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掌柜后,鸡飞狗跳的客栈日常》 第1章 出谷 逢光觉得十分荒谬。 一觉醒来,人在地上,还是野外。 身边除开一个大包袱,什么也没有,真正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她噌地一下坐起来,晃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眯眼找寻远处遥遥升起的太阳,并不高,照出的树影斜长很多,看来时辰还早。 观察完四周后,她将目光移到那个包袱上,打开只瞧见一些银钱药物和信物,以及常使的武器,最上头的那张纸条上还透着遒劲有力的字: “出谷历练去罢,若觉得无事可做,就到各店里查查账。我外出诊病,归期未定,无事少回虞谷。实在不想动的话,给你留了个客栈,在外慢慢玩。——师” 最后一句话的字迹小了一号,挤在前文与落款之间,能看得出是后来又加上的。 看清楚了笔迹,逢光紧绷的身体霎时放松,将纸一甩,反手撑住了后头的地面。她无奈地盯着那轻巧落回包袱上的纸张,心中满是怨念。 天杀的,刚醒来那一瞬脑子里连寻仇、灭门这种桥段都要想出来,结果竟然只是为了扔她出谷历练这点小事? 郁闷至极的少年人踢了几下空气,掀起的小气流带起些许尘沙,落在周围撒了一圈的驱虫粉上,她看着被卷动的药粉,突然仰头大喊:“师母!师妈——” …… 毫无回应,唯有远处隐约有鸟禽受惊后扑腾翅膀的声音传来,似乎周围并无她人了,但逢光敏锐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衣角。 可片刻过去,那抹衣角依旧隐在枝叶中稳稳不动,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以为自己是鸟呢。 逢光看着故意露出破绽但就是不理她的师长,冷哼一声,赌气揣上包袱,胡乱选中一个方向,就提气朝山下跃去了。 她身后,一阵清风倏然拂过,渐归于平静。 —— “啊!”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大侠饶命啊——” “敢打劫姑奶奶,你想见祖宗是了吧!” 碎叶飘扬中,一身翠裙红衫的青年女子单手将獐头鼠目的大汉按倒在地,另一手持着菜刀,抵在他脖颈边,地上还有个躺着的男人,正捂着手臂痛苦哀嚎,好不凄惨。 走了许久的逢光刚到一树荫下稍事休息,便听到这边动静不小,循声而来,就看到这副“凶案现场”。 林子里枝叶繁多,一动便有声响,是以她刚靠近,就被那女子察觉,敏捷望来,那眼神锐利如刀,与颊边沾着的几抹血迹相映,显出几分凶悍之意。 逢光被注视着,听到那人开口问了:“同伙?” “不是!” 她迅速理明了情况,果断举起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表明立场道:“路过的,马上走。” 她只是好奇而已,可不打算插手,再说那俩打劫的属于自作自受,被揍也是活该。 满足了好奇心的逢光自觉就要离开,还思量着再往前走远一点,免得休息的时候被波及无辜。 任赛娘见状,也没追究,只又低下头,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大汉,对其斥道:“滚。” 而那头的逢光刚走出几步路,就听到一阵喧嚣声蓦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乍然拔高的叫喊声,嗓音粗粝嘶哑。 “不准走!” 话音刚落,前方就出现一伙凶神恶煞的山贼,不仅围住了那红衫女子,还将准备绕开她们的逢光也堵住了。 不是?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啊? 被迫止步的无辜路人逢某皱眉,上下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他们皆是短打劲装,有的持砍刀,有的拿棒槌,目露凶光,不怀好意。 刀有豁口,武器粗糙,面色蜡黄,脚步虚浮,下盘不稳……逢光心里快速盘算着对面多人的实力,最后得出结论:不难对付。 于是她放下心来,静立在一旁观望情况。 那山贼领头身边的男人指着任赛娘,厉声说道:“老大,就是这女人,不肯交出钱财还打伤我们兄弟!” 逢光也顺势看去,见女子低着头,仔细擦拭着刀柄,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大家都没说话,周围莫名陷入了一瞬的寂静。 忽然,风动了。 女子出手很快,转瞬间就制止了身旁两个连滚带爬、意欲逃离的山贼,而后菜刀作势斩下,将他们再度吓趴在地。 刀刃即将立上其中一人的脖颈时,她手腕翻转,刀背稳稳砍在这人双肩的关节上,使其上身猛然失去支撑,只能拖着软软耷拉着的两条胳膊在地上蛄蛹,而众人视野中的菜刀仍在灵活一转,使人的目光又落回那女子的身上。 逢光看到她紧攥刀柄,踩住了另一人的胸膛,在脚下人想要挣扎求救的时候,用力踹上他的肚腹,然后细眉挑起,直视着乌泱一片的山贼。 这简直是挑衅! 众山贼看着发出几声闷哼后就不省人事的兄弟,当即大怒,抄起家伙就一股脑朝两人涌过来。 “欸——等等跟我什么关系!” 逢光瞪大双眼,马尾在空中灵巧划过,轻逸跃上树桠,并顺手掀翻了几个贼人。 树下,任赛娘使着菜刀,与敌人手上的刀棒相撞,发出激烈铮声,抵挡之余还不忘调整身上包袱,又从中抽出把小刀迎战,可毕竟势单力薄,仍未免落了下风。 逢光俯视全场,观察几息后,迅速射出银针。 针体入穴,瞬间让人丧失行动力。 趁作恶山贼们乱作一团的时候,她迅速飞身下树,带着还在奋战的人绝尘而去。 “诶对了,你是要去哪儿啊?”跑跑跑。 “最近的县怎么走你知道吗?”跳跳跳。 “嗯?你怎么不说话呀大侠?”穿行穿行。 怀中大侠艰难地挣出只手拍拍她,制止了这场“颠颠颠”的游戏。 “哦哦哦!抱歉。” 逢光低头,终于领悟到自己姿势不对,勒得人太紧不舒服,赶忙松开手臂,放慢了速度。 任赛娘捂嘴,挡住不停灌进来的风,指了个方向,逢光听从指挥及时转向,朝那边而去,直到远远见不到方才的林子后,才停下。 二人席地而坐,平复气息。 “咳咳,多谢少侠。” 任赛娘拿出水壶饮下,喘了口气,把因战斗而凌乱的发丝捞起,随意往后一捋,转头向这位好心出手相助的姑娘道谢。 “不算什么,”路见不平的逢少侠摆摆手,“他们活该,顺手而已。” 缓着呼吸,她思维有些发散,飘到了刚刚那波山贼身上,忍不住想笑。 糟糕,好像下错药了,原本想撒狂嚏粉的,但貌似拿成气逆散了,想想山贼们说不了几个字就要“嗝!”一下,活像一群大鹅开会的场面,逢光赶紧低头揉脸,试图将幸灾乐祸的笑容压回去。 谁让这群可恶山贼不仅拦路劫财,还敢对人动手的,还耽误了她的行程,活该! 这边逢光还在心里碎碎念的时候,任赛娘已经擦净了脸,整理了仪容,头发挽齐无一丝碎发散下,显得人干净又利落。 “我姓任,名赛娘。少侠怎么称呼?” “姓逢名光。叫我逢光就好了。” “好的,逢光少侠。” 任赛娘大方一笑,掏出舆图,回答了之前在空中未能回答的问题:“我现下要去浦阳岗,那儿就是离这儿最近的……” “……” 沉吟片刻后,赛娘抬起头,微笑:“可能现在不是了,但应该也不远。” 她往东一指:“按少侠的速度,大概半个时辰。” “不知少侠是否也要去这儿?若是有缘同行,正巧我们可以结伴,刚好你适才帮了我,到了镇上我请你吃饭。” 逢光的第一反应,便是师长们叮嘱过的江湖规矩——“要时刻抱有戒心”。 她掂掂手中银针,打量着下对面的人,但看她眼神清朗,神色坦率,不像是别有用心的人,一番思索过后,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下来。 是坏人也无所谓,她的武功还是能对付的。 逢光自信地想。正好当时走得急,只想先下山找个地方落脚要紧,没有定下明确的目的地,既然有人发出了邀请,那不如就跟着识路的走一躺。 因此二人短暂休息后,就再度启程了。 一路追风逐电,终于在快晡时时抵达了目的地。 任赛娘估算的果然没错,浦阳岗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落地后,她是先问了逢光的打算,逢光自然是把目标指往了饭店。 对她来说,此时此刻最最重要、最该忙的头等大事,就是解决吃饭问题。 运功赶路几个小时,谁能不饥肠辘辘,于是忙不迭就拉着人进了最近的食肆。 店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堂倌的吆喝声都险些被淹没在客人们的交谈声中,空气里弥漫的饭菜香气十分诱人。 里头的武林人士也真是不少,目光粗略瞥过,就看到几个背剑的、挎刀的、顶斗笠的、戴帷帽的,个个都瞧着不好惹的模样。 “来——喽——客官您请慢用!” 菜是赛娘点的。 她应该是位行家,上座后还没等店家来介绍,眸子一扫,就盯上几道招牌美食,三下五除二就对小二点好了菜,期间叮嘱的各种专业行话,逢光是一个也听不懂,只专心在一旁等着上菜。 蒸酥饼,鲫鱼羹,清烧笋,风板鸭,烤酥皮肉……皆是特色,且色香俱佳。 看着这些美食,逢光满心期待地动筷,食物入嘴的那一刻,她顿时眼前一亮。 可以,味道不错!这馆子当真有一手,怪不得店里生意这么好。 她抬眼,对上赛娘的眼神,连连点头,对她的品味表示赞许,正要再来一口时,猝然被邻桌的拍桌声打断。 “闭嘴!” 是有人在吵架。 逢光看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干脆身子一斜,就着这热闹场景下饭,直到发现吵架升级成了动手,看热闹即将变成被人看热闹。 她匆忙避开飞来的碗碟,眼疾手快端起桌上被震得抖了两抖的菜盘,和赛娘一起起身往旁撤步。 店内众人也因这音调突然拔高的斥骂声一顿,安静一息后又自觉收回视线。 大部分人继续吃菜的吃菜、聊天的聊天,也就暗中察看下动静,显然是习惯了,唯有几桌普通客人迅速结账离开,生怕被波及。 “果然是你,卑鄙小人!” “呵!明明是你先起的歹心,再说这百英会上大伙儿各凭本事,你技不如人还敢在此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啪”——又是一个碗被砸碎的声音。 先骂出声的那人被气得打抖,怒视着另一人,却又被嘲讽了几句:“怎么?不服?还想再当一次手下败将吗?” “你!裂石神拳——” 哇,好有气势的口号,好没威力的招式。 围观的逢光咬了口酥饼,淡定护住饭菜。 这一拳下去,木桌只受了点皮外伤,不过倒也免了店家再换新桌,就是飞溅的木屑对食客们来说不太友好,好在周围几桌有先见之明,早及时转移了阵地。 赛娘轻蹙眉头,判断着二人的打斗,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反感。 在征求过逢光的意见决定先去客栈下榻后,她撇头看向几步外的中年男子:“掌柜的,把这些给我们打包带走。” 男子早在二人互相叫骂时就已从钱柜后出来了,但并不敢靠近触霉头,只焦虑地站在外围搓手,口中还悄声念叨着什么“赔钱”什么“亏本”的话,如今听到吩咐,赶紧唤了个小二来帮忙。 趁着小二打包的工夫,逢光开口:“小二哥,他们说的‘百英会’,是什么啊?” “噢,那百英会啊,是泉北山的度怀道人牵头办的,就在前边儿那清东镇,说是以武会友,不限来历,不限派别,只要武侠人士皆可参与,好多大侠都去了,想着能得到某个前辈的青睐指点呢。” 店小二手上娴熟地装盒,嘴上也没停,“百英会前两日刚结束,如今这些大侠们一来一去啊……唉。” 他咽下那些牢骚,看着那边地上弄出的一片狼藉,努努嘴,说:“喏,这二位应该也是刚参加完回来的。” “大家看起来好像都司空见惯了,这种情况不会影响你们店里生意吗?” “当然会,有的不止是影响生意,可能还会因为这些自恃会武、乱打乱砸的‘江湖侠客’而倒闭。” 出声的不是店小二,而是任赛娘。 她看上依旧沉稳有礼,但语气中仍透出隐隐的冷意。 小二闻言也赞同道:“可不是!这些江湖大侠啊,一上头了就要比试打斗,打坏东西都是常有的事,偶尔事后能发发善心,肯赔偿点银钱,就谢天谢……哎哟!” 掌柜的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对其后背来了一掌:“乱嚼什么舌头,干活!” 逢光的视线落到摔在地上的筷子上,若有所思。 也不怪她“没见过世面”,她自幼在虞谷长大,鲜少出来,对外头的江湖风气自然了解不深。 “啊——” 众人没注意到的地方,几根被折成小段的木筷极速打出,重击皮肉,旋即掉落在地,滚入角落,不见踪影。 “来,客官您的东西。请慢走啊。” “好,多谢。” 逢光礼貌笑笑,接过东西,就和任赛娘你一半我一半地拎着出门了。 转身的瞬间,目光掠过仰面呼痛的两个人,但她好似什么也没看见,脸上仍挂着笑,一抬眼,就跨过门槛走远了。 只有被突发情况拦住了劝阻行动的任赛娘注意到,逢光刚刚在手中抛着把玩的小木棍,忽地就不见了。 第2章 抵达客栈 夜深人静时分,价钱令人肉痛的天字号客间里不停有窸窣声响起。 逢光翻来覆去,不仅没睡着,反而折腾得愈加焦躁,干脆一个打挺坐起,伸手去支床边窗户上的叉竿。 想家,想床,想谷里阿嫲阿婆们…… 一想到要在这偌大江湖里跑来跑去、日夜奔波,她就感觉人生无望。 逢光垂手捞了两把风,感受到丝丝凉意在手背上拂过,又溜至身后屋内,将闷闷的空气挤跑。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缓解她心中的躁意。 简直是看哪都不顺眼。 屏风?老旧样式没新意。 浴桶?看着就不好用。 被子?怎么一点也不舒服。 蹬了两脚,正好踹到床尾的包袱,“丁零当啷”地响,担忧里面的药瓶,她直接起身拿过包袱开始检查,丹药、武器、锭子、银票、白纸…… 嗯?白纸? 她数出夹杂在银票里的一沓纸,小部分几张上有字,似是地契一类的东西,其余大部分则都是一片空白。 逢光作为从小在虞谷长大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上面涂抹了加密用的药物。 她在几个瓶瓶罐罐里里翻了翻,终于找到了对应的药水。 竟然是一份清单。 逢光对着光仔细浏览,烛光太晃眼,她干脆爬在窗户上对着月光看起来。 通达轩、如意楼、扫霞堂……都是些五花八门的店名,下面还跟着一串地址,以及“佳”“劣”等批注,甚至有家“昌荣客栈”之下还备注着:亏损,收回。 这不是师母名下的一些店铺吗? 逢光疑惑。 给她留这些,不会是真打算让她去查账吧,还有这个亏损收回的客栈,都收回还查什么账? 碎嘴念叨着,她忽然灵光一现,拿出刚刚看到的契约之一,又翻出早上师母留下的那张纸——“给你留了个客栈,在外慢慢玩”。 来回看着三张纸,她茅塞顿开。 地契房契都在这了,这个昌荣客栈,不会就是给她留的客栈吧,难不成这次的出谷历练,是想安排她去开店?可是感觉好麻烦呀。 逢光盘坐在床上,作思考状。 还是说……是要把这个店留给她当作在外历练时的住所!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眼前一亮,越看越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店都亏本收回了,她哪来的能耐让它重新开张,肯定只是把地留给她住的。 呜——!逢光抱着纸即刻螺旋升空。 说实话,她今天一直对长辈直接了当地将她带出谷的行为有点难过,好似在师母眼中,她就那么地不成熟,听到出去历练就会撒泼打滚、百般不愿,虽然她是有一点点排斥啦,但哪至于那么夸张,还需要用上这样先斩后奏的方法。 逢光愤怒锤了两下枕头。 因此早上粗略看过包袱后,她就将这些东西抛之脑后了,也刻意不想想起那张纸条,故而并未料到还有这个惊喜。 如今看到给她留的东西,逢光的一腔不满都转化成了开心。 师母把私产留给她诶!她可以不用花大价钱租房买房,就能有个稳定住处,不用在江湖里奔波劳累了耶!果然还是师母最好了! 她目光又落回这叠纸上,屈指,愉快一弹,在寂静的环境里发出响亮的一声“嘣”。 嘿嘿,既然都到她手里边了,那怎么处置都是她说了算,明天就去看看地方,争取早日入住,不再花钱住旅馆。 逢光举着单子美滋滋躺回床上。 想到什么,又去找今天刚买的舆图,发现这家客栈就在燕宁县,离浦阳岗不远,大概仅有三、四十里。 太好了——! 她惊喜地搂紧了被子,谁说这被不舒服的,这被太舒服了,全江湖最大的连锁旅店“悦来客栈”的天字号房间里的被子,能不舒服吗? 另一间房里,任赛娘也还没睡,她打了盆水,从包袱中取出一整套刀具,温柔地擦拭着,到那把精巧的小刀时,动作更为轻柔。 抚着刀柄上的那个“妙”字,她不由流露出一丝怀念,轻声呢喃:“娘,我快到燕宁了。” —— 初晨的阳光露出天际,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各色早点也出现在摊贩的桌上、笼中、担子里。 逢光挎着那个大包袱,最终驻步在一个小店前,要了碗米粉便寻了座坐下等待,等餐途中无所事事,总会不自觉关注周围动静,比如旁座几人的交谈窃窃私语。 “你们昨晚听到了吗,河东头那边!” “没,睡得早,怎么啦。” “啧,就那几个寨头啊,说是分赃不均,几家打起来了,哎哟我都听到了,那声音,真是吓死人!” “老杨头早上偷偷去看了,回来吓得一身冷汗呢,说是满地血,那些捕快也去了,周围几个县的都在!” “不是山贼吧,我刚看尸体都抬回来了,还有个叫盛祥镖局的去衙门认人了,听说是内讧,几个匪子路过的,被牵连进去了,我舅舅有内幕,满地尸体,人都认不清了。” “咦惹,吃饭呢,别说这些恶心呼啦的东西。” “真的!好像还有几个掉河里被冲走了,那镖局说人不全呢。” 逢光假装低头喝茶,实则竖着耳朵偷听,听到几人渐渐歇声的时候还有些没尽兴,正咂着茶水遗憾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阿婆,有削面吗?” 回神,惊讶发现是任赛娘。她也正好看见了逢光,脸上亦带着意外之色,走过来坐到对面。 还是一身红裳的任赛娘笑道:“好巧啊逢光少侠。” “是好巧。” 昨日她们在悦来客栈里吃完餐后,就各回各屋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两个等餐的人开始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几句。 交谈中,逢光得知赛娘是个游历四方的厨师,每到一处就会探查各家的美食,这次则是要在浦阳岗待上几天。 想到二人昨日初次相见时,赛娘手持菜刀的场面,逢光了然点头,倒是不意外她厨师的身份,反而好奇的是赛娘放在桌边的小本子:“那是你用来记录游历心得的吗?” “嗯,差不多,我会记下自己的启发和心得,还有一些好吃的店。”赛娘拨了一下纸笔,翻开本子简单写了几句,又盖上,而后笑着问逢光:“逢少侠呢,下一站可是要去燕宁县?” 她的眼神移到了逢光身边舆图上大大标出的“燕宁县”三个字上,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又说:“那可真是有缘,我的下一站也是燕宁县,说不定我们日后还有再见的时候呢。” 嗦粉的逢光惊讶抬眼:“这么巧!我可能还要在燕宁县待上一段时间,赛娘你若是有空,可以来‘昌荣客栈’找我玩。” 赛娘挑起一根面,轻笑着应下了这个邀约,而逢光吃饱喝足后,就道了个别,照着舆图上燕宁县的方向离去了。 —— 室内窗明几净,阳光照映下显得亮亮堂堂的,可惜没客人,再干净整洁也没人看。 何掌柜掸掸桌面,又觉得是在浪费力气,将掸子一扔就坐回了柜台后面,想到那家新开的酒楼,她气呼呼地朝空气使了个眼刀。 这段时间店里生意本来就差,东头又新开了家酒楼,将本就不多的客人都吸走了。 念起孩子要去潭州求学的事,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支出,她重重叹气,更是懊恼。 早知去年东家来查账见到生意不好意欲收回时,她就该顺势答应的,不该那么打包票说只不过是暂时的盈利下滑。 现在倒好,合约又续了一年,却持续亏本,生意仍难以为继,没有半分好转。 是的,何桃枝虽是这家店的掌柜,但店却并不是她的,她只是受人雇佣,负责经营店铺,报酬则是每月固定薪水和盈利的抽成,每年要定期将账本和盈利带给东家查核。 她一点一点揪着手边帕子,愁闷撑脸。 现下她就期望东家那边早日收到她的传信,能早些派人来把店收回,把她辞了,她也好早日入股大姐那蒸蒸日上的生意,免得还要继续耗在这入不敷出的经营上,赚的钱又还不多。 正思量着,何桃枝冷不丁注意到门口有人,既不进门又不离开,只呆呆仰头看匾额,很是奇怪。 她定定神,走到门口问着这人:“客官可是要住店?” 来人正是逢光。 她一路十分顺利地就找到了这家“昌荣客栈”,但她原以为这里已经关店后收回了,所以师母才留给了她,却没想到竟然还在经营,当下不禁迟疑,猜想着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她走上台阶,越过门槛,进门就是大堂,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墙处正对着大门的柜台,应该是账房所在的地方;墙上左右两侧还各开了道门,左门用帘子遮了大半,右边是个小木门,正关着。 大堂里摆放着不少桌椅,粗略数了下,约莫有九、十组,有俩在角落的,旁边还拉了屏风,很是注重客人**;右侧则有个楼梯,走上几个台阶,便是一层平台,平台两侧,楼梯分作了左右两道方向,可分别前往二楼。 观察环境的同时,逢光不忘回复说:“对。您是掌柜的?” “是啊客官。” 何桃枝笑着,抬手示意她往上走:“来,客官楼上请。” “先不急。” 逢光停步,翻出东西表明身份:“我师母让我来的,她是店主,派我来看看账本。” 虽说是奔着将这“占为己有”来的,可眼下看别人还经营着呢,她也不能拿着地契房契给人赶出去,让她们失去饭碗吧,还是先探探情况再说。 并不知道眼前掌事女人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的逢光暗暗叹气,提出了查账的要求。 而何桃枝仔细核对了眼前人的身份后,不免忐忑于未能好好经营店子,又暗生喜色觉得马上能离开这烂摊子了。 但面上不能表现得如此不稳当,她只是稍显局促地去柜台翻找。 “这、这段时日店里生意不好,一直亏着,没能好好经营,真是羞愧……” 逢光跟在身后,安慰她说:“这经商有赔有赚都很正常,不必自责,先把账本给我吧。” 她接过何桃枝翻出来的账本。 虽说亏折,但每日收支账目也不少,是以这些账本有厚厚的一沓,都在桌上叠着。 打开,沉思,合上。 逢光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掌柜的,决定先休息一下:“楼上还有空房吧,我带回房里慢慢看。” 对,她只是想休息一下,绝不是想逃避。 “有!少东家楼上请。” 一个踉跄,并不适应这个称呼的逢光连忙制止:“别,还是叫我逢光吧。店里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俩杂役呢。”何桃枝想起什么,站住,朝逢光歉意笑笑,倚在楼梯上朝后院喊了一声。 “小云。” 没一会儿,只见一个少年走进来,睡眼惺忪,神色疲倦,身上淡蓝色的衣裳洗得发旧,她仰头看着楼梯上的人,嘟囔着问道:“掌柜的,什么事啊?” “你守着大堂,看有没有客人,可别躲懒!” 说罢,又向逢光解释:“这是小云,她昨晚当值夜班,刚在休息,另外还有个小邓,前天请假了。最近生意不好,工资缩减,跑了些员工,就剩我们仨了。” 说到后面,何掌柜带上了些不好意思,逢光视线扫过小云,略感意外地挑挑眉,向掌柜点头表示理解。 “没有厨子吗?” “现在没了。一时间招不到好的厨子,县里有头有脸的都被员外家雇走了,他们家老太太八十大寿,要准备弄个大宴席。现下都是我和小云小邓兼着做几道。” “这样啊……” 声音徐徐远去,小云睁开方才一直微阖着的双眸,脸上倦意已消失不见,眼底一片清明。 她看着楼上客房的方向,轻轻抬步,瞬息之间便已不见踪影。 门外好不容易有位想换换口味的客人走近,却只看到空荡荡无一人的大堂,又默默离去。 客人-1。 第3章 试探 客房里,逢光看着这些繁杂的账目就头疼,但没办法,只能逼着自己硬看下去。 全身心沉浸在账本中的她并没注意到门外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将最后一页翻过去,逢光判断:确实是经营不善,亏本。 “账务都没有错,这点做得很好……” 想着那张单子上写的“收回”,她决定问一下何掌柜这个店的详细情况,以及掌柜的想法。 而何桃枝也正想试探一下东家的打算。 她方才坐立不安的那么长时间里,已经仔细想过了日后出路,也做好了被辞退的准备,可东家来的这位姑娘只说账本,闭口不谈对店里的安排,她心脏是被吊得不上不下的。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于是在逢光开口前便犹犹豫豫地说:“说来忏愧,我当初夸下海口,却能力不足,这个店在我手上算是糟蹋了,前些日子我向东家传信问了此事,想要将这掌柜之位……” “辞了去。” “如今姑娘终于来了,不知东家是什么意思?”总算说出了口,何桃枝惴惴等待对面发话。 逢光恍然,才知晓她是这个心思,只觉得正合她意。 看来那个“收回”是“待收回”的意思,正好有个亏本经营不下去的店,正好她要在外待上一段时间,干脆便将这件事交给她来处理,店也留给她处置,所以才把地契房契都给她,还在纸条上提示了一句。 饮下一口茶,发觉何桃枝又看过来了一眼,逢光意识到自己想的有点久了。 “咳。” 她回神,给对面人续了杯茶,也给自己续了一杯。 随后作势沉吟了会儿,就这样顺了何掌柜的意思。 何桃枝一喜,忙站起来,说这就下去准备通知伙计们,给她安排好交接的事,却被逢光叫住。 “两个伙计也辞了吧,给她们补一个月工钱做遣散费,本月的也照发,麻烦掌柜的安排一下?另外今年营收虽然不好,但掌柜毕竟在这操劳多年,所以也补给半年工钱。” 逢光目前只想先玩段时间,而开店?还是等什么时候闲得慌了再说吧,所以这店里的伙计们也得先辞了,并且要安排好,免得耽误了她们。 何桃枝对这遣散费受之有愧,但推辞了几回后,见逢光态度坚决,也就乐呵呵地接受了,只是把半年减至了四月。 二人立了契,就把这事定下了。 逢光面上依旧表现地沉稳,将何桃枝送出了房。 等门一关,人就显了原形,直接扑到床上埋进被子里就开始打滚。 太好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莫名其妙地如愿拿下!虽然花钱的时候有点肉痛,但这家店本来也是要关的,所以这些遣散费以后还能找师母报销~ 逢光开心哼起不成调的小曲,一会儿畅想着日后吃吃喝喝无人管束的日子,一会儿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得很有掌事者风范。 百里之外的“虞谷圣手”逢彦也没想到,店铺的事确实是被自家徒儿搞定了,但她却没有接手继续开下去的打算,反而想关店,将地方当作自己的“私人小屋”,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 —— 楼下大堂里,云牧抱臂歪坐在椅子上,看似是在静待客人的到来,实则内心早已飞向了远方。 “噔噔噔。” 有人下来了。她敛神,看向满脸笑容的何桃枝,脸上也扬起一贯的微笑,知会了一声:“掌柜的,我去干活了。” “等会儿。” 掌柜的叫住了她,并从袖里拿出银钱放进她手心,斟酌着说了要关店的消息。 见老伙计脸色微变,何桃枝轻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悄声补充道:“迟早要关的啦。喏,这是东家给的遣散费,加上这月,一共两个月的工钱,快拿着。等会儿收拾好,早些离开。” 云牧收下银子,顺着她的话表现出一丝放松,但面上仍带着些忧虑,犹犹豫豫地问她不能留下来吗? 何桃枝摇头,给她确切的答复。 云牧低眸,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可惜啊,还以为这个清闲差事能多干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重新找下家了。 “欸?逢姑娘,出去啊。” “嗯,去逛逛,刚才来的路上见到满街都有道‘金丝盏’,闻着太馋人了。”逢光欢快下楼,高声应答她。 “金丝盏啊,那可是我们这一大特色。”许是因为了了心头一桩烦闷事,此时的何桃枝整个人都有活力多了,说起家乡美食更是面带自豪。 “当年先帝和皇太后南巡到我们州上,太后陛下水土不服,食欲不振,圣上急得广招大厨,还放话说,谁能做出太后想吃的菜,重重有赏!当时去揭榜的那些大厨,可真是多如牛毛,个个都身怀绝技……” 配上表情和肢体,这番讲解实在过于生动。 逢光新奇地移步到她身旁坐下,听她继续讲故事,遇到停顿还下意识应和催促。 “最后!” 何桃枝并指假作醒木,往桌上轻轻一敲。 她说:“就是我们县里的一位厨子,到那做出了这道金丝盏,终于让太后起了兴致,得了她老人家一句美味。” 她扇扇风,驱散脸上热气:“那位大厨后来还被招进京当了御厨呢。从那以后,这道菜就火了,我们县里基本是个厨子都会做,每家食肆里都有,家家味道都不同,但都好吃!逢姑娘一定要尝尝。” “哇——”逢光听得满眼钦佩,点点头应下,并夸赞她,“何掌柜讲得真好,都可以当个说书人啦。” 迎着她含笑的眼神,何桃枝倏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兴奋了,当下羞赧掩面,摆摆手:“让姑娘见笑,我一时高兴,忘了形了。” 逢光正要接话,一道清和的声音陡然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何娘子。” 是位青年女子,身姿高挑,但较为纤瘦,眉眼中带着一丝文气,看着就像个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 她从容掠过门槛,轻启檀唇,说的却是:“您前夫家那黑心侄儿又在门外撒泼,被我骂回去了。” “不过几句话罢了,跑什么呢。这蠢钝玩意儿笨重得还没蜗牛快,遇事缩头的本事倒赛的过王八。” 她微微抬起下巴,垂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嘲弄,并将手中东西递来;“还有您的信,看着挺急的,我便给您送过来了。” 何桃枝低骂了那厢几句阴魂不散,接过信,挤出笑向这位善心邻居道谢:“多谢阿柔了啊。” 施柔正摇头,鲜亮的耳坠随之晃动:“言重。” 打开信封,何桃枝看到上面的内容,霎时感觉近日喜事是一个接一个,嘴角笑容都更加真心实意了,甚至有些热泪盈眶。 激动过后,她抹抹脸,迎上其余三人询问的目光,欢喜解释到是家里孩子求学拜师的事,又说得得赶紧回去准备束脩。 见她喜悦又急切,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的模样,逢光连忙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家去。 但何桃枝是有职业道德的,还是努力平复好心情,给新店主详细说明了她后续的安排。 “这些是钥匙,各个门的都在这里了;我这两日就叫人来将东西拾缀好带回家去;伙计的话,小云的钱已经给她了,等会儿她收拾完就走,小邓是住在自家里的,我等下把银子送去就行,姑娘不用操心了……” 絮絮叨叨好半天,终于结束了。 将何掌柜和那位叫阿柔的青年都送走后,大堂就只剩逢光和云牧两人。 这会儿的逢光有点心惊,因为她完全没注意到云牧的存在,其她人走后,她还以为大堂只有她了,却没想到一转头,就发现还有一人在这。 看着略瘦,不高不矮的,面容清秀端正,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全身上下再无其它装饰,貌似一切都很平凡,属于丢进人群里都找不见的那种,见东家望过来,还下意识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怎么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杂役。 可逢光想起的,是初见时她虽阖着眼一副困倦的姿态,但行走间却十分稳健的模样。 看着是个会武,轻功应该不低,这小小客栈竟然还有这样一位高手,真是奇怪……不会是师母的人吧? 她心底升起几分疑虑,细细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何掌柜说今年险些发不出工资,员工跑了许多,这人却一直留着,说明并不图钱,而这又是师母的店…… 可转念一想,这么个破客栈也没有派人驻守的必要,便又觉得她莫非是来寻仇的? 头脑风暴时,人动了。 逢光登时捏紧了指尖银针。 却见小云坐到身前的椅子上,嘴角的笑带上恰到好处的殷勤,语气低沉地说:“听说东家要重新开店,我能不能继续留下做工啊,我这都干习惯了,突然被辞,实在不知道能去哪。” 她微微塌下肩膀,慢吞吞地提出自己的请求,似有几分不安的模样。 逢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后仰,眯眼盯着她许久,直把人盯得面上有些不知所措时,才忽地张口。 “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你的来历,而且在关店期间,非本店人员入住,要给钱。” 她不擅长拐弯抹角绕圈子,所以决定直接出击。 小云闻言,眼尾低垂:“我只是个普通杂役罢了,没什么来历,只是这世道找工作难,我才想着争取一下,希求东家能留我。” …… 良久,仍是一片安静,对面并无答复,只有打量的视线在她脸上不断梭巡。 眨眨眼,那真切恳求的神态逐渐收回,只余表面浅浅的一层,小云起身,似是失望地对她说:“知道东家的意思了,小的这就回屋收拾东西。” 刚踏出半步,忽然迎面而来几柱木筷子! 云牧下意识侧身,后仰,避开,任它们“笃笃”打进柜上。 来不及说话,就又感受到拳风向侧腹袭来,一声沉闷的“砰”,是右臂与拳头撞出的声响。 她被震得手臂发麻,不忘撑住木桌,旋腰翻身的同时,反腿踢起椅子。 一阵啪啦声中,她轻巧踩上桌,意欲飞身逃离,却被倏然破开阻挡的逢光及时扣住手腕往下一带,欺身劈掌而来,空气中响出一道“咻——”的破风声。 她勉力架肘格住,僵持几息。 在意识到臂上力道减轻的一瞬,云牧咬牙,蓄力掀开,脚尖一点,就借力跃上房梁,衣袂翻飞。 逢光退步定住,仰头看着“梁上飞燕”。 “飞燕”的语气比刚才求职时冷淡了些:“不愿就不愿,东家出手做什么?” “你身份可疑,又不愿说实话。为了确保我家的安危,只能这么试下你的深浅了。” 方才过了几招,逢光发现这个小云虽身形轻盈,但力量不足、出招绵软,应是轻功不错而拳脚功夫差劲。 简而言之,这人打斗不行,只擅跑路。 逢光下了结论,并估量着下两人的武力差距,稍微放了点心,但仍有戒备。 “看步法,你是飞花派的?” “听何掌柜说,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好多人都跑了,唯独你却一直‘坚守岗位’,甚至工钱缩减也无惧……” 逢光停下踱来踱去的步伐,直直看向云牧,眼神锐利:“这么好的身手却心甘情愿留在这间小客栈里,还不在乎工钱,你想干什么?” 因是仰视,逢光其实看不太清小云的表情,只看到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忽地笑出声。 “这么个小店,什么都没有,我能企图什么,不过是图它包吃包住、少活儿还空闲罢了,工钱对我只要够用就行,所以这份工作很称我心。这个回答,逢大侠还满意吗?” 云牧下来,正对着逢光,冷冷道:“飞花派?我侥幸待过一段时间,学了点保命之技而已。” “如今飞花派已散,我早已不是其中门人了。普通百姓正经找个工作混口饭吃,难道有错?” 她靠近逢光,微微倾身:“逢大侠,我可是良民。” 撤回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份身帖,夹在手指间,轻轻晃晃:“需要仔细看看吗?” 帖上的墨色映入眼帘,逢光一愣。 她对江湖的了解度还停留在上个版本,很多江湖信息都未更新,自然也不知道飞花派在多月前就已解散。 这下见云牧理由充分,还拿出了身份证明,心中天平也偏向了“相信”的那一边。 目光落到面前线条崩开的衣袖上,更是立觉心虚。 听多了谷里大家说的江湖险恶,忽然出谷撞见个有疑点的人,防备心一时过重了,加之刚刚出手意在试探,情急之下把银针都插在了护腕上,交手时没注意,给人袖子都划开了。 “那个,对不起,是我多心了。” “这袖子是我针刮破的,我赔你件新的吧。” “不必,我怕东家又觉得我可疑,在衣服上放点暗器,那我可真是大罗神仙来也赶不及救了。”云牧刺了一句。 逢光摸鼻,忙跟上她:“别呀,是我的错,我当然要赔罪,等会儿我们去逛布庄,我赔给你一件,再请你吃金丝盏,你想在这儿多留几天也行……” 差点要跟着人进后院,突然听得门外有人出声询问。 “掌柜的,可有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