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归杳处》 第78章 血泪教训 回去的路上,车内格外安静。 余光里,男人专注开车的侧脸被夜色覆上一层阴影,难以辨别情绪。 无言几分钟。 顾杳打破沉默,主动坦白:“叶淮舟跟我是高中校友。” 简单一句讲完。 没了。 反正大领导已经察觉,多说无益。 心思都写在脸上,的确不用周政良费力去猜。 他只低问:“现在是什么感觉。” 这话把小姑娘吓得不轻。 什么感觉... 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感觉。 “叶教授很优秀。”顾杳给出评价。 故意停顿两秒,才一本正经补充,“可在阅历丰富的周书记面前,气场还差一大截。” 发自肺腑的彩虹屁。 不轻不重看她一眼,周政良无动于衷。 明显,不吃这套。 他继续问:“既是故人,为什么不大大方方承认,反而要回避。” 直戳重点。 把小姑娘给问住。 起初碍于正式场合,市领导跟校领导齐刷刷看着,不便叙旧,所以装作没认出。 大礼堂里,叶淮舟坐到身旁,总有意无意聊起高中时代的一些趣事,看似寻常交流,实则每一帧画面,都在唤醒她和他校园相处的点点滴滴。 顾杳不傻。 诚如七年前,叶淮舟从国外寄回来的星黛露和一封信。 信里句句不谈‘喜欢’,却字字都在回应。 当时从塘县一中的公示网上得知顾杳被京大录取,一个姓名,和一个学校地址,除此以外,他对她的信息一无所知。 叶淮舟甚至不确定,快递能不能成功送到小姑娘手里。 其实学长和学妹是一类人,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 大学四年,根本无暇谈恋爱,何况相隔几万公里。 就像当初,叶淮舟不会因喜欢一个人而放弃出国。 同样的道理,顾杳也不会因暗恋成真,就盲目分出精力去搞异地恋。 美好回忆止步于高中足矣。 即使重逢又如何,不过是上演成年人的俗套,把之前跟肖屿讲的话再重复一遍而已。 没必要。 不如省去拉拉扯扯的过程,直通结局。 顾杳知道,叶淮舟拿得起放得下,往事翻篇,大家默契地保留那份纯粹,走好各自的路就够了。 副驾驶迟迟无反应,小姑娘微垂双眸,像已经睡着。 路口红灯。 周政良缓缓刹车,侧身拿过后座的毯子,正准备给她盖上。 后者抬起头,茫然瞅着他。 没睡着。 她在发愁,该不该把真心话全盘托出。 那晚太怂,把秘密藏了一半。 大领导只知星黛露和她单方面暗恋,却不知还有一封信。 “想通了?”周政良将毯子搁在她腿上,语气意味不明。 红灯转绿,车子启动。 顾杳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提要求,“你先发誓,听完不许生气,不许吃醋,不许秋后算账。” 周政良眼底笑意寡薄。 视线落于前方,不紧不慢开口:“这么说来,今晚倒是我低估了叶教授。” “......” 不愧是大领导,脑子转的真快。 顾杳不敢再插科打诨,跟他坦言:“不管有没有低估,你身在其位,自然会公私分明,即使人家对你女朋友有想法,你也断然不会在项目的事上故意为难,这点我百分百肯定。” 给他戴高帽。 周政良手指轻叩方向盘,“既然相信我公私分明,怎么又多此一举,要装作不认识。” 呵。 “您老人家不为难别人,不代表不为难我呀。”小姑娘声音细若蚊呐。 周政良只听清前半句。 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他眯了眯眼,“刚刚说什么。” “我心里装的只有男朋友,不想浪费任何精力去应对别的异性,所以一开始就画上句号,省得后续麻烦。” 女朋友话音一落,周政良低笑。 氛围瞬间破冰。 老男人很好哄的,只要一心一意,他就满足。 顾杳眸底盛满甜蜜。 脑袋靠过去,轻轻蹭了蹭他肩膀,嘟哝道:“这种话可以听一百遍,对不对?” 男人笑意更浓。 “坐好,我在开车。”他宠溺提醒。 哦。 顾杳麻利摆正身体,装模作样把安全带露出来,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做良好市民。 回到誉峰,将近八点。 哼着小曲下车,看到司机拎着一个袋子等在台阶前。 她没在意,开开心心往里走。 身后,司机上前几步,将袋子递给周政良。 后者面色如常接过,跟着女朋友进屋。 香气从厨房飘出,是刘姨在煲汤。听到玄关处传来响动,一看时间,差不多该关火。 顾杳顺道拐进去,想尝一尝。 刘姨笑问:“今晚是不是没吃饱?” 嗯。 “一桌子领导,基本没动几下筷子。”小姑娘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心想要不要给周政良也送一碗上去。 正琢磨间,刘姨已拿出两碗备用。 盛好放入托盘。 顾杳伸手端起,准备往楼上走。 “小心点,别烫着。”刘姨叮嘱。 她点点头,脚下很仔细。 先去书房,惊讶地发现没人。然后屁颠屁颠转道去卧室,刚放下托盘,浴室方向就传来水声。 这么早? 大领导夜间习惯,一般洗漱完后,不会再进食。 既然如此。 她就勉为其难,把两碗都解决了吧。 周政良从浴室出来,瞧见小姑娘懒洋洋躺在软榻上,发饭晕。 长腿迈近,大手揉揉她脑袋,“吃多了不运动,会消化不良。” 顾杳抬起眸子,对上男人温和的注视。 正待起身,又听他说:“我去书房处理两封邮件,今晚睡主卧,你晚上喜欢翻来滚去,客房的床太小。” “......” 一米八,哪里小。 心里嘀咕着,目送男人走出卧室。 稍坐片刻,把空碗端下楼,放进厨房水槽里。 刘姨和司机已经离开,一整层楼显得异常安静。 她返回楼上。 原本想去拿衣服洗澡,路过床尾时,不经意瞥到司机送来的袋子。 出于好奇,凑近偷偷瞧一眼,是什么东西。 拿起一看,触电般扔回去。 顾杳红着脸立在原地,脑子宕机。 他,他让司机帮忙买这个! 而且也太多了。 得用到什么时候,万一过期... 好吧。 按照目前的频率,是她多虑。 顾杳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瘦弱的身板一定会被榨干。 三十六岁老男人的体力,远超想象。 她没机会领教别人。 导致脑中一直盘旋着疑问,大领导对某方面的需求程度,到底正不正常,要不要去看医生? 打开手机,上网搜索。 得到的结论如五雷轰顶。 顾杳顿时傻住。 九点左右,周政良走进卧室,见床上人穿一套厚款睡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余光掠过床尾,空无一物。 袋子不翼而飞。 缓缓坐下,他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低问:“脑袋里在瞎想什么。” “没想。”小姑娘嘴硬。 反正打死不承认。 静静凝视一阵。 周政良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房间里暖气十足,等会儿捂出一身汗,又要感冒。 怀里人哼哼唧唧不肯。 说要穿着睡觉,可以不用盖被子。 抗议无效。 力量悬殊太大,三两下就被剥干净。 这下好了,别提睡衣,连个**都没给她剩下。 周政良俯首堵住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嘴,宽大身躯几乎将她笼得严丝合缝,填满齿间的气息带着强烈占有欲。 白月光的后遗症,虽迟但到。 疾风骤雨,甚至比她预期的还要可怕。 压抑到极致时,周政良却倏然刹车,幽邃深黑的眸紧紧落在她脸上。 心里咯噔一下。 微喘的呼吸下意识屏住,感受自己的手裹进男人掌心。 顺着那股力道,伸向他腰间的睡袍带子。 锁住女孩绯色眉眼,周政良喉结上下滚动,牵引着她的柔荑抵达目的地,“既然腻了,那就换一种方式。” 顾杳懵懵盯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下秒崩溃。 半小时后,浴室传出哗哗水声。 小姑娘生无可恋坐在软凳上,任由大领导给她抹泡泡洗手。 洗手液的味道清新淡雅,充盈在空气中。 混合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 顾杳慢吞吞垂眸,瞅着自己嫩白的手指,想哭。 好酸。 快要断掉了。 她不想这么娇气,但真的忍不住。 周政良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柔声安抚:“平时多锻炼,别只顾着玩手机。” “......” 血泪教训。 自这晚过后,女朋友再也不敢藏东西。 日子按部就班,眨眼便到春节。 假前最后一个工作日,顾杳早早起床收拾,蹭大领导的顺风车去单位。 距离办公大楼一百米,按照惯例应该下车。 结果司机晃神,直接开到地下车库的入口处。 等顾杳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后方紧跟几辆公职人员的私家车,排着长队,就等奥迪A6先进去。 无法,司机只好继续往里开。 奥迪停稳熄火,顾杳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透过车窗观察外部环境。 看女朋友小心谨慎的模样。 周政良轻笑:“迟早要公开,被人看到也没关系。” 话虽如此,但... “上次临走前,老顾再三告诫,要我低调行事。” 顾杳说:“爸爸的话,不能不听。” 乖女和逆女,全凭一念之间。 一阵脚步声靠近,顾杳警铃大作,下意识朝后望去,看到两名处长正朝奥迪走来。 许是见这边无动静,便想着过来跟大领导打声招呼。 玻璃窗紧闭。 两位处长面面相觑。 不远处的司机提醒:“周书记昨晚没睡好,在车里小憩片刻。” 原来是这样。 “那行,我们不打扰,就先上去了。” 等两人走远,顾杳舒出口气,正要去推车门,又听到脚步声。 这次是她的直属上级,综合处处长。 同样的话术和流程再走一遍。 终于,捱到对方进电梯,顾杳迅速从车里钻出去。 车门关闭。 周政良迈着从容的步子跟在后面,准备和女朋友一起上楼。 叮地一声,梯门打开。 中年男子下意识抬头,一高一矮映入眼帘。 空气安静。 人处长低头玩手机,忘记按楼层。 原路给送回来。 僵住两秒,顾杳强迫自己淡定,扯出一抹职业微笑,“张处,早上好。” 后者视线卡顿两秒,随即缓缓右移。 反复眨了眨眼,仿佛出现幻觉。 直到。 周书记的大手从女孩腰间放下。 ?? 看着对方极力克制的表情,顾杳欲哭无泪。 呵。 小憩个寂寞。 ... 当日下班,正式进入春节假期。 第二天,周政良将女朋友送到高铁站,自己则开车去机场。邛海飞京城,落地时间是下午五点。 接到大领导电话时,顾杳正窝在客厅沙发看葫芦娃。 见她心情不错,周政良温声问:“过年想要红包还是人?” “红包。” 小姑娘明确表态,“人会变心,红包不会。” 怕他变心? “乖乖在家等我,初三下午到塘县。”周政良语气宠溺,带着丝认真,“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祝他们新年快乐。” 伯父、伯母... 这就喊上了? 顾杳甜甜浅笑:“好呀,一定帮你带到。” 挂断电话,心里斟酌一遍,趿上拖鞋直奔卧室。 探进脑袋,小声唤:“妈妈。” 沈敏把叠好的衣服放入衣柜,闻声转过头,看女儿一副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问。 顿住几秒。 顾杳原话复述,“周政良说,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祝他们新年快乐。” “......” 沈敏看一眼书房方向。 “跟你爸爸讲了吗?” “还没,女士优先。” 沈敏意味深长地提议:“去告诉你爸,看他什么反应。” 嘻嘻。 沈老师真坏。 于是,顾杳又蹑手蹑脚来到书房,敲两下门,进去。 顾主任正自己跟自己下棋。 定睛打量几眼。 顾杳在对面椅子入座,拾起白子,啪嗒一下落在角落位置。 后路堵死。 局面已定。 “爸爸。”姑娘开口。 顾敬铭正琢磨着棋局,中途被闺女打乱。 不满地抬头,问她有何贵干。 脾气真大。 顾杳嘀咕:“周政良说,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祝他们新年快乐。” “什么?” 声音太小,顾敬铭没听清。 见闺女赧然的模样,大概也猜到几分。 放下棋子,顾敬铭不咸不淡道:“周书记有什么忌口的,告诉你妈,别失了待客之道。” “您叫他名字就行,不用太客气。” “你管我叫什么。” “......” 得,老顾今天吃了炸药。 出门前,顾杳脚步一顿。 折返回去,满脸认真地告诉父亲,“这世上的棋局千变万化,不是非得谁输谁赢,有时候,和棋也是一种荣誉。” 执棋的手停在半空。 和棋... 顾敬铭缓缓抬目,对上女儿清澈明亮的眼睛。 初三如约而至。 除夕过后,空气中还弥漫着鞭炮火药味和年夜饭的余香。 顾杳站在小区门口,不停地搓着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又消散。 第N次看手机。 三点五十二分。 “还不来...”她小声嘀咕着,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 一辆黑色SUV徐徐驶入视线,车牌号由远及近逐渐清晰,是大领导的私人座驾。 顾杳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去。 车窗降下,露出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今天没穿惯常的衬衫和正装,而是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整个人少了些官场上的凌厉,平添几分居家儒雅。 车门解锁,他伸手替女朋友拉开副驾驶门,“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家待着?” 顾杳钻进车里,立刻被暖气包围。 “老顾和沈老师在阳台上看着呢。”她压低声音,“老顾怕怠慢了你,特意让我提前下来。” 周政良掌心裹住女孩冰凉的小手,顺着她视线抬头,果然看到五楼阳台上有两道人影。 他轻笑一声,眼神透着温和。 与此同时,五楼客厅里,顾敬铭背着手来回踱步,沈敏则不停地整理已经一尘不染的茶几。 “你坐下行不行?转得我头晕。”沈敏忍不住道。 顾敬铭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你说他一个S长,大过年的跑咱们这小县城来,图什么?” “图你女儿呗。”沈敏白了他一眼,“待会儿人家来了,你可别摆那张臭脸。” 门铃响起,两人同时噤声。 - 第79章 承诺 两分钟后。 沈敏主动接过周政良手里的礼品袋,热情地招呼对方坐下,茶几上已经泡好上等的龙井。 顾杳想挨着男朋友坐,被顾主任一记眼神制止,只好乖乖坐到沈老师身旁。 “周书记是直接从京城出发?”顾敬铭给周政良斟茶,动作一丝不苟。 “是的,今早的飞机到邛海,然后开车过来。” 茶雾缭绕,周政良谦和地虚接了一下茶杯,语气平稳不失诚恳,“今天我是以顾杳男朋友的身份前来拜访,您叫我小周或者政良都行,职务称呼太过生分。”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顾杳紧张地看着父亲,生怕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让场面陷入尴尬。 沈敏适时站起身:“你们聊,我和杳杳去准备晚饭。老顾,别光顾着说话,给政良添茶。” 一声‘政良’,震得顾敬铭脑仁发颤。 不省心的娘俩,一个比一个拖后腿。 顾杳则忍俊不禁,暗自朝沈老师递去‘感激’的眼神。 甭管成与不成,咱家要有待客之道。 这可是顾主任亲口说的。 厨房里,顾杳心不在焉地摘着菜,耳朵竖得老高,试图听清客厅里的对话。 “别担心。”沈敏拍拍女儿的手,“你爸就是嘴硬心怂,毕竟是他的上级领导,就算真想将人拒之门外,也得撑死把面子功夫做足。” 顾杳停下动作:“妈妈,对我和周政良,你们就一点也不看好?” “做父母的,想得长远。”沈敏叹了口气,“婚姻不是谈恋爱,是一辈子的事。你爸是怕将来有什么变故,我们这样的家庭,连为你讨公道的能力都没有。” 顾杳闷闷道:“周政良很好,他的第一段婚姻足见人品,即使婚后感情淡了,他也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妈妈知道你信他。”沈敏擦了擦手,“所以这次春节见面很重要,让你爸多加试探和接触,过了心里那道坎,事情就基本成了七分。” “妈妈。”顾杳好奇问,“您不反对吗。” 沈敏笑了笑。 “妈妈想让你幸福,也想让你开心如愿。你爸是男人,在考虑问题方面,大老爷们难免会更理智。” 做母亲的即使再强势,都跨不过感性这关。 五点左右,顾杳端着菜出来时,发现客厅里的画风极为和谐。 顾主任和周书记正在讨论塘县的经济,后者喝着茶专注倾听,时不时提出几个切中要害的关键问题。 “开饭吧。”顾敬铭起身,自然而然地坐到主位,他看向女儿,“杳杳,去把我珍藏的那瓶酒拿来。” 喝酒? 顾杳犹豫地看向某位领导:“这...不算违纪吧?” “春节家宴,组织上不会苛刻至此。”周政良微笑道,眼神中带着安抚,“去吧。” 顾杳拿来一瓶塘县本地酿产的高度白酒,瓶身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是顾主任埋在地下珍藏了十年的佳酿。 “周书记。”顾敬铭故意用回职务称呼,“上次考察你以茶代酒,今天咱们喝几杯?” 周政良接过酒瓶:“我给您满上。” 顾杳目不转睛看着两人推杯换盏。 她对父亲的酒量一清二楚,半斤白酒面不改色。 周政良平时应酬虽多,但几乎没见过他真的喝醉,毕竟饭局上有徐秘书替他挡酒。 所以,顾杳一直以为自己男朋友酒量一般。 然而一个小时后,情况出乎意料。 顾敬铭脸色泛红,说话开始有些大舌头,而周政良除了眼角微微发红外,眼神依然清明,谈吐逻辑丝毫不乱。 “老顾,少喝点。”沈敏小声劝道。 心里腹诽,瞧着吧,遇到对手咯。 “没事!”顾敬铭一挥手,“今天高兴!政良啊,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周政良谦虚地笑笑:“平时工作需要,练出来了。伯父海量,我已经快招架不住。” 这句恰到好处的恭维让顾敬铭哈哈大笑。 顾杳和母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活久见,顾主任竟然自己把自己灌醉? 晚饭结束刚好七点,顾敬铭脚步虚浮,被沈敏扶去卧室休息。 顾杳自觉帮忙收拾碗筷,动作利落得像个餐厅小服务员。 “我带闺女和政良出去走走。”沈敏对丈夫说,“你在家休息,顺便好好捋一捋。” 捋什么,不言而喻。 床上人摆摆手,突然朝着客厅方向说:“政良,回来后去书房找我。” 半句不离‘政良’,果真醉得不轻。 顾杳有些担心,从小到大头回见顾主任如此,不会有事吧? 沈敏安抚:“别低估你爸爸。” 那个老东西,比谁都能装。 夜色中的塘县老街张灯结彩,年味十足。 顾杳走在男朋友和母亲中间,边走边讲解一些古建筑的来历。 “塘县有很多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可惜早年未纳入规划。”周政良步伐从容闲慢,迁就着两位女士。 “开发需要大量资金,依照目前的财政收入状况,恐怕难。” “难有难的做法。”周政良望着廊道尽头的观澜古塔,说了一句令顾杳心颤不已的话。 他声音沉着:“未立桑梓之政,岂堪庙堂之谋。身在其位,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我们’指的并非他一人。 简单几句谈话中,沈敏惊讶地发现,远在邛海的S长,对塘县的了解甚至超过许多本地人。 顾主任没说错,这八字有一撇的未来女婿,的确是个体察民情的好官。 回到家已近九点。 顾杳想跟去书房,被母亲拉住:“让他们爷俩谈吧。” 书房里,顾敬铭已经泡好醒酒茶。 见周政良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既是谈正事,便就直入主题。 周政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轻轻放在书桌上:“伯父,您先看看这个。” 顾敬铭打开档案袋,里面是几份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婚前协议,条款密密麻麻。 当他看到‘若男方犯错或做出任何导致婚姻破裂的行为,将辞去职务、净身出户’这一条时,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翻到最后一页,担保人一栏赫然签着‘周立崶’三字。 僵住几秒,反复确认自己没看错。 顾敬铭猛地抬头,难以置信:“你父亲是...周立崶?” “是的,这份协议由专业律师起草,上面有我的亲笔签字和手印,我父亲自愿做担保人。”周政良说,“既然我认定了杳杳,就要给她和家人足够的安全感。” 顾敬铭的呼吸有些发紧。 周立崶是什么身份,他太清楚了。这样的人物愿意为儿子的婚事做担保,分量重于泰山。 “还有这个,您过目。” 周政良又推过一份文件,“这是我名下的财产清单和转让协议,全部具备法律效应。如果将来婚姻生变,二老只需在下方签字,这些都会转到杳杳名下。” 大为震撼。 这哪是求娶,分明更像... 顾敬铭神色复杂地合上文件,长叹一口气:“其实,你不用做到这般地步,我们并非贪图...” “伯父,跟钱财无关。”周政良直视顾敬铭的眼睛,“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怕杳杳嫁给我会受委屈,怕我们家庭差距太大,怕将来有什么变故您护不住她。这些我都理解。” 因为理解,所以必须拿出百分百诚意。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诚恳:“我用我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向您保证,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爱护她、尊重她。这份协议不是做样子,是我的承诺。” 岂止承诺。 这大概是顾敬铭活了快五十年,见到的最毫无保留的‘自裁书’。 沉默良久,他终于缓缓点头:“我老了,看待问题有时候会固执己见。杳杳从小就有主见,她选择你,一定有她的道理。” “好好待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顾敬铭站起身,拍了拍周政良的肩膀,准备离开书房,被对方喊住。 他脚步停下,转身。 周政良说:“协议的事,请伯父暂时瞒着杳杳。” 怕她有心理负担。 当晚,顾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给隔壁客房发信息:【聊得如何?】 周政良回复很快,却未直接讲出结果:【给你爸爸一点时间。】 顾杳咬着唇打字:【万一老顾还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做?】 【那就继续争取。】 她忍不住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会采取非常手段,强娶?】 周政良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两情相悦,哪有硬来的道理。】 与此同时,主卧里,顾敬铭将协议递给妻子。 沈敏看完倒吸一口冷气:“这哪是婚前协议,简直就是...” “卖身契。”顾敬铭接话,“几十项条款,条条都在维护杳杳的权益...” 他摇摇头,“我无话可说。” 沈敏指着担保人签名:“是真的周立崶?” “除了他,谁敢签这个名字。” 顾敬铭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既然能做到不为自己留后路,至少证明,他对杳杳足够真心,也对自己有足够信心。” 次日清晨,一家人正在吃早饭时,沈敏的手机响。 她接起来,脸色由疑惑逐渐转为认真。 挂断电话后,沈敏看向丈夫:“是政良的母亲,陈婉棠女士,她邀请杳杳去京城做客。” “去吧。”顾敬铭语气自然,“政良的父母这么有诚意,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周政良放下筷子,温沉道:“二老放心,我父母都是很随和的人,他们一直想见见杳杳。”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餐桌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顾杳在桌下悄悄握住周政良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她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 大年初五的清晨,小区还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 顾杳告别父母,跟着周政良先去邛海,然后再转乘飞机到京城。 临走前,顾主任和沈老师各有叮嘱。 她一一记在心里。 抚着女儿柔顺的头发,沈敏温声道:“毕业后难得去一趟京城,趁这次假期,可以多玩几天。” 初八上班,想逗留也不行。 顾杳知道,妈妈是在暗示她,多跟男朋友家里人相处,增进彼此了解。 两分钟后,黑色SUV稳稳停在面前。 周政良从驾驶座下来,朝二老颔首告辞:“室外太冷,伯父伯母早些上楼,等我和杳杳到京城,再给你们报平安。” “好。”顾敬铭背手立在花台边,虽有不舍,但神色还算平静,“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出发吧,别误了航班。” 抵达誉峰,已近晌午。 吃过午饭,顾杳站在穿衣镜前,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着装。 “紧张?”周政良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 他换了件深蓝色大衣,内搭浅灰衬衫,没有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既正式又不失随和。 顾杳转过身,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他的领口:“有一点点,但更多是期待。” 周政良握住她的手,在葱白指尖轻吻一下,眼中闪过宠溺,“能把我这个做领导的收拾得服服帖帖,确实没什么可紧张的。” 女朋友被他逗笑,略施粉黛的小脸愈发明媚动人。 周政良松开怀里人,另一只手牵起她,“走吧,司机已经到了。” 从市区到机场的路上,周政良详细地向顾杳介绍家里的情况。包括父母喜好,以及大哥大嫂的职业。 听到他嫂子是西南军区医院的外科医生,顾杳眼神里溢满欣赏。 救死扶伤,令人敬佩。 尤其是在西南边陲那样局势不明的地方。 毫无疑问,周家的每一个人,都在默默为祖国奉献着自己的力量。 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成为其中一份子。 顾杳引以为傲。 下午四点半左右,飞机准时降落在首都机场。 一出航站楼,就有专车等候。 车子驶入东城区,拐进一条安静的胡同,最终停在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前。 朱红色大门上挂着崭新的春联,两侧石狮威严却不失亲切。 顾杳刚下车,就听见一道含笑的女声:“可算到了。” 一位身材纤柔的女子从门内走出,她穿着简约的高领羊绒衫,外搭一件米色披肩,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低髻,眉眼间透着干练与亲和。 周政良揽过小姑娘,温声介绍:“杳杳,这是我大嫂温宜。” “大嫂。” 顾杳脸颊微红,礼貌喊人。 温宜上前轻轻拥抱:“早就听政良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女孩,眼中满是赞赏。 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老二眼光不错。 “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温宜接过周政良手中的行李,“妈在前厅插花呢,知道你们今天到,特意选了最新鲜的花材。” 穿过影壁,顾杳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四合院保留着传统格局,却处处透着现代生活的舒适感。前院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灌木,角落里一株老梅正开得灿烂。屋檐下挂着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前厅里,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正专注地修剪着一枝白梅。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脸上立刻浮现温柔的笑容。 - 第80章 回家 “妈,杳杳来了。”周政良轻声说。 陈婉棠放下剪刀,起身迎上前。她穿着淡紫色的中式立领上衣,搭配黑色长裙,颈间一串菩提项链衬得整个人温婉而沉静。 顾杳的手被握住时,感到十分柔软,力道恰到好处。 “一路辛苦了。”陈婉棠拉着她在红木沙发坐下,“飞机上休息得好吗?要不要先去后院小憩一会儿?” 顾杳摇头:“谢谢阿姨,我不累。”她递上礼物,“这是我父母的一点心意,希望您和叔叔喜欢。” “太客气了。”陈婉棠接过礼盒,眼中闪过慈爱:“这茶叶闻着就香,你叔叔尤其钟爱南糯山。” 她将礼盒放在一旁,拍拍顾杳的手,“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正说着,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前厅:“顾老师!” 周行端穿着印有星际战舰图案的卫衣,头发略显凌乱,脸上带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活力与朝气。 他冲到顾杳面前,突然刹住脚步,夸张地拍了拍脑门:“哎呀,是不是该改口叫二婶了?”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温宜打趣道:“能不能叫成二婶,还得看你二叔争不争气。” 周政良气定神闲看向侄子:“臭小子,作业写完了?” “早写完了!”周行端一屁股坐在顾杳旁边,“顾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切磋切磋?” 陈婉棠无奈地摇头:“这孩子,成天没个正形。” 顾杳笑着对周行端说:“切磋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上次那本竞赛题库,你是从哪挖来的。” 额。 周行端心虚地挠了挠头,“就...找AI瞎编的。” 果然被她猜中。 得知真相的顾杳,简直哭笑不得。 要知道,当初为了里面一个有争议的参数,她大半夜打电话去请教京大物理系师兄,硬是将人从梦里拽回来解题。 周政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互动的样子,眼中满是柔情。 “大哥最近没回家?”他问温宜。 后者叹了口气:“演习在即,初三一大早就被叫回了部队。” 陈婉棠安慰地拍拍儿媳的手:“不用管他,今年春节,杳杳能来就算圆满。” 傍晚时分,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温宜适时开口:“是爸回来了。” 顾杳不由自主地望向院子外。 片刻后,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大步走入前厅。 周立崶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与新闻中言辞犀利的外交**形象完全重合。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顾杳身上时,那双锐利的眼睛竟瞬间柔和下来。 “叔叔好。”顾杳起身,礼貌地问候。 出乎所有人意料,周立崶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是杳杳吧?” 陈婉棠和温宜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一起生活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位一家之主对初次见面的人如此温和。 “是的,叔叔。”顾杳落落大方地回答,“很荣幸见到您。” 周立崶在主位坐下,示意大家都坐:“听政良说,你在市政办工作?” 顾杳点头:“以前在发改委,后面调到市政办综合科,主要负责文件起草和会议协调。” “市政工作繁琐但重要。”周立崶的语气中带着赞许,“你在京大读的是什么专业?”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方向,辅修经济学。” 周立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同修两门课程,还能拿到京大留校深造名额,不容易。” 一老一少就这样聊起了首都学府的央选问题。 顾杳惊讶地发现,这位在外交场合沉稳肃穆的长者,私下谈吐既渊博又不失幽默,偶尔还会调侃自己儿子的糗事。 周政良在一旁听着,不时补充几句,眸色柔和又骄傲。 陈婉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欣慰。 她原本担心在长安街大院接待,会显得太过严肃和正式,怕小姑娘初来乍到不自在,所以才特意把见面地点安排到她平时疗养的四合院里。 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 杳杳谈吐大方,思维敏捷,难怪陈校长当初会极力挽留。 饭后,周政良接到一通电话,需要临时处理几份文件。揉揉女朋友脑袋,说自己去去就回。 顾杳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儿子走后,周立崶起身看向小姑娘:“杳杳会不会下棋?” “略通一二。” 同龄人中,她的围棋应该算中上层。 但天外有天,顾杳不敢盲目夸大。 周立崶点头,征询她的意见,“时间还早,我们走一盘如何?” 顾杳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偏院的书房,红木棋盘早已摆好。 窗外是四合院的后花园,一株老梅的影子投在窗棂上,暗香浮动。 周立崶执黑,顾杳执白。 棋局开始,小姑娘全神贯注。 她发现周立崶的棋风如其人,大开大合,攻势凌厉,但又不失缜密。 中盘时,她一度陷入被动,面露困惑。 “要小心了。”周立崶端起茶杯,不忍小姑娘轻易输掉这一局,意味深长地提醒,“别被眼前假象所迷惑,而自乱阵脚。” 意思是,让她慢慢思考,不用急。 就在他低头喝茶的瞬间,顾杳眼中闪过一丝浮光。 她手起子落,毫无犹豫。 周立崶放下茶杯,审视棋盘,突然愣住。 局势竟然完全逆转。 “兵不厌诈。”顾杳俏皮地眨眨眼,“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轻敌。” 书房里静默两秒,随即爆发出周立崶爽朗的笑声,指了指对面,“好一个小丫头,给我上了一课!” “晚辈不敢给您上课。”顾杳盈盈浅笑,“不过这次来京,我确实带着一项任务。” “哦?什么任务?”周立崶饶有兴趣地问。 “我父亲有一个问题,想让我当面请教您。”顾杳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关于多边外交中如何平衡...” 周立崶眼中闪过惊讶,随即露出赞赏的神色:“这个问题很有深度。” 两人就这样从棋局聊到国际形势,又从外交策略谈到文化交流。 隔壁院落的陈婉棠和温宜不时听到传来的笑声,频频相视。 “等杳杳来京城,家里一定会热闹很多。”陈婉棠感慨道。 温宜点头:“我和阿勋常年在西南,不能陪在您和爸的身边,以后杳杳就能替我们填补这份亏欠。” 晚上九点,周政良处理完公务回到前院。 顾杳正和周行端趴在巨大的沙盘前组装一具航天模型。 两人头碰头地研究说明书,时不时争论几句。 “这里应该先装推进器模块!”周行端坚持道。 “不对,按步骤应该是先完成主体框架。”顾杳指着图纸上的一行小字,“你看这里写着呢。” 周政良靠在门框上,眼神温溺看着这一幕。 女孩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她耐心地引导着侄子,既不大包大揽,也不敷衍了事。 “困不困?”他走过去轻声问。 顾杳抬头,眼中还闪烁着专注的光芒:“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大功告成。” 周立崶不知何时出现在侧方门口,对儿子使了个眼色。 周政良会意,跟着父亲进了书房。 房门关闭。 周立崶直接切入主题:“既然钟意,就抓紧时间走正规程序。开春后,我会提前安排你和杳杳入京。” “爸。” 周政良沉默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暂时不打算回京,想继续留在邛海。” 房间里气压骤降。 周立崶眉头紧锁:“告诉我理由。” “您替我安排的路或许是最好的,但不一定适合我。” 周政良语气平静:“邛海任职这些年,我深知作为一方父母官的不易。比起进驻权力中心,百姓更需要一个能做实事、解决实际问题的主心骨。” 能做实事、能解决实际问题... 周立崶注视儿子良久。 欣慰的同时,又叹了口气:“失去这次机会,如果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相信杳杳也会支持我。”周政良目光坦然而坚定,“请您再给我三年时间。” 听到顾杳的名字,周立崶的表情缓和些许。 “那姑娘确实不错,有见识,有胆识。” 他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继续留在邛海可以,但下次换届必须回京,这是我的底线。” “我明白。”周政良郑重承诺,“接下来几年,我会做足返京准备。” 当晚,陈婉棠拨通了顾杳父母的电话。 顾杳坐在一旁,听着未来婆婆与远在塘县的沈老师亲切交谈,商定三月初在邛海举行双方家长会面的事宜。 挂断电话后,陈婉棠拉着顾杳的手:“你父母听起来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三月见面时,我和你妈妈打算...” 顾杳认真听着后续安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看似高高在上的家庭,原来如此温暖而真实。 夜深时分,周政良送顾杳回客房。 月光洒在四合院的青砖地上,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今天过得怎么样?”周政良温声问。 顾杳仰头看着满天星斗,眸底含笑:“比想象中好太多,你家人很亲和。” 周政良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他们都很喜欢你,尤其是爸,我从没见他第一次见面就对谁这么和蔼过,包括当年嫂子进门。” 顾杳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略微诧异:“所以,你知道背后原因吗。” 周政良笑了笑,没说话。 犹记得,七月份的演讲视频传到京城。 当晚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小姑娘站在台上批判现实的样子,跟周立崶同志年少轻狂时的做派,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时候,人上了年纪难免触景生情,引发对往事的追忆。 周立崶年轻时栽过的跟头,吃过的亏,不想让他的小儿媳再重蹈覆辙。 所以,年近七十岁的老头,对演讲台上的小顾同志,几乎算一见如故。 对上顾杳疑惑的眼神,周政良仍旧保持神秘。 “我也很好奇,等抽空去问问本人。”他收紧手臂,心无旁骛地抱着心爱的姑娘,感受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静静地投射在古朴的四合院墙上。 今晚的一切,都那样温情而甜蜜。 第二天,周政良带她去拜访舅舅陈津南。 午后,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给寒冷的空气添了几分暖意。 一辆低调的红旗H9缓缓驶出四合院,朝着什刹海住宅区方向驶去。 顾杳靠在副驾驶,望着窗外掠过的京城景色,仍有些恍惚地喃喃道:“没想到陈校长竟然是你舅舅。” 驾驶座上,周政良骨节修长的手指轻叩方向盘,道出结论,“所以你当初无论有没有选择留校,都注定逃不过我的五指山。” 他侧脸轮廓分明,眉宇间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与稳重。 顾杳转头看他,故意撇嘴:“那可不一定,我若是毕业后留在京城,肯定会找一个旗鼓相当的青年才俊。”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般配?”周政良挑眉,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顾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般配的前提,得益于您喜欢吃...”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吃什么?”周政良眯了眯眼,声音低沉。 顾杳把‘嫩草’两个字咽下去,改成:“吃醋。” 男人目视前方,余光含笑:“等我哪天不吃醋了,你就开心?” “不开心。”顾杳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我要你吃一辈子醋,酸死。” 周政良胸腔发出低笑,裹挟磁性:“小顾同志,你这是变相的谋杀亲夫。” “什么亲夫,在哪,我怎么不知道。”顾杳脸颊发烫。 “快了,杳杳。” 周政良的声音温柔而笃定。 顾杳哼哼两声,心里却泛起甜蜜的涟漪。 这男人好有自信。 她不点头,能快得了? 车子驶入京大校长住宅区,这里环境清幽,道路两旁是整齐的梧桐树,虽然冬日里只剩枝干,却别有一番肃穆的美感。 周政良将车停在一栋红砖小楼前,这座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三层建筑透着浓厚的学术气息,门前的小花园里几株腊梅正开得灿烂,幽香浮动。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门口,正是京大校长陈津南。 他比顾杳记忆中更添了几丝白发,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透着学者的睿智与长者的慈爱。 “老师。”顾杳恭敬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陈津南脸上绽开笑容,连声说:“快进来,外面冷。”他打量着顾杳,眼中满是欣慰,“三年没见了,时间过得真快,不错,不错。” 这连声的‘不错’让顾杳眼眶微热。 她知道,第一个‘不错’是对她现状和工作的肯定,第二个‘不错’则是对她与周政良关系的认可。 周政良将手中的礼品递给迎上来的保姆,问道:“舅妈不在?” 陈津南领着两人向客厅走:“考古队年前有新发现,等不及春节收假,就跟着去了。她如果知道你们要来,肯定得留在家里,说什么也不用那么急。” 客厅布置得古朴典雅,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另一面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幅‘厚德载物’的书法作品尤为醒目,是陈津南自己的手笔。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室内映得温暖明亮。 “老师和师母这些年身体可好?”顾杳在陈津南的示意下坐在沙发上,姿态端正却不拘谨。 陈津南亲自为他们倒茶,动作娴熟:“还行,就是我这老腰时不时闹点小脾气。倒是你,回邛海还顺利吗?” “多亏周书记的关照,一切都很好。”顾杳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指尖感受着瓷器传来的温度。 周政良轻笑:“您别听她谦虚,小顾同志在市政办是出了名的能干,根本不需要我特别关照。” 陈津南满意地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政良从小就有主见,眼光也高。你们能走到一起,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转向顾杳,“当年你在京大时,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不仅学业扎实,更重要的是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为民服务的胸怀。” 顾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师过奖了。是您教导我们要‘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一直铭记在心。” “好,好!”陈津南开怀大笑,“政良,你可得好好珍惜。现在的年轻人,能有这样觉悟的不多了。” 周政良伸手自然地揽过女孩肩膀,声线温沉:“舅舅放心,我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顾杳耳根微红,低头抿了一口茶掩饰羞涩。 这茶清香四溢,是上好的铁观音,显然是陈校长特意准备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从学术讨论聊到家庭琐事,气氛温馨而融洽。 周政良始终关注着顾杳的需求,适时为她添茶,或在她与陈津南讨论过于专业时巧妙地插入一些轻松话题,避免冷落任何一方。 下午四点多,保姆过来询问晚餐事宜。 陈津南热情地留两人吃饭:“难得来一次,尝尝家里厨师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外面大饭店,但有几道家常菜做得还不错。” 周政良看向顾杳,见她微微点头,便答应下来:“那就麻烦舅舅了。” 晚餐果然如陈津南所说,简单却精致。 一道清蒸鲈鱼鲜嫩可口,一盘蒜蓉西兰花翠绿诱人,还有陈津南特意嘱咐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席间,陈津南兴致勃勃地拿出珍藏多年的花雕酒,三人小酌几杯,谈笑风生。 “顾杳啊。”酒过三巡,陈津南面色微红,语气更加亲切,“政良父母对你印象如何?” 顾杳放下筷子,如实回答:“叔叔阿姨都很和蔼,昨天去拜访时,他们对我很照顾。” “那就好,那就好。”陈津南欣慰地点头,“我妹妹和妹夫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学生,肯定就更放心了。” 饭后,陈津南坚持要送她一份礼物。 他从书房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顾杳:“这是我收藏多年的一套《国富论》影印本,限量发行,现在已经绝版了。从你的毕业论文可看出,比起专攻学术,你更偏向于现代政治经济学研究,送给你正合适。” 顾杳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婉拒:“老师,这太贵重了...” “收下吧。”陈津南拍拍她的肩,“就当是补给你的嫁妆。当年你毕业时,我就想送你点什么,没想到缘分让你以另一种身份回到我身边。” 这番话让顾杳感动不已,她不再推辞,双手接过:“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离开时已是华灯初上。 陈津南亲自送两人到门口,再三叮嘱:“有空常来,别见外。顾杳,以后京城就是你第二个家,有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找我。” 虽是远嫁,但有老师护着。 “一定,老师保重身体。”顾杳眸底酸涩,礼貌地道别。 坐回车里,抱着那套珍贵的书籍,心中感慨万千。 周政良启动车子,却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朝着长安街方向驶去。 “我们不回四合院吗?”顾杳疑惑地问。 周政良控着方向盘,声音平静:“带你去个地方。” 当车子驶入长安街附近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院时,顾杳才意识到这是周家真正的住所。 经过层层关卡检查,亲眼目睹警卫们对周政良敬礼的庄重姿态,顾杳内心震撼不已。 “这里是父母常住的地方。”停好车后,周政良温声解释。 顾杳深吸一口气,透过车窗望着那些古朴而庄严的建筑,忽然明白周政良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从何而来。 这座权力聚集的中心城市,牵一发而动全身,每走一步,都要万分缜密深思。 所以,周家能立稳脚跟并取得今天的地位,仅靠一代人的努力是不够的。 “会不会觉得压抑?”周政良问。 顾杳转头看他,目光坚定:“有你在,围城之地亦成无垠苍穹。” 周政良笑了,深邃的容颜在夜色中格外温暖。他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走吧,回家。” - 题外话: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哈。 第81章 摩天轮 在京城待满两天,初七下午直接返邛。 临走前,陈婉棠特意带顾杳上楼,把提前给儿媳准备好的礼物交到她手上。 精致的檀木盒打开,是一枚色泽通透的翡翠玉镯。 顾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忙婉拒。 “玉能养人,若平时戴着上班不方便,存放起来也可以。” 陈婉棠看出她的顾虑,温声安抚道:“别有心理负担,初次见面,这是我跟你叔叔的心意,收着吧,孩子。” 双方父母正式商议婚事前,她贸然收下,肯定不合适。 况且,车的后备箱里,还放满了回礼。 稍加斟酌,顾杳浅笑着盖上盒子:“谢谢叔叔阿姨,这一路返程冗长,保险起见,我先把它安置妥当,等下次您跟叔叔来邛海,我专门挑一身旗袍,跟镯子更配。” 小姑娘心思细腻,待人处事张弛有度。 随着接触加深,陈婉棠越看越喜欢,拍拍她的手说:“杳杳天生气质出众,无论穿什么衣服、搭配什么首饰都很合衬。回去代我们向你父母问好,静候三月初的会面。” 顾杳点头。 两人轻轻相拥,陈婉棠抚着小姑娘的后背,叮嘱她,落地报平安。 楼下。 目送红旗车远去,夫妻俩并肩往里走。 “老二留在邛海的事,已经敲定了?”陈婉棠问丈夫。 “嗯。” 周立崶抬手替妻子拢了拢披肩,牵起她的手,声音自发柔和:“换做以前,少不得又要一阵剑拔弩张。” 所以,现在怎么就轻易松口? 陈婉棠没接话,静等丈夫后文。 沉默须臾。 周立崶才缓缓开口,“你有没有发现,短短一年里,儿子改变很多。” 的确变了。 曾经的周政良,心里装得只有家国大义和权衡利弊。 而如今,他懂得如何利用权力,去做更有温度的事。 留在邛海,就是‘温度’。 感情不仅是一个男人的软肋,也能成为铠甲,亦或者,正在潜移默化中用另一种方式,助他成长。 三十六岁绝非人生阅历的尽头。 换而言之,周政良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飞机降落邛海,已是夜间八点。 回到誉峰,顾杳马不停蹄差使大领导帮她把行李箱搬上楼,并借用一下他的保险柜。 周政良拎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步伐闲慢,“手镯不值钱,不用太紧张。” 不值钱才怪。 以为她不懂喔。 顾杳没答话,从箱子里拿出檀木盒,随即跟着他进书房。 结果门一关,‘啪嗒’上锁。 未及回神,整个人已被男人强有力的手臂托起,稳稳放到书桌上。 “......” 不是。 “明天要上班,而且,还没洗澡。”对上他温热的眼神,顾杳红着脸提醒。 充斥情欲气息的吻压下来。 腰间的掌心滚烫。 长达几小时舟车劳顿,歇一歇吧,大领导? 她哼哼唧唧地扭过脸去,躲开。 小手推他胸膛。 趁两人拉开间隙,顾杳瞅准时机,灵活地跳下书桌,朝门口逃去。 身后响起低笑。 周政良整暇以待靠在书桌边缘,宠溺看着小姑娘左一遍右一遍地扭动门锁。 捣腾半晌,纹丝不动。 顾杳气鼓鼓回头,瞪着他。 当然,某人初衷并不在此。 从容迈腿走近,将人禁锢在门板和臂弯间。 周政良俯首封住女朋友撅起的小嘴,把人吻到身体虚浮、动情不已,才肯松手。 揉一揉她脑袋,哑声道:“去洗澡,早点休息。” 门锁在他手上轻松拧开。 没了? 女朋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略显困惑。 下秒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被戏耍,羞恼地轻哼一声,气哄哄离开书房。 两分钟后。 周政良来到保险柜前,蹲下身转动密码,柜门打开,将檀木盒子放进去。 里面有小朋友的万字检讨,还有一式两份的婚前协议和财产转让书... 这些东西,不能让她看到。 整理好一切,周政良缓步走出书房,准备回卧室。 深色大床空无一人,浴室也没动静。 原路折返到客房。 房门紧闭,被反锁。 周政良抬手敲两下,隔着门板隐隐传出一声:“走开!” “......” 微信里放话,要分房半个月。钥匙只有一把,在女朋友手上。 周书记气定神闲打给刘姨。 明天换锁。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顾杳连夜买通司机小哥,让对方帮忙截胡钥匙,酬劳是,无偿赠送一套珍藏版皮肤。 司机:?? 他自认隐藏地极好。 殊不知,上次临江苑‘守卫’期间,人姑娘连他多少级都看得一清二楚。 归纳就两个字,菜鸟。 玩得烂,还瘾大。 斗智斗勇的日子转瞬即逝。 二月中旬,年度考核的结果下来,毫无例外,全优。 就这样顺顺利利,升到了一级科员。 都说二十八岁之前能拿下副科,就属走了狗屎运。 还有三年,能做到吗。 当晚接到沈老师电话,说老顾那边也有好消息,因人事调动,副县长的位置恰好空缺。 作为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顶替事件’受害者,顾主任自然成为不二人选。 “什么时候上任?”她问。 沈敏洗完水果往外走:“应该快了,目前正在做交接。” 顾杳了然点头。 今天可谓双喜临门。 替老顾感到高兴的同时,不由想起另一位‘功臣’。 掐指一算,大领导出差几天了? 转眼到周六,表姐打来电话,约她去游乐场。听着语气,似乎心情不妙。 行吧。 反正周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表姐散散心。 顾杳二话没说,爽快答应。 九点整。 顾杳裹紧米白色羊绒围巾,站在游乐场大门前不停跺脚,呼出的白气在清晨阳光里散成薄雾。 看了眼共享定位,只差几十米。 “杳杳。”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顾杳转身,看见表姐穿着酒红色大衣小跑过来,栗色卷发在风中扬起优雅的弧度。 看上去心情不错,难道是她想多了? 两人一起入园,顾杳注意到,主干道两侧的法国梧桐上缠满了粉色气球和银色丝带,每隔十米就有一束粉白相间的鲜花装饰。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轻快的钢琴曲,几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分发棉花糖。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不知道,可能有活动吧。” 自工作人员身旁路过,顾杳正打算问问,表姐拉着她奔向远处的尖叫集中区域:“那个!我们先玩那个!” “......” 二十分钟后,顾杳双腿发软地从跳楼机下来,整个人轻飘飘,步子有些不稳。 闻静却像打了鸡血,还没喘口气,又带着她直冲摩天轮售票区。 “我先买票。”顾杳掏出手机扫码,没注意到表姐悄悄退后两步,手指快速在微信聊天框里打字。 “不行不行。”闻静突然捂住肚子蹲下,“我、我好像吃坏东西了...” 顾杳连忙扶住她:“要不要找地方坐会儿?” “我去趟厕所就好。” 闻静摆摆手,脸色却煞白,“你先上去,别浪费票。”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远。 “......” 很快,手机震动一下。 表姐发来一连串痛哭表情:【我可能得在厕所蹲半小时。】 【你别等我了。】 【记得拍照。】 顾杳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巍峨的摩天轮。 钢架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六十个透明座舱正缓慢旋转,像一串晶莹的项链悬挂在蓝天之下。 “女士,我们今天有抽奖活动。”控制室的工作人员热情递来一个抽奖箱,“可以试试手气。” 顾杳随手抽出一张卡片,520号。 工作人员眼睛一亮:“恭喜!这是我们的特别座舱,会有小惊喜哦。” 她将信将疑地走向登舱平台。 二月不是旅游旺季,排队的人寥寥无几。 当520号座舱转到面前时,顾杳倒吸一口冷气。 本该在外地开会的某位大领导,此时正静坐在鲜花环绕的座舱里,深灰色羊绒大衣妥帖地裹着宽阔肩膀,露出里面熨烫平整的洁白衬衫。 见她呆立不动,周政良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眸底盛满温柔。 “你...”顾杳指尖无意识揪住围巾流苏,“不是说明天才回来?” 周政良起身走近,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伸手将她拉进座舱,温热掌心轻易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会议提前结束了。” 座舱门咔嗒合拢的瞬间,她才发现整个座舱内部都装饰着新鲜的白玫瑰与粉玫瑰,舱顶垂下细碎的星星灯,角落里还放着个小音响。 “这些...”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心跳突然变得又重又快。 摩天轮开始缓缓上升。 周政良从座椅后方取出一束包装精美的卡罗拉,99朵饱满的花苞挨挨挤挤,每一片花瓣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今天显然精心打理过,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下颌线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分明。 “杳杳。”他唤她名字的语调总是特别,像含着一块温润的玉。 “嗯?” 顾杳刚应声,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转头望去,隔壁的跳楼机正以骇人速度上下冲刺,游客们的欢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想到十几分钟前,自己差点虚脱。 “刚刚亲自体验过,是什么感觉?”周政良问。 不用回答。 小姑娘的表情已代表一切。 此时,轻柔的钢琴前奏在座舱内流淌。 顾杳辨认出是《A Thousand Years》的旋律,上次在车里,她无意间播放过这首纯音乐,当时还夸赞曲子适合用在婚礼现场。 没想到今天却... 座舱即将升至最高点。 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落,在周政良的睫毛下投出细密阴影。 他从花束中心取出一个蓝丝绒戒指盒,打开时,铂金戒圈上的钻石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比起跳楼机,我更希望我们的感情像摩天轮。” 周政良的声音混在音乐里,低沉而清晰,“它可以一圈一圈缓慢前行,只要座舱里的人不散,它的轨迹,便永远没有尽头。” “杳杳。” 周政良起身,直视顾杳的眼睛。 然后,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缓缓单膝跪地,“让我陪你坐一辈子摩天轮,就这样一直慢慢走下去,嫁给我好吗。” 晶莹的阳光里,音乐旋律为周政良的声线镀上一层极致温柔。 柔和,且坚定。 顾杳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棉花堵住。 预判到他会挑日子求婚,但没料到,会把地点选在游乐园,而且,还是在摩天轮上。 大把年纪,真是难为他了。 摩天轮守则第一条,不能擅自离开座位。 周书记,分明没有安全意识。 眼眶泛红。 “给我戴上,你快起来。”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伸出手,闷闷道,“万一大小不合适,我可不答应。” 戒指滑入手指的瞬间,顾杳惊讶地发现尺寸分毫不差。 她抬头撞进周政良含笑的眼眸:“什么时候量的?” “很早以前。” 周政良缓缓起身,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顾杳偏头看着他,追问:“有多早?” “君霞山露营那晚。” 小手裹进宽厚的掌心,周政良拇指摩挲着她的戒指,指腹有常年批阅文件留下的薄茧。 君霞山。 当时交往还不到两个月,他居然就... 顾杳内心难以平息。 摩天轮转过最高点,整座城市在脚下铺展开来。 她抱着花束靠在周政良肩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戳戳他胸口:“你求婚前说的那句话,我没听懂。” 周政良沉默片刻,低头吻了吻女孩馨香的发间:“没关系,都过去了。” 他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远处已经停止运行的跳楼机上。 定睛一阵。 某个瞬间,顾杳突然明白过来。 犹记得去年刚确定关系时,只维系五天,她就反悔提分手,甚至后面还制定劳什子B计划,一心想让大领导对她生厌。 结果事与愿违。 日复一日的相处,周政良非但没腻她,反而对她愈发耐心和包容。 过后一想,当初的自己,何尝不像跳楼机那般,忽上忽下,一颗心难以安定。 “周书记。”她故意用工作时的称呼,指尖描摹他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三十六岁还搞这种偶像剧桥段,谁帮你参谋的?” 周政良捉住她作乱的手,十指相扣,吐出三个字:“孟长钧。” 喔。 原来是孟大处长。 平时瞧着一本正经,竟然还挺懂浪漫。 游乐场草坪上,闻静正抬手擦拭眼角。 身侧人站得笔直,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始终追随着缓缓下降的520号座舱。 “哭了?”孟长钧递来一包纸巾。 闻静接过,声音带着鼻音:“喜极而泣。” 孟长钧喉结滚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化作无声的缄默。 他知道,有些承诺给不了,就不要轻易宣之于口。 会伤人害己。 - 题外话: 还有一章哦,往下翻。 第82章 大结局 大领导求婚成功的事,短短半小时内,由一张照片,传遍周家。 家族群里,周行端连发几十条‘二婶’。 呼唤二婶。 然后嬉皮笑脸找二叔要红包,声称自己可是媒人。 陈婉棠和温宜斥笑,年纪不大想的倒多,知道什么是媒人? 平日鲜少发言的父亲和大哥也冷不丁冒出来。 说,红包确实该给,但别大意。 言语间洗涮老二,辛辛苦苦追来的未婚妻,可得看住了。 读完信息,周政良唇角轻抬,慢条斯理点击屏幕,发了一个拼手速大红包。 周行端手气最佳,激动地表情包满屏飞。 【谢谢二叔,祝您和二婶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臭小子,越大嘴越花。 跟谁学的。 一家人虽分隔几方,却消息互通,其乐融融。 顾杳被拉进群聊时,已恢复一片祥和。 依次打完招呼,寒暄几句,熄掉手机。 她躺在大领导怀里,戳一戳他胸口,纳闷道:“为什么你家里人,总觉得我会跑?” 腰间手臂收紧。 周政良低嗓落下:“敢跑一个试试。” “......” 突如其来的霸道,甚至带着丝幽怨。 “法治社会,你能拿我怎么样?”小姑娘仰起头,笑意盈盈挑衅。 下秒,男人倾身压过来。 身体力行告诉她。 什么叫法治社会下的‘暴力’。 ... 时间悄然流逝,三月开春,万物复苏。 邛海机场贵宾通道外,三辆黑色奥迪A8L静静停候。中间那辆经过特殊改装,车窗玻璃厚达五厘米,能抵御狙击枪射击。 两名身着便装的警卫站在车旁,看似随意地扫视周围,实则警惕着任何可疑动静。 “A3218航班已经降落。”耳机里传来塔台的通知,其中一名警卫低声回应,“收到。” 十五分钟后,一对气质非凡的夫妇走出通道。 男人约七十岁左右,身姿挺拔如松,浓眉下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尽管穿着普通的深灰色正装,却掩不住久居高位的气场。 女人略年轻几岁,一袭柔色羊绒大衣,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很快,车队驶离机场。 没有警车开道,没有封路清场,就像普通车辆一样汇入城市车流。 但若有心人观察,会发现这三辆车始终保持完美队形,前后车全程将防弹车护在中间。 山海阁最顶层的包厢内,顾家父母已提前十分钟到达。 顾敬铭反复整理着深蓝色西装的领带,表面四平八稳,实则一些小细节泄露出内心的紧促。 “老顾,放平心态。”沈敏轻声提醒,“就当是普通亲家见面。” 普通? 顾敬铭苦笑,姑且这样安慰自己。 五分钟后,包厢门被轻轻叩响。 顾杳和周政良并肩而立,身后正是周立崶夫妇。 “伯父伯母,久等。”周政良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这两位是我父母,你们之前有过电话沟通。” “周**和夫人远道而来,辛苦。”顾敬铭缓步上前,握手时腰背不自觉地略微前倾,却又在意识到后迅速调整,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 周立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亲家的紧张,主动握住他的手:“顾县长不必客气,今天我们是作为父母来商量孩子婚事,一切如常就好。” 交谈间,陈婉棠也上前与沈敏握手。 比起男人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同为女性,未来婆婆和未来岳母相处得格外自然。 一番寒暄后,众人落座。 长达两小时的用餐时间,顾杳安安静静坐在周政良身边,听长辈们详谈细节。 陈婉棠提议,孩子们领证前,可以先在邛海举行订婚仪式,等十月国庆节,再正式操办婚礼。 沈敏听完觉得合情合理,表示没意见。 只是两位亲家身份特殊,届时若邀请亲朋好友,会不会造成... 陈婉棠拍拍沈敏的手,宽慰道:“无碍,儿女订婚也是大事,总不能因为敏感问题,就一直不露面。” 作为妇联会**,对方表现出的通情达理,让沈敏倍感亲切和欣慰。 两日后,誉峰附近一家酒店内,订婚仪式如期举行。 楼下停着几辆低调的轿车,但懂行的人能从车型和车牌号看出主人的不凡身份。 顾杳身着烟粉色刺绣旗袍,乌黑秀发挽成简单发髻,一支白玉簪斜插其间,衬得她肤若凝脂,美丽不可方物。周政良则穿着黑色正装,精贵面料贴合身形,整个人显得沉敛而挺拔。 仪式完全按照传统习俗进行,宾客不多,却个个分量十足。 顾家这边来了舅舅、舅妈和表姐一家。 周家这边则有几位与周政良交好的省部级领导。 这些人知道周政良的家世背景,今天受邀出席,也算替两位新人做个见证,避免以后两人关系曝光,被有心人利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见到周立崶时,态度恭敬却不谄媚,握手寒暄间尽显高层干部的分寸感。 “周*长,恭喜。”一位鬓角微白的省领导感慨,“政良有眼光,找了体制内这么优秀的姑娘。” 周立崶回应:“老李,以后在省里还请你多关照这两个孩子。”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陆陆续续告辞。 下午四点,周立崶夫妇也准备返京。 “杳杳,领证那天记得拍照片,婚后政良要是敢欺负你,直接给我打电话。”临行前,陈婉棠拉着顾杳的手叮嘱。 周立崶则对顾敬铭道:“顾县长,今后就是一家人。工作上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交流。” 车队缓缓驶离,周政良和顾杳跟着一起将二老送去机场。 剩余顾家夫妇,则静静站在原地目送。 直到车影消失。 “见到偶像有什么感觉?”沈敏调侃丈夫。 顾敬铭长舒一口气,神情闪烁着复杂:“恍然如梦,迟迟不肯醒。” “瞧你这点出息。”妻子笑骂,眼中却满是理解。 是偶像,更是女儿婚姻的护航人。那样的大人物,平生最注重声誉。 做父母的别无他求。 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和和美美,平安喜乐地共度一生,仅此而已。 领证之前,顾杳以为会有政审,其实是她多虑。 作为S长和科员,登记流程与普通群众并无区别。 当民政局的钢印盖在红本上那刻,一颗心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她跟他结婚了。 从此多出另一个身份,周政良的太太。 回去的路上,顾杳将结婚证拍照发到周家群里,还有她跟父母的一家三口群。 简单地跟长辈们寒暄两句,随即关掉手机,打开窗户,闭眼感受微风徐徐拂过面颊。 驾驶座上,周政良余光带着柔和,伸手揉一揉老婆的小脑袋,低声含笑:“新婚度蜜月,想去哪里玩?” 蜜月... 顾杳清眸微动,试探道:“你能腾出时间?” “公职婚假,一共有十天。” 周政良目视前方路况,大手裹住她的柔荑,“可能玩得不够尽兴,但该有的环节必须有,不能委屈了我家小朋友。” 身侧人甜甜一笑。 说的有道理。 现在的周书记,甜言蜜语简直一套一套的。 回到誉峰,不见刘姨和司机。 院子里布置得格外喜庆,窗户上贴着红色‘囍’字,不管景色还是氛围感,都处处彰显今日的意义非凡。 刘姨有心了。 踏进屋子,慢慢响起舒缓轻柔的音乐旋律,仔细环顾一圈,在客厅角落的置物柜上,发现一台复古留声机。 毋庸置疑,是司机小哥的手笔。 继续往里走,饭厅早已布好午餐。 她酒量不好,所以桌上摆放的是一瓶香槟。长形餐桌末端的花瓶中,精心插置鲜嫩饱满的郁金香,优雅中带着一丝沉静,既不过分浓烈,也不失淡雅。 顾杳扫一眼时间,才刚到十一点。 怎么办,好像还没饿。 显然,某位领导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清冽气息靠近,手落进周政良温热的掌心,牵着她越过饭厅朝楼上走。 良辰吉日,恐怕要辜负刘姨和司机的一片心意。 小两口没空吃饭,扔下一楼的音乐佳肴,在主卧那张大床上谱写婚后的第一章交响曲。 衣衫散落一地。 春寒料峭,三月的风丝丝入扣,吹动着白色纱帘微微起伏。 温柔中沾染着凉意。 却抵不过香汗淋漓,满室旖旎... 【正文完】 - 题外话: 端午要休息一天哦,1号开始更新番外,时间不固定,尽量每晚11点前,不让大家熬夜。 第83章 番外:接我太太回家 五月底,蜜月旅行结束。 第一天上班,刚走进办公室,大家齐刷刷的注目礼便投过来。 顾杳心里隐隐激动。 本以为自己跟楼上那位同时休婚假的细节,总算被同事们嗅出点什么。 正准备大大方方坦白从宽,却不料李灿冒出句:“看到你平安归来,我们就放心了。” 嗯? 云里雾里往工位走,顾杳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姜欣替她答疑解惑。 “你在朋友圈发了几条学习潜水的视频,大家都担心你会成为李木子。” 李木子... 是谁。 顾杳一时没想起,旁边女同事提醒:“消失的她。” “......” 傻住。 不是,这群人的脑回路也忒清奇。 朋友圈近一百张照片,就没有人关注她新婚老公的长相么。 为了保持神秘感,特意只拍某人的侧脸和背影。原本想着,擅长八卦的同事们,一定会察觉出蛛丝马迹。 结果,就这? 偏偏整个综合处,唯一知道真相的处长,嘴严的跟个铁桶似的。 捂着又不能当饭吃,他倒是给大家透一下底呀。 处长表示冤枉。 那日批复完申请,连忙召集全体开会,直接言明:“周书记和顾杳同志即将休婚假,一共十天,大家尽快整理手头的工作,做一下短期交接。需要签字的文件,在下班前,赶紧送到楼上。” 已经暗示到这份上,不至于没人怀疑吧。 千算万算,没想到大家如此单纯。 第一反应不是将两位婚假当事人联系在一起,而是感叹周书记作为市政‘劳模’,自上任以来几乎全年无休,终于能趁此次结婚,好好休息几天。 女同事们,则更好奇小顾的结婚对象,是不是真的大一轮。因为她曾放话,说想熬死对方,早些继承遗产。 姜欣凑到跟前,正打算开口,顾杳做出‘打住’的动作,“别问,问就是我老公一定会长命百岁。” 哟喂.. 一趟蜜月旅行,就彻底被老男人征服了? 当然。 结婚过日子,肯定是有感情的。 姜欣哪能自讨没趣,故意去诅咒人家。 一码归一码,小顾的结婚对象虽然年纪偏大,但身材没得话说。 想到这里,她压低声音问:“你朋友圈的照片P过没?尤其是三亚泳池那几张。” 顾杳摇头。 反正是随手抓拍,重在氛围感。 如果百分百相机原像,姜欣深吸口气,羡慕道:“小小年纪,吃的真好。” “......” 同为女性,顾杳自然秒懂。 确实吃得好。 但奈何身体不争气,当时入住丽江温泉酒店,因在汤池中运动过量,差点晕厥。 裹着浴巾被大领导抱回床上,顾杳羞惨了。 暗自发誓,等回到邛海,一定要加强锻炼。 好吧。 类似的豪言壮语,已说过不下十遍。 很明显,美色并不足以成为她拥有强健体魄的动力。 上班时间到,话题终止。 忙忙碌碌一上午。 午休时,处长踱步进门,清咳一声通知:“原定下周三的专题会议,提前到本周五,最近几天,可能要辛苦大家晚点下班。” 话音落,众人内心哀嚎。 周书记刚休完婚假,就雷厉风行上强度,看来今年全市文化旅游工作的推进和部署已迫在眉睫。 体制内,加班是常事。 尤其这种提前打预防针的,连续一周加到晚上七八点没得跑。 下午五点一到,大家默契地停下手中工作,拿出手机点外卖。 正划着屏幕,门口出现一道人影。 徐秘书敲两下门,唤回众人思绪,笑说:“晚餐周书记请客,来几个男同事,跟我下楼取餐。” 面面相觑。 迟钝两秒,爆发欢呼。 周书记英明! 一阵嘈杂声中,顾杳脑子飞速运转,计算着整个综合二科的人数,一顿饭要花多少钱。 大致得出结果。 还好,勉强能接受。 几分钟后,三名男同事拎着餐盒回来,兴奋道:“大家猜一猜,周书记请咱们吃的什么。” 闻言,众人纷纷围过去。 姜欣惊呼:“RuthCrisd的西餐,啊啊啊!周书记大气,太懂我们年轻人了。” RuthCrisd... 顾杳仔细琢磨这家店名,瞳孔猛缩。 均价800RMB/人的那家网红西餐厅? 冷风刮过。 她打开微信,送出四个字:【败家爷们...】 同样正加班的S长办公室。 周政良看完信息,挑眉。 此时,徐秘书敲门进来,将待签文件稳妥地放到桌上。 见自家书记一脸沉思,多嘴一句:“是今晚的西餐不合口味?” 订餐全由徐默负责。 想着大领导给的预算充足,所以点餐时,并没怎么犹豫。 室内陷入安静。 周政良手指轻叩桌面,淡问:“一个已婚男人,存多少私房钱比较合适。” 后者忍俊不禁。 严肃道:“不存一分钱,最忠诚。” 周政良:...... 随即,徐秘书面露愧疚:“是我考虑不周。” “考虑什么?” “没顾及到您身份的转变。” 平均每800元中,有一半都属于小顾同志的财产。 人姑娘一月也就几千薪资。 结婚才两个月,消费观无法同步,完全可以理解。 周政良听完没说话。 手机微微震动,又进一条信息。 【收回刚才的话,是我唐突了,牛排口感不错,我们下次去店里吃。】 【......】 周政良唇角轻抬,脸色柔和下来。 熄掉屏幕。 看向面前的单身下属,慢条斯理说:“有些问题,不在你思考的能力范围内,别不懂装懂。” 额。 徐默蚌住。 紧接着,大领导又提醒:“年纪不小了,我不是你效仿的榜样。五年内该走到哪一步,自己心里要有数。” 晚婚晚育,影响晋升。 上次跟徐家长辈通电话,对方言语间,也多有焦虑。 倘若遇不到喜欢的,便只有一条路。 门当户对,强强联合。高干子弟的婚姻,这才是常态。 包括明年就要调回沪城的孟长钧,亦是如此。 加班到八点。 大家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小顾现在住哪,打车还是坐地铁?要不要等你一起?” “咱们还是结伴吧,正好同时打卡。” ...... 顾杳整理完最后一份数据,点击保存。 略微伸展肩背,对上同事们目不转睛的注视,笑了笑:“等会儿坐家属的车回去,他还有五分钟。” 家属。 “你老公也在附近上班?” 顾杳点头,指一指楼上。 几人相视一眼,没懂。 姜欣打趣道:“难不成是周书记?” “嗯,他...” 话没讲完,大家只留下背影,淡定走人。 “......” 要疯了。 为什么不肯相信。 正想拿脑袋砸桌面,外面响起同事们打招呼的声音。 “周书记。” “周书记好。” “谢谢周书记的晚餐,您还没下班?” ...... 周政良朝大家颔首,转过楼梯,迈腿往综合二科的办公室走。 姜欣见状连忙问:“周书记有什么指示?我们科基本已经下班了。” 稍驻足。 听那道低沉嗓音,响在安静的楼道里。 “接我太太回家。”周政良说。 太太... 众人来不及反应,便见顾杳出现在门口。 大领导自然而然接过包,揽着她从另一边电梯下去。一高一矮的背影,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既和谐又般配。 空气凝固。 几人呆立原地,集体石化。 周书记的太太。 小顾? 婚假,朋友圈... 一切的一切结合起来,姜欣终于回魂。张了张嘴,气若游丝道:“好玄幻,感觉自己错过一个亿。” 其他人跟着机械点头。 岂止一个亿,简直是一部荡气回肠的体制内偶像剧。 在她们眼里,大领导下神坛,根本不可能映射到现实中。 所以小顾...是如何做到的。 那可是周书记啊! 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同事们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电梯里,眼睛盯着楼层数字,顾杳郁闷道:“早就跟他们说了,一个个都不信。” 身侧落下低笑。 她抬头转眸,一动不动。 “外界越不敢相信,越证明我眼光的独特。”周政良语气温缓,像安抚,更像一种隐形宠溺。 什么呀。 顾杳纠正:“因为咱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同事们才觉得天方夜谭。” “他们不够了解你。” 周政良磁沉的嗓音低几度,道出事实:“如果我出身普通家庭,以我的条件,恐难配得上你,杳杳。” 配不上她? 鲜少能从大领导口中,听到这般妄自菲薄的话。 “我们绝配。”顾杳侧过身,双手环住他的腰,仰头一本正经地强调,“就算出身普通家庭,你身上依旧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和闪光点。” 意思是,年长一轮又怎样,离过婚又怎样。 命运既然安排两人相遇,便自有它的道理。 周政良眸色温溺,捏了捏她脸蛋,“今晚小嘴抹了蜜?” “一直很甜好不好。”顾杳不服气。 是。 他家小朋友,永远能甜到他心坎里。 半小时后,车子徐徐驶入誉峰前院。 司机不在。 恰逢大领导的手机响,来电显示是省里某位厅长,估计跟近期即将推进的文旅工作有关。 顾杳解着安全带,提议:“你先上楼忙吧,我把车停到车库去。” 五月的天气闷热难耐。 今晚多半有雨。 周政良接通电话时,面色平静从驾驶座下来。并未往里走,而是迈腿绕过车头,换到副驾驶。 车子没熄火。 顾杳见他陪着一起,也没说什么,稍微调整了下座椅,驱车开往后院。 五分钟后,停好车。 通话仍在继续。 闲着也是闲着,顾杳打开后备箱,拿出迷你吸尘器和抹布,准备把车里清理一遍。 这辆SUV,平时司机开的少。 除定期送去4S店保养,基本不会轻易接触车子内部,尤其是前排。 比如中控台下方的储物柜。 里面装有一些临时文件、大领导的驾驶证,偶尔也有... 顾杳视线蓦然钉住。 不知看到什么,神色变得古怪。 角落位置躺着几枚不明物,掩在透明文件袋底下,映出熟悉的英文商标。 烫意蔓延至耳根。 在暧昧与警惕之间反复横跳。 周书记车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思绪过于专注,以至于后背被男人清冽的气息笼罩,都毫无察觉。 “在看什么。”周政良低嗓落下。 顾杳冷不丁吓了一跳。 下意识撇开目光,扭头对上他幽邃深沉的黑眸。 故意的。 “解释一下,你是否知情。”顾杳捻起一枚送到他眼前,蹙眉发问。 看清她手上的小物件。 周政良陷入沉默。 他向来内敛谨慎,注重隐私。 却没想到百密一疏。 “怀疑你老公。”周政良低头轻咬了下她耳尖,喉结滚动,“新婚不到三个月,就心生嫌隙,嗯?” 顾杳反驳:“我没有。” 第一反应,是车子被外人动过。 虽然可能性极小。 但—— “我们没在车里用过,莫名其妙出现,难道不该问问?”她理直气壮,硬着脖子跟男人对视。 严肃较真的模样倒映在周政良眼底,憨甜中带着纯情与羞涩。 气息悄然下沉。 心里某根弦被触动。 “既如此,今晚就荒唐一次。”他喉咙溢出轻笑,手臂揽过姑娘纤腰,微微往前收力。 体格差距悬殊,周政良轻而易举将人扛到肩上,拉开后座车门,放进去。 顾杳脑子宕机,还没回过神,那具高大沉重的身躯便覆下来。 逼仄的空间里。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顾杳脸色爆红。 “想都别想!不许在这里...”手脚并用地扑腾,捶他胸膛。 周政良无动于衷,大手捉住她双腕,举起禁锢在头顶。 柔白的阅读灯下。 小妻子绯色动人,周政良缓缓俯首压颈,以吻封缄。 剩余的抗议声,淹没在彼此唇齿间。 ... 酣畅后,顾杳湿着眸子窝在男人怀里,听他解释物品的来历。 蜜月旅行,全程自驾游。 临走前,大领导装备齐全,从大到小事无巨细。 自然,计生用品必不可少。 当时去峡谷星空客栈,观赏人造极光,他随手放几枚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事与愿违。 当晚她因水土不服,身上起疹子,还引发低烧。 整整一宿,周政良忙着照顾老婆,哪有闲工夫想有的没的。 一直到旅行结束,东西被遗忘在副驾驶储物柜里,今晚阴差阳错,让她给发现。 听完前因后果。 顾杳小声吐槽:“大把年纪,能不能节制一点。” “......” 嘴上不饶人,周政良懒得跟她争辩,低头吻下去,狠狠修理。 在一起这么久。 她不懂换气。 一接吻就屏息,导致身体急速升温。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车身的轻震,总算在后半夜消停。 顾杳累到眼皮都不想睁,感受着周政良指尖温度,替她一件件穿好衣服,拿过毯子细心裹住,锁好车门,稳步抱出车库。 - 题外话: 给大家说一下,副CP会穿插在主角番外里,不会单独进行详写。提前预警,别抱太大希望哦,闻和孟的结局,不一定圆满。 第84章 番外:过三关 转眼到六月。 之前跟摄影师约好,利用端午节三天假期,把婚纱照搞定。 为此,顾杳特意一大早起床,洗完脸,美美敷了一张超级补水的面膜。 抽空拨通家里电话,先请安,然后询问亲爱的爸爸妈妈,放假有没有出门旅游的打算。 沈老师轻叹:“你爸为筹备今年的龙舟比赛,可谓呕心沥血,现在紧要关头,你让他丢下开幕式去旅游,根本不切实际。” 说的也对。 顾杳笑嘻嘻道:“老顾有事抽不开身,妈妈可以来邛海,陪我拍婚纱照。” “已经定好摄影店?” “嗯,母亲专门从京城安排的摄影团队,昨晚已经落地邛海,我看过他们的作品,风格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默住两秒。 沈敏疑惑:“你平时就这样称呼自己的公公婆婆,不显得生疏?” “不会,一般当着面,我跟周政良一样,喊爸和妈。” 提到称呼问题,想起一段小插曲。 犹记得蜜月旅行的第三天夜里,婆婆来电,问两人玩得开不开心。 当时出于习惯,顾杳开口就冒出一声‘妈妈’。 陈婉棠直接被硬控好几秒。 反应过来后,连忙招来客厅看报的丈夫,让他赶紧接电话。 周立崶不明所以,放下报纸走过去。 然后,便听妻子对着电话道了句:“好孩子,再叫声爸爸。” 随即,手机塞进丈夫手里。 隔着听筒,小儿媳甜软嗓音传入耳里,“爸爸?” 没能有一个女儿,是夫妻俩的遗憾。杳杳喊爸爸妈妈,真是乖到不行。 比起妻子的情绪外露,周立崶虽表现得冷静,但心口暖意融融,膝下儿女环绕的幸福感格外强烈。 如果姑娘没嫁给他家老二,如果一老一少能早认识几年。 顾杳或许还能有另一个身份。 周立崶和陈婉棠的干女儿。 思绪回拢。 挂断前,顾杳又叮嘱:“妈妈,等到了邛海,记得打电话,我让司机去车站接你。” 沈敏摇头:“算了,我在旁边盯着,你们肯定不自在,影响拍摄效果。” “真不来?” “不来,大热的天,躺在家里看电视多舒服。” 行。 自打结婚后,沈老师对她又恢复到以前的放养状态。 挺好的,父母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围着子女打转。 顾杳表示支持并认同。 收拾完下楼,见高大身影刚熄掉手机从露台外进来。 她踱步走上前,用嫩白指尖轻轻戳了下大领导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 周政良把那只作乱的小手裹进掌心,送到唇边吻了一下。 仔细打量一阵。 顾杳得出结论:“皮肤底子挺好,等会儿上妆,应该不会卡粉。” 上妆... 肉眼可见,周书记的神色不再轻松。 话落,院子外传来响动。 是摄影团队到了。 此行一共五人,囊括摄影、助理、化妆、造型和服装后勤。 双方见面,做完自我介绍。 顾杳带着化妆师和造型师先上楼,服装紧随其后。 今天的取景地在一处艺术公园的教堂里,主打室内。 妆造偏柔和,整体风格有种民国时期的复古韵味。 两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周政良一身象牙白三件套西装立于客厅,戗驳领的棱角衬得下颌线愈发清峻,怀表链垂在暗纹马甲前,随他整理袖扣的动作轻晃。 他抬目望向二楼转角处,眉宇间不苟言笑的冷硬感倏然消融。 顾杳正扶着漆柱拾级而下,月白软缎旗袍裹出纤秾合度的身致,珍珠盘扣系到颈间第二颗,却比那些西式婚纱更显肌骨晶莹。 她将烫卷的鬓发别在耳后,露出缀着翡翠坠子的耳垂,走动时裙摆开衩处隐约闪过一线蕾丝衬裙。 随着姑娘走近,周政良眼神逐渐变得温溺,历经半小时,被化妆师在脸上捯饬的不适应,在这刻瞬间释怀。 从今往后,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愿意尝试属于两人的‘第一次’。 第一次化妆。 第一次按照摄影师的要求,配合小妻子做出各种姿势和动作。 也是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深情吻住她。 拍完婚纱照,团队马不停蹄返京。 等待出片的过程,既期待,又漫长。 这日上班,同事们见到她如常打招呼,语气再也不似上周那般谨慎和恭敬。 科室年轻人居多,脑容量充足,明显已从‘小顾’变‘书记夫人’的震撼中回归现实。 尤其姜欣,连续一周利用午休时间,跟当事者争取国庆婚礼上伴娘的名额。 其实,顾杳尚未拿定主意。 届时伴郎伴娘,究竟多一点图个热闹的好,还是少一点更简单省事。 倘若只需一名。 毋庸置疑,肯定得表姐扛大旗。 至于大领导那边... 据说他在京城的朋友,基本已婚。 所以八九不离十,伴郎人选,最终会落到徐秘书或孟处长的头上。 无巧不成书。 想到上次徐默借‘生日’为由,现身包厢蹭饭。 隐隐约约中,感觉他对姜欣同志有点意思。 莫非这两人... 思及此,顾杳凑近小声答复:“做伴娘完全OK,前提是,你得先跟我透透底。” “透什么底?” “你跟徐秘书,是不是在暗度陈仓。” 额。 姜欣绷不住了。 仿佛找到发泄口,咬牙切齿道:“提起这事,简直一言难尽。” 哦? 有故事。 顾杳竖起耳朵,静待后文。 “每年春节回家,父母都要不停念叨着催婚,你懂的吧。把我惹急了,就在相亲网上注册会员,填好信息和择偶要求,让大数据帮我匹配同城精英......” 听完前因后果。 周围静静吃瓜的同事们,集体默住。 “你的意思是,大数据刚好替你匹配到徐秘书?” 姜欣生无可恋点头。 “当时没想太多,以为只是同名同姓。互加微信后,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就约定线下见面。” “微信没露馅?”顾杳问。 呵。 “我俩用的是新号。” 网络虚拟信息比比皆是,未见到真人前,谁知道是人是鬼,出于安全考虑,自然要多留个心眼。 追溯前后,顾杳恍然大悟:“上次徐秘书跟你敬酒,实则已经确定你就是匹配对象,但你却浑然不知?” “答对。” 姜欣喝了口水润润嗓,继续道:“当晚搭他顺风车回去的路上,主动跟我摊牌,问我有没有兴趣试着处一处,被我拒绝。” “为什么?”偷听的同事们冷不丁出声,把两人吓一跳。 缓缓转过身,对上众人充满八卦的注视。 姜欣叹出口气。 认命地给狗血剧情画上句号。 结局就是。 “他跟我前男朋友一个星座,我曾经发过誓,此生绝不再找**男。” “......” 太草率了。 同事们摇头惋惜:“徐秘书年轻有为,就算谈恋爱不结婚,也不吃亏。” “你们错了。” 姜欣有自己的看法:“我们成为同事整整五年,工作中多有接触,若能看对眼,早就处上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太熟的人,根本下不去手。” 说的也对。 人与人之间,一见钟情是浪漫。 日久生情是常态。 但共处一栋楼五年,才后知后觉生出感情的,可能性极小。 听到这里,顾杳大致心中有数。 也罢。 回去跟大领导商议一下,尽快敲定伴郎伴娘的人选。 距离婚期仅剩三个多月,虽然大小事宜都有两边长辈代为操持,可毕竟是自己的婚礼,有些重要环节,必须要上心。 周末,出身古典婚服世家的知名设计师,专程从苏州飞来邛海,替两位新人量尺寸,并根据图册,敲定秀禾服和敬酒服的风格款式。 次日,第二批设计师带着团队上门,负责主婚纱和外景婚纱。 晚上,跟远在京城的婆婆视频。 聊着聊着,后背落进周政良温热的怀里。 顾杳迟钝一瞬,小脸红透。连忙把手机放平,摄像头朝向屋顶,瞪着他用口型提醒:“妈妈看着呢。” 腰间的手纹丝不动,示意她继续。 “......” 转眼功夫,陈婉棠放下婚纱册子,发现镜头切换到天花板,心领神会地抿唇一笑。 “杳杳。” “嗯?” 陈婉棠语气慈爱:“今天太晚了,你们早些歇息,剩余部分等明天跟设计师沟通后,再另行决定。” “好的妈妈,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视频挂断。 最后两字的尾音,消失在某领导覆下的吻里。 顾杳揍他。 小拳头打在身上,不痛不痒。 周政良喉咙溢出低笑,捉住她活泼好动的双手,重新分开,圈在他结实的腰上。 “请帖写完了?”顾杳仰头问。 进展三分之一。 揉一揉她脑袋,周政良说:“不急,慢工出细活。” 哦,很符合周书记做派。 做什么都气定神闲,永远不慌不忙。 不过今晚例外。 前半程她极不配合,后半程又故意闹肚子痛。 三次急刹车,把大领导弄得眸底发红,几近逼疯。 顾杳一点也不心疼。 让他不懂节制。 活该。 趁男人进浴室洗冷水澡,她抱起枕头逃出主卧,进客房,反锁。 美美睡个好觉,明日再战。 关于*生活频率问题,终于在小顾同志长达半月的抗争中迎来转机。 周政良妥协。 答应一周不超过四次。 吧唧一口,小妻子亲在他脸上,表扬道:“孺子可教,再接再厉。” 直至后来,真相却是,顾杳仍旧哭着被周政良从床上抱进浴室。 为什么? 呵。 大领导跟她玩文字游戏。 次数减少,但总时长变本加厉。终究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 不得已,顾杳只好另寻良机,开启第二轮谈判。 斗智斗勇的日子转瞬即逝。 国庆节前夕,顾家送亲队伍乘坐周家安排的专机提前一天抵达京城。 众人下榻一处雅致幽静的四合院。 跟第一次拜访周家父母的地方不同,这里装潢和布局更具现代化,类似南方民宿与酒店的结合体。 适合接亲。 亦是她出嫁的起点。 一开始顾杳没太注意,直到婚礼结束当晚,才从周政良口中得知,此处是陈津南校长的夫人,也就是舅妈特意买下送给两人的新婚贺礼。 送四合院? “嗯,是母亲的意思。”周政良点到即止。 顾杳愣住两秒,瞬间明白。 缓缓舒出口气。 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才刚放下心来,周政良又不紧不慢补充一句:“我们婚房中庭的那座山景,是舅舅的手笔。” “......” 好吧。 顾杳不敢再问,怕晚上睡不着。 接亲当日,幸逢天公作美。 虽然天气预报有雨,但只在凌晨落了几滴。临近六点,云层散开,整座城市笼罩于一片曦光。 妆造一共花费三小时。 在房间里跟妈妈闲聊一会儿,大约九点左右,听到前院站岗的亲友团来报,说接亲队伍已到。 闻静连忙收起答题卡,招呼娘家的兄弟姐妹们各就各位,咬定青山,务必把好每一关。 大门外,黑色车队整齐有序地紧靠林荫道驻停。 打头的婚车是一辆红旗国礼,既符合周家身份,又不会显得过度张扬。 白手套司机率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周书记手捧鲜花迈出长腿,暗红色的中式长马褂选用上等绸缎制成,传统工艺缝制出的黑金丝线,在阳光下泛着低调温贵的色泽。 后方,伴郎团们步伐稳健,一个个神清气爽,面露喜悦与轻松。 然而,脸上的笑容还未维持两分钟,刚进门就被卡住。 按照闻军师的指示,亲友团男同志清咳一声,“限时十五秒,请诸君享用。” 伴郎团视线慢慢平移,看到桌上摆放着两杯不明‘饮料’。 “这是...” “好东西。” 按下手机秒表,男同志高呼:“计时开始!” “徐秘书,交给你了。” 兄弟们集体后退一步,让徐默先上。 新郎官则稳立前方,唇角含笑,眼神投以鼓励和安慰。 精神损失费,早已补偿好。 金额不小。 箭在弦上,徐默眼睛一闭,端起其中一杯透明液体,为了自家书记的幸福,拼了。 柠檬汁下肚,酸到五脏六腑。 俊脸皱成一团,忍着痛苦,抓紧时间喝下第二杯。 咦~ 味道不错。 庆幸不到五秒,一股堪比猫屎的怪臭从咽喉深处上涌,灌入口腔,直冲天灵盖。 呕... 徐默恶心地弯下腰,差点吐出来,男同志体贴地将垃圾桶送到跟前。 原本乐呵的伴郎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瞳孔中,看到了‘惊悚’。 好家伙。 看来伴娘团中,有高人指点。 队伍行至前院,拦路的是一排鳞次排列的水缸。 亲友团第二关卡负责人,高声朗诵游戏规则。 需要伴郎团派出一人,在保证缸里的水不溢出的前提下,限时一分钟,在缸上完成二十个标准俯卧撑。 缸上俯卧撑。 是个狠人。 大家齐刷刷将目光对准孟长钧。 当年在学校,孟处长可是一口气干翻过几十名体育特长生。 虽然眼下已过而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还有五成功力? 周行端在旁加油:“孟叔,靠你了。” 熟悉的阵势,其余人默契地后退一步。 “......” 无言扫过面前的水缸数量。 不多不少,拼接在一起,刚好与他身高相符。 很明显,是量身定制。 众人的注视中,孟长钧眸底带着纵容和笑意,一圈圈挽起衬衫袖子,抬腿踩上旁边的木凳,身体撑住缸沿,在男同志的计数声里,面不改色完成二十个俯卧撑。 与此同时,‘哨兵’将消息及时传送到房间,“第二关过了,大家做好准备。” 过了? 闻静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嚯。 有长进。 披荆斩棘,总算进入第三关,文考。 男同志念出要求:“限时五分钟,全文背诵《岳阳楼记》。” “这题看我的。”周行端自告奋勇。 话音刚落,听对方无情补充:“倒序。” 额。 大少爷脸上的笑裂开,默默看向身旁新郎官。 周政良从容许诺:“你相中的几款游戏机,全买。” 二叔爽快! 不疑有他,周行端屏蔽嘈杂凝神静息,短短五分钟,一字不差地将《岳阳楼记》按照倒序,全部背诵出来。 关卡负责人朝少年竖起拇指。 内心感叹。 周家无平庸,真是后生可畏。 脚步声继续响起,新郎官带着伴郎团来到最后一关,堵门环节。 周政良上前敲门,嗓音温沉:“杳杳。” 起哄声瞬起。 众人卖力烘托气氛,让姐姐妹妹们行个方便,别误了吉时。 大红喜床上,顾杳笑嘻嘻听着门外动静,等待表姐迎战。 闻静站在门后,淡定摊开答题卡。 恢复安静后,她咬字清晰地给出第一道题:“请周先生回答,你老婆从小到大,一共长了几颗智齿。” “三颗。” 周政良语气平稳且柔和:“左边两颗,右边一颗,很端正。” 隔着门板,顾杳心跳加快。 有些诧异。 他怎么知道有三颗,而且... 思绪间,表姐问出第二题:“请周先生回答,跟你老婆认识至今,一共接吻多少次。” 徐默朝周行端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马蹲下身。 正忙着藏鞋的姜欣,不经意往门缝方向一瞥,捂嘴惊叹。 层层叠叠的红包自下方涌入,伴娘团直呼周书记阔绰。 到底塞了多少,难以估量。 反正,闻大军师立在红包堆里,高跟鞋淹没了大半。 稳定心神,她清了下嗓子,甩出最后的甜蜜送命题。 “请问周先生,婚后打算跟老婆生几个孩子。” 顾杳屏住呼吸。 她好奇,也想知道答案。 门外静默须臾。 周政良的温腔低低响起:“孩子不是必需品,不管将来一家几口,她在我心里的份量,永远第一。” 最后两字落地,来不及感动,不知从哪冒出的土匪找来钥匙,一下子冲破门锁屏障。 ‘砰’地一声,喷花筒的彩带在空中绽放。 众人簇拥着新郎官哄拥而入。 大门开启的瞬间,周政良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的小妻子端坐在大红喜床上,屋顶水晶灯在她身上投下柔美的光影。秀禾服上的金线刺绣在灯光下莹莹生辉,精致发簪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摇曳。 周政良不自觉放慢脚步,目光温柔静锁,难以移开。 他注意到她秀禾服领口处精心缝制的一圈小珍珠,注意到她手腕上那对雕刻着如意纹的玉镯,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下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杳杳,我来接你了。”周政良单膝跪地,将手中的鲜花奉上。 这一刻,两人服饰上的龙凤纹样仿佛完成了某种神秘呼应。他的龙守护着她的凤,正如他即将守护她的一生。 - 第85章 番外:关于小宝贝 九点半左右,接亲队伍浩浩荡荡从四合院出发,沿提前预设的路线开往长安街大院,给父母敬茶。 结束后,两位新人换上外景婚服,车队绕什刹海一周,五名摄影师全程跟拍,历时四十分钟,最后的取景画面,在双方亲友团的集体合影中落下帷幕。 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正值吉时。 婚礼仪式在酒店准时举行。 由于职务受限,宴请宾客的规模和宴席数量,都有明文规定。即便如此,该有的流程和环节仍旧神圣而庄重。 温情舒缓的旋律中,身穿洁白婚纱的顾杳挽着父亲手臂,一步步缓缓走向立于前方的新郎。 顾敬铭将女儿的手交到周政良手里时,声线染上哽咽,想嘱托的话有很多,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政良,好好待她。” “您放心。”周政良裹着顾杳柔荑的掌心微微收紧,语气温和且坚定,“这辈子的终身事业,就是给她幸福。” 接下来。 新人宣誓,交换对戒。父母上台发言,简练却感人肺腑。 仪式临近尾声,台下单身同胞们翘首以盼。 主持人倒计时三秒。 背对下方的顾杳举起手捧花,用力往后一抛。 清雅的芬芳划过空气,随着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和哄抢,几经周折后,稳稳落进闻静怀里。 现场安静一瞬。 即刻欢腾。 新娘子力气够大,竟然越过内圈,直接把花送到了外围的宾客层。 伴娘任务告一段落,闻静原本坐在席位上填充自己的五脏庙,没想到‘喜’从天降。 真应了那句。 无心插柳柳成荫。 拿起怀里的手捧花,她低头轻嗅。 很香。 闻静历来不信这些,但此时此刻,脑中竟幻想出未来某天,她和表妹一样,穿着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慢慢走向自己深爱的人。 深爱。 何其简单,又何其不易。 隔着不远不近的宾客席,孟长钧未动一筷,目光静静落在某处,杯中的酒已不知觉饮下大半。 “在看什么。”母亲的声音唤回他思绪。 孟长钧敛神,放下酒杯摇头:“没什么。” 身旁默住两秒。 孟夫人顺着儿子刚才的视线,朝接住手捧花的那道背影望去。 打量须臾。 她眼底浮起一抹心疼和无奈,柔声提醒:“想要将人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就要先学会隐忍和低头。你父亲不喜忤逆,那晚书房争执的场面,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我知道。” 孟长钧音色压抑,带着苦涩。 肩膀被母亲安抚般地拍了拍。 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就别轻易心动。老一辈如此,小一辈亦如此。 归根结底。 儿子的性格,更像她。 从宴厅回到休息室。 顾杳接过水杯,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润润嗓子,然后悠悠看向旁边的点心和果盘。 没来得及伸手,妆造团队敲两下门,礼貌进入。 替她解开婚纱后背的绞扣,细心脱下,然后取来敬酒服一丝不苟地换好。 坐在镜子前,对妆发进行略微调整。 风格转变。 由端庄优雅到恬静柔美,在资深化妆师手下,只需几分钟。 顾杳再次出现在宴厅时,几乎一瞬间,吸引所有宾客的注意力。 新娘身着款式简约的敬酒服,乌黑长发挽成一个低髻,几缕碎发垂在耳际,衬得肌肤如雪般纯净。她眼神柔和而宁静,唇角含着浅浅笑意,仿佛一朵静静绽放的百合,不张扬却令人移不开视线。 周政良则换了另一套婚服,较为正式的西装三件套,他迈腿朝小妻子走近,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带她去宾客席敬酒。 顾杳杯子里装的是茶水。 女士酒量有限,大家不会较真。 但大喜的日子,作为新郎官的周书记,今日少不了要被同僚多灌几杯。 沿着主桌长辈,一直到重量级政坛席位,顾杳仪态大方地挽着周政良,依次微笑碰杯,做好周太太的角色。 后半程,进度略有加快。 考虑到自家小朋友肚子已开始咕咕抗议,周政良直接省去剩余流程,牵着人退出宴厅,吩咐服务员将饭菜送到休息室。 实在太饿。 按照凌晨化妆算起,整整九个小时,只进食两片面包。 “早上怎么不多吃点?”周政良把人抱在腿上,舀起一勺芙蓉羹喂到姑娘嘴里。 不及细嚼,囫囵咽下。 “慢点,别呛着。”男人抽出纸巾,替她擦拭唇角。 几口下肚,恢复些元气。 顾杳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轻声道:“你也吃点吧,我自己来。” “我不饿。” 不饿? 她凑近闻了闻,满身酒气。 “不行,刚刚喝很多酒,必须垫点东西。” 顾杳侧身盛满一碗粥,勺子在边缘位置搅动,学着大领导的样子,亲手喂到他跟前。 “乖,张嘴。”她甜甜笑。 周政良眼神宠溺,照做。 画面温馨。 顾杳喂的认真,丝毫没意识到,当下两人的姿势有多危险。 吃饱喝足,方行体力之事。 后来,一通电话交代了几句。 周政良扔下全场宾客,抱着小妻子从贵宾通道乘坐电梯,直达酒店负二楼,吩咐司机,一脚油门把两人送回了婚房。 从浴室出来,已是傍晚。 卸完妆及时敷了面膜,顾杳一身质地柔软的长裙立在镜子前,白嫩的皮肤莹润透亮,又恢复到平时的恬淡素颜。 晚上跟周政良圈内朋友有个小型聚会。 他们大多出自高干门阀,职务遍布全国各地。当然,既和大领导同龄,基本也都是有家室的人。 出门前,顾杳化了淡妆。 周政良脱去西装外套,仅着一件白色衬衫。 抵达古韵雅致的西郊庭院,一群人,一张多功能茶台,正围着流水小榭喝茶打牌。 见到周政良携夫人前来,都默契地停下手里动作,一个个热络地起身打招呼。 顾杳把一切细节看在眼里。 也总算明白,为何认识至今,几乎鲜少见周政良有什么推心置腹的朋友。 包括孟长钧和徐默。 徐孟两家受周家恩惠和扶持,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而现场诸位子弟,又有多少人,对待周政良的态度,是友情大于敬畏之心。 好在,确实有这样的人。 接近七点。 谢怀安抱着三岁的女儿,推开庭院木门。 他是周政良当年进部队时结交的挚友,两年前在执行一次反*任务中,不幸因伤退役,现担任京府**部文职,算起来,略低一级。 今晚,没有身份,只有叙旧。 相互做完介绍,刚落座不久,小宝贝就从椅子上滑下去,朝不远处的假山跑去。 顾杳见状笑道:“你们先聊,我去带娃。” 她很喜欢小朋友。 跟孩子在一起,总觉得格外放松。 一大一小玩水嬉戏。 周政良慢慢收回视线,端起茶杯饮一口,问挚友的腿现在恢复的如何。 “老样子,但排斥反应比去年要好些。” 谢怀安语气如常,听不出丝毫自怨自艾。除了周政良,无人知他掩在笔直长裤下的,是一条人造假肢。 话题一笔带过。 听着远处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谢怀安问:“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孩子... 周政良放下茶杯,给的答案出乎意料。 他说:“周家有我大哥传承血脉,我倒没什么压力。” 谢怀安挑眉。 没压力。 意思是,暂时不想生? “关于这件事,你最好先征询你太太的意见。”谢怀安朝远处抬了抬下颚,让他自己看。 周政良重新将目光落过去。 假山后面有一个小花园。 一袭长裙的小顾同志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小家伙,一边哼着儿歌一边用鼻尖轻触她圆圆的脑袋,逗得宝贝咯咯直笑。 对别人家的孩子尚且如此,倘若,有了属于自己的骨血。 周政良看得入神。 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融化。 私底下,两人从未讨论过此类问题。 他一直认为,她还年轻,不想让她过早地担起‘母亲’这个角色。却也只是一味地凭借直觉,去主观臆断她的想法和感受。 生不生,生几个。 本该由他家小朋友说了算。 唇角轻抬,不自觉间,周政良眸底盛满了温柔。 被一声清咳打断思绪。 转头,对上好友耐人寻味的眼神。 后者指一指他,摇头叹息:“真是变了不少。” 变什么? 谢怀安默默喝茶,但笑不语。 回去的当晚,仿佛心有灵犀。 情到深处,顾杳拦住大领导拉开抽屉的手,意有所指地试探:“正值安全期,应该不会中招?” 周政良顿住两秒,似在斟酌她话里的可行性。 最终,抽屉里的东西还是派上了用场。 结束时,周政良亲了亲怀里人汗津津的鬓角,沙哑道:“即使要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也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她仰头看他:“孕前体检?” 嗯。 周政良低问:“真想这么早?” 对她而言,确实挺早。 可是... 顾杳一本正经道出自己的忧虑。 听完理由,周政良轻笑。 笑什么。 “有本事咱们比一比,看谁的体检报告更喜人。”她小声嘀咕。 好。 周政良抱紧怀里人,喉结滚动:“都依你。” 然而,打脸来得很快。 回到邛海,顾杳马不停蹄预约相关项目。 静静等候三日,拿到两份详细的检查报告。 一目十行,省去中间过程,直达医生建议栏。 看到结尾评级‘68分’时,顾杳没什么概念。直到,偷偷瞥一眼大领导的分数,89分。 她:...... 瞬间五雷轰顶。 Why! 顾杳抓狂,将报告往床上一扔,气鼓鼓拿起手机,就要打给体检中心,问他们是不是随机手填的。 电话落入周政良手里。 滔天怨气,在一记深吻中慢慢瓦解。 花费两小时,大领导抱着她仔细浏览不合格的项目,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规范饮食作息,加强锻炼,尤其平时少熬夜。 “医生对你有什么建议?”顾杳问。 “戒烟戒酒。” 哦。 心念一动,她靠近轻嗅。 没有味道。 似乎自上半年领证以后,就鲜少见他抽烟。 当着她面的次数,基本为零。 幸好烟瘾不大,戒掉不算太难。 为了小宝贝,两个大人都要下定决心,共同努力才行。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静静。 第一年春节,抓阄决定,在塘县过。 除夕前几日,顾杳特意给京城的婆婆去了通电话,言语间有些愧疚。 隔着听筒,察觉出姑娘的忐忑,陈婉棠和蔼道:“你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孩子,春节团圆,理应优先考虑他们。回去安心陪陪父母,我们来日方长,不差这一年几天。” 嗯,有道理。 陈女士安慰自己的同时,把小儿媳也给说得鼻尖泛酸。 顾杳内心感动。 琢磨着,要不两家人合计合计,往后春节,索性就凑到一起? 除夕当晚,吃完饭,爷俩默契地结伴出门遛弯。 顾杳帮妈妈收拾完厨房,切好水果,添置几盘坚果到客厅。 时间一到,母女俩靠在沙发上准时收看春晚。 抚着肩上的脑袋,沈敏拿话问女儿:“上次无意间听你爸提起,年后政良可能会升到省委?” 顾杳点头。 虽然还未盖棺定论,但八九不离十。 得到答案,沈敏轻叹:“他这个年纪,属实罕见。俗话说树大招风,你作为他的家属,今后在单位行事,也得谨慎三思。” “妈妈。” 顾杳捻起一颗兰花豆送进沈老师嘴里,拍拍她手背,开解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当初选择嫁给他,就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况且。 “你女儿好歹也算名校毕业,虽未见过大风大浪,但最起码的抗压能力还是有的。” 沈敏慈爱地笑了笑,眼底浮起欣慰。 是。 她的宝贝闺女,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作为母亲,应当给予鼓励和信任,默默地敞开怀抱,等孩子飞累了,时时刻刻都有落脚的港湾。 春节收假,转眼到三月。 省委常委会结束后,省委组织部的任命书也随之发出。大领导喜提新身份,不再担任S长,常驻办公点由市政搬到省委。 与此同时,年度考核完毕的第二周,顾杳同样接到调职通知。 省委办公厅,信息处。 不如以前在市政综合处那么忙,位置却举足轻重。 二十六岁走到副科,选调生的优势,正随着工龄增长而逐渐凸显。 不管其中有无背景原因,就现阶段而言,顾杳能做的唯有稳扎稳打,尽好自己的本职。 至于其他,不在她操心的范围内,任凭明枪暗箭,自有定海神针保驾护航。 - 题外话: 写到宝宝出生就完结了,你们允许不?等我以后有了育儿经验,再补给你们哈哈... 第86章 番外:惊喜 四月初,察觉到杳杳近段时间食欲不振,刘姨作为过来人,一边盛粥一边试探她上次例假是几号。 上次... 仔细回忆,貌似挺遥远。 顾杳下意识联想到什么。 对上刘姨含笑的眼神,她不确定道:“买个验孕棒试试?” “嗯,要不要告诉先生?” “不急。” 顾杳脸颊发烫,故作淡定:“暂时瞒着,万一是乌龙,岂不空欢喜一场。” 刘姨行动迅速。 饭后不到半小时,三只包装盒就出现在二楼卧室。 今日周末。 大领导刚入驻**,新官上任,第一站少不得要下去调研考察。 所以小两口,算起来也有好几天没见了。 浴室里,认真阅读说明书。 完成相关步骤,静置5-10分钟观察结果。 期间,顾杳坐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发现注意力无法集中。 正想点开音乐,屏幕顶部弹入一条信息。 大领导问她起床没,有没有按时吃早饭。 此时已过九点。 顾杳抿笑:【这是谁家的daddy,每天操碎了心?】 周政良语气无奈:【胡闹。】 实则并不冤枉。 既当老公又当爹,俨然成为夫妻相处的常态。 对于顾杳而言,无疑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不想受约束。 可是,却心甘情愿被他管。 只因他是周政良。 愿意把她当孩子宠着的周政良。 聊着聊着,顾杳猛然醒神,扫一眼时间。 糟糕...已经超时两分钟。 失效了吧? 不得已,只好重来一遍。 刘姨高瞻远瞩,一口气买三支是对的。第二次不小心手抖,棒棒掉进马桶里,被污染。 最后一根,希望能稳住。 深吸口气,顾杳刚把东西平放在盥洗台上,手机响起。 “......” 回到卧室,来电显示信息处处长。 她的直属上级。 周末打扰,对方很不好意思。 但有一份紧急数据,需要经她之手,发到谭秘书邮箱。 办公厅的同事们,得知她身份后,多多少少带着恭维和敬意,包括处长,每次交代工作,那语气听着... 难以形容。 反正,顾杳浑身不自在。 起初还变着法地掰正大家,后来见没什么效果,便只能麻木接受,被迫适应。 电话挂断。 顾杳将数据发送,检查无误后,关闭电脑。 刚好八分钟。 这次保准。 走进浴室,拿起一看,皱眉。 什么也没有。 ?? 几个意思,今天跟她杠上了是吧。 顾杳上网一查,得出的结论是,要么产品瑕疵,要么没中。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谈不上失落。 但不可否认,等待的过程,确实挺磨人。 小插曲没放在心上。 直到一周后,大领导结束调研,当日下午返邛。 顾杳与同事结伴下班。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一辆黑色SUV停在侧道上,视线往下,车牌号倒背如流。 她脚步一顿,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按下接听。 低沉嗓音传入耳里,“杳杳。” 顾杳笑一笑,跟同事打了声招呼,然后朝停车位置走去。 站在原地。 目送SUV徐徐驶离,后知后觉。 “刚刚是...?” 另一人点头:“应该是。” 打着哑谜。 到底是什么,谁也没说。 传言那位大人物,工作日只要不忙,一得空,必定准时接他老婆下班。 啧。 神仙眷侣。 老夫少妻的结合,就是好磕。 看着窗外街景,顾杳询问:“不回誉峰?” “刘姨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我带你出去换换口味。” 周政良说话间,伸手捏了捏她脸蛋,蹙眉:“瘦一大圈,除了不想吃饭,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身体倒没什么异常,只是...”顾杳欲言又止。 仿佛看穿她的顾虑。 周政良语气温和:“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趟医院。” “去医院?” “嗯。” 观男人表情,估计是刘姨在电话里透露过上次验孕的事。 也罢。 有时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晚餐并不顺利,吃到中途,顾杳忍不住胃部翻涌,跑进包厢内的独立卫生间。 周政良立马跟进去。 十分钟后。 停在餐厅楼下的SUV启动,稳稳驶入夜色。 邛海首屈一指的妇产专科医院,全天二十四小时坐诊。 拿到验血结果。 的确怀孕了。 小两口没来得及缓过神,医生又提议:“从激素水平来看,至少着床有七八周,就顺道去做个B超,看看胚胎发育情况。” 七八周。 接近两个月,难怪有孕反。 第一次当妈妈,顾杳内心激动,但比预期显得更为冷静。 殊不知,从门诊到B超室,全程陪在身边的周政良,脑中绷着的弦就没松懈过。 心情分为三个阶段。 初为人父的喜悦、首次迎接新生命的责任感,还有一丝没由来的紧张。 比如,每次下台阶时,大领导一脸谨慎,总想抱她。 顾杳会笑着挡开他的手,“别这样,怀孕而已,又不是纸糊的。” 况且,现在才初期。 到孕晚期该咋整。 每天揣兜里? 面对妻子的打趣,周政良承认,自己确实有些过了。 然而,更大的意外在后头。 做B超时,医师突然‘咦’了一声。 周政良皱眉:“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医师边笑边继续:“超声提示两个孕囊,恭喜你们,一举得俩。” 双胞胎! 顾杳微微睁大眼,怀疑自己听错。 回到誉峰,她坐在饭厅小口喝着粥。不远处的客厅,大领导和刘姨开会。 关于孕期注意事项,两人一问一答。 刘姨拿出笔记本,做好记录。 “当前孕几周?” 周政良静靠沙发,手指轻叩扶手:“孕八周。” “医生估算,预产期大概什么时候?” “11月21号左右,双胎可能会提前发作,最好满37周就去医院待产。” 刘姨点头,又问:“目前孕反严重,我想给杳杳做些开胃小菜,医生有没有说需要忌口的食物?” 难住周政良。 饭厅里,顾杳举手抢答:“这题我会,不用忌口,火锅麻辣烫都可以来一点。” “......” 原本严肃的氛围,被一句‘麻辣烫’打破,回归正常。 目的达成。 顾杳推开碗筷,起身往客厅走,挨着大领导坐下,拿过遥控器,准备看会儿电视。 当晚。 周政良在书房忙了很久。 忙什么? 给塘县和京城报喜。 双方母亲一听是双胞胎,反应出奇一致。 最开始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紧接着,便是担忧。 作为女人,自然明白孕育双胎的风险。 陈婉棠当机立断,一通电话做出安排,聘请京城最资深的营养师和家庭医生,连夜飞往邛海。 就这样,整个孕期,誉峰格外的热闹。 一家人围着小孕妇打转。 从出行到饮食,再到定期产检,事无巨细,活脱脱给她养成个‘巨婴’。 当然,有营养师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有效控制体重疯长。 既满足口腹欲,又不会导致指标超高。 适当的护理,后期还能减轻妊娠纹。 顾杳一边享受一边感慨。 有个执行力超强的婆婆,真好。 关于这一点,沈老师都甘拜下风。提醒闺女,以后到了京城,多尽尽孝心,人要懂得感恩。 她嘻嘻笑问:“爸爸妈妈不用我尽孝?” 臭丫头。 故意拱火。 提到去京城,家里老东西自有一万个不舍。 顾敬铭接过电话,下达指令:“什么都不要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尽孝!” 鼻尖一酸,顾杳眼眶红了。 “哦。” 她闷闷应声,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 到孕中期,身体逐渐变得笨重。 激素作用下,小孕妇情绪不稳,也愈发多愁善感。 转眼到七月份。 满22周,周政良陪着她去私人医院做四维。 走的是VIP通道。 从建档到生产,全在这一家。 大领导人脉广阔,给院长打了通电话,就直接升为特级客户。每次产检一对一服务,医生尽职尽责的态度,给顾杳吃下定心丸。 其实生孩子,没那么可怕对吧? 检查室里,顾杳坐在椅子上,护士正替她量血压。 大领导有一通公务电话,去外面走廊接听。 小坐片刻,她打算出门透透气。 恰在此时,一个女人进来。 同样是孕妇,从肚子大小来看,月份与她相差无几。 只因顾杳是双胎,所以比较显怀。 按住微信语音,女人语气有些尖锐:“好不容易陪我一次,就短短十几分钟,不抽烟会死吗。” 信息发送,对方郁闷地往旁边一坐。 后知后觉,看到身旁有人。 “不好意思。” 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进错检查室。 没关系。 顾杳朝她笑了笑,起身走出去。 廊道尽头。 周政良接过司机送来的购物袋,里面装着老婆平时爱吃的小零食。 医生建议,进行四维彩超前,可以适当吃些甜食,能让胎儿更活跃,有利于多角度观察。 长腿迈近,周政良揉了揉她脑袋,“怎么不乖乖等我回去?” “一个人好无聊。” 顾杳嗓音软软的,提不起劲。 低笑自头顶落下。 那只大手揽着她的腰,在旁边长椅坐下。周政良侧头亲了亲她发间,柔声安抚:“别担心,两个宝贝都会健健康康。” 嗯。 剥掉糖纸,小块巧克力送到她面前。 顾杳微微张嘴,一口含住。 真甜。 “今天可以看得很仔细。”顾杳仰头问:“你好奇吗。” 自然好奇。 周政良想知道,孩子长得像妈妈多一点,还是爸爸多一点。 肩上的脑袋摇了摇。 “估计够呛,毕竟月份尚小,影像只能显示五官轮廓,到底像谁,得等到几个月后开盲盒。” 周政良气定神闲:“倒不一定。” 为什么不一定? 他说:“现在AI技术发达,凭借一张五官轮廓,还原出生时的样貌,应该不难。” ?? 顾杳震惊到坐直身体。 缓缓转头,对上大领导平静无波的黑眸。 开...玩笑? “不许!”她气急败坏地捶他肩膀,“万一AI弄出俩丑团子,让我情何以堪。” 周政良胸腔发震,被老婆的可爱给逗到。 长臂一揽,重新把人搂住。 “我说了不许,听到没?” “好。” 顾杳双手叉腰:“好什么好,太敷衍了。” 温柔的吻落在她撅起的小嘴上。 瞬间没了声。 混蛋。 这里是医院。 蜻蜓点水,周政良松开她,抬目那刻,不经意扫见前方检查室门口,正静静伫立一道身影。 接触到他的视线,对方眼神微滞,仓促移开。 下秒,B超室传唤:“请顾杳女士做好准备。” “该我们了。”顾杳收起手里的零食。 “慢点,不用急。” 周政良扶着她从长椅上起来,缓步朝B超室走。 两扇门板一开一合。 隐约听到医师核对信息:“周太太,双胎22周,今天要做的是四维彩超排畸检查...” 间隔十来米。 B超二室。 女人做完检查,看到程二公子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变,不由心生郁火。 怀孕到现在,从没主动关心过孩子。 更别提亲自陪她来医院产检。 这次,若非婆婆发话,可能又是连半张脸都不肯露。 程牧,既然不爱,当初为何要娶。 就为巩固自己在恒远集团的地位? 越想越觉得心寒。 菱格包狠狠砸进程牧怀里,她冷声警告:“如果两看生厌,我们大可以离婚,唐家大小姐,不是非你不可。” 不是非你不可... 曾经,同样的话,他也跟另一个女孩讲过。 可如今。 女孩已为人妇,怀着别的男人的骨肉,成为整个邛海,最高不可攀的周太太。 程牧定格在B超一室的目光缓缓收回,面无表情转头,对上女人泛红的眼睛。 他轻笑。 声线听不出分毫情绪,音色几近残忍:“不是非我不可,那晚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爬我的床,贱么。” 女人瞳孔猛缩,脸色倏然苍白。 B超一室。 顾杳躺在床上,感受超声放大的胎儿心跳。 周政良稳立一旁,掌心裹着她的小手,视线专注在影像屏上。 “胎儿发育的不错。” 医师一边滑动探头,一边跟大领导解读:“这里是脐带,这里是小胳膊、小腿,这里是眼睛、鼻子...” 顾杳看不见,只能竖起耳朵听,努力地想象。 看某人唇角轻抬,眸色温柔得能溺出水,她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算了。 先让他嘚瑟。 到时孩子出生,长得像谁,一眼见真章。 - 给大家说一下最新情况,目前这本书已经进了小黑屋,因男主职务问题,要求全文修改,我不确定这么大的工程量,什么时候能改完,所以暂时没时间写最后一章番外,等我改完再更新吧,先把书放出来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