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医术超绝,但误惹战神王爷!》 第16章 对他,多了敬而远之 陆晏回敏锐地感觉到姜晚对自己的疏离。 虽然姜晚为他治伤时依旧细致尽心,对他的衣食坐卧仍然关心体贴,但他还是觉察出其中的不同。 她对他,多了敬而远之。 就好比换药一事。 姜晚性子贪玩不拘俗礼,每每见他换药时敞露半身不自在的模样,少不免是要调侃一二句调皮话,今日却半句也没有,默默换完药就出门了。 她很忙。 又要出诊又要制药,还要张罗医馆开张的事,事情忙不完。 但陆晏回心里清楚,姜晚忙是真的,有意避开自己,也是真的。 他想,姜晚如今最由衷的想法,就是他伤赶紧好速速离开。 因那场大火。 想起那场汹涌大火,陆晏回心下沉了沉。 “真是人不可貌相。属下观阿晚姑娘不过双九年华,还以为她只懂些粗浅医理,未想医术如此精湛,不过十日工夫,王爷身上的伤已好了许多。” 确定姜晚已然走远,竹笙翻身而入,忍不住道,“阿晚姑娘的医术,比军医可强多了,也温柔多了。” 刚才阿晚姑娘给主子换药的时候他躲在窗外都瞧见了,手法细致温柔,体贴细致,跟一点没把受伤将士当人的蛮野军医简直天差地别。 想起军医不用麻药直接拔箭,烧酒洗伤口生缝血肉的黑暗记忆,竹笙手臂还感觉幻痛。 跟军医比起来,阿晚姑娘简直是仙女。 长得也像。 竹笙黑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倒不是心喜别的,纯粹是瞧主子如今安好,心里安慰的。 当夜情势危急,他们的人死伤惨重,主子也重伤中毒,他只能假作主子引开追兵,为主子赢得逃生的机会。 但也因此跟主子失了联系。 这些日子,他好不容易甩开追兵,又急忙折回来找人,夙夜兼程,一刻也不敢耽误。 生怕耽误的半刻时间,主子会有什么不测。 还好还好,主子安好,状况也比自己预想的好很多。 那般严重的伤,还染了毒,竹笙原本想着主子怎么也得躺上一两个月,如今却是大大的惊喜。 也是,主子福泽深厚,福星高照,便是遇难,老天也会仙女搭救。 不过仙女长得好,医术也好,但厨艺实在是没眼看。 他旁观阿晚姑娘做了两次饭,不是火大焦了就是盐糖混了,要不就是夹生没熟。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跳下来自己代劳。 说到这儿就不得提一下他家主子了,那般看着就难以下咽的饭菜,主子居然能面不改容地吃下去,还全部吃光。 竹笙佩服的同时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要不是阿晚姑娘这些饭菜,主子应该能好得更快吧? 不过怎么说呢,毕竟人无完人,阿晚姑娘医术都这么好了,还要好厨艺干什么? “阿晚姑娘的医术,就是跟太医院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竹笙随口说道,“也不知阿晚姑娘有无兴趣去京城,便是进不了太医院,到咱们王府当府医也好,待在镇远县这边远小县城,未免太屈才了。” 好歹王府不缺厨娘,不用阿晚姑娘亲自做饭。 陆晏回被说的心念一动,转瞬又想到姜晚敬而远之的态度,便又敛了眸。 “京城虽好,却是是非之地。小县虽小,却安宁自在,也是阿晚姑娘的家。” 他顿了下,语气不明,“阿晚姑娘哪也不会去的,她还欲在此等候未婚夫婿前来迎娶。” “阿晚姑娘已经有未婚夫婿了?” 竹笙惊讶,“也不知哪家儿郎这般好福气。” “是啊,也不知哪家儿郎这般好福气。”陆晏回目光望向窗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袂上的竹枝纹,近乎呢喃。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竹笙感觉莫名,便又说起正经事。 是关于几日前的那场大火。 好险呐,险些牵连无辜。 幸好,关键时候,有另外一帮人如神兵天降,救了那倒霉的李家姑娘跟受伤男子。 “安国公府?” 听完竹笙的汇报,陆晏回眼波微动,“安国公府如何会与此事扯上关系?” 皇城朱雀大街,那座最为恢宏气派的府邸,便是安国公府。 昔年,圣武皇帝能打下江山,有赖众贤能谋臣帮扶,更少不了一群英勇善战的猛将,姜家姜浦泽乃战功彪炳第一人。 姜浦泽与圣武皇帝自小结义,亲如手足,从圣武皇帝微末时便追随左右。二十年风雨共济,千百次战役,三度救驾,为王朝建立立下汗马功劳。 宣朝建立之后,论功行赏,册封姜浦泽为安国公,世袭罔替。 至今,已逾百年。 安国公府一贯奉行“善独”之策,不结党,不附势,从不参与争斗。 此番居然会插手,这着实令人意外。 陆晏回若有所思。 或许,是冲着那位受伤男子来的吧。 也不知是哪家的,竟这般倒霉,赶上帮自己挡了回灾。 要不是有他,那场大火烧的,就是姜家小院了。 至那时,阿晚姑娘对自己,恐怕就不只是敬而远之了吧。 关于那夜的事情,竹笙能查到的消息有限,暂且只查到安国公府。 陆晏回没为难他,问起京中风云。 “您遇刺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陛下震怒,前日骤然发作了好几位机要大臣,太子也受了申饬,中宫娘娘为其求情也被斥责。 宫里宫外都在猜,是太子谋划了刺杀之事。” “太子?” 陆晏回撩了下眼皮,嗤声,“若太子有这等魄力,也不至于被底下那几个压着了。” “王爷是说,太子是被陷害?” “手段拙劣。” “那陛下为何还……?” 竹笙话未说完便明了了。 陛下这是不满太子,顺势而为罢了。 竹笙有几分义愤,当然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自家主子,“那真凶呢?难道就任由真凶逍遥,坐享其成?” 坐享其成? 陆晏回凤眸轻眯,眼露嘲讽。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宫里那位不过是病了一场,人还没倒下,底下这些人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伸长,未免太心急了。 这事,且有的瞧。 第17章 哪家将死老太太这么大力气 陆晏回想的没错,姜晚确实有意避开他。 事至此,大大超出她的预料,陆晏回不是男主谢明州,是危险的存在。 但人不救也救了,现在撇清恐怕也来不及了,再说陆晏回还浑身伤,自己也不好就这么将人赶出去。 只能暂且如此了。 姜晚只能尽量让陆晏回的伤势好得快些。 好在陆晏回身体素质很好,加上她偷偷用了两次异能,他的伤势恢复速度很快。 相信要不了多少日子,陆晏回就能恢复过来。 然后,走人。 姜晚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但目前来说,还是先做好手里的事情再说。 她事情不少,一早上给陆晏回换完药,又赶着来给黄莺复诊了。 黄莺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但因失血过多,还需要精心调养一段时间,身子才能一点点好起来。 “太好了阿姐,你没事了。” 闻知黄莺无事,小鱼总算安心,拉着姐姐的手开心极了。 黄莺伸手抚了下小鱼圆乎乎的脸颊,温柔一笑,“嗯,跟你说了不用担心,现在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 “小鱼,阿姐待会儿想吃面,你去灶间跟阿奶说一声,顺便再帮烧壶水来,阿姐想喝水。” 黄阿婆失明归失明,干活却还十分利索,厨房的活还能一手包。 如今见大孙女遭了大罪,更是变着法子给孙女进补,整天在灶台前忙个不停。 “好嘞,我这就去。” 看了眼小鱼欢欢喜喜地往灶间跑的背影,姜晚正有所猜测,手里便被塞了一物。 是银票,五十两。 黄莺塞的。 诊费可要不了这么多,何况已经付过了。 “这是?” 见姜晚诧异,黄莺虚弱着声解释道,“我在清风楼多年,虽也有些积蓄,但都被老鸨扣下,无法拿回,这是我偷偷藏的。 当日情形惊险,老鸨生怕沾上人命官司,这才还我身契将我送回,若她知我侥幸活下,绝不会放过我。” 她眼含祈求,“听说姜大夫在县衙有几分交情,黄莺厚颜恳请您帮我一把。” 黄莺的卖身契虽然已经到手,但还得拿到官府盖章除籍,她才算真正的自由身。 到官府盖章除籍,银钱自是少不了。 黄莺不怕花钱,怕的是那些人钱收了事却不办。 拖上两回三回,十天半个月,她可等不起。 就怕老鸨先回过味来发现事情不对。 以老鸨贪钱如命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休。 届时必定想方设法逼迫自己回清风楼继续做她的摇钱树,若威逼不成,她还可能倒打一耙到官府告自己一个盗取身契的罪行。 届时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黄莺唯恐迟而生变,只想速速办结此事,未免夜长梦多。 只是往衙门跑一趟递个话,这对姜晚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黄莺的遭遇本就堪怜,举手之劳,便能助她出苦海,她又何乐而不为? 见姜晚应下,黄莺感激泪流,不顾姜晚反对,撑着下榻跪地磕头,“姜大夫大恩,黄莺没齿难忘,他日定当衔环相报。” “黄莺姑娘……” 姜晚欲伸手将她扶起,黄英却陡然握住她的手,含泪的眸子光芒灼灼。 “姜大夫你知道吗,我叫黄英,是我爹娘花了十文钱找写书信的摊主给起的,是才智英华的英,不是由人亵玩供人取乐的莺。” 姜晚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感觉鼻尖发酸得厉害,“是,黄英,你是黄家的女儿黄英,清清白白的黄英。” 黄英瞬时泪如雨下。 一门之外,提着水壶的小鱼掩着嘴无声大哭。 * 姜晚从黄家出来,便径直去了衙门。 进门前,她跟相熟的衙役打听了下,户籍事务由户房书吏钱书吏负责。 这钱书吏,跟自己还有过一面之缘,上次还主动领了送赏的差事,到过她家。 姜晚心下一定,正欲找钱书吏谈事,就被匆匆跑出门的陈顺拦住了。 “太好了姜大夫,您在这里啊,我正欲去找您呢,您快跟我来。” 陈顺催着姜晚快些。 “何事着急?” “是老夫人又病了,县令大人让小的请您赶紧去给瞧瞧。” 一听是何县令遣人来请,姜晚还以为是多严重的症状,尤其进了门看见何老夫人头缠扶额恹恹歪在床榻上,床前还围着一帮子人。 结果一号脉,姜晚哭笑不得。 就是过食肥疳,脾胃积热之症,吃两剂药,调整饮食就能好。 何老夫人病病歪歪,说话有气无力,手却分外有劲地抓住姜晚的手腕,“姜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老婆子才过上几天好日子,还不想死!” 不止何老夫人,边上围着的何县令跟夫人都是同样的殷切目光,求救目光。 看得出来一家子是被先前的情形吓到了,这般杯弓蛇影反应过度,只是…… 这一家人怎么不细想想啊,哪家将死老太太有这么大的力气哦? 姜晚几经艰难抽出自己的手,上面淤红了一圈! 她默默揉了几下,“老夫人且宽心,您身体好着呢,就是一时食积化热而已,吃点药就好了。” 确定只是虚惊一场,何县令跟何夫人总算是把心放了下来。 不能怪他们反应过度,上次的事真把大家吓着了,现在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忍不住紧张。 何老夫人却还不大相信,“真的吗?可为什么我浑身都不舒服,又热又燥,整宿睡不着,还头晕想吐! 上次就这样,那大夫也说我是小毛病,结果严重起来差点要我这条老命。 姜大夫,你还是帮我瞧仔细点,有问题赶紧治,用最好的药,我儿子现在是县令了,有的是银子,那些乡绅啊……” “咳!” 一声低咳打断了何老夫人的絮叨,却是神色不大自然的何县令。 姜晚只当做没听见瞧见,又开解了何老夫人好一会儿。 “我真不会死?”何老夫人将信将疑。 姜晚笑了,“是人都会死,不死不成妖怪了吗?” “那我现在不会死?” “积食而已,不至于那么严重。” 姜晚这话一出,上一秒还病恹恹的何老夫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一脸“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得意表情。 “我就说嘛,我长命百岁,这好日子我还没过够呢,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把我带走! 老大家的,去,让厨房准备红烧肉,要大块肥的,再来一盆大米饭,我饿了。” 姜晚忙劝道:“不可。老夫人上了年岁,尤其不久前才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肠胃无力,饮食方面需多注意,要清淡营养,少食肥疳才好。” 何老夫人莫名,“肥疳?我不吃肥疳啊,我就吃点红烧肉。” “红烧肉乃肥腻之物……” “不肥腻!姜大夫我跟你说,我儿子给我请的这厨子手艺好得很,做出来的红烧肉攒劲又够味,一点也不肥腻!姜大夫你待会儿一起吃一点就知道了,保准你吃多两碗饭。” 见姜晚一脸被打败的表情,何县令忙有些尴尬地将人请走。 第18章 上头有人好办事 上头有人好办事。 户籍的事,虽然找钱书吏就能办,但书吏肯定不如县令直接发话管用,姜晚于是趁机跟何县令提了。 不止提了黄英的事,顺带也说了冯香遥的事。 何县令是个讲究人,姜晚又救他老母又送他政绩,她有所求,何县令自然是尽力满足。 何况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帮赎身妓女除籍跟赎罪银换一个轻罪犯妇,他确认过情况不是大问题,于是爽快发话就让手下人办了。 有何县令命令,钱书吏那头自是别无二话,连召见当事人当面核对信息的环节都省了,干脆利落就在黄英的卖身契上盖了章,除贱籍换良籍。 姜晚拿着黄英的良籍单,感觉那般轻,却又那么重。 这样轻飘飘一张纸,黄英苦等了六年,熬到血泪都流干,最终是拿自己做赌才换来的。 好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姜晚将单子小心翼翼放好,又拿出一个钱袋奉上。 钱袋里装的,倒不是黄英那五十两银票,而是十两银子。 何县令都发了话,钱书吏再怎么胆大,五十两银子也是不敢要的,不如就照规矩来。 她打听过,照规矩就是这个数。 钱书吏推托了一番,方才将钱袋收下。 他将钱袋拿在手里掂了下分量,大致有数,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亲和许多。 一事毕,还有一事。 姜晚又去找专管刑狱讼事的牛典史,这个就更好说话了。 牛典史女婿的性命还是自己救的呢,而自己能跟同春堂顾大掌柜搭上路,则是牛典史给牵的线。 老交情了。 换做是旁人来赎,冯香遥的赎罪银少说得五六十两,不过见是姜晚,又有顶头上司发话,牛典史只是意思意思,象征性收了五两罢了。 交了钱签了字,姜晚就能将人领走,前后不用半盏茶工夫。 姜晚尚且觉得顺利得不可思议,冯香遥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姜大夫,我就这么被放了?” 适才,见姜大夫跟狱卒一同过来,她还以为姜大夫跟之前一样,来衙门办事,顺带给自己送药。 其实自己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不用在她身上浪费药。 她听狱卒们凑一起闲聊提起过,那些药都是姜大夫自己制的,在同春堂能卖出不少银钱呢。 哪曾想姜大夫竟是来接她出狱的! 狱卒打开牢门让自己出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走出牢门时,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冯香遥脑子晕晕乎乎的,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不然你掐自己一把。” 姜晚开玩笑,冯香遥当了真,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记,疼得倒吸凉气。 “好疼,是真的,原来我不是在做梦!” 冯香遥满是惊喜,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眼里有了光亮。 姜晚看着冯香遥,冯香遥底子不错,五官标志,就是营养太差,气色太差,人干瘦得厉害,显不出本来的好颜色。 要是能好好养养,肯定会好看的。 好好养不成问题,等徐越衣锦还乡,冯香遥就能当官夫人了。 姜晚正觉得欣慰,却见冯香遥忽然身子一矮,朝着她跪了下来,还欲向她磕头。 大街上,虽然是衙门门口,但也不少人看着呢。 姜晚忙一把将人捞起。 还好她力气不小,而冯香遥因为伤病初愈,正虚弱着。 “姜大夫先救我性命,又救我出牢狱,大恩大德,我……” 冯香遥边说着人又要往下跪,被姜晚牢牢扶住,“什么恩不恩的,举手之劳而已。” 冯香遥眼角有泪,满含感激,“对姜大夫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救命天恩,要不是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牢里了,哪里能活着走出来? 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您的大恩,我……” “说什么当牛做马,没到那种程度,你真要是谢我,等有朝一日大富大贵了,关照我一些就好了。” 在镇远县这样的小县城,攀上七品县太爷都好办事了,徐越可是三品大员,有他做靠山,将来自己还不得横着走啊? 冯香遥如听天方夜谭,“姜大夫真会开玩笑,我这样的人,哪可能有大富大贵的一天?” 姜晚神秘一笑,“这可不好说,今日不知明日事,谁知道呢?” “要有那么一天,除非天上下红雨。” “那要不了多久,就要下了。” “姜大夫说的我都要信了,怎么可能呢?” “你等着瞧好了。” 姜晚看了长街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问冯香遥预备往哪儿走。 冯香遥神色黯然,“说来不怕人笑话,我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我竟已无处可去。” 当日,她不惜跟暴戾前夫闹上公堂决裂,如今便不可能再自投苦海,重回狼窝。 至于娘家…… 因为告夫一事实在惊世骇俗,父母兄弟嫌她给家里丢人,已狠心与她断绝往来。 她坐牢这些日子,娘家无一人前来探望。 她已无家可归。 如是一想,冯香遥得获自由的兴奋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姜晚理所当然地道,“你可以回徐家啊。” 冯香遥苦笑,“我早已再嫁,已经没资格回去了。” “那你……” 姜晚话未说完,眼前人倏然伏跪于地。 “你这是干什么?”姜晚赶紧欲拉人起来。 有经验的冯香遥往后躲缩避开姜晚的手,坚持不起来,“姜大夫,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只能厚着脸皮求您收留,我愿为奴为婢,终生侍奉您!” 姜晚一琢磨,觉得是个主意。 当然不是让冯香遥给自己当奴婢,她又不是缺心眼,哪能真让未来诰命夫人当奴婢。 收留是可以,反正她那小院还有空屋,也确实缺个人手帮忙。 只做些轻省的,例如煮个菜烧个饭什么的,应该不算怠慢冯香遥吧? 毕竟什么都不让人做,难免招惹人怀疑,冯香遥也会不安的。 更重点是,那些烧焦夹生的饭菜她当真是吃不了一点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陆晏回是什么神人,那样的饭食,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全部吃完! 第19章 哪里来的大善人 冯香遥就这么在姜家住了下来。 不得不说,收留冯香遥,确实是个好主意。 姜晚本意是让冯香遥好生休养,再做些简单的活计就好,可实在架不住冯香遥闲不住啊。 冯香遥就是典型的传统妇女,勤劳坚韧,吃苦耐劳,眼里时刻有活,片刻也闲不下来。 在姜家小院几天,屋里屋外被她洒扫得一尘不染,被褥衣裳也被她浆洗得干干净净,连衣角的破口也被仔细缝补好,叠得整整齐齐。 至于烧菜做饭的水平,不说色香味俱全,至少咸淡适中,绝不会出现夹生焦糊的情况。 反正怎么也比姜晚自己做的拿得出手。 冯香遥的勤快不止这些,知道姜晚计划将东屋改成医馆,她还积极学起辨认药材的本事,生怕以后需要的时候帮不上忙。 姜晚觉得大概是没有这种机会,算时间,徐越大概要不了半个月就会回来。 而她的医馆,看样子短期之内也开不起来。 至少也要等事态清楚,一切归于平静再说。 不过看冯香遥这么积极,姜晚也就不打击她了,懂些基础药学知识也不是什么坏事。 除了勤快与好学,冯香遥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知分寸不越界。 同住一个屋檐下,冯香遥不可能觉察不到屋子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但姜晚不提,她便也装作一无所知,只默默将每餐饭菜量做得更大些。 有了冯香遥的帮手,姜晚也清闲了几分,抽空去了趟同春堂,卖药方。 早就该卖了,不是缺钱,是为了还人情。 实在是顾掌柜太客气了,上次她去同春堂拿药,跟顾掌柜闲谈了几句。 听说她预备自己开医馆,顾掌柜有几分遗憾,不是因为姜晚即将成为他同行。 都说同行是冤家,这点顾掌柜大气看得开,天下生意天下人做,不是姜晚也会是别人,没差。 遗憾是因为他还预备请姜晚到同春堂坐堂来着,正好他店里的坐堂老大夫年事已高,预备回乡养老了。 不过人各有志,不能强求,顾掌柜也不多言其他,帮姜晚介绍了药商,还帮忙讲价,连同药堂装潢等一应事项都帮忙安排。 几乎是一条龙服务。 姜晚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点头给钱就可以,还不用担心被坑的问题。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她暂且还没将事情办好,但该记的人情也是要记的。 将金疮药的药方好生收好,姜晚出了门。 刚经历过一场大火,春花巷此时的气氛,论理该是沉怨低闷,唉声叹气,如今却是热火朝天,喜气洋洋。 听说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大善人,通过官府捐了一大笔,帮助重建被火烧毁的房屋。 甚至不止房屋,连床椅案凳,衣被枕席,锅碗瓢盆等一应屋内物件的损失都全给算上,还给出汤药费,大方全面到让人难以置信。 要不是官府亲自派人来核实发钱,谁能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原本最惨的就是大火中心的三家,如今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对象。 破屋换新房,破摆设换新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叫他们给赶上了。 不过除了这三家,其他遭了火的人家,也领到了钱,有多有少,根据房屋的受损情况跟烧伤程度来界定。 但不管是多的还是少的,到手的钱数,绝对高于实际损失。 拿到钱的人家无不喜气洋洋,欢喜之余又忍不住心思浮动。 早知道有这种好事,当晚都不值当积极救火了,被烧干净了还有人免费给换新的。 这是多好的买卖啊。 大约是防着大家有类似的情绪进而导致犯蠢做错,被派人来办事的书吏衙差再三强调相关律法。 “凡纵火者,笞四十……致伤人命者,依斗殴杀伤论。” “见火起,应告不告,应救不救,减失火罪二等。” 纵火肯定要受惩处,见邻起火而不积极救援,同样罪责不小,严重时是要挨鞭子蹲大牢的。 最最重要的是,发钱这种好事,只此一次绝无下例。 这般三令五申过后,某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才被压了下去。 所以,还是只能羡慕三家人最好命啊。 不对,只有两家,最中间的李家现在还找不到人呢。 自那夜之后,李巧儿就失了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众人提起李巧儿时,总不免叹惋几句,但也就是几句。 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姜晚走在巷子里,窄窄的小巷堆满了修屋建房的材料,还有不少做活的街坊,忙进忙出。 都是街坊邻居,活计请谁干不干。 县城里没有农田山地,日常来钱的活计也较少,好些个汉子一身力气没地方使,如今倒是突然多了挣钱的机会。 是而,就算是领钱较少的人家也分外欢喜,好歹家里多了进项。 大家伙干得很起劲。 东西太多太杂,路不太好走,姜晚脚下小心翼翼。 “姜大夫出门啊?” “姜大夫往这边,来,这边好走。” “姜大夫……” 姜晚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待她态度的不同。 先前因为流言的事,除了少部分街坊,其他人对她要么怀疑,要么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亲近尊敬了许多。 是那夜义诊后的结果。 姜晚心有几分欣慰,至少没有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姜晚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简单寒暄,快速走出巷子。 快走出巷尾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干得热火朝天的街坊,忍不住想这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大善人到底是哪路子的? 这般好心,是因为谁? 李巧儿又去哪里了? 还有男主谢明州呢,还是被李巧儿救了吗? 自己本来想搅乱故事线,到头来似乎还是没用。 照原书剧情,那安国公府…… 想到书里描写的,安国公府家破人亡的结局,姜晚心思沉了沉。 姜晚埋头走路,若有所思,走到拐角时,有另外一人跟她想向而走。 她未注意来人,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却不知,与她擦肩而过之后,另外那人直接停在原地,盯着她背影,表情既震惊又怀疑。 第20章 看见一位更像的 刀铭像一阵风一样跑回位于城东的某处院子。 这院子是临时置办的,自然比不得京中府邸奢华轩昂,但胜在清幽雅静,自有一段闲适清韵。 刀铭没有心情欣赏什么雅静清韵,他现在只想快一步找到主子。 书茗将他拦下,眉头皱着,“急火火的做什么,出来外面野久了,连规矩都忘干净了是吧?” 刀铭摇手,“不是,我有事找主子禀告。” “不巧,主子前脚出门了。” 主子抽空去访问旧友。 这次来镇远县,主子有些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都是托这位出面办的。 刀铭原本转身就要走,忽然顿住,拉着好兄弟书茗往边上说话,“正好,这事我先说给你听,你帮我分析分析。” “什么事啊,这么郑重其事?” 刀铭眼睛望向西厢方向,小声嘀咕,“我问你,你觉着那里头住着的那位,是吗?” 书茗瞥他一眼,“又忘了规矩是吧,主子的事轮得到咱们做下人的议论?” “你先别规矩不规矩的,我就问你这事怎么看,觉得靠谱吗?” 刀铭扯了下他的袖子,催促道,“你快说,这事很重要,反正这又没有外人!” 书茗被他这态度弄得莫名,但见他表情严肃,还是答了,“应是差不离了。咱们查到的线索就是一路指向镇远县,那位不管是年岁经历,都很符合。” 小郡主丢失多年,这是阖府上下最大的伤痛。 可时隔久远,当年又是兵荒马乱的局面,纵然府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得到的线索也是微乎其微,真假难辨。 但即便如此,府上一直没有放弃。 主子这些年总是东奔西走在路上,生怕错过任何可能。 原以为这次也跟过往一样是白跑一趟,未曾想竟是大有所获! 书茗提醒,“而且,那位还能准确说出信物。” 能清楚说出信物的款式材质,连上面的刻字都说得出来。 刀铭质疑,“能说出信物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她只是见过呢?东西拿不出来,说什么都是假的。” “事出有因。那位姑娘不是说了吗,当夜火势汹涌,信物被遗留火场了。” “那是金子,不是木料,就算烧了熔了,也不至于一丁点找不着。事后咱们的人挖地三尺,也没找到半分金子呢。” “当夜那么多人进出火场,东西指不定被哪个趁着混乱悄摸顺走了。”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但未免也太巧了。” 刀铭望着书茗,“换了是你,那么重要的信物,你是贴身戴着安心还是放在别处安心?” “说不定正因为珍之重之,才不敢随身佩戴,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如此珍视,怎么没在火起的第一时间找出带走?” “可能赶不及呢?” “怎么可能来不及,李家拢共才那么点地方,咱们的人到得又还算及时。” 主子不也是有所怀疑,这才迟迟未对事情下定论吗? 至今依然称呼那位为“李姑娘”,也未曾吩咐他们这些下人改口。 “是有些疑点。但你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位姑娘眉目之间跟夫人有两三分相像,这总假不了吧?”书茗提醒道。 虽说人有相似。 但这么多证据加在一起,谁还敢说只是相似呢?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看见一位更像的呢?” “你说巧不巧,也是住在春花巷,也是从外地流落而来被收留的,今年也是十八岁。” 书茗猛地看向刀铭,“你说真的?” “我能拿这等事说笑吗?”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刹那愣住,又同时反应过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禀告主子呀!” “快快快!” * 不用二人禀告,姜哲已经知道了。 说来也是巧合,那夜混战之时,他不慎手臂受了点伤。 破了道口子,不过两寸长,不伤筋不动骨。 姜哲从小练武,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等小伤他自己并不当一回事,只堪堪止了血便没多搭理。 但叫友人瞧见了却是紧张不已,第一时间翻出好药为他涂上,“这同春堂新出的白玉止血散可是好物,用那大掌柜自己说的,此药一上,血立止,痛立消,甭管多严重的伤,三日结痂。” 友人说着一笑,“这话难说有些夸张,不过这药确实不错,对止血生肌颇有奇效。” 姜哲出身公府,吃的用的无不是最好,好药更是用过不少,他原本并不太将这白玉止血散当一回事,但敷药片刻之后,他感觉出不同来了。 寻常金疮药难免刺辣灼人,此药却只如春风拂土,清凉酥麻微痒,舒服许多,止血效果也极好。 难得的是,价格也相宜。 同样的价格,旁处可买不到这般好的。 至少上次朝廷采买的那批伤药,就远比不上此药,价格也贵上许多。 自小出入军营的姜哲想到更多,不由多问了几句。 见他好奇,友人于是将这白玉止血散的来由说得更详尽清楚,正好他先前也查过。 “姜?” 听说这制药的大夫姓姜,姜哲有些诧异。 “是啊,跟你还是本家,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友人紧接着又道,“也不对,那姜大夫原本就是被收养的,本姓姓什么还未可知。” 姜哲把玩药瓶的手一顿,“你方才说那姜大夫年纪很小,可知具体年岁几何?” “约莫十七八……” 友人说着也愣了下,想起姜哲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你不会是怀疑……可不对啊,那位李姑娘不是……” 若是那李姑娘是寻错,姜哲何必当那冤大头,掏钱给那些老百姓修屋建房? 不就是不想李姑娘日后落左邻右舍埋怨吗? 姜哲敛了下眸,“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没有信物是存疑之处,更叫人怀疑的,是李巧儿的态度。 瞧着她分明格外看重那位长宁侯府的谢二公子谢明州,可如今谢明州伤势未愈,不宜奔波上路,她却迫不及待地催促离开镇远县。 她在躲什么?还是生怕他发现什么? 姜哲越发疑虑,原本还想着托友人这地头蛇再仔细打听其他可能,未想倒是先听说了姜晚。 姜晚…… 姜哲咀嚼着这名字,莫名亲近。 姜晚无端打了几个喷嚏,暗道这清风楼的胭脂香未免太重了。 第21章 竟仿似看见仙女了 姜晚原是要去同春堂,结果人才走到半道,就被一小丫头堵住了。 她眼力好,一眼就认出这小丫头是画儿的婢女。 那小丫头两目薰红,泪眼汪汪,哀求她来替她主子看诊。 当日在黄家,姜晚跟画儿见过一面。 画儿为人舒爽仗义,又热忱善良,听说黄英当初误入清风楼,画儿就没少照顾她。 黄英出事后,第一个来探望的人是她。 帮着解决后续麻烦的,也是她。 黄英火速除籍换良的事,没两天就传进清风楼老鸨的耳朵里,老鸨当下反应过来自己被黄英算计了,恨得要寻黄英晦气。 别看老鸨明面上拿捏不了黄英,但老鸨肮脏的手段有的是,想使些下九流办法恶心黄英不难。 亏的是画儿从中斡旋,好话说尽,听说还从体己了拿出部分给老鸨,老鸨这才勉为其难顺着台阶下来,揭过此事。 当然,这些事情非她亲眼所见,是听小鱼说的。 自从姜晚救下黄英之后,小鱼待自己更亲近了,日常没少往姜家小院跑,有什么事也喜欢跟她说。 学医也积极,很有天分。 若不是黄英计划搬离镇远县,姜晚真恨不得立即收小鱼为关门弟子。 说起黄家搬家之事,也是无奈之选。 黄英身上还没好利索,那薄幸风流另娶新人的孟郎又缠上来了! 他竟还有脸找上门! 丝毫不顾黄家人冷脸相待洗脚水伺候的态度,隔着院门口就开始剖情思诉衷情,哭求黄英原谅。 打也不走骂也不退的无赖做派,俨然真情种般,引得左右四邻天天来看戏议论。 黄英虽然脱了籍,但到底是那种地方出来,日常已少不了遭人议论,这不省心的孟郎再来这么一出,黄家更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与此这般,不如换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如此也能过安生日子。 一不小心扯远了,说回画儿这笔。 画儿虽出身风尘,却慷慨侠义,姜晚对她印象不错,姜晚于是跟着小丫头往清风楼走一趟。 就是这楼里的香脂味重了些,她有些闻不习惯。 姜晚忍不住又打了下喷嚏。 见状,卧床的画儿满眼歉意,哑着声解释,“姜大夫是好人家的闺女,实不该踏入清风楼这种污秽之地,原本该是我上门求医,无奈我这身子不争气,累您受委屈了。 不过您放心,白日里楼里没有客人,大家都在睡,且我特意安排人领您从静僻的后门进出,不会叫人瞧见的。” 姜晚倒不在乎这些。 真要是讲究这些虚的,她也就不会来了。 她看着香榻上虚弱无力的画儿,几乎认不出对方本来的样子。 印象中画儿容貌艳丽,灼灼光华,如今却…… 红绸轻薄,透出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还有鞭伤烫伤,脸颊高肿,硕大的巴掌印叫人无法忽略。 而最为触目惊心的,当属素白细嫩的脖子上,细长的勒痕清晰可见。 姜晚蹙眉。 见她目光流连处,画儿勉强撑起一笑,“没什么的,有时候客人喝多了酒或者心情不好,下手难免失了轻重,忍忍就好了。” 讲完瞧她嘴上说得轻松,眼角却泛水雾色的模样,心下生怜。 “楼里有瞧惯了的大夫,但那大夫看过之后说我这伤少说得半月才能全好,可我等不了那么久。 之前就没少听说姜大夫医术高超,能活死人肉白骨,有起生回生之术,您快帮我瞧瞧,我这伤能在七日内恢复吗?” 画儿满眼殷切,“可以不用全好,只要外表瞧不大出来即可。” 姜晚不解,“画儿姑娘,伤势这事急不来的,需耐……” “您不知,七日后我要出局去趟隔壁县城戴员外府上。戴员外曾与我有过一段,还曾许诺纳我过门,可惜他家有悍妻,后来这事变不了了之了。 前日,他又找人往楼里递了条子,点名要我去。我打听过了,他夫人有些时日了。” 姜晚一愣,画儿话里的意思,是要去奔那戴员外? 画儿水色的眸子轻动,“戴员外后院只有两个妾室,无宠多年,上无主母,若我将来能进戴府,料想日子不会太难过。就算过个一二年新夫人进门,我已站稳脚跟。 若能有幸生下一儿半女,我下半辈子也就有指望了。” 姜晚叹气,“以色侍人,又岂能长久?” 画儿牵出一笑,“我知道,最坏的结果我也想到了。戴家是仁善之家,戴员外为人宽厚,便如前头那二位,就算不得宠,也未曾受苛待,该有的分例也从未少过。这便很好了。” 瞧她所言,便知她仔细权衡过利弊,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画儿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喃喃自语,“我知道您必定在心里笑话我没志气不长进,一门心思想着去高门大院做妾,不像阿英争气自立,挣得自在身。 可谈何容易? 像我们这样出身的姑娘,若是不给人做妾,也就只能找个穷得娶不起媳妇的庄稼汉了。 我七岁就被卖进楼里,自小学的都是勾引男人的手段。涂脂抹粉,穿金戴银我懂,锅碗瓢盆,布织耕作我没一样晓得。 真嫁给庄稼汉,人家也会受不了。 何况我已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委实过不来清贫日子。” 姜晚明白,人各有志。 她只能尽力为画儿医治,成全她奔向自己选的前程。 匆匆给画儿治完伤,姜晚由着小丫鬟领着出了门。 跟来时一样,她步履匆匆,往后门方向走去。 画儿的厢房在三楼靠里位置,需走过长廊下才能到楼梯处。 长廊静悄悄,如画儿说的,白日里,大家都在消息。 姜晚快步走着,脚步声隐没在厚实的猩红地毯上。 眼看就要走到最后一间房,忽然便听吱呀一声门响,一道歪斜的身子从里面跌了出来。 脚步虚浮的年轻男子一下摔倒在地,他摔得突然,要不是姜晚反应及时,险些叫这人砸个正着。 姜晚瞥了眼醉眼朦胧趴在地上的男子,只当没瞧见地走自己的路。 好半天,赵长运从地上爬起来,手难受地扶着额,“我可真是醉得厉害,竟仿似看见仙女了?” 他撑着眼睛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楼上楼下,吃吃一笑,“哪有仙女啊,尽做美梦。” 身子一歪他又要原地睡下。 这时,一小厮匆匆从楼下跑了上来,“不好了不好了!少爷,老夫人病重,老爷喊您赶紧回去呢!” “病重?我又不是大夫,叫我有……” 赵长运迷迷瞪瞪地反应了一下,下一瞬双眼瞪大,酒也完全醒了,紧接着便像一支箭般冲了下楼。 第22章 就是她吧? 就是她吧! 出了清风楼,姜晚独自前往同春堂。 还是卖药方,顺便再购置些药材。 要在七日之内让画儿的伤势恢复如初,手里头的药还不够,得制新的才行。 瞧见姜晚,店里学艺的小学徒赶紧迎了上来,“姜大夫来得不巧,掌柜的刚出了门,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您有什么事吗?要不留下话,等掌柜的回来我好代为转达。” 小学徒态度殷切,客气有礼。 可不敢不客气呐,店里如今卖得最热火的白玉止血散就是这位制的。 掌柜的见了她都得笑面相迎,他要是敢不客气,掌柜的第一个不饶他。 小学徒将姜晚迎进店内吃茶。 姜晚看了眼空无他人的前堂,问道:“孙老大夫也不在吗?” 孙老大夫今年七十有六,为人蔼然宽和,对晚辈更是照顾有加。 三人行,必有我师。 姜晚从不自负医术,在其他医者面前总保持交流开放的心态,可老大夫很谈得来,日常交流行医心得医典见解,总有新启发。 小学徒摇头,“刚隔壁县来了急诊,匆匆忙忙将老大夫接走了。” 姜晚原本还想着趁机跟孙老交流交流心得呢。 来得不巧啊。 她有些遗憾地走向柜台,“我需抓些药材,我写下单子,麻烦小哥帮我抓齐。” “姜大夫客气了,您尽管吩咐就是,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小学徒很有眼力见地绕到柜台里面,帮姜晚磨墨。 姜晚笑笑,低头专心写单子。 她执笔的姿势漂亮,纤指轻搭,如拈花枝。 螓首微低,青丝轻垂,从鬓边滑落一缕,瓷白秀雅的玉颜半遮半露,瞧不真切,却更生朦胧美态。 姜哲怔怔望着柜台前执笔书墨之人,半天没敢上前。 胸腔的跳动重而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就是她吧? 就是她吧! 姜哲下意识要往里冲,却生生忍住。 不不,切不可将人吓着。 姜哲几番深呼吸,强力压下自己过分激亢的心情,好半天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抬脚抬起,刚欲踏进店内,一道身影从他身侧快速经过,先一步入内。 “牛大人。” 听见门口处传来动静,姜晚一抬头就看见牛典史。 她忙停下笔,“牛大人。” 牛典史哈哈一笑,“姜大夫寒碜我不是,叫什么大人,我不过是一小小典史,如何称得来大人?客气的,叫声老牛就行。” 人家就是这么一说,姜晚安能真那般称呼,依旧大人前大人后。 小学徒更是机灵,立马又去新沏了杯茶过来。 牛典史挥挥手,“不吃茶了,我还有事,路过瞧见姜大夫在这儿才进来的,我说几句话就走。” “我?” 姜晚不解,牛典史会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小徒弟很有眼力见端着茶盏原路退回,不敢往跟前凑。 “也不是甚要紧事,不过我听说你将那冯氏收留在家,想着给你提个醒。” 牛典史顿了下,“是关于杨大郎的。” 姜晚反应了下才想起来,杨大郎,冯香遥那喜欢打人的后夫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他怎么了?” 牛典史手在脖前比划了一下。 姜晚惊讶,“死了?” “死得透透的。杨大郎那厮就不是个省心的,进了牢里也不安生,好勇斗狠,在牢间称老大欺压人。 前儿个夜里,那厮大抵闹得太过,被牢间里的几个犯人合伙打了一顿。大约是受了暗伤,当夜瞧着人分明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被发现时,尸身就凉了。 杨家人才刚认完尸。这家人好一顿闹腾,还想讹上衙门,被县令大人通通一顿乱打才老实。”牛典史话里没半分同情,甚至说起就来气。 人死在衙门大牢,责任确实在衙门,监管失力,当夜值守的狱卒挨了板子,连他这个主官也受了县令一顿痛批,还被罚了俸禄。 他心里还不痛快呢。 说到底还不是杨大郎挑事在先,落得这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何县令也这般想,可又生怕影响其政绩考评,原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私底下给杨家点钱让对方闭嘴,哪知杨家先是不依不饶,紧接着开始狮子大开口,还妄图在衙门口聚众闹事。 何县令脾气再好,哪能任由刁民拿捏,也不惯着,将人压在衙门口,一顿乱打。 这些人立马就老实了,也好说话多了,老老实实就把钱领了。 姜晚还真没想到有这事,书上并未提及。 不过想想也是,就连冯香遥也不过是一笔带过而已,又怎么会详尽写杨大郎是什么下场。 “我瞧着那家人不是什么善茬,在衙门里讨不到便宜必然是要找别人撒火的。” 牛典史口中这个别人指的是谁,不言自明。 姜晚秀眉拢了下。 恶人自有恶人的逻辑。 他们不会检讨己过,只会将责任推于他人。 在杨家人看来,要不是冯香遥告夫,杨大郎也不用坐牢,不坐牢,也就不会死在牢里。 冯香遥被她收留这事,姜晚没藏着掖着,杨家人想打听就能打听得到,要是这些人找上门来…… 还真有些麻烦。 牛典史劝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与那冯氏非亲非故,为她治病为她赎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的了,未免杨家人找上门来被她所牵连,不如赶紧叫她走吧。” 见姜晚沉默不语,牛典史叹了口气,出了门。 …… “主子爷!” 刀铭跟书茗跑了好几个地方,跑得气喘吁吁,才终于在同春堂对街找到自家主子。 却见主子正目光灼灼地追随着某道娉婷窈窕的身影。 “主子,是……” 刀铭一见激动不已,然而话未说尽,就见主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刀铭当即闭了嘴。 他下意识看向书茗,但见对方也是同样激动表情。 见姜晚的身影越走越远,主子却还站在原地不动,二人不敢催促。 人主子是瞧见了,相信主子自有主张。 待见姜晚的身影消失在街尾,姜哲在原地停驻了足足半刻,抬脚却往相反方向走去。 刀铭与书茗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多问,默默跟上。 第23章 不小心摸到…… 这日,县衙来了位贵客,何县令正襟危坐陪坐了半晌,随后又亲自将人送至衙门口,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直到贵客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何县令才滴着冷汗直起了腰,好半天手还在发抖。 怪不得他不争气,实在是,谁能想到小小镇远县居然会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想他见过品级最高的官,也不过是乡试主考官,还只是在考场跟鹿鸣宴上远远看见罢了,几时见过那等大人物? 叫他如何不屏气摄息,悚惧惶惶? 何夫人这时从照壁后走了出来,紧张好奇地小声询问,“老爷,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瞧您怎么……” 她方才远远瞧见,那贵人步履从容,衣袂微扬,一看就非同凡响。 何县令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官场上的事,你个妇道人家少打听这么多。” 何夫人眼珠子一转,“竟是位官爷,真是年轻有为,也不知道娶妻了没有。” “娶妻没有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事,咱家闺女不是亲事不还没着落呢吗?” 闺女是他们的老来女,生这丫头的时候,何夫人快四十了,孙子都有了,没少被村里人笑话是老蚌生珠。 “打住打住!咱家闺女给人家做妾都没资格,劝你趁早歇了心思。” “老爷莫不是在说笑?咱家闺女如花似玉,又是县令千金……” “县令千金怎么了?我这个县令在人家眼里也就是小鱼小虾,连台面都上不了,千金更是啥也不是。” 何县令很没好气,见妻子还欲再说,干脆扯开话题,“都什么时辰了,赶紧让厨房张罗开饭吧,饿死人了。” 何夫人瞪眼,“我看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何家,一天到晚不是这个嚷吃的就是那个喊饿的,知道的道是县令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揭不开锅的穷苦人家呢!” 听这话里意有所指的,何县令问道:“怎么,娘那边又闹了?” “可不是嘛,天天喊着要吃红烧肉酱肘子,人大夫都说了不让多吃,非不听,哭天抢地地号。” 一说起这事,何夫人就头疼,“我是被闹得没法子了,实在不行再把姜大夫叫来,让她给治治。” “什么叫来?那叫请,你说话客气点。” 何县令神情沉肃,语气认真,“往后你见了姜大夫,说话什么的注意些,万不可轻慢,懂吗?” 何夫人被他这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不就是个小小的大夫吗,被你说的跟什么了不得的贵人似的?” “兴许就是贵人呢。” “怎么会?” 何县令压低了声,“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有种预感,姜大夫在镇远县这种小地方待不了太久。” “她这是要飞上枝头啊?” 何夫人喃喃,下意识想到方才那位从容矜贵的公子,忍不住撇嘴,“脸蛋漂亮还是好啊。” 何县令横了她一眼,“收起你这嘴脸。总之我说的话你千万记住,指不定咱家以后还得靠这份交情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何县令还是不放心,又郑重其事反复强调几遍,随后着人将牛典史找来。 * 既然收留了冯香遥,姜晚就没有将冯香遥赶走的道理。 莫说冯香遥连个去处都没有,便是有,她只身单人,要是被杨家人堵住,又如何应对得了? 徐越就快回乡了,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一想到即将衣锦还乡的徐越,姜晚忍不住吐槽,这么大的事,县衙就一点风都没收到? 邸报没有,小道消息也没有吗? 还是觉得冯香遥已经再嫁他人,徐越不可能再将她当一回事? 姜晚皱着眉头,有些心烦。 倒不是怕了杨家人闹事,就怕到时来闹的人多,场面不好控制。 她这屋子里,还住着个身份不明的陆晏回呢。 她不想再平地起风波。 姜晚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何县令先说明一下情况。 这事办好了,徐越也会记何县令的好的,想来何县令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好事。 姜晚如此计划着,谁曾想第二天一早牛典史就亲自上门来告诉自己,不必再忧心杨家的问题。 他已经警告过对方,杨家人绝对不敢再闹事了。 姜晚松了口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事便最好了。 高兴之余,姜晚发现,牛典史对自己态度像是一下变得恭敬了许多。 过去,牛典史待她虽也和气,但到底是衙门属官,面对她这小老百姓时,难免带点上位者的高人一等姿态,如今却开始低眉顺耳,小心讨好起来。 不止是牛典史,其他衙役也是一个态度。 是了,自这日后,南城一带的巡逻明显加强了,尤其是春花巷附近,姜晚但凡出门,就能看见巡街的衙役来来去去。 附近的治安明显好了许多,鼠窃狗偷的事情少了许多,老人妇孺出门也安心许多。 姜晚直觉发生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先静观其变吧。 如是想着,姜晚眉目舒展了许多,专心帮陆晏回换药。 陆晏回的伤势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已经不再有渗血情况,结痂收口,收得很好。 姜晚站起身子,探身将纱布从后往前缠好。 陆晏回忙垂下眼,尽量不去看近在咫尺的细软腰肢。 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屏住了,不敢细闻那在萦绕鼻息的淡淡香气。 “伤口恢复得不错,活动的时候多注意些,基本没什么问题。” 她靠得太近了,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胸膛,激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陆晏回慌地闭上眼,想想不对又忙睁开。 “幸得阿晚姑娘连日来的照顾,在下才能恢复得如此迅速,姑娘大恩,陆某感激不尽。” “客气什么,你又不是没付金子。” 说话间,纱布不慎从指间溜走,往下滑落在榻间,姜晚没多想探身去捞,结果纱布没捞着,纤细的指尖倒先触到了一片紧实弹性的弧度。 两人刹那愣住,惊地四目相对。 第24章 护犊子的虎威父子 此时,窗门紧闭,四下静寂,将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衬得愈发清晰。 姜晚深吸一口气,状若无事地转开视线,直起身子,从另一头找到闯祸的纱布,继续手里的动作。 “咳,没事的时候可以多下床走动,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陆晏回耳尖发热,喉结急促滚动,极力忽视腰下之处残留的触感,“……好。”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姜晚手脚利索地帮他将纱布绑好。 见她动作麻利,收拾东西就要走,陆晏回忍不住没话找话,“阿晚姑娘可有想过离开镇远县?” “啊?” “我是说,以姑娘的医术,便是进太医院也使得,待在镇远县未免太屈才了。” 本朝风气比前朝开放,太医院也有女医官,也享朝廷俸禄。 若是成绩出众,还可得封诰命,升为院正掌院。 便如先帝朝的安国夫人,她乃名医之后,十九岁入宫为医女,因为医好了太后的头风疾,受封安国夫人称号,堪为女医典范。 姜晚摇头,“进太医院做什么?开方下药看脸色,治病救人论身份,一不小心还可能卷入宫廷里的是是非非,还是算了。 再者说了,我学的一身医术,是为救治天下病苦,不是为专门服侍权贵。” 宫里已经笼络了天底下最好的医疗资源,不缺她一个。 陆晏回其实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阿晚姑娘品行高洁,不慕权贵,如何会愿意去太医院? 大抵是受了竹笙那些话的影响,他这些日子脑子里想的,都是阿晚姑娘与他同往京城的画面。 如果能那般,那真是极好。 陆晏回又道:“姑娘不喜欢太医院,也可开设医馆,救治穷苦。陆某不才,家中尚有几分薄产,姑娘开设医馆需要的一应药材器具人力花销,都由在下一力承担,如何?” 姜晚无声看他。 陆晏回瞬间了悟于心,“阿晚姑娘放心,在下的事已经处理妥当干净,姑娘不必害怕会因此受牵连。” 如今京中乱成一团。 日前,受皇帝申饬在府中思过的太子被人投毒,太医院十几名御医抢救了三日三夜,才帮太子捡回一条性命。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镇抚司跟三司一同查办,结果查出来两条截然不同却又确凿严密的证据链,分别指向三皇子与四皇子。 二人为了脱罪,互相推诿指责,还抖露出不少旁的事情来,正是狗咬狗一嘴毛。 把皇帝气得够呛,三天两头地发作人。 朝里朝外风声鹤唳,那些人如今恨不得缩起尾巴做人,如何还敢生事? 待自己回京,更是自己算总账的时候,安能让这些人如意。 陆晏回自信能护得住姜晚。 姜晚垂睫,细数药箱里大大小小的药瓶,小心地收整好,“多谢陆公子的好意,我没有去京城的打算。” 假的。 她迟早是要去京城的。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于情于理,她不能坐视安国公府倾覆而不顾。 只是没必要跟陆晏回这个半熟陌生人牵扯太多罢了。 确认姜晚已经出门,竹笙从窗外跳了进来。 例行汇报了京城诸事之外,竹笙说起镇远县衙的事。 陆晏回凝眸,在听见姜哲亲自去了县衙之后,若有所思。 竹笙想到阿晚姑娘那清丽脱俗的面容,眼皮子一跳,“难道安国公世子他……” 话未说完,就听主子沉稳的声音传来,“我记得,安国公府上有位失踪多年的小郡主。” 竹笙怔了下,忙是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京城各家人人皆知。 这么多年,安国公府家一直没放弃寻人。 曾经有不开眼的纨绔饮多了几杯马尿就开始胡言乱语,说那位小郡主不是被叛军乱马踏死,便是流落街头饿死。 就算侥幸活下来,乱世之内一个小孤女能干什么,说不定早就沦落风尘,卖笑为生。 如此还嫌不足,那厮还搂过身旁陪酒的妓子,边呷玩边亵呼郡主。 这事很快传到姜哲耳中,姜哲直接杀上门,拳打护卫脚踹家丁,将那纨绔从帐中强行拖出,随即将其双手捆缚,束于马后,纵马长街,一路拖行。 马过之处,血迹蜿蜒,触目惊心。 那纨绔被拖得血肉模糊,白骨赫赫,虽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彻底成了残废。 这事在当时闹得极大。 姜哲行事全无顾忌,全京城老百姓都看着,影响极坏。 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监察御史在朝堂连续吵了好几天,但事情还是被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姜哲最终只是受了口头训斥。 倒是安国公狠狠教训了世子姜哲,不是教训他无视法令肆意妄为,而是教训他出手太轻。 此事若换做他来,必叫那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命丧当场! 众人皆惊。 自那之后,谁也不敢轻提那位郡主,实在是不慎说到,也是语气小心,用词斟酌,生怕哪句说错传入这对护犊子的虎威父子耳中,性命不保。 陆晏回问道:“可知道那位郡主芳龄几何?” 竹笙回忆了下,“好似是十八。” 陆晏回手指在案几上轻点,“巧了,阿晚姑娘,也是这般年岁。” 竹笙面露讶然,“王爷是怀疑,阿晚姑娘是安国公府的……” 陆晏回垂眸。 自郡主失踪,安国公夫人思女成疾,这些年鲜少出现在人前。但他年少时曾见过安国公夫人,隐约还记得她面貌如何。 如今想来,阿晚姑娘与对方眉目之间,依稀是有相似之处。 见主子态度默认,竹笙大呼神奇。 谁能想到一个县城小孤女,竟是金尊玉贵的公府千金,还机缘巧合救了一位王爷,简直比戏文里唱的曲折离奇。 陆晏回则想到另外一件事。 若阿晚姑娘真实身份为公府千金,那她那桩口头协定的婚事,还能成吗? 姜晚无端又打了喷嚏,暗道自己莫不是着了凉,怎么见天打喷嚏。 她继续往前走,忽然,有人喊住了她。 怀里揣着药方准备去往同春堂的姜晚:…… 她这药方又卖不出去了是吗?