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颗糖》 第1章 我叫余颂 清晨,太阳刚冒出头来就迫不及待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明亮的金色裙摆就这么随意地铺在大地上,丝毫不担心会沾上灰尘。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清爽,晨风一吹,混着浓浓的桂花香,却不见桂花树。 一道身影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是个女生。 女生身上穿的是墨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校服,白的那块已经染上了阳光的暖色,还有些许落在她的发丝上,一跳一跳的,连着她胸口处的“锦南一中”四个字也闪着光。 往前几步,女生在一棵叶片开始泛黄的高大木棉树下站定,似乎在等人。现在是九月底了,就等着满树的叶子掉光后,木棉花就会开出来,到时候一棵树上跟挂满了灯笼似的,洋溢着春的喜庆。 女生的目光显然不在这棵木棉花上,而是盯着不远处的一道紧闭的亮银色不锈钢门。 然而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出来,女生终于忍不住了,抬头仰望着那些密密麻麻,栏杆有些锈迹的紧闭窗户,深吸一口气: “余颂——” 此时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没有人会觉得少女扯着嗓子喊人在这条街上很突兀,反而会被马路上快速驶过的汽车盖住声音,让人觉得其实也不是很大声。 “来了来了。” 说话声伴随着“吧”的一声,那道亮银色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女从门后走了出来,从暗处走进了光里。她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和晨光一起搅碎。 “抱歉抱歉,肚子痛蹲了一会。”余颂合上身后的门,快步走了过来。 “你真的慢死了。”谢斯雨抱着手,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我可是等了十多分钟了,补偿我。” “我会的啦,请你吃早餐得了吧。”余颂笑嘻嘻地说着,“实在是抱歉咯。” 谢斯雨这才“哼”了一声,勉强同意,“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起走着,虽然才六点,但是路边琳琅的早餐店已经俨然是一副热闹样,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在这里看见,像一个小型菜市场。 耳边里一会是叉烧包,一会是糯米鸡,一会又是瘦肉粥,被人群推搡着的耳朵里乱糟糟的,让余颂又犯了耳朵疼的毛病。 “你还好吧?”谢斯雨见她皱着眉,关心地问了一句。 余颂揉了揉耳朵,“嗯,还好。” 最前面的蒸笼滚滚的冒着白烟,一男一女两个老板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打了个鸡蛋在米浆里,推进去蒸笼后,从最下面抽了一盘,蒸汽模糊了她的脸,阿婆也不怕,拿起小刮刀开始刮着黄白相间的肠粉,看见余颂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这个点还这么多人。”很快余颂就拿着两个塑料袋,吸着老板送的豆浆,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缓了口气,“太挤了。” “就是啊。”谢斯雨手里拿着包子,也不怕烫,剥了底下的纸就吃了起来,“哇好烫。” 余颂的嘴没有她那么抗热,一边走着,一边等包子凉,刚好在公交车来到时吃完。 “......学生卡。” 滴的先后两声,电子女音响起。 “果然没位置了。”先进入车内的谢斯雨惋惜地看了一眼四周,除了有和她们校服一样的,还有红色、黄的……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已经坐的满满的了,“都怪你。”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余颂无奈地说道,“反正就几站,站着吧,也能看风景。” 说话间,公交车车门已经关上,慢悠悠地远去。笔直地走了一段,又拐几个弯,就进入了一条像字母“C”状的单向车道。 两边是一连排金绿色的,挺的笔直的,像一把把撑开的大伞一样的小叶榄仁。 公交车就驶在树阴间,车内偶尔眀,偶尔暗。余颂那双细长的眼眸也随着光影舞动。 她的眼睛是很好看的,瞳孔是棕的,是很温柔的颜色,像包容的水,也似自由的鸟。谢斯雨第一次见余颂是在初一的时候,因为好奇为什么未成年可以打工,她多看了余颂几眼。 那时的余颂没看她,垂着眼擦着她们这边的桌子,工作服里穿的是洗的有些发白的T恤。她虽身型消瘦,但是眼神是有光的,满是倔强和坚定,还带着一丝与命运较劲的狠,谢斯雨觉得,也正是这一丝的不屈支撑着她走到现在。 谢斯雨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看向路旁在外一点的湖。湖是不规则的,这条路就是顺着湖的形状而修建,有点像一个往右边躺着的葫芦。 阳光透过叶缝零零碎碎地晒在柏油路面上,也刺穿湖面上那一层淡淡的雾气,原本蓝色的湖面像盖了片薄薄的金纱,每一下涟漪都镶着光,于是这片湖就成了光点沸腾的舞台。 谢斯雨看着那些光点,她忽然觉得余颂也像那光,哪怕废土里也能肆意发扬。 公交车继续往里走,路边的人行道上人也多了起来,是清一色的墨蓝色校服。有说有笑的成群结队里洋溢着浓郁的青春气息。余颂看着飘过的风景,脑袋放空。 两个人在“锦南一中站”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左右种着一棵木棉花的宽阔校门口,和湖面上架起的石桥相连,能看见陆续有学生从桥那边过来。 车辆不能过桥,因此公交车要继续往前开,绕着湖走一圈,从对面回到主干路上。 和这边种满了小叶榄仁的路不同,对面一条路都是异木棉。进入秋季,能看见树上已经有花苞了,用不了多久,对面将成为一条极美的花道。 两条路各有名称,小叶榄仁的叫南宜路,异木棉的叫西相路。 可以说锦南一中是整个锦南地理位置最好的。当然,这学校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现在其实还早,两人刷了脸进入学校后,教学区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各个年级的学生。走进高二教学区,再走上三楼,她们在转角就要分开了。因为她们不同班,余颂在三楼的七班,谢斯雨在四楼的十一班。这个路顺不了一点。 余颂回到班级的时候人不多,闲聊的闲聊,赶作业的赶作业。她只是在位置上放下书包后,就朝着教室后面走去。 这个月的黑板报再过一个星期就要交了,作为宣传委员的她得尽快完成。这也是她这么早就来教室的原因。 “你画这么多了啊。” 余颂专注地画着,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到身边。听到声音后才转头,是和她一起负责黑板报的沈祈。 她才发觉此时教室里已经多了不少人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早啊。”余颂打了个招呼,给她递了根粉笔,“下周就来人检查了,再不完成咱就得挨批。” “说的也是。”沈祈接过笔,笑道,站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画了起来。 没多久,早读铃声就响起来。而画黑板报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她们两个人不需要早读。 余颂这边要上蓝色的板块已经画完了,在她附身刚想要换一支另一种颜色的笔,余光就瞥见教室的前门开了。 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走了进来。 原以为是班主任的她忍不住好奇地将目光移去,也就是这一眼,让她短时间内再也移不开了。 窗外的晨光似乎也在好奇进来的是谁,偷偷地从窗户里探出个头,却不小心将自己暴露,留在女生精致五官上的那一抹淡金色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的身形轮廓也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像仙女的光环。让余颂的心跳猛地空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全身,像是触了电般酥麻。 “看啥呢。” 余颂正看的愣神,沈祈的声音就将她唤回了回来。她也才发现自己握在手里的蓝色粉笔已经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转学生吗。”沈祈自然也看见了前门的女生。这并不难分辨,她身上的校服比其他人明显亮了几个度。 教室里的读书声相比一开始减弱了不少,还夹着一两句闲话声。显然大家都对这名女生很好奇。 “应该是吧。”余颂说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那名女生一眼。 她的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要接近她,认识她。 班主任随后也一起进来了。她走上讲台,那女生跟着她,安静地站在一旁,对于那些打量和好奇的目光丝毫不怯。 也许是因为全班站着的就只有她们四个,余颂感觉到女生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转过身,假装不在意,但是竖起了耳朵。 “好了,先安静一下。”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就等着她这句话,教室里剩下的最后一些参差不齐的读书声就消失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来到我们班的新成员,温聆同学。” 班主任话音刚落,班上就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我叫温聆。”温聆淡淡地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像敲在深山石头里的泉水,很好听。 班主任递给了她一只水性笔,温聆会意,转身在身后的白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很好看。余颂回过头看着那两个工整有力的字,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 “温聆同学因为个人原因晚了半个月入学……”班主任继续说着,但余颂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下去了,最后只听到温聆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离她不远,就在她的斜后方。便有些激动和暗喜。 “别看了,快画啦。”一直在专心画画的沈祈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余颂,催了她一句。 “哦。”余颂收回思想,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忙换了只新粉笔重新画了起来。 红色的粉笔灰簌簌地落在指尖,很快她的手指就变成了红色。 “我说,你在干什么。” 背后忽然响起沈祈的声音,给满脑子是温聆的余颂吓了一跳,她手上一抖,粉笔在黑板上折断,又断了一只。 余颂蹲下身捡起粉笔的另一半,一边说着,“还能干什么,画画啊。” 沈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抬头自己看看你画了什么。” 余颂闻言,正奇怪她为什么这么说,捡起笔后转头去看了眼自己刚刚画的地方。下一秒,她的脸上红了一片。 因为她根本没画什么,而是在上面写了“温聆”两个大字。余颂快速地抓起粉笔擦,把那两个字擦了个干净。 “你真的没事吗。”沈祈有些担心地问道。 余颂淡定的肯定地回答道,“我真没事。” “那你没事写人家名字干啥。” “哎!”余颂一下子慌张起来,“你说出来干嘛!” 虽然有读书声,但是温聆现在坐的位置离她们这里也不远,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余颂趁机瞄了一眼对方一动不动的背影。 应该……没听到吧。 离早读结束还有十分钟,余颂抹了抹手上的粉笔灰,明明只是在手上停留一会,就有了即使擦掉也还留下浅浅的一层。也像温聆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 上课回座位,经过温聆的时候,余颂下意识瞥了一眼,她看见温聆似乎是在画画。 无聊的数学课上,余颂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己同桌叶思竹说道,“镜子借我。” 叶思竹在睡觉,闭着眼睛,手在课桌上一什么摸索,摸到一个硬物后也不看,就直接拿给她。 余颂拿在手里一看,是散粉。她叹口气,往叶思竹桌上看一眼,索性自己拿了。 她把镜子放在自己面前,微微朝着温聆的方向,用书撑着,这样子就不会倒下。 从镜子里她能看见温聆低着头,柔软的发丝飘在肩上,她垂着眼,余颂忽然冒出了想要去看看温聆眼睛的想法。 “余颂。” 余颂正看的入神,忽然被叫到了名字,慌忙从镜子上抬起头来。 “别老是低头,我讲的时候看黑板,还有把你同桌叫起来。” 余颂应一声,把叶思竹拍了起来。她不知道,温聆的目光在她桌面上停留了一刻。 之后的大课间余颂也没有去,继续留在教室画黑板报。粉笔快用完了,沈祈去了办公室拿新的,因此现在的教室就只有余颂一个人。 她抬起手画久了就会酸,余颂便画一会甩一下手放松,甩着甩着,一个不小心,她捏着的粉笔就被她甩飞了出去。“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弹了出去。 余颂赶忙蹲下身去找。 “你找这个吗。”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余颂一怔。 这声音,不就是...... 她转头去看,果然是温聆。 而她要找的粉笔此刻就在她的手上,余颂的目光有些意外。这次的粉笔居然没有断,还是那个长度。 温聆俯下身将粉笔递给她。 “谢谢。”余颂接过粉笔,站起身。 温聆没有说话,越过她就要回到座位。 “那个。”余颂脑子一热,叫住了她。 温聆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我叫余颂。” 她听见身后的余颂说道。 第3章 两颗糖 余颂还在为她为什么忽然同意了而愣神,就看见温聆已经越走越远了。她忙出声喊住她,“等会下课前还要集合的。你走这么远,待会听不见哨声了。” 温聆果然停住了,她左右看了看,最终定在某处,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那边有一棵能三个人抱一圈的大叶榕树,垂落的气根像胡须一样,误以为是树上了年纪。枝干顶起一片的茂密绿叶穹顶,仿佛能将整个天空都挡住。树下有一张长长的石椅。 石椅可以坐两个人,温聆走过去,在左边坐下,把右边空了出来。 余颂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两个人中间空了很大一个位,勉强还能塞下一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隐约能听见头顶有清脆的鸟鸣。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应该是有人进球了。 余颂正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温聆忽然开口了,“所以你要问什么。” “呃......”余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实说道,“我还没想好。” 两人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这次的余颂先忍不住,她问道。虽然这听起来就不像是采访该问的问题。 但是过了一会,温聆还是回答了,“画画。” “这样啊,我也喜欢。” 她说话时,忽而地风起,吹来了几片掉下来的有大有小的叶子,先后掉在地面上发出很轻的“嗒嗒”的几声。其中还有一片碰巧直直地掉在了余颂的头上。 余颂吓了一跳,紧张又慌乱地摸着头顶,动作有些滑稽。 温聆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夹在风里,余颂只听到隐约,也不知是不是风声。她求证般的朝她看去,但只看见一脸漠然的她。 大叶子被余颂弄得掉在了两个人坐的石椅中间,好像一条分割线。 余颂伸手想要拿起来,没想到温聆似乎也是这个想法,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手,然后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一起。很轻的一下,连体温都没感觉出来,温聆却如同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于是这片树叶就归余颂了。 “你要吗?”余颂拿着树叶问道。 “不要。” “好大啊。”余颂细细地端详着这片有她的脸那么大的树叶,对着高高挂起的太阳举起来,在光照下能清晰地看见叶片上细密而交错的脉络。 “嗯。”温聆的目光扫过那片树叶,又很快移开。 “给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鸟屎。” 余颂说着,边专注地将树叶沿着中间对折,然后手指一戳,从中间的一处穿了个洞,再顺着周边一点点地撕开。 过了一会,温岭听见了余颂喊她。 “温聆。快看我。” 温聆侧头,看见了用那片树叶挡住脸的余颂。 树叶被她扣了三个洞出来,那双含着笑的眼睛漏了出来,棕色的瞳孔温柔的如一汪春水。但是本应该漏出嘴巴那处洞里,能看见的却是她的下巴。 她做了个树叶面具。 “好丑。”温聆有些嫌弃地说道,“你有这时间,不如快点想好要问我什么。” “哪丑了。”余颂拿下树叶面具,不甘地递给温聆展示着,“你看看这精致的做工,买都买不到。” “根本没有人会买。”温聆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接了过来,“好丑。” 余颂在她话音落下时忽然站起来。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眸中隐约多了一丝慌张。她动了动唇,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余颂就已经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最后她在塑胶跑道边上站定,附身捡起一片和温聆手上差不多大的树叶,还回过头来像展示战利品一样对她挥了挥。 温聆悄悄松了口气,刚刚的担心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提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 她在担心什么。 温聆后知后觉。 她看向余颂的方向,她正在走回来,有一道光线落在她的发丝上。 “看我又找到了一片。”余颂重新在旁边坐下,手里捏着叶柄转着树叶,“我也给你做一个。” 她故意把三个洞都弄的又圆又大。 “还不如刚刚那个。”温聆一只手里拿着她新做的树叶面具,一只拿着最开始的那个。 余颂看她一眼,浅浅一笑,“你刚刚说那个丑。” “......这个更丑。”温聆不愿意接过。 “好吧。”余颂叹了口气,语气里隐隐有些失望,“我特地给你做的。” 莫名的,温聆坚定的心动摇了,最终她朝着余颂的方向伸出了手。 好奇怪,她好像拒绝了不了余颂。温聆捏着叶片出神。为什么呢。 余颂开心地看着她拿在手里,期待地说道,“你快试试啊。” 温聆没什么反应,只是手微微动了一下。过了几秒,像是做了什么坚定的决定一样,她抬起手,将树叶面具对准了自己的脸。 能闻到一股太阳晒过树叶后,混着微弱泥土的枯味。 在两个圆圆的洞里,她看见了凑到她面前的余颂。 余颂“噗”地笑了一声。 她的脸很小,能完全被叶片挡住,只将眼睛和嘴巴从三个大洞里漏出来。因为余颂故意的手笔,看上去傻傻的,又有些莫名的可爱。 温聆拿着树叶面具的手迅速放下,“不好笑。”她板着脸。 “其实挺好看的。”余颂笑着道,但是后续的声音□□场上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哨声,打断了。 “哔——” 余颂循声望去,仔细地看了看,在人群里找到了叶思雨,“是我们班。怎么这么快就集合了。”语气里明显带着失望。 她将手里的树叶面具放在了石椅上,看样子是没打算带走。 温聆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和她放在了一起,只是手里还捏着叶柄,似乎有些舍不得。但是看着余颂走了,她便收回了手跟了上去。 集队后再次解散,余颂只是一闪神,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温聆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你在找谁?”谢斯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什么。”余颂将目光收回。 “走啦。”谢斯雨说着,就拉着她走,“去小卖部。” 走了一段,余颂回头又看了一眼操场,人很多,但是还是没有看见那道期待的醒目身影,反而看见了追上来的叶思雨。 她们两个人还在说着温聆。 “我就说温聆很好看吧。” “是有点。” 哪里是有点了,明明很好看。余颂默默地想,脑海里闪过刚刚温聆带着树叶面具的模样,一丝笑微微在脸上显现。 因为离三个年级的教学区都远,虽然是下课时间,但是小卖部里并不是很多人,多半都是刚上完体育课的。 超市里有空调,放大了一股难闻的汗味。余颂皱着眉挑了瓶水,经过零食区时顺手抓了几颗糖。见谢斯雨和叶思雨还在选,便先去结帐了。她受不了这个味道。 收银区已经有一个人在那了。余颂看了一眼结帐的人,发现居然是温聆。 余颂走到她身边,鼻子里灌入了她身上的淡香,“嘿!好巧。” “嗯。”温聆应了一声,还是那样,没多少感情,付了钱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余颂撇撇嘴。 “一共七块。” 阿姨将余颂买的东西扫了码,用塑料袋装了起来。余颂从校裤口袋里摸了摸,手一下子顿住了。 完蛋没带钱。 “阿姨你等我一下......” 余颂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转身去里面找谢斯雨帮忙。 然后一只纤细的手忽然从旁边伸了出来,给阿姨递了一张十元的钞票。 是温聆。 “温聆?你不是走了吗?”余颂愣愣地问道。她可是看着她头也不回就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温岭接过找来的钱,又是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 余颂看着她运去地身影,有些凌乱。 先不说她给她付了钱的事,她没记错的话,温聆现在走的方向......好像是操场吧? 回到教室时余颂果然没看见温聆,直到上课铃响第二次时,后面才传来拉椅子的响声,余颂才放下心来。 余颂趁老师不注意,把一张折起来的便签和两颗糖放在了温岭的课桌右上角的书上。 温聆将糖放在一边,打开了便签。 里面是七块钱,还有用清秀的一行字:谢谢你。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比心小人。 温聆的眉毛不自觉地弯了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她将便签小心翼翼地夹进了画本,拆了一颗糖。糖是橘子味的,不过有点酸。 窗外,金色的太阳光线隐约变深了,缓缓向暖橙色转变。余颂从广播站出来的时候接近六点了,天空浮现着一层鲜艳的红,和橙黄色搅在一起,傍晚用最昂贵的颜料毫不吝啬地用来给天空上色。 西斜的光落在走廊,将余颂的影子拉的老长。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粗心的值日生给窗帘留了一条偷看的缝。 余颂从后门进的教室,经过温聆的座位时,她停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打量温聆的课桌,她整理的很整齐。和大家一样,她也会把常用的书放在桌上一角,除了主科的书,还夹着几本不一样的画本。 想起了温聆说过自己喜欢画画。不知道她画的怎么样。余颂想着,忍住自己的好奇不去翻她的画本,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天空的颜色在她到家时已经快转黑了,风里带着一丝凉意。晚霞退场,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属于黑夜的主场。锦南的四季并不明显,快九月末了气温还是如同夏季,只有傍晚时大地的温度才降一点。微妙的时间流逝也在改变,一点点地过渡,然后在某天忽然就要套上外套了。 开了门,笼罩着一层暗蓝色的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余颂很喜欢这个时刻,喜欢隐藏在黑暗的神秘而又静谧的蓝。 把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往旁边一放,书包也随意一丢,余颂窝进了沙发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空空的,耳朵里分外宁静,其实内心早已是混沌一片。 她想干些什么,又不知道干些什么。迷茫之际,于是决定等带黑夜降临。 不知道是隔音不好,还是邻居的说话声太大,余颂听见她扯着嗓子喊着自己的女儿吃饭。然后就响起不耐烦的回应。 听着隔壁传来的碗筷碰撞声,余颂改变了主意,重新坐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了厨房。 打开时冰箱亮起的灯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铺上黄色,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漠。 里面还剩下两个鸡蛋和一盒生菜。 余颂给自己简单地下了个面,把鸡蛋和生菜也都放一起煮了。也不追求很好吃,对她来说吃饱了就行。 吃了上顿没下顿。 看着空了的冰箱,余颂脑海里莫名浮现了这一句话,忽地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声在只有她自己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是她一个人的自娱自乐。 窗外,她最初决定等待的夜幕已经降临,路灯早已亮起,外边的街道上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只是这喧闹与她无关。 余颂把客厅的灯关掉,视觉突然从光明切换到黑暗里有些受限,但是过会便适应了。路灯折射进来,看见她靠在了墙上,看不清表情。许久,她才转身回了房间。 今天的作业不多,她很快就写完了,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甜甜的味道溢满在口腔,还有很浓的橘子味。 这是她很喜欢吃的糖,虽然只有橘子味的,但是有甜的也有酸的,包装上也没有任何提示全是随机,吃到什么跟开盲盒似的,而且味道也不赖。 余颂忽然想起了温聆。 不知道她吃的是甜的还是酸的。她现在又在干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