更是有一种畏惧般的崇拜。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表面看起来是她能力出众,但她毕竟跟张清焕还有俞堰的关系大家都知道,走到这个地步谁也说不清楚究竟参杂了多少利益在里面,丝丝缕缕的,看得见看不见的,谁又能真的抽离干净呢。 她这么一说祁怜倒也觉得有可能,但还是安慰道,“管他呢,反正我就当你能力出众,你的绣品我看到了,的确是屈指一绝,其他人都比不上。” 褚柚故作不好意思的一笑,“还是小怜儿有眼光。” 说话间已领了号牌在后面等待入场,听着前面的主持人报了一号到十号上台,她们在后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前面的大屏里也能看到那些选手把作品拿出来展示,好多在后面的人都紧张起来。 那些作品一个比一个精细,栩栩如生,给了后面的人很大的压力。 说巧不巧的,褚柚和祁怜的号靠在一起,是一起上台的,但到了台上才发现原来蓝悦也是跟她们一起的。 等十个人都站定了主持人才从最前面的号牌开始,让她把刺绣作品给她,由她拿在手里依次给几位导师点评。 轮到蓝悦的时候,她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褚柚才走上前去,把手里的相框双手递到主持人手里。 那个眼神实在太有深意,连祁怜这么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担心地拉了拉禇柚的衣衫,“我怎么觉得她在使什么坏呢。” 不得不说,反正对她一直都有种随时会干坏事的感觉。 褚柚微微看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等主持人把相框框好的作品拿上去给评委看的时候,评委团里发出一丝惊叹声,有的评委伸长脖子在看,“这绣功……看起来很老练啊,不过……” 她戴上眼镜,犀利的目光看向一脸微笑的蓝悦,“这幅作品真的是你绣的吗?” 如果真有这样的实力,她昨天应该会注意到的啊,难道是因为昨天时间太仓促了?没有机会好好发挥? 有些绣娘是这样的,只要慢下来才能找到灵感,所以这也是他们大赛为什么有第二关的原因。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蓝悦脸皮一僵,说话有些磕绊,“老师这是什么意思,这的确是我自己绣的。” 这个样子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刚才问她的那个国大师忍不住眯起眼睛,“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她急得手心出汗,第一次在这样的场面做这样的事,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作品还被人怀疑上了,心里又恼又不甘心,难道褚柚真是什么天之骄子吗,连这样都有人能帮她。 正绞尽脑汁地想个说法出来,没想到褚柚一下子站了出来,“各位老师,这是我的作品,我今天带了两幅作品过来,其中一副在卫生间门口被人弄脏了衣服后被调换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那位国大师听到这话站了起来,仔细辩认后才说,“我认识你,你是昨天那个唯一一个被所有老师通过的选手。” 她扫视了一眼已经人声鼎沸的人群,眼神带着压迫,“你说话需要拿出证据来,不要以为昨天赢了风头就可以胡言乱语。” 如果想用这样的方式出名,那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了。 这些年来她见过太多太多不思进取,只想找无底线的方式出名的人,在她自己看来,这个博出名的方式并不高明,这里这么多人,这幅作品想判定是谁绣的,也是简单明了的事,最终只会在大家面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但得不到一点名声,反而以后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她记得这个女孩昨天说自己师承寒梅大师,就是不知道寒梅大师如果看到自己的徒弟为了出名使出这种手段,会不会的伤心欲绝。 手艺人都是很清高的,尤其是寒梅那样的大师级别,对自身的要求高,对徒弟的人品素养要求也很高,走出去代表的就是她的脸面。 她微微叹了口气,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相似的作品比比皆是,你好好瞧瞧,这是到底是不是你丢的那副。” 褚柚能感受到她的善意,但还是肯定地回,“是我的作品,我确信。” 国大师失望地微微摇头,加重语气,“既然如此,你不是说自己今天带了两副作品过来吗,把另一副拿出来吧,每个绣娘的刺绣手法是不一样的,你们可能看不出来,但我们这些从事刺绣行业这么多年的人,细细对比就能看出来其中关窍。” 她看在寒梅大师的面子上,有意给这个孩子一个回头的机会,没想到她这么不领情,那也不能怪她公平公正的处理了。 在她看来,能有这样绣功的作品,不是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子能做到的,至少还得再苦练十年左右才能有这样的绣技。 所以,这个女孩子必定是说慌。 不过她已经给过机会了,没有必要再给第二次机会。 随着她的话落,其他的评委也认同地点头,让她把另一幅作品拿出来对比一下。 褚柚把手提袋里的相框拿了出来,忽视了身后祁怜小声地叫她,直接递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也被这样的场面搞得有点忐忑,冷场了一会才重新扬起笑脸,接了过去拿到评委团面前。 蓝悦的手都要捏断了,紧张不安地盯着评委团,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